“不是情妇,是女朋友。”

齐曈冷笑:“女朋友?你会和我结婚吗?”

“结婚?原来你还挺传统。” 陆彬杨笑,好像齐曈说的是一个笑话。

齐曈气的推了车子就走,陆彬杨的一只手早就搭在她的车把上,手一用力,连人带车都被他扣住了。

恰好有下班的同事出来,见齐曈和一个如此醒目的男人站着说话,纷纷和她打招呼,目光却都飘向陆彬杨:“齐曈,去哪儿消遣?去晚了没雅间了。”

齐曈装做自然的同他们一一告别,不敢再和陆彬杨揪扯她的车了,心里想着怎么才能速战速决。

陆彬杨的手还在自行车上搭着,手型修长,肤质匀净,指甲长而饱满,修剪的很齐整,同他一样的体面。齐曈的手握着车把,却大相径庭,轮廓比他小了一圈,应该更细致一些,却是青筋显露,粗糙干裂,指甲的边缘都有干裂的肉刺儿。

僵持的两人目光都无意的落在这两只手上。

陆彬杨的目光移向了齐曈,刚才若不是她出门时旁边跟着缓行的车,人丛中很难发现她:没有化妆,长发扎成马尾,普通的棉质T恤,腿上一条的七分裤。素净舒适,但是在色彩缤纷的夏天就很不起眼儿了。不过必须承认的是她的身材是好的,比例匀称,紧身的裤子愈发衬得一双长腿细而直,想修长的筷子,露出的一截小腿光洁纤细,比那天飙车时穿着的长裤多几分性感。

陆彬杨忽然想看她穿裙子的样子,活色生香的站在他面前。于是低头向她倾身想说话,吓得齐曈直向后躲,神色戒备。陆彬杨笑了:“那个开着雪佛兰的人不适合你,他太平庸,你太复杂。”

“不用你管我的事情。”

“他被你的表象骗了,齐曈,你根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何必找平凡的纸灯笼?害人害己。你也知道我今天来的意思,不管你以前什么样,我可以让你以后的生活很舒适——在你我都能接受的时间长度内,你不妨考虑一下。”

“用不着考虑,陆彬杨,你看错人了,我是要安安分分找人结婚的…”

“你安分吗?”

“你…”

“被我说中了?女人大可以想开些,年轻时享受下,这毫不影响你日后嫁人。认真考虑下我的建议,我先走,过两天约你,就不来医院接你了,打电话吧。”

一个如此猥琐的“建议”被他说的光明正大且理由充分,倨傲的模样倒像是他在施舍她。实在是不能把他怎么样,齐曈又实在是气不过,忍不住车把一拐,前车轮就撞在了陆彬杨的小腿上,黑色的裤子上清晰的一道车轮印。

陆彬杨低头看着那道明显的土黄色印迹,不认同的摇头:“幼稚!”然后没事儿人似的走到树荫下,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齐曈在心里咒骂陆彬杨和陈峰子无数遍,蹬着脚踏车挨家去找家政公司招聘小时工。

车里的陆彬杨心情却大好,那道尘土印儿他拍了几下拍不干净,也就不再去管,时而看到忍不住就想笑。

开车的陈峰有心无心的说着:“其实还有更好的人选,你非要选她?万一缠上甩不掉可麻烦了。”

陆彬杨无所谓的样子:“找别人更麻烦,紧着一个招惹吧,我也不想太像演戏。”

“老爷子也是好心,见安雅订了婚心里替你急,想让你尽快成家,毕竟三十多的人了,你非要和他对着干,别以为找个挡箭牌就没事儿了。其实安雅多少也是因为被你拖得太久才和那个眼镜跑了。可她前脚订婚你后脚就领出来个‘未婚妻’,是不是也太狠了?”

陆彬杨不叹气也不说话,闭目养神。

陈峰却是要叹气的:“看你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

陆彬杨老神在在:怎么收场都可以。

车溜出不远,停在了医院街对面的咖啡馆,林安雅早就在里面等他们了。陈峰进了包厢先声夺人:“你老公呢?”

他这是在提醒陆彬杨和林安雅这对多年的青梅竹马:见了面悠着点儿,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分寸还是要有的。

林安雅一腔热情随即被陈峰这句话泼得冰天雪地直下霜,白了一眼陈峰,问向陆彬杨:“外面热吗?”

“你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不知道外面冷热?”陈峰好奇的睁大桃花眼。

林安雅就恼了,冷眼看陈峰,陈峰乐呵呵的才不管她。

陆彬杨也好奇了:“真的,你老公呢?不是说一起来的?”

“你老公”这三个字从林陆彬杨嘴里不打磕巴的说出来,只让林安雅更心凉。她换上白领做派,端起咖啡轻抿,姿容优雅,外交语调:“在开会,一会儿就来。”

陈峰对这样的气氛还是比较满意的,从包里拿出一个锦盒,郑重的递给林安雅:“你订婚我们正好都不在,没参加,不过哥哥们对妹夫那是相当满意的,对你的日后也就放心了,这是我和彬杨一起送你的订婚礼物,笑纳笑纳。”

这番话说的还是很动情、很有诚意的。林安雅打开锦盒,看到一枚胸针,宝石和珐琅被铂金丝线缠绕在不规则的椭圆形镂空底座上,简约风格、设计前卫。一看就是陆彬杨的眼光,陈峰只是送礼的合伙人而已。

可是陈峰果然讨厌,林安雅还沉浸在感谢感动中,他就又恢复了那张令人败兴的嘴:“这可是我从北京带回来的,一个当红设计师的作品展上拍的。嘿,你说这世道真是怪了,这么个东西没有巴掌大,成本最多几千块,怎么就被拍出那么高的价来?反正大师做的东西就贵,大师的毛笔掉在纸上溅个点子都是艺术。”

林安雅看着陈峰不说话,陈峰恍然大悟般急忙解释:“这可是诚心送你的,精挑细选的,真的真的!”

正好陆彬杨的手机响起,他看一眼来电,出门去接电话。林安雅仔细的对陈峰说:“装!你好好装!你来存心就是来让我不痛快的!”

陈峰卸掉嬉皮的表情,靠进座椅深处,点头承认:“是,我就是来让你不痛快的,你头天晚上还和彬杨喝交杯酒,第二天就和别人订婚了,我们能来陪你‘喝咖啡’已经很够意思了。”

“我为什么和别人订婚你应该去问陆彬杨!”

“问他?他让你和那个‘眼镜’订婚了?”安雅的未婚夫戴一副高度数的眼镜,文质彬彬的斯文人,很让“赖皮”出身的陈峰鄙视,于是从第一面开始就简化他的名字为“眼镜”。

“陈峰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瞎掺和!”

“我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彬杨就那种个性,他说会和你结婚就会结,是你自己等不及。”

“我等不及?这么多年你不知道他心里最在意谁?那个女人送他的玉坠他到现在都戴在脖子上,换我是你你能忍?”

“可笑,你敢保证‘眼镜’的脖子上就没有挂着女人送的东西?说不定那副眼镜就是别的女人陪他配的,摔碎了都不扔。”

林安雅忽的站了起来,目光能喷火,声音高而颤:“陈峰子!你乌鸦嘴!”

陈峰见她真火了,气势渐矮,声音低低的:“这完全可能嘛。”

林安雅忍无可忍,飞快的伸手去抓桌上的咖啡杯。

陈峰一看就知道她要干什么,飞身跳起往后撤,指着安雅手里的杯子:“放下!你放下!那是热的,烫着我我跟你没完!”

正好门开了,陆彬杨和安雅的未婚夫一前一后的进来,见到剑拔弩张的两人都是诧异万分。陆彬杨皱眉看陈峰:“你又胡说什么了?”

陈峰哪里敢重复刚才的对话,学着电影里老外的模样耸肩摊手,貌似无辜。

安雅看向陆彬杨,他衬衫的领口敞着,能看到一根已经磨旧的红线,那根红线上系着一块玉观音——很廉价的玉。

未婚夫自然要安抚安雅,温和的过去问:“怎么生这么大气?”

安雅眼眶就红了,一眼又看见他的脖子里也系着一根红绳,不知绳上系着什么,就想起陈峰子刚才说的话,不禁气的头晕,眼里转着泪花,大步出门就跑了。

眼镜忙追了出去。

陆彬杨无奈的看着陈峰,觉得累:“你气她干什么?”

峰子很有理:“谁让她敢甩你?彬杨,其实以你的家底,现在追她回来她家人绝对没意见,不就是有钱人家的联姻么?”

陆彬杨认真的看看陈峰:“我问你,我女朋友跟别人订婚了我都不气,你至于揪着不放气成这样吗?”

陈峰被问得一愣,眨眨眼睛,正要开口,陆彬杨阻止他,继续说:“我为什么一直和她不冷不热的拖着,陈峰子,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也送你一句话:以你的家底,现在追她回来她家人绝对没意见,不就是有钱人家的联姻么。”

似乎一场大雪消融在即,大地里深埋的嫩芽就要迫不及待的疯长起来,揭露连泥土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陈峰被陆彬杨说的心慌,坐下来,拿起杯子掩饰的喝一口咖啡:“怎么冲着我来了?”

正是那杯险些被林安雅泼在他身上的咖啡,微温的热度,眼看要凉。

第 16 章

短短一星期,齐曈换了三个小时工。原因很简单:小时工挣不了多少钱。干这个的不是一时找不到合适工作的人临时干两天;就是勤工俭学的学生体验生活,这样的孩子又什么都不会,也坚持不了几天。

接二连三的换人,齐曈的生活安排和计划全被打乱了。就像现在,原以为中午有人做饭收拾家,她想要节省路上来回一小时的时间在单位看书,可上午十一点,家政公司打来电话说派不出人来,齐曈只得早早下班买菜做饭。

这样下去不行,看来得雇个全天保姆,贵就贵点儿,凑合到她考完试,也就两个月时间,多花几百块。

职称考试不能再耽搁了。瑾儿和她一起来的医院,早早的晋了中级,工资已经比她高出很多了。前两年是陪爸爸去北京看病错过了考试时间,今年无论如何得考过。何况不光是钱的事儿,搞技术业务的医院里,博士教授一抓一大把,她晋个中级职称比别人晚好几年,只能让人小瞧。

中午吃饭时,齐曈发现爸爸的精神不太好,一边吃着一边就要睡着了似的,可昨晚他睡得很踏实,今早起床也很晚,按理应该精神百倍的。齐曈看向母亲,妈妈也很紧张的在看她,两人又都惴惴不安的看向坐在餐桌边上打盹儿的父亲:去年也是这个时节,他突发脑梗,大病一场,前兆也是这样反常的嗜睡。

“要不,下午再送到医院去查一下吧?”妈妈和齐曈商量。

“吃完饭就去吧。”凶吉未卜,齐曈心里着了火,扒拉几口饭,扔了锅碗和母亲推着轮椅就出了门。父亲行动不便,身体重,两个女人光是带他出门过一道道的门槛就已经很费力了,还要搀到出租车上,何况他本就想睡,不喜欢被人这么折腾,发着脾气闹着要回家,在车上几次差点儿拉开车门掉下去,出租车司机看得胆颤心惊。

齐曈和母亲耐着性子安抚他,一路胆战心惊的到了医院。齐曈此时已经忘了迫在眉睫的职称考试,只盼着检查一圈下来后一切正常,一家三口能回家过消停日子,再苦再累也不怕,只要不留在医院里日夜陪床折腾。她现在已经怕了住院陪床了。

病房值班大夫正好是和齐曈关系很好的孟大夫,父亲的几次住院她都是管床大夫,对他的病情了若指掌。看手忙脚乱的齐家母女不容易,陪着她们一起去做CT。

可是世事总是喜欢雪上加霜,CT的片子冲出来要等好久,齐曈和孟大夫就直接进了CT的医生办,从仪器里调出片子看。

齐曈看不懂,只知道眼巴巴的看着孟大夫每一丝的表情变化。

孟大夫一看之下,眉头皱紧,叹气摇头:“唉!怎么梗成这样!”

齐曈鼻子没来得及酸眼泪就掉下来了,慌忙用纸巾按住眼睛。孟大夫手揽住她单薄的肩,想鼓励安慰她:“赶紧去办住院手续,这回是大面积梗死,治疗不会理想,你要有思想准备。我先回病房开处方下医嘱。”

齐曈的眼泪已经止住,眼睛鼻子还是红的,不由得苦笑:“住院手续不用办,转科就行了,前两天感冒住在呼吸科,出院手续还没办呢。孟大夫,这次又要麻烦您了。”

“他这两天没什么症状吗?影像都出来了,发病已经有几天了,错过了最佳溶栓时间。不过这么大面积的梗塞,就算早发现恐怕也…”

齐曈转着眼里的泪花说不出来话。前两天怎么没发现?

她这几天以为雇了小时工就万事大吉了,白天晚上只惦记着自己的职称考试忙着看书,忽略了爸爸,太自私了.…

职称,是什么?虚荣现实无情的东西罢了,却被她当成天大的事情去做,甚至于忽略亲情,忽略爸爸的病情,结果害得他又受这么多罪。如果她能多抽出些心思关心爸爸,或许眼前的一切都会不同。

现在好了,报应来了,而且代价惨重。可最终一切的一切都要由可怜病弱的爸爸承受。

那么爱她的爸爸,她却对他如此的漫不经心。

齐曈恨不得打自己一顿,真就下手了,右手使劲儿的抓住左臂,像是在抓仇人。她现在是多么的恨自己啊。

钻心的疼让她解了些恨,也冷静了下来,头一昂,抖擞精神去办各项住院手续。

一切安顿好,父亲终于能踏实的躺在病床上睡了,一动不动,呼吸艰难,打着重重的鼾。齐曈知道,他昏迷了,梗塞的大脑里淤满了不能循环的积水,症状在加重。

母亲陪在病床前眼泪阑珊,摩挲着丈夫的手不忍放下。

“妈,放心吧,一天天就好起来了。这会儿他睡着,我赶快回家拿爸爸以前的检查单和住院用的东西,很快回来,有事你就叫孟大夫。”

齐曈边说边往外走,正是上班时间,迎面都是上班的同事,可她只知道赶路,都没留意到好多人在和她打招呼。直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叫她,齐曈匆忙间回头看,见是急诊科的韩大夫,脚步一顿,心不在焉的问:“有事儿?”

韩大夫觉得齐曈很不热情,对他还有些着急和不耐烦,不禁无趣:“忙什么呢?”

“哦,没什么,出去办点儿事,你忙。”齐曈急着就走,彻底忘记她正在培养着和此人的缘分。

大步走到太阳下,满世界暴烈的阳光劈面而来,齐曈眼前一片漆黑,慌忙闭眼,手遮在眉前,眼睛眨了半天才能睁开。却是满眼白光斑点,看不清晰。

有人经过她身边又折了回来,犹豫的叫她:“齐曈?”

这个声音像是长在骨头里一般,齐曈本能的看过去。她对着太阳逆着光,眼前人的轮廓被阳光折射出许多的重影,看不清脸,可那身影是有磁场的,只要存在就能影响到她,是项临。

项临担忧的看着慌张的齐曈,她很少这么失措于形:“出什么事了?”

就算是熟悉的敌人,在你身处逆境无可依附的时候见到也是想念的,甚至是依恋的,何况还曾是亲密无间的恋人。眼前的项临忽然让齐曈觉得温暖可依,她的唇颤抖着:“我爸爸,我爸爸…”

项临静静的等她把话说完,目光关切坚定,这多少给了齐曈一些力量。

“我爸爸病了,很危险…”齐曈终于把一句话完整的说了出来,险些哽咽。感情闸门的松懈也让她泻出去些压力,胸口淤积的汹涌也平复了一些,人随之恢复了镇定。

“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回家,拿些东西,你忙,再见。”齐曈像是火上的锅,已经从大火沸腾状态恢复到小火慢炖阶段,也恢复了对项临的敬而远之。

项临想了想,追了上去:“我送你吧。”

齐曈摇头:“不用。”

“齐曈,不要拒绝我的帮助。”说是“帮助”,项临的语气更像是在哀求。

帮助。

她太需要帮助了。

强硬的自尊和傲气在及时雨般的“帮助”面前逐渐软化,齐曈已是饥不择食,就算是项临,她都不想拒绝。

项临了解齐曈的个性,见她不说话,快步跑向停车场:“你在这里稍等,我去开车。”

看着项临的背影,齐曈迟钝的大脑只觉得有件事情不对劲儿、很别扭。费力去想,越想越不知道哪里别扭,直到看到项临的车才恍然:她是不是更应该找刚才遇到的韩大夫帮忙的?

韩大夫也有车,而且这也是增进两人“友谊”的机会。不过似乎不妥,韩大夫如果送她势必就会去她家、会看到她的生活、知道爸爸的病,而这些,目前是需要隐瞒的。

可为什么她就接受了项临的帮助,那么的自然而然,只是因为需要吗?

她能瞒着妈妈,不告诉韩大夫,却在一刹那就告诉项临,只是因为碰巧遇到吗?

这答案,齐曈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熙来攘往的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全是陌生人,这世界再大人再多,也是各活各的。人性自保决定了人性的自私,自己的人生只有靠自己,唯一靠得住的也只有生养你的父母至亲。

看着车里的项临,齐曈坚定的让自己重温一遍这个残酷的定律。心也就硬了,刚才彷徨无助间对他的那缕依恋瞬间消无。

项临殷勤的探过身替齐曈开副驾驶的门,齐曈却径直拉开后门坐进去。

齐曈说:“我家在…”

“我知道。”项临说,已然把车子开上了路,果然是齐曈家的方向。

和项临分手是在齐家搬家之前,之后两人之间就隔着天渊,不相往来,直到最近半年才开始偶尔打个招呼,他却准确的知道她家。

齐曈掩耳盗铃的不再想这些,头抵在车窗上想歇一下,才看见玻璃反光里的自己满脸油光,头发乱蓬蓬的,很是狼狈。

乱就乱吧,齐曈这样想着,目光穿过玻璃看向车外。这是她每天回家的路线,坐在车里看果然和骑脚踏车看的角度不同,只看到旧城区的脏乱和破败,不够亲切,也不够友善。

车里是异样的静,项临开车有听音乐的习惯,可今天他没有开,尽情的享受这份近乎折磨的尴尬,却也是久违的甜蜜和宁静。他暗中庆幸刚才齐曈没有坐副驾驶的位置,因为仪表台上放着妻子李馨柳的照片,馨柳吵着闹着非要把照片摆在那里,每每还问:“项临,你同事坐你车时有没有看到我的照片?他们怎么说?有没有夸我漂亮?”

然而,女主人的痕迹是浸润在车里的:椅背里放着的彩页杂志、后排座位上的布偶,车门里被消灭的零食包装袋,最直接的——粉红色的车坐垫,空气中香氛的味道。

齐曈想,这很正常。

就像曾经她喜欢在自己的车里随手放些项临的东西:一本医科书、一盒他爱吸的烟、他习惯用的湿巾、他的剃须刀…

不过车卖了,这一切也就不存在了,记忆和感觉也都一并卖了。

钱果然是最好的试金石,经得起它考验的,才是值得珍惜的。可谁又能活的那么认真?锦上添花当然最好。

第 17 章

齐曈彻底请假了,什么扣奖金、扣工资、工作没人干,她管不了那么多。主任带着同事们买了水果来病房探望,放了些慰问金,让她全心照顾家人,有困难尽管说。齐曈很是感激,心里阵阵暖意,眼泪差点儿掉出来,她最近越来越没出息了,一点点的感动和帮助就能让她抑制不住的哭。

父亲身体的浮肿在消退,还在昏迷,这样也好,若是清醒,这么热的天气又活动不了,肯定会暴躁伤心的闹腾。傍晚齐曈和妈妈合力帮他翻身擦身,男人的身体很沉重,两人都汗湿了衣襟。

“妈你回家吧,不早了。”

“今天我在,你回。”母亲很坚定。

“你回去,你要是再熬倒了我可怎么办?”齐曈对妈妈说,抬起爸爸的胳膊,轻轻帮他擦掉腋窝里的汗,她现在说话很有一言九鼎的户主威严,更像是在吩咐命令。

妈妈心疼的看着女儿凹陷的脸颊和不堪一握的腰,难过的说:“曈曈,你赶快结婚吧,过自己的日子。”

“我结婚你和爸爸怎么办?”

“就我和他也好说,我们都老了,你还年轻,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你会被我们拖垮的。”

“妈你说什么呢,没有你们哪来的我啊。你收拾一下走吧,明天白天来换我,我去打热水。”齐曈拎了暖壶去水房,回来后不容分说把妈妈赶走了。

护士送来了每天的费用结算单,齐曈认真的看,她倒不是担心医院多记了费用,而是要看右下角的欠款金额:她早就欠费了。

可是今天,一直显示负数的地方却是正数,齐曈开始以为看错了,后来又以为五位数变成六位数,前面负号的位置被挤掉了,结果都不是,这才认真的去看明细单:居然是交了押金。

谁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