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只好作罢,上了马车准备回王府。

马车路过一品楼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传来,“郡主,有人拦下了马车。”

我对碧榕道:“你下去看看。”

碧榕应了声便下了马车,片刻后,碧榕回来禀告道:“郡主,有人想见你。这是信物。”

我瞅了眼,是个银镯子,同沈珩之前送我的暗器镯子一模一样。沈珩断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见我,我想了想,问:“人在哪里?”

碧榕答道:“在一品房里。”

我道:“我去见一见,你留在这里吧。”

碧榕担忧地道:“郡主,在这种时候贸然去见个陌生人,万一…”

“是师父的友人,见见也无妨。”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从一品楼的后门进去的。进了一品房后,果真如我所想,想要见我的人是前些日子在宫里见到的北朝使臣。

他今日穿了一袭绛蓝的袍子,倚靠在窗边,眺望着远处的山河。

我开门见山地道:“单将军找平月有何事?”

他打了个哈欠才懒懒地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我好几眼,方道:“不必见外。我姓单,单名一个凌字,是沈珩的师弟,你可以唤我一声师叔。”

我踟蹰了好一会,才唤了声:“…师叔。”

单凌笑了笑,“乖师侄,这是师叔给你的见面礼。”单凌拿出一个湖蓝缎锦盒,“你师父平日给你的暗器,有不少是我做的。”

我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有五个银镯子,单凌又说道:“我改良了下接合处,以后就不会这么容易松开了。”

单凌能说出这些话来,就断然不会是骗我的。反正师叔都叫了,这些见面礼…不要白不要。

这阵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多点暗器防身总是好的,天知道下一刻火会不会就烧到自个儿身上来了。

我收下了锦盒,“多谢师叔。”

单凌接下来也不说话,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刚刚收了别人的礼,下一刻就说要走委实有些不妥当。遂想了想,准备跟这位新师叔好好地熟络一番。

未料这位新师叔忽然道:“有意中人了没有?”

我愣了愣,然后摇了下头。

新师叔皱起眉头来,看我的目光颇是不满。后来我绞尽脑汁地想了许多新话题,单凌都是兴趣寥寥的,我的笑容愈发干巴巴了。

这师叔看起来对我我不太满意且不好相处…

虽说言语间颇是客套,表面上也揪不出什么错误来,但从单凌的眼神看来,他就差在脸上刻一句话——师兄的眼光怎么这么差。

我琢磨着,愈发觉得为了五个银镯子在这里跟师叔赔笑脸,好像有点不值得呀…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咿呀咿呀哟和鱼家有女初长成的地雷~~~~

谢谢湛蓝依旧和kelen1219童鞋的手榴弹~~~~~~

还有再次谢谢给专栏投了一颗地雷的湛蓝依旧童鞋~~

嘤嘤嘤嘤,昨天木有更新,你们给我投了这么多霸王票,让俺好愧疚。

所以俺今天决定双更。现在就去文档码字~~~~

按照我的速度,我估摸着11点前能码出一章来。

40第三十八章

跟单凌告辞后,我揣着五个银镯子离开了一品房。我依旧是从后门离去,不过这一回倒是有些不走运。我刚刚跨出后门的门槛,还没来得及把后门关上时,就有记手刀重重地劈向我的脖颈,我只感觉到脖颈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立即就失去了意识。

待我恢复意识后,周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上被一根粗大的麻绳给捆住了,不过绑得松松垮垮的,嘴里也塞了团东西。

短短半年内,算上这一回,我被人掳了两次。

第一次是司马瑾瑜,第二次是…目前看来,我也不晓得是谁掳了我。不过从这么糟糕的待遇看来,想来也不是司马瑾瑜。

那么是谁?

我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头绪来。过了好一会,我忽然听到有几道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轻轻的“吱呀”一声,我赶紧闭上了眼睛,装作还没醒过来。

脚步声在我的跟前停了下来。

有人踢了踢我的腿,力度不大,但却有些疼,我忍住了没出声。

此时,我听到有人道:“喂,好歹人家也是个郡主,你怜香惜玉些。”

又有人哼了声,“都快死了,怜香惜玉个什么?”

我心中一惊,这回竟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

“要怪就怪她被大皇子看上了,若不是她,大皇子哪里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还没醒过来,先去禀报大人一声吧。”我听到又有人哼了声,“这郡主的身子忒娇弱,都这么久了还没醒。”

又听脚步声响起时,我悄悄地眯开了一条细缝,周围连个窗都没有,地面潮湿得很,我初步判断目前我所处的是地下的密室。方才听那人说要禀报大人,这里估摸是一位官员的府邸。

门阖上后,密室里又恢复了黑暗。

我细细地琢磨方才那几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们刚刚提到了司马瑾瑜。我蓦地想起前些日子去太子府的时候遇到的官员,他们说我是红颜祸水。

有个念头跃进我的脑子里,该不会是那一群站在原太子党的人觉得是我碍了司马瑾瑜的路,所以现在才会掳了我要杀人灭口吧?

我打了个寒颤。

我赶紧镇定下来,现在我不能慌。若是真的有人想杀我灭口,我必须现在就要逃离出密室。**我之前去见单凌的时候,阿符应该是有跟来的。想必我被人打晕的的时候,阿符也是见着的。

也就是说,我被掳了的消息阿符是晓得的。

那么,只要我能拖延时间,王府里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且不论这儿人生地不熟,现在单凭我一个弱女子的力量,绝对也难以逃脱。

身上的麻绳绑得不紧,我扭了几下就挣脱开来,吐出嘴里的那一团东西后,我呼了一口气。随后又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和耳垂下的宝石扣,幸好还在。

不过新师叔给我的五个银镯子都不见了。

想到之前赔了这么久的笑脸,还因为去见了单凌而被人掳走了,我心中有些不平。我暗自想道:下回再见到单凌,一定要向他索要赔礼!五个银镯子实在是太亏了!

忽然,又有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几道细语,门被关着我听不大清楚。我警惕地靠着冰冷的墙壁,手里握住了一包粉末,只要等会他们对我有什么恶意,我就毫不犹豫地撒出这一包粉末。

门被打开了。

光亮照进我的眼里,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待我适应了光亮后,也看清楚了眼前的数人。果真如我所想,这掳了我的人,是上回我在司马瑾瑜那儿见到的官员之一。

他穿着常服,我也不能判断他是什么官职,只好咧开唇一笑,“大人请平月做客的方式好生特别,真真是让平月受宠若惊…”

他冷笑一声,“我不是太子殿下,不受你花言巧语这一套。”

我轻咳一声,“想来大人对平月有些误解…”

“误解什么?太子殿下雄才伟略,若不是把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如今哪有三皇子出来叫嚣的机会?”

古有妲己褒姒祸国,世人只道红颜祸水,可却又无人想过她们何其无辜!不过区区一女子,又何来能力倾覆一国?若君王明智,能明辨是非,能抗美人之惑,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雄才伟略!且不说我根本就是不愿意的,此时一顶莫须有的大帽子盖在我的头上,委实是冤枉之极!

只不过我晓得此时不能与他争辩,他既已认定是我的过错,那无论如何说他都只会认为我是狡辩,若是一时间没有控制好言语的力度,反倒会激怒了他。

我不动声色地数了下人数,有六人,除了眼前这位瘦弱的官员外,剩下的五人都是体型庞大,一个拳头能抵我一张脸。换句话说,他们吐口口水都能将我淹死…

我还是示弱为妙。

我道:“大人说笑了,平月无德无能,太子殿下又怎会将所有心思放在平月身上?且平月兄长一直都是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的…”顿了顿,我又道:“现在陛下虽是改立了太子,但陛下能改立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平月同兄长早已多番劝解阿爹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如今阿爹亦是有所松动。大人若是杀了我,迟早也会东窗事发。我爹若是晓得自己女儿死在太子殿下的人手中,此生断不会为太子所用了。太子殿下当了诸君多年,在民间里亦有声望,三皇子不过是刚为诸君,又岂能及得上太子的声望?”

我轻声道:“还望大人再三思量,莫要因一时冲动而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业。”

“你倒是伶牙俐齿得很!”他虽是如此说,但我却感觉得出他是有所松动了。

我再接再厉,“我们都是太子的人,都在同一条船上的。平月也知大人忠心耿耿,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太子殿下。现下情况危急,太子理应全力以赴对付三皇子,而我如今被大人请来做客,想必再过多些时候太子也会知晓。到时候太子也难免会有所分心,不如大人放了平月,此事就当作不曾发生过。”

他面有犹豫之色。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也不知这话是否奏效。

须臾,他的脸色有所松缓,但却也没有放了我,只吩咐下人给我送来吃食和灯盏。我微微地松了口气,看来他是在考虑我的话了。

只要能拖上一两天,不管他放不放人,我都能得救。

我得救的速度比我预想中快多了。在我用完吃食后不久,便听到外边一阵喧哗,各种杂乱的脚步声匆匆而至。我甚至还听到碧榕和梨心的声音——

“郡主!郡主!郡主!”

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叫唤,看来阿符搬了不少救兵。

我拔高声音应了句:“我在这里!”

“啊,郡主在里面!”分不清是碧榕还是梨心的声音,紧接着门就轰然倒塌。我本以为第一个见到的会是我那两个丫环,未料最先映入我眼里的是沈珩和司马瑾瑜。

他们两人几乎是肩并肩地站着,不过中间隔了丁点距离。

除去第一回见到司马瑾瑜之外,我就没有在什么场合同时见过沈珩和司马瑾瑜。一个温文儒雅,一个俊美秀逸,放在一块真真是养眼之极,若不是现在场合不对,我真想好好地欣赏一番。

不过我晓得这两人不对头。且不说上一世的纠葛,单单是这一世的立场也不一样。若是司马瑾瑜晓得沈珩帮阿爹谋取本该属于他的皇位,此刻两人定是水火不容了。

我从地上站起,干巴巴地同他们一笑。

两人几乎是同时迈出了步伐,但无奈门太小,只能允许一人进入。可偏偏两人都不肯想让,齐齐堵在了门口处。司马瑾瑜和沈珩在同一时间扭头,互看着对方。

看司马瑾瑜的模样,就像是恨不得要拿把刀戳在沈珩的心尖口上。

沈珩平日里待人待事都极是温和,可如今与司马瑾瑜面对面的,那份温和便化成了漫天遍地的刀雨,尖锐而凌厉。

我咽咽口水,道:“我…”

两人同时扭回头,齐齐地开口——

“阿宛,可有受伤?”

“阿宛,可有不舒服?”

我望望司马瑾瑜,又望望沈珩,然后摇摇头,“我没事。”我见他们两人都没有退步的意思,便干脆自个儿迈步上去,“让一让,我出去,里面很闷。”

两人各自退了一步,我总算是出了这个密室。外边挤满了人,不过我看得出来一边是王府的人,另外一边是司马瑾瑜的人。他们都纷纷低着头,相当的安静。

司马瑾瑜道:“阿宛,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断不会让你受委屈,也不会让你无辜死去。”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嘲讽沈珩…

我瞧了眼沈珩,沈珩脸色果真有些苍白。估摸是想起上辈子的事了。

我也无意多说什么,上一世的事他们爱怎么纠葛就怎么纠葛,我现在只想好好地回府歇息。我点头道:“好。”

后来是司马瑾瑜亲自送我回了西陵王府,下马车的时候,我瞧见沈珩从王府的马车下来,天太黑,我看不清沈珩的表情,但见他一人独自站在马车旁边,那身影怪寂寥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罪我忏悔…

昨天码着码着就睡着了…

握拳,表示今天补回!!!

嘤嘤嘤,感谢kangkangli童鞋的地雷~~

还有一更晚上补回,这一次是真的!昨晚睡够了,今天不会累啦~~~

41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碧榕伺候我洗漱过后,才慢吞吞地对我道:“郡主,易风公子来了。”

我瞧她眼神闪烁,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来。

我问梨心:“易风来多久了?”

梨心回道:“天刚亮就来了。”

碧榕接道:“昨天郡主受了惊吓,需好好休养,沈公子也说了莫要扰了郡主安睡,是以碧榕也不敢叫醒郡主。”

梨心也点点头,附和了一番。

我晓得之前易风待我不善,她们俩都看在眼底。这两个丫环格外护着我,难得易风过来一趟,她们会给他难堪是在我预料之中的。

我也没有责怪她们两个,懒懒地打了哈欠,说道:“易风现在在哪里?”

“在院子外头。”

我一出院子便瞧见了易风背对着我坐在石凳上,他的对面坐着沈珩。两个人在说着话,距离我有些远,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依稀辨认出“宫商角徵羽”五字来。

他们俩相谈甚欢,易风说得格外起兴和专注,竟是连我站在他身后许久也没有发觉。沈珩一早就见到了我,目光瞅了我一眼又迅速收回。

我也没有吭声,安静地聆听他们的谈话。

沈珩也相当配合我,继续与易风谈笑风生。沈珩和易风都是爱琴之人,两人凑到一块谈的也不外乎是音律。让我出乎意料的是易风,从第一回见易风开始,他就一直都是冷情之人,无论见着了谁,即便是司马瑾瑜也是那般模样,可现在从他说话的语气听来,不难想象他如今的表情是有多么的神采飞扬。

也许易风这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知音?

我陡然想起一事,之前易风也曾遇过知音,还传出了不少闲言蜚语来。我记得我也曾经见过易风那知音的背影,现在想起来,那知音的背影同沈珩就有九分相似。

我还记得同一天我拜了沈珩为师。

我绕到沈珩身后,盯着他的背影瞅了瞅,之前所见的背影与现在的渐渐重合。

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易风见着了我,面上有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很快的,他又敛去所有表情变回我平日里所见的易风,起身缓缓地同我行了一礼。

“郡主万福。”

我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了,你来找我有何事?”

易风却是望了沈珩一眼,沈珩很知趣地对我道:“阿宛你还未用早膳吧?我去给你煮些清粥。”

待院子外头只剩我和易风两人后,易风才淡道:“大皇子殿下他这几日诸事缠身,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才让我过来你给一个昨夜的交待,昨天抓你的人我全数送过来了,大皇子让我转告你,任由你处置。至于卢侍郎——”顿了顿,他望着我一字一句地道:“他死了。”

我有些诧异。

我原以为司马瑾瑜最多也就是惩罚惩罚卢侍郎而已,他虽是掳了我但也未曾对我造成什么伤害,罪不至死。再说了,即便司马瑾瑜是皇子,可卢侍郎始终朝中官员,即便犯了再大的错也司马瑾瑜也无权去处置他。

我问:“他是怎么死的?”

“自杀。”易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卢侍郎昨夜被大皇子斥了一顿,两人争吵了一番后,卢侍郎欲以死谏来改变大皇子对你志在必得的决意。可惜卢侍郎死了,大皇子仍旧决意不改。”

听罢,我心里头颇是感慨。若是司马瑾瑜登基为帝,这卢侍郎绝对是个能留名青史的忠臣。

“以大皇子的心智才学,是能安邦的。只可惜他陷在前世太深,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你身上。”易风自嘲一笑,我也不懂得他在自嘲些什么。

不过我倒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惋惜之意。

其实不管这一世司马瑾瑜的心思放在哪儿,我都觉得他遇见沈珩的那一刻就输了。沈珩虽是温和,但论起心计城府来,实在是无人能及。

我忽然问道:“当初你遇到的知音是我师父?”

易风反问我,“你是觉得我对你师父格外不一样?”

我点了下头。

易风幽怨地道:“这与我无关,是你的缘故。”

我微怔,“此话怎么说?”

易风道:“你知道你有一魄在我身上吧?你上一世对你师父太过执念,分离出来的那一魄即便是转世了也仍有执念,我第一眼见到沈珩时,便总是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他轻咳一声,“当然,沈珩精通音律,也是我们投缘的原因之一。”

我问道:“你可知如何才能让我的那一魄回到我身子里?”

易风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方是答道:“不知。”

易风走后,沈珩过来同我一道用早膳。刚刚听了易风这么说,我望沈珩的目光总有些不一样。沈珩是个心细的人,在我望沈珩第二回的时候,沈珩便问我了,“方才易风同你说什么了?”

我问:“师父是不是也知道我有一魄在易风的身子里?”

沈珩颔首。

“那师父可知如何才能让我的那一魄回到我的身体?”

沈珩却是问我:“你想不想要回那一魄?”

其实有也罢,没也罢,都无关紧要。反正这十六年来,我都是这样过来的。我道:“有无皆可。”

沈珩叹道:“我寻了不少法子也没成功,只不过我猜司马瑾瑜应该是寻到方法了。既然你觉得有无皆可,那么要不要也罢。其实当个无心之人也挺好的,最起码以后无论发生何事,阿宛你都不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