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柳说的有些是对的,我和齐曈是有婚前协议。”陆彬杨燃起一支烟,又嫌缭绕的烟笼在眼前很是麻烦,伸手把他们挥散。抽烟的男人总是带着烟青色的忧郁,陆彬杨也不例外。指间的烟在燃,他却抽不动了:从昨晚到现在,他抽的尼古丁比氧气还多。

李胤不动声色,王露却是很难过:一直不愿承认的猜想忽然斩钉截铁的落到实处,她还是无法接受。她的儿子,从小就没有父母温暖的照顾,只盼着他婚姻能幸福,却原来不过也是一场交易。她去看“拿钱换来的”儿媳,齐曈没有儿子的理直气壮,隐约间还是有些惭愧和低落的,人却坐得笔直,很是硬气。这让她看的不忍。

齐曈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垂了头,静候发落。她讶异于自己的镇定,还有心中意想不到的安宁,这要感谢瑾儿中午的提醒,否则,毫无准备的她此时只余狼狈了。现在,没有担心、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留恋——谈话结束后,不知还能这样坐在陆彬杨身边多久。

“馨柳看到我给齐曈家花了钱就开始猜,”陆彬杨把体重交给沙发,目光游弋在虚无的空间,语境中有苍凉的清寒:“是,她猜对了,我就是靠了钱才能娶到齐曈,我要是没钱,她又不爱我,我怎么可能拴得住她?再说,我给老婆花钱,花多少不都是应该的?”

齐曈睫毛一抖,缓缓的扭头去看丈夫:他说的,和签协议时说的话完全不同…

彬杨自顾自的说着:“我喜欢她,和她在一起我踏实。开始她不知道我是李家的儿子,以为我只是个小商贩,直到和馨柳、项临吃那顿饭,她就不顾一切的要悔婚,说你们家的门第太高,高攀不起。她又不爱财、还有忘不了的前情旧梦,我只能等到她走投无路时趁人之危,逼着她嫁给我的,赶快结婚,再靠着婚前那些幼稚的约定绑着她、希望她不会毁约。”

陆彬杨飘渺的眼神终于落在了齐曈脸上,不禁苦笑:“你是对的,这个家真没什么好,配不上你。”

然后他看向父母:“就这么简单的事儿。”

李胤、王露看齐曈,齐曈一动不动,眼里莹莹的闪着泪光。

一室寂静。

陆彬杨掐灭烟蒂,牵了齐曈的手起身:“我带齐曈出去过,大家都清静。馨柳的心情和想法我理解——这不是我装大度说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她是我妹妹,我也想让她没心没肺的过傻日子,但是我不能委屈齐曈,我也不想委屈我自己,和她吵没意思。”

李胤摇头:“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齐曈是个好孩子,你和彬杨在一起我放心。馨柳对你有偏见你不用怕,事情说开了也好,正好消除误会,目前我和你妈在这个家说话还是管用的。

王露也忙说:“兄妹间各自成家,相处起来也要磨合,只要互彼此间都是出于关心好意,总会和睦的,遇到困难和别扭就离开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让你们在一起住是想让你们更加了解亲近,我和你爸百年之后,这世界上和你们两人最亲的也就是馨柳和项临,不要从现在开始就存着隔阂。”

陆彬杨不表态,看齐曈:“你说呢?”

齐曈觉得自己整晚都像个道具,不出声音的道具。道具无需表态,她只关心一个问题,刚才彬杨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是亦真亦假…

王露笑了:“齐曈能说什么,还不是听你的?”

陆彬杨说:“住着也行,下次我们想走的时候,就不和你们打招呼了。”

馨柳坐在书房门边的楼梯上,惴惴不安的等谈话散场,心里胡乱的猜着:哥哥肯定抵死不认账,威严大怒的父亲会不会拆散哥哥和齐曈?哥哥和齐曈会怎样的恨她,也许会恨一辈子…

担心、后悔、愧疚,这些都冲淡了她对齐曈的厌恶和鄙视。可她看见的,却是心平气和出来的四个人,爸妈对兄嫂的态度更加缓、信任似的,她愣愣的站了起来。

李胤见她坐在门边,没了刚才的癫狂失态,训斥她:“长点儿脑子,就你这样还想当企业家?败家子儿罢了。”

馨柳立刻明白了:又被项临说中了。

眼前这些人,都是一伙儿的。

馨柳转身上楼,脚步噔噔响:她要去找项临,只有他才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夫妻夫妻,夫妻两人之间才是能一辈子依靠的人,才是利益共同体。

第 44 章

陆彬杨知道齐曈站在门边很久了,一直看着他等他回头。他却只顾着打游戏,双眼布满血丝,涩得闭上睁不开、睁开闭不上。键盘像是和他有仇,噼里啪啦的响着;音响放的很低,枪弹爆炸声不能畅快的嘶吼,压抑无趣,陆彬杨觉得玩起来没有血性的快感。

这样子摆明了是不想谈,齐曈放弃,离开了。

人一走,陆彬杨就推开键盘关机。坐了一会儿,还是回了卧室。齐曈在给他整理枕头,直起身,看着他。

“我不想谈。”陆彬杨说的干脆。

齐曈沉默,从壁柜里拿出毯子:“那你睡吧。”

陆彬杨疲惫的倒在床上。齐曈帮他盖好,熄灯掩门,轻手轻脚的去了书房。明天医院有心肺复苏的操作考核,她看着手册记要点,耳畔回旋的,是刚才陆彬杨在公婆面前的字字句句,那一刻的自己,心海萌动澎湃,无限的奢望在复苏。

三十二开手册的第一页,齐曈看了不知多久,最后索性把它装进包里,不看了。

卧室里,彬杨已经睡着了,睡颜一如醒时般的波澜不惊、也依旧是莫测的深沉。齐曈困倦至极,可躺在他身边,又清明的不得了,不妨陆彬杨忽然睁开了眼,四目对视,都不移开。

齐曈缓缓的坐了起来:“你都,知道了…”

陆彬杨靠在床头,看着她的背影,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反问:“知道什么?”

无法回答,齐曈说:“对不起…”

寂静如水,渗透冷却着彼此。

“为什么一开始要隐瞒。”

“我当初是想离开的。”

陆彬杨四处找烟,想起卧室里从不放烟,只得作罢:“除了这两种做法,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对不起。”

陆彬杨最不愿意听别人对他说“对不起”,那意味着他受到了伤害和损失,而对方除了歉意,又无力补偿,偏偏今晚听了好多遍,很是无奈,不禁苦笑:“我终于知道你当初执意离开的原因了,现在说对不起,你不觉得太晚了?”

齐曈想说话,陆彬杨打断她,有些强忍的克制:“不要说对不起。”

齐曈说:“你后悔了吧。”

“不知道…”他这两天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说要后悔,那就要一直溯源而上,后悔到相遇的那一刻。可缘分,就是在那一刻启动的,势不可挡的发展到现在。

如果不认识齐曈,今天的他在干什么?还是那种死水无波、按部就班的活着吧,什么都无所谓,不会像此时这么愤懑郁结,当然,也不会时时有甜蜜轻松。

“其实这有什么?这世界没几个人历史清白,你是、我也是,咱们扯平了。但是你完全可以坦坦荡荡的告诉我。知道我最生气什么吗?我受不了你和他如此默契的共同瞒着我,这是欺骗,而且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有那么愚蠢吗?你看着我像个傻瓜似的是不是很得意?”

陆彬杨说完,胸口的拥堵疏散了些,气息却因此散乱不平。

齐曈幽幽的:“我没那个意思,毕竟说出来也没什么好,你刚才在爸妈面前不也选择了隐瞒?其实,瞒着你我也很累,活的小心翼翼,像是欠了你们全家人的。”

陆彬杨口气很硬:“我不怕他们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走人。我不说是因为馨柳,她很爱那个人。”

齐曈意识到,彬杨现在连项临的名字都不愿意说出口了。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走人。这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一如他对馨柳的维护,她也不想让这对兄妹受到伤害、还有项临,毕竟搅局的是她。

齐曈问:“现在呢,怎么办?”

她回头看陆彬杨,他仰着头,头抵在墙上,闭目凝神,睡着了一般。

一块巨石被彻底拔起,嶙峋的石底连着土,还有腐生的苔藓青萝,牵根连叶撕扯着,拽起无数泥土。地上只余硕大的坑,空空荡荡的,一览无余。

齐曈觉得这坑让她踏实解脱,像是脓肿挖去,有种痛的快感,掺杂着愈合新生的痒。

她躺下合眼:“睡吧,总之我听你的就是了。”

不期然,陆彬杨压了上来,伴随着近乎粗鲁的动作。

“你倒是没事儿人了?齐曈,我难过,你也好受不了!”

这像是一种惩罚,齐曈勉力承受着,有时会疼的闷哼出声。她知道,如此霸道的彬杨心里,是无助的,都是因为她。

为了自己的身体尽快适应不再难过,她告诉自己他这是在爱她。她刻意的回想他震撼她的那些话——那些信不信由你的话——好像那纸契约真的是他爱的策略。苦涩如心头之好一般,慢慢的回甜。渐渐的,她的肢体变得柔软。

一个事实也清晰的摆在眼前:齐曈,你爱上他了…

陆彬杨最终还是被她软化了,迷失在彼此的身体里。这让他更加愤怒,于是离去时毫不顾及齐曈的感受。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在激情后没有相拥而眠。

齐曈独自等待着身体的冷却,有些颤抖,强忍着回身抱着他的冲动。这一晚,她和陆彬杨背对背,各自睁眼,平心静气的看着天色渐明。

李胤卧室的灯也亮到很晚。

他对王露很是不满:教育出来的女儿根本不成体统,不及儿媳的一半;

王露委屈:馨柳和齐曈不是一个类型的性格。齐曈在家做女儿时未必比馨柳强到哪儿。女儿从小到大体贴孝敬,也是因为关心哥哥、对齐曈有误会才说了冒失话做了冒失事,何况馨柳的猜测推断又是确有其事,怎么做父亲的对自己女儿这么苛刻?

李胤怒目:哪有这么简单?她今天是借酒装疯,这两天上蹿下跳的要阻拦对彬杨公司的并购,各种表面借口下都是怕分遗产时吃亏的野心。

王露说你太敏感,她能拿到你面前的借口肯定是客观分析过的实情,如果没道理你尽可以驳回;馨柳怎么可能有那种心思?她对彬杨的维护怎么可能是装出来的?

李胤说那最好,我还没死就敢蹦出来争遗产?就算我死了,也有遗嘱,她越争我越不给她!

王露气的发抖:哪儿有你这样的父亲,主观武断,难怪儿子宁可离家,馨柳能忍受你真是奇迹,你还不知惜福。

李胤用力熄了灯:不说了,和你说不清楚,睡觉!

未眠的还有项临和馨柳。

馨柳抱怨了很多,抱怨到每一个人;项临会安慰她,劝她想开些。

“都怪齐曈,自从那个有心计的女人进了家,什么都变了。哥哥就不用说了,现在连爸爸妈妈也偏心她。”馨柳不服气的想摔东西。

项临劝她劝得口干,见她气消得差不多了,说道:“大小姐,睡吧睡吧,你改变不了什么,调整心态吧,啊。”

终究气难平,馨柳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想着应对的办法。

最后说:“没那么便宜。就算她赢,也不能让她赢得那么容易。”

项临叹气:“你又要怎么样?跟你说不要再折腾了,没用。你记住,你哥的孩子是姓李,你的孩子是要姓项的。”

馨柳嫌他罗嗦:“你少管。”

负气对给他个后背,踏踏实实的睡了。

不料,从第二天清早开始,陆彬杨带着齐曈双宿双飞:下班后的应酬消遣,周末的出游会友,基本上是形影不离。馨柳要想见到兄嫂,着实不是件易事,齐曈更是没落单的时候。

馨柳也改了策略,对她也不再处处时时的咄咄逼人,可冷淡有增无减,有时忍不住想说几句刁难刻薄话,陆彬杨就在眼前,她不敢触哥哥的霉头。所以兄妹两家人相处起来,关系冷硬,日趋紧张。

齐曈却是快乐的,心中没有了阴暗,说话做事便磊落坦荡。陆彬杨就像阳光,她现在敢打开自己的心让他照:你瞧,我再也没有对你要隐瞒的事情了。

何况,不管陆彬杨是真是假、出于什么目的,除了上班时间,她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齐曈觉得幸福得无以复加、让她想窒息。

这天下班,她去陪老干病房陪奶奶,最近她常来,一边等彬杨、一边看看老人的病情,瑾儿也常进来陪着聊天。因为心情好,齐曈性格渐渐的开朗,严肃的说起笑话时,常把老太太逗笑。

齐曈在说今天上班时的趣事儿:“…我在窗口向外大声喊了好几遍:‘姓艾的病人、姓艾的病人请来取药。’我面前的病人等得不耐烦了,问我:‘我的药还没取完?’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姓艾’,我晕了,问刚才叫了他半天怎么不答应?他说你那是叫我呐?哎呀,我以为你叫‘亲爱的呢’。”

陆奶奶扑哧笑了,瑾儿眨眨眼:“他可够纯洁的,换了我还不定想到哪儿去了。”

齐曈发怔,顺着瑾儿的思路往下,登时红了脸。瑾儿幸灾乐祸的逗她,学着她刚才的语调:“你怎么好意思喊出口的?姓艾的,姓艾的,□的…”

陆奶奶笑的要岔气了,佯怒,拦住瑾儿:“不许欺负我孙媳妇!”

瑾儿一晒:“逗逗小媳妇儿嘛,她都结婚了…”

齐曈骂她:“真不是什么好人。”

正说笑着,门被推开,白衣一晃,是项临。

笑声渐散,瑾儿问:“项主任来看奶奶?”

没想到病房里这么热闹,项临看看垂眼坐在床边的齐曈,点点头:“是。”

瑾儿叹气:“真敬业啊,这么晚了还不下班。”

第 45 章

无论在家还是在医院,项临都是陆老太的私人医生,他上班时间忙,每天都不能正点下班,但无论多忙,临走之前,总会到老干病区看看奶奶。

陆老太曾经对王露说:“项临有涵养,馨柳也就是嫁给他了,换成别的任何人,挨打肯定是家常便饭。”

今天遇到齐曈是碰巧,自从那晚被馨柳闹的不愉快后,他们之间还没说过话,即便住在一个家里、又在一所医院上班,也很少见面。项临敏感的觉察到,这是陆彬杨故意制造的。他本能的对陆彬杨多了观察和小心,对方却是惯如平常,眼神语态都再自然不过。

奶奶很豁达,问项临:“我这样子还能活一年不?”

瑾儿笑声清灵:“您这解放军老战士,小鬼儿哪敢招惹您啊?过两天出院了,让孙子陪着到处去看看、散散心吧。”

“国内国外我都去过了,也没什么意思。我这辈子能享的福都享遍了,也该受苦了,临了得个癌症受点儿活罪,再去地底下见我那群老战友去。”

项临问问奶奶今天的生活饮食情况,点头,缓缓说:“情况不错。”

瑾儿和项临出了病房去陆老太的主管医生那里交待治疗方案。奶奶看着齐曈,笑:“我恐怕坚持不了一年了,你能让我临走看到彬杨的孩子不?哪怕你大着肚子,让我隔着肚皮摸摸小东西也行。”

齐曈腼腆的笑,转移话题:“奶奶,你对彬杨真好。”

“他啊,说是我孙子,就像我老来得子的儿子,六个月大的时候他那狠心的爸妈就撇下他去了南方,我一个人熬米汤、喂面糊把他抱大的,怎么能不亲?”

又聊了几句,齐曈接到陆彬杨的电话,让她在医院大门口等他。

奶奶像个赌气的孩子,说:“到门口也不上来看看我。”

齐曈笑:“他每天早晨都来看你,你还这么想他,不嫌他烦啊?”

“我现在过着倒计时的日子,见一面少一面。”奶奶想去拿水杯,齐曈忙端了杯子递在她手里,一双青葱般纤细白皙的手和一双布满老年斑干枯的手连在一起,提醒着生命的更迭。

齐曈走出病房,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似箭的阳光穿透空气,落在大理石地上,也照在她的交替前进的两只高跟鞋上。这阳光也会日久沉积在她的皮肤上,变成褐色的老年斑。

齐曈想,人大多都是病死的,面对死亡最理想的心态就是奶奶这种,但是要经过多少磨砺风霜才能修炼成;最悲惨的病就是爸爸那样,遥遥无期的活受罪,像是在赎前世的罪。自己死的时候只求痛快,最好像张飞那样:喝醉了、睡着了,被人一刀砍落头颅。

有加快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是项临,竟然在喊她:“齐曈,等一下。”

齐曈猝然止步,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项临走近,有些微喘,他是追来的:“我想和你谈谈。”

“彬杨在等我,在大门口。”齐曈提醒他。

这句话,把项临所有想说的都堵住了。齐曈也觉得自己态度有些过硬,便放软话音:“什么事,你说吧。”

“关于馨柳,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对你有误会。”

齐曈笑,有些清寒:“她没误会,她很聪明,不过我觉得她没有你聪明。”

齐曈后悔这句话说得太委婉,也许不会敲打到项临:她和彬杨之间的约定,不会是大咧咧的馨柳猜出来的,馨柳那样极度自我的大小姐没有八卦本性,她的心思被公司、美容、时装、享乐这些事情瓜分得零零碎碎,剩下的都用来撒娇,不会关心到这个名叫齐曈的人身上。馨柳就算隐约察觉到兄嫂之间的异样,也不会深究。这些,都是她的丈夫、也就是自己的前男友推测出来、又告诉他妻子的。

这也是她今天对项临如此冷淡、些许带着敌意的原因:不是不伤心的,毕竟曾经沧海有情,他怎忍心在背地里、在她心里踏上一脚。

项临熟悉齐曈每一丝情绪的波澜,有些难堪:“对不起。”

“过去的事就算了。”齐曈带上大太阳镜,项临只能看到镜片七彩虹光的反射,她则放肆的瞪着他。

和馨柳般暴烈的针锋相对不同,齐曈生气从来都是冷眉冷眼不说话,但不容被欺负的冷硬与馨柳却是不相上下。此时的她一如从前,可终究是有变化的,表情舒缓很多,冷气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项临忽然想起,陆彬杨就是这样的…

“我先走了。”齐曈欲走。

“齐曈,你难道真的要度过这样的人生?”项临喃喃的说。

齐曈看着他。

项临的眼睛像空气中飞舞弥散的尘埃,没有颜色和质量:“我只看到你变了个人,对他绝对的服从,放弃自我,像个木偶,难道要这样一辈子?”

馨柳说她这是“拿工资、尽义务”。

齐曈避重就轻:“他的话都是对的,我当然要听。”

“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了吗?甘愿做一个人的附属?”

齐曈摘掉眼镜,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他:“项临,你对我的关心,我心领了,请到此为止。这世界没几个人能靠得住,我的一切只能靠我自己,我谢绝观众。或许你觉得我为了利益钱财嫁给陆彬杨让你看不起,但是他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帮我,就算是为了感恩,这辈子,我只听他的。除非他开口,任何人和事都不能让我离开他。”

项临眼眶忽然泛酸,他想起那年上海的隆冬,齐曈和过境的寒流一起突袭他,没通知就搭了飞机去看他,在公寓门口等到凌晨。他在手术台上站了八个多小时,险些虚脱,被朋友的车送回家,才发现她坐在仄憋阴暗的楼道里就要冻僵了,发着低烧说:“为了看你一眼,我快要死了,你殉情吧。”

那时候的爱,不顾一切的想把一辈子都在瞬间迸发出来给爱人看。

那时候的齐曈,鲜活娇憨;

那时候的齐曈,有着和此时一样的表情:孤注一掷的坚定。

那份情,如今已不再。

齐曈被他的恍惚感染,也有刹那的失神,但她是被生活的坚硬磕打得理智的人,清醒的很快:“也请你关照好馨柳,让她不要在揪着我的过去不放,这对她、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项临似有触动:“你对她倒是很大度的。”

齐曈说:“谈不上,只是不希望事情更糟,馨柳和彬杨不一样,她追求完美,不允许感情任何的瑕疵,更不是轻易姑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