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虞淮的眉眼冷凝, 即便没有刻意的表现, 沧笙也可以感知到他心情不好。结合院子里头跪着的人的神情,可以想象是发什么了什么不愉快。

“是出了什么事吗?”沧笙再问。

侍从不敢回答, 身上是层层盖下的冷汗,虽然没再继续哭了, 恐惧依然无法凭控制消退, 牙齿颤得嘚嘚地响。

“没什么。”虞淮不着痕迹推开她,面无表情迈出门去:“十日火邢, 一天都不能少。”

火邢, 对雨族来说是最大的煎熬了, 从骨血到精神无一不是璀璨。侍从猛然怔了一下,却感激涕零磕头道谢,磕下头去,久久都爬不起来。

虞淮走在前, 沧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莫名跟在后头。

这时彼此接触不深的陌生便显现出来了, 鉴于诸位上位者的情商普遍不高, 不知人的脾气贸然去哄, 很容易被迁怒,费力又不讨好。沧笙只得一步不离地随着,偶尔走得近了就偷看一眼他的神情,看他有没有缓过来一些。

虞淮去的是宴会的方向,虽然沧笙以为他这个样子去参加为了体现亲民的宴会还不如不去,可她不好劝, 在人先一步落座之后,清了清嗓子,也跟着在旁边坐了下来。

虞淮对她视若罔闻。

沧笙独自坐着,竟然觉得有点尴尬,回过头瞥了月歌一眼求助,月歌朝她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同她传音道:“主上还记得宁帝大发肝火的那一回吧,您不要心急,谁还没个有气性的时候呢?看那侍从都要寻思的模样,八成是犯了大错得罪了帝君。”一顿,表示她对沧笙眼光的赞许,“没这么近瞧过,今日一见帝君的姿容确实不俗,和主上登对极了。”

沧笙被她这么一提,豁然开朗。

沧宁大发肝火那一回,石族之内很多人都有印象,但甚少有人和她一样知道里头的内因。说来那场面和今天沧笙见到的竟然还差不多,顿时就给了她启发。

沧宁到底是个男子,虽然说没有喜欢的姑娘,也没有太强的欲念,可千万年过下来要是没有一点男人特有的问题,那他就枉为男子了。

那天出事,沧笙赶过去的时候,院内面如死灰跪着两个侍从,脸上挂着清泪,大有切腹自杀以谢罪的架势。沧宁就在房间里砸东西,能砸的都往外丢出来砸了,声势不是一般的大。

沧笙迎着飞出来的外套走进屋内,谁想到问了半天,沧宁根本不和她说话。她哄了又哄,从前屋跟到后屋,愣是咬着牙不吱声。

最后还是灌下去几坛酒,沧宁醉得神志不清,竟至于一低头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阿姐,我没脸见人了。”

沧宁不是白灵瑾那样的哭包,但这事发生地早,是在他成年之后没多久的事。

他一哭,沧笙心里只道完了,他难道是被谁欺负了不成。

结果事实难以启齿。沧宁早上起来发觉身体有了变化,不便行动。男人么,正常现象,于是令人抬了凉水进来。

只是泡了许久没见有用,又赶着时间要出门见人,准备自己赶紧解决了,结果那两个侍从冷不丁推门进来…

沧宁的身心受到极大的打击,简直都要一蹶不振。

外人还以为这俩侍从犯了什么滔天的罪行,让宁帝发这样大的火,但真实比想象中的还要戏剧,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

沧笙想罢,复偷偷瞄了虞淮一眼。他都这个年纪了,应该不至于和沧宁一样大惊小怪,脸皮薄吧。

不管为什么,现在三家和平,总不能是族间大事。沧笙定了定神,决定主动和他搭话:“嗳,我桌上的葡萄吃完了,你的要吃吗?不吃的话就给我吧,别浪费了。”

虞淮给自己斟酒,像是没听到的形容,但过了一会又开口:“不吃。”

沧笙一听,人好歹还是吱声了,可能心情好一些了吧?于是起身,略略坐过去了一些,够他桌上的葡萄,又歪过头:“挺好吃的,我剥了给你留一点?”

虞淮抿了抿唇,不答,他怎么可能还会再吃她给的东西。

他不吱声,沧笙就当他默认了。干脆坐在他的身侧,开始一本正经剥起葡萄来。

碧玉一般的果肉在盘子上堆积,颗颗玲珑剔透,看着格外惹人垂涎。沧笙一面剥,偶尔会开口同他搭话:“你还在生气吗?”

“…”

“虽然我知道生气是一件很占用情绪的事,可咱们在祥叶城相聚的时间拢共也没几天了,你生他的气,不要对我也不说话嘛。”

“…”

“你…”沧笙还欲再说点什么,那头一位小领主哆哆嗦嗦捧着酒樽,拾级而上。

没办法,她总不好打乱别人的正事,于是当着拨了几颗葡萄在他的碟子里,端着其他的走了。

那小领主是来巴结虞淮的,立场已定,沧笙瞅也不带瞅他一眼。小领主颇有些讪讪,还是朝沧笙这边行了个礼。

第一个来了,就会有第二个,帝君今天格外好说话,敬酒的都喝了,小领主们的一番敬酒辞也从头到尾都耐心听着。

他耐心,沧笙等不得。

这里的酒菜不合她的胃口,只有葡萄能下咽,渐渐无趣起来。

虞淮这样的“平易近人”是有原因的,如今两人的身份对调,他成了帝君,而沧笙成为废帝的消息即便没有传开,威信力度也早远不如他。

沧笙要杀他,必然是为了石族能站在巅峰吧,如果没有他,下一步登上帝位的就该是沧宁了。那么此刻她看到众人已经对他臣服,心中会是怎样的念想呢?呵,可会觉得讽刺与无奈?

虞淮在违心地受了第十杯酒后,耐心到了极限,心里头却很舒畅,忍不住想看她究竟会是怎样的表情。举杯一饮而尽之时,在袖口遮掩下瞄了她一眼。

沧笙安安分分趴在桌上,侧脸枕着自己的手臂,就那样歪头一直看着他。他突然扫来的眸光被她精准捕捉到了,晶亮的眸闪了闪,更要璀璨三分,朝他乐呵呵的笑。

心脏猛地一缩。

那滋味就像是一刀挥空,还来不及失落,匕首便凌空甩来,正中了他的胸膛。

何必要这样?虞淮头疼欲裂。两人本无过深的交际,有恨那就杀了,这才是他一贯的作风。为何还想在她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想要看她自辩或者露出马脚,企图获得所谓的“更多的复仇的快感”?

行为模式越轨而出,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自控了。

虞淮很迷茫,杀伐果断的人,如果连对仇人落刀都要迟疑,那他变成了什么?穷奇一族的牺牲成了什么?

又十多杯过后,帝君微有醉意,不说话,也不再饮酒了,单手支着额头,像是隐有倦意。

女侍端着糕点上来,沧笙终于打起些精神头,问人:“这个好吃吗?会不会还是带着一股青草味?”

祥叶城的周遭最大的族群是莹羊族,吃素的,做的菜一色的青。女侍突然被大帝搭话,音色不稳,小心翼翼:“不会的,是杏仁和核桃等坚果做成的糕点。”

沧笙乐了,拉开架势就将自己桌上的一小碟吃完了。

她吃得满足,看得人食欲大增。虞淮过了一会也取了一块,正待咬上一口,有人快两步凑过来,就着他的手,嗷地就把大半块糕点咬去了。

虞淮乜着眼低头瞧她,醉着酒,天旋地转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皱眉:“你干什么?”

沧笙看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心中大呼不容易,转攻为守:“吃你半块糕点,不会生我气吧?”

人凑地太近,虞淮很不适应,冷着嗓子说不会。

沧笙又道:“那另外的小半块你吃吗?毕竟是我咬过的。”

“不吃。”

沧笙嚼嚼嚼,终于将嘴里的糕点咽下,然后朝他努了努嘴:“那给我吃吧!”

她这没脸没皮的样子,月歌真的没眼看,眼观鼻鼻观心,杵在那装树。

离得这样近,沧笙知道他怕是真醉了,点漆如墨的瞳中氤氲着淡淡的水泽,微微一颤便潋滟起来。醉美人的风姿无法用言语描绘,唇红齿白不点自朱,冷冽的眉眼中有朦胧的温柔,肤如白瓷,再近也挑不出一丝瑕疵来。

引人犯罪啊。

沧笙心下敲锣打鼓,咽了口口水。没想这小动作被他注意到了,眉梢轻轻一扬,眸底有惊诧的错愕。

一个微表情,打破了美人面上冰封的寒意,直直撞进人的心里头去。

沧笙到底是没能把持住,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一顿,见他尚且僵着,复啄一口。

这第二嘴正亲在他的唇上,芳泽柔软,简直能慑人魂魄!

那美好的触感全然不似是两片柔软的相互碰撞,真正的亲吻像是步入幻境,难以言喻的美妙。沧笙兴奋地嗷嗷叫唤起来,厚颜无耻:“帝君撩人,比这糕点好吃多了,真是要命!”

月歌被这快节奏的发展吓晕了,一把捂住了眼,生怕有不可描述的事发生,不敢继续看下去。

漫长的寂静,虞淮回过神来了。从错愕到震怒,压抑地心绪几乎是刹那的爆发,猛然站起身,一袖子惯开沧笙:“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再对我说这样的话!”

沧笙之前离得近,近到可以看到他眸中从略略涣散的迷惘到逐渐卷积起狂风骤雨的清明。

他的感触和她不一样,这一点,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所以被推倒在地时都忘了挣扎,双手撑在背后,神色之中有失措的惊慌,仿佛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情绪转变,更是面对他怒火的小心翼翼。

“你…”沧笙瑟缩了一下,想到一种可能,脸色发白,“你不喜欢这样吗?难道,难道你只将我当朋友吗?”

她还在演戏,虞淮怒不可遏,抬眸间毫不收敛的威压震碎了桌案。若她还有还手之力,他怕是会当场同她打起来。

可惜她没有,他动动手指,她就会死在他的手中,反而让人无从下手。

月歌咻地一声抽出利剑,顶着如山的威压,咬着牙硬生生挺着,不言不语挡在沧笙面前,哪怕为敌的是一尊大帝,她也没有一丝畏惧。

虞淮觉得她们这主仆情深的戏码狗血得不行,沧笙是做过帝君的人,如何不知道一个女护卫,连帮她挡一击的能力都没有,纯属送人头装装样子罢了。她就是擅长装良善,装作对所有人都推心置腹,真心真意。

怒极反笑:“你将谁当朋友了?”

冰蓝的火光在烛台上一跃,月歌身上迫得人呼吸不能的威压倏尔减轻,有一双手懒洋洋地拨开了她的剑:“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望见坐到地上的沧笙,略略皱眉,“帝君这就不应该了啊,再怎么说阿笙也是个姑娘。”

外人插手,沧笙觉得无比尴尬,收敛起情绪,佯装无事拍拍袖子自个站起来:“没打起来,他只是推了我一把,是我唐突在先。”

鹿言很少见发小心甘情愿的吃瘪,总觉得不乐意:“唐突?”

虞淮在人来之后便极快地恢复了冷静,哪怕是看清来人后更加的暴怒,也强行收敛了情绪,克制大开杀戒的冲动,“哦?”他乜着眼,“你真正的朋友来给你撑腰了。我还以为他不在祥叶城了呢,你竟然跑来找我。”

他这话说得简直莫名其妙,鹿言听不明白,但光看沧笙失落的神情就足以猜到一二,石族摊上这样的事,简直棘手极了,只能劝她先走,趁着心思还没有定,赶紧换一个人喜欢得了:“原来是阿笙唐突在先,我替她给帝君道个歉,她这人就是有点没分寸,并不是存心的。”转身去牵过沧笙的手,“咱们走吧,帝君大人有大量,不会和咱们计较的。”

无形的风,几乎是贴着鹿言的脸颊吹过,齐齐削断了他鬓边的一缕发。

鹿言脚下猛然一定。睁眼所见,再前一寸,便是层叠的风刃缔结的网,冰冷的锐气仿佛能能将人割伤。无色无形,却有削铁如泥的锋锐。

“谁准你带她走了?”虞淮的声音冰冷从身后传来。

这一句有实实在在的敌意,鹿言瞳孔微缩,侧眸,沧笙面前却是空无一物。而且她的神情怔怔的,像是对眼前的危险一无所查。

针对他来的?

鹿言更茫然了,虞淮不是和沧笙不对付么?他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了?

看着架势,他甚至可以确定,只要他再开口说一句话,虞淮立马就会对他不客气。

三方协议刚刚签订,大家就为了一点小事打起来真的合适吗?

鹿言不做声了,但始终护着沧笙,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沧笙好像不是纯粹的不愿还手,而是无法还手。

几方静默的对峙时,沧笙冷不丁开口:“他带我走,你不乐意吗?”

鹿言头皮一麻,立时就想伸手去捂她的嘴,可还是被她抢了先机,“你是吃醋吗?我感觉你是在吃醋的,如果是这样,那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但是自己却没有发现呢?”她讪讪的,但尽量肃然着神色,“虞淮,我这次来是对你告白的。刚才你拒绝我,我还以为自己绝对没有机会了,但是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清楚,石族一生只爱一人,我爱你,请你慎重考虑一下,至少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

月歌愕住了,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是这样破釜沉舟的决心,回望面无表情的虞淮,心里的担忧直沉海底。

鹿言眨眨眼,她说起情话来,这果决的范儿简直炫酷到没朋友,连他都有点感动了,又像是看到一位挚友头也不回扎进了深渊。

他豁出去了,浑身紧绷地防范戒备起来,随时准备迎战:“你别傻了。”勉强将沧笙面向虞淮的身子掰过来,“男人可不兴口是心非那一套,他拒绝你便是真正的拒绝,没必要报什么期待。你…”

鹿言刻意的话语还没有说完,虞淮便整个消失不见了。

鹿言松了一口气,因为看到沧笙并没有明显的悲伤,才接着感慨:“你看,你告白了,他连吱都不吱一声。要追他,难啊。”

沧笙并不知道风刃的存在,所以未有同他一般劫后余生的轻松,随意道:“没关系,等我得到确切的结果,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

沧笙突然低头,朝鹿言所在的位置走了一步,是想要取回那半块落在盘子里的糕点。不期然像是一阵清风吹过,脸颊边倏尔传来刀割般的锐痛,沧笙行动一顿,是被鹿言生生拉住了无法往前。

他没想过沧笙原来真的看不见风刃的存在,又以为依她石族强大的防御,可以破开风刃的袭击。可那一阵清风过后,她的脸颊上赫然划开了一道血线,殷红的血珠几乎毫无停顿,即刻便凝结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远在清殿,步履稍显急赶的虞淮身形倏尔一顿,猛然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

——是她触发了风刃悬阵?

心猛然攥紧。

——幸好只在边缘。

而后无止境地沉下去。

他思绪静不下来了,进门的同时便召唤来了管事,冷声道:“去找银草,让她去找更确切的消息。”

“主上要什么消息?”

“沧笙意欲谋害我的消息。我不看所谓的玉牌记忆,我要确切的证据,人证,物证。”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看这一章算双更不,我感觉脑汁都绞尽了,要不明天就单更啦?

第79章

好友情场失意, 鹿言以为自己应该请她喝杯酒, 聊聊人生。还有她那个修为,貌似也不是件小事, 她受了这样大的劫难,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鹿言杵着没话说, 沧笙先歪过头来问他:“有伤药吗?我这脸上可不能留疤。”她生无可恋, 伤心得不行,“我好像有点伤疤体质, 怎么办呢?你那个玉容膏还有没有, 给我来一瓶吧。”

鹿言无言了, 三件事中她挑了件最小的来伤心,这心脏着实强大。磨了半天掏出两个玉瓶来,一瓶玉容膏,一瓶伤药。丢给她:“玉容膏还有祛疤的功效?它不是纯补水美白么?”

沧笙长长哦了一声:“八成有吧, 我帮你试试?”

她的发小鹿言,也是个娘炮。虽然娘炮得不显山不漏水, 但例子数不过来。譬如沐浴必撒花瓣;夜里睡觉抱个布娃娃;还有就是梳妆台上摆放的护肤品, 琳琅满目, 叫人叹为观止,沧笙这个正经的姑娘都不及他专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刻意瞒人就很伤感情了,沧笙打算同他交底。挥退了月歌,答应鹿言一起借酒浇愁的邀约,吐一吐苦水。

祥叶城不是三家的地盘, 鱼龙混杂,随便找一个酒肆,隐藏气息就跟旁人无差。

鹿言挑了个雅间就坐之后,问小厮要了盆水,净手洗脸,随后掏出小镜子,旁若无人抹起霜来,一面对沧笙:“你突然和帝君怼起来,我正睡午觉呢,脸都没洗就赶过来了。”

沧笙习以为常,抱着茶盏看他:“你这保养做得到位啊,脸上愣是比早年都光滑些了。”一顿,“问题你那‘小女儿’的魂魄补好了么?她要是再在凡界转几世,你怕是能做她爷爷了。”

说起这个鹿言很淡定,“一日为父,终身为父。总不能因为年纪差大了就直接给她跌一个辈分,她铁定不会乐意的。”

沧笙看着他就干着急,帮着孵了几天蛋,还真把自己当人爹了。局中人看不破,她这个局外人愣不好乱搅局,谁知道他在折腾什么呢。

酒菜摆上来,纯属于调节气氛,推杯换盏几次,鹿言终于说到正题:“你这修为…”

沧笙没所谓道:“没了。”

鹿言收敛起神色,皱眉:“一点没了?”

“恩,一点没了。”

他仔细瞅了她几眼,从高处跌下来的人,没有几个是好受的。开荒的年代里,她便对他说,她要最高最好的地方,云之上,神的领域。

有能力有魄力的人,再添点不可一世的傲气是必然的,她从秽土打到第三天,全凭拳头下的本事,谁也不敢说不服,眼看梦想就要达成了,最终功亏一篑。

光凭名号吓不着人,这是武力说话的年代。修为全失,最小的仙都能爬在她头上耀武扬威。

鹿言悲伤起来,怕她的日子不好过:“怎么弄的,还能恢复么?要是你们族落不太平,可以到我这里来避避风头。”

沧笙早已经从悲观的低谷中走出来了,人活着,比什么都强:“唔,还是有机会的,但是比较难。”对这件事轻描淡写带过之后,撑着头道,“你和帝君不对付吗?”

鹿言也不想在沉重的话题里面多谈,特意给她夹了菜,“没吧,没接触过。我们之前见面招呼都不打的。”

“…”沧笙对他无话可说,难以想象他们几个签三方协议的气氛,得有多干。

她扶额:“那看来是指望不上你了,我原想要是大家关系好,四个人刚好能凑一桌牌,隔三差五有个说头聚一聚。今天的境况你看到了,虞淮他和咱们不一样,是随主流的高冷话少派。我感觉追他得需要一个助攻,但是苦于没有人选,自己一个人奋斗真的好难。”

石族对感情就没有不认真一说,鹿言总觉得这个人挑得不对,虞淮和她看着就不搭。一冷一热,注定是要热的人去焐冷的,生过女儿的人都知道,姑娘么,就得找一个更喜欢自己的,日子才好过。

“你真不打算换一个人喜欢吗?虽然咱们同辈中可选择的余地少了,但是后辈里头还有大把的美少年。”

沧笙说不,“我等他的消息。”

沧笙单方面的定下了心意,即便没收到回音也不会灰心。名花尚且无主,谁都有争取的权利。

在祥叶城的短短数日眨眼就过了,沧笙为了给虞淮空间,这几天都没去打扰。后来实在忍不住差人去问,人说他早就回族了。

兜头一盆凉水,泼得她意兴阑珊。无声胜有声,这回应很明确了。沧宁带她回族,她便一直在石中世里头睡着。

连睡三日,消化了“失恋”的负面情绪,精神抖擞整理着装,又是一条好汉。

白灵瑾见她肯出门了,巴巴迎上来,话也不说,就跟着她。

月歌老远就看到人跟影子一样黏在主上身后,插着袖子对天长叹:“失恋的人啊,这里有一双。”

她冷不丁嚎的这一嗓子被白灵瑾听到了,唇抖了抖,眼眶迅速积攒了一泡泪,晓得沧笙不喜欢她哭,赶忙拿袖子拭掉了。

感情的事没法受掌控,沧笙也很无奈,如今她的心思已经定下了,只得拉着人开诚布公地谈。

三人在屋内开座谈会,沧宁从前厅走进来,修长的身影不言不语往那一杵,遮挡了门口大片的光芒。

“阿姐,我有话对你说。”

地上铺了一层珍珠,走起来要格外小心,沧笙嗯了一声站起身,正好这边谈得差不多了。抬起头往屋外一望,发觉他的面色有些不对,略正色:“嗯,去你的石中世里谈吧。”

沧笙没有法力,再看不透石中世的变化,只看周围的景致有所改变,亭台楼阁幻做漫无边际的草原,背着手慢悠悠踱起步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沧宁眸色沉寂:“帝君即将要攻打第二天。”

沧笙歪着脑袋看他:“这不是早晚的事?”

“他传信给我,让我助他一臂之力。”沧宁收到这个消息,不得不从最坏的角度来考虑。

他本可以瞒着沧笙,这件事最多的就是同她的牵扯,但是他不能,做不到。无论对错,他都不想枉顾沧笙的选择。

对石族而言,说出示爱的言辞,便意味着甘愿付诸一切。对同有爱意的人来说是甜蜜,对无心的人来说,就是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