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淮站在阶梯上,从容嗯了声:”是在一起。”

沧宁深吸口气。

虞淮慢条斯理进屋, 找了个座位坐下,抬眼看他:“谈正事?”

沧宁很焦躁,他很在意昨夜是否真的发生了什么,若是,那么便意味着沧笙真的定下来了。在眼下还像是她一人单相思的境况下,这无疑是个错误而草率的决定。

他不悦,对着虞淮时冷漠的神态没有丝毫的遮掩,侍奉的小仙相互看着眼色退下了,沧宁甩手将殿门关上,轰然的一声,震彻殿堂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一刻钟的无言之后,沧宁开口,恢复了平静:“帝君似乎不待见我?那没关系,我只希望帝君往后能待我阿姐好。”

虞淮微微恍惚了一下,对于沧宁他说不上待见不待见,只是那一刻,沧笙见到他,一直以来都聚集在他身上的注意力顿时就跑偏了。

姐弟两人处在一起,便有温暖相依的气氛,那是他羡慕不来的东西。形单影只久了,突然觉得寂寞,想要紧紧抓住沧笙不放手,可她拥有的羁绊太多,每一份感情看上去都该比与他的来得坚固。

血脉亲情,千万年的生死相依,同他们比起来,他瞬间就成了外人。

是妒恨,也是一种不自信的心理,虞淮甚至于想要掰断她所有其他的羁绊。这样就剩了彼此,纯粹的你和我,完全的拥有。

可他不成熟的占有欲作祟过后,收获的回应让他无地自容。

沧宁,大帝至尊。受了他无端的挤兑,没想过要因为自己的喜恶而搅乱他与沧笙的关系,而是自我冷静,告诉他,只要待他阿姐好就好了。

真正的感情会让人看到自己的狭隘,虞淮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掩饰下良心不安:“我与沧笙什么都没发生,你不必考量地过早。”

沧宁看他态度转好,略略松了口气:“阿姐说她认定了你,这便是迟早的事。”转念想,对方既然是帝君,话说得太绝对容易引起反感,又补充道,“感情的事不可勉强,但帝君无情无念过了这么些年,不见得非要等一个意中人才成婚罢?帝君没有本族,就不想拥有自己的族落,开枝散叶?若帝君介意我阿姐如今修为不济,无法帮衬到你,我可以与你立誓,只要你待我阿姐好,我与我石族都可以为你所用,永不背叛。“

是夜,落颜收到一封诏令。

“证据之事暂搁,去查沧笙的身世,以及平生以来,有异于旁人的所有事件。譬如,她从未历过天劫。”

命格的事,既然是天定,那必然是有记载的。创世的神不会定下一个不被世人知晓的规矩,规矩如若存在,就一定有人在遵守着。

这就好比父神留下的古阵,可以在自然的险境之中看出端倪,亦有解阵之法铭刻在一处石壁之上,供后人观摩。只是世界之大,要恰好找到那一处石壁,又要明晓并联想到险境中的境况,一一对应起来参悟实属不易。

再难也要找到。

短短三天的相处,沧笙直率随性,没有一句遮掩,连沧宁也对他推心置腹,说出永不背叛的誓言。虞淮在感情上排除了沧笙会对他下黑手的可能,但他是理性对于感性的人,人每次上当都是因为忽略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被感情所左右。

他不想重蹈覆辙,穷奇一族的大仇必然要报,沧笙身上的嫌疑没有彻底洗清。所以他还需谨慎地收敛起自己的感情,让它为己所用,而不去被它操控。

尽管,他也在盼望,有朝一日可以不再顾忌,将沧笙揣在心窝里头,背影成双。

拥有属于自己的本族,开枝散叶么?

虞淮身体浸泡在温泉中,漫不经心鞠起一捧水,粼粼水光倒映着天边的明月,好像能将月牙捧在手心中。

他一个人惯了,不需要累赘,所以从没想过这样的事。附庸是建筑在利益关系之上的存在,对他们无需投入感情,有恰当的方法,御下有方就足够了,穷奇的忠心是意外的收获,他感动,也付出了回报的行动,但要说将他们上下都完全当做自己人,那还是做不到。

君臣有别,向来都是相互提防的。穷奇的寿命并非无限,一朝人员更迭,种族的忠心能维持多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沧宁提了本族,他静下来想过一遭,便动了心思。又或者,这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可以更快接受沧笙的借口。

虞淮在温泉中郑重而认真地思量着彼此的往后,忽而一抬头,看到对岸草丛有人在那探头探脑,透过草叶,那双水灵灵的眸一触上他的,霎时充满了尴尬。

也不躲了,站直身,头发上顶着两片草叶,冲他挥手:“洗澡呢?“哈哈地笑,”我来看看你洗澡有没有忘记带结界,我们石族的小仙比较散漫没规矩,万一冲撞了你,多不合适。”

结界当然有,温泉所在的整个院落都包裹住了,是完全禁人行动的,谁知道她是如何偷摸混进来的。只不过水下的部分旁人看不见,有另一层的结界,所以虞淮才如此坦然:“恩,谢谢你的提醒,下次我会注意多设几个结界。”

沧笙说不客气,仍是打哈哈的笑着,手里抄着一根摘下的杨柳枝,软绵绵的晃,一面朝外走去。

虞淮以为她闹这么一出,被拆穿了铁定演不下去,该退场了。可是没有,她走到对岸的极左处,忽而一个掉头,又开始往右走。

虞淮忍不住了:“你干什么?”

沧笙长长呃了一声,道:“我给你说个事,你别不信。”

用这句话开头,虞淮就已经不很信了,但他还是嗯了一声,静等她开始她的表演。

沧笙抱着她的杨柳枝在水岸边蹲下,略略忧愁道:“我们石族吧,有一些比较愁嫁的姑娘。都怪我前些日子总在族内说你的好,撩得她们都想见你,今个远远见到了,个个在那抓心狼嚎。你不知道,我们石族民风多彪悍,都不管是不是我先看上的人,要同我抢人了。我想偷看你洗澡,保不齐她们也想看。我之前没想干这么没素质的事,主要是真的放心不下,万一她们看了,我没来看,我多吃亏啊,要看得我先看才行。“

这莫名的理由,奇清的脑回路,竟然诡异的很有说服力,像是沧笙能干出来的事。

更诡异的是,虞淮沉默了很久,全是站在她的立场上思索的,末了,道:“那你现在看过了,我再多加持结界,她们不就看不着了?”

沧笙瞥他一眼,“看了两块锁骨,一只手,你穿着衣服和这露的一样多,我看到什么了?这根本不算。”

她还好意思蹬鼻子上脸,虞淮反应过来了,自己根本不该同她探讨怎么不和别人一起分享他这块豆腐的问题:“你知道偷看的定义吗?意思就是我是不乐意给你看的。”

他今天话多起来了,沧笙一面感动,一面想他这话一多,还真有点不好糊弄,简直伤脑筋。

看来今天是开不了荤了,沧笙叹息地甩了甩杨柳条,挪着小步子往回走:“那你自个当心一点啊,千万不能被人占了便宜去。嗳,我走了。”

她的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垂头丧气的萧条,发上还顶着一面青叶,时不时一脚踹开地上的碎石,手里握着杨柳条胡乱地晃。

虞淮看着看着,无端笑起来,无声的,却笑不可遏。

忽而觉着爱极了她。

欢喜铺天盖地而来,蛮不讲理地挤进了情绪之中,意料之外地品尝到了情中的甜味,食髓知味。

参与开荒的族落各自出发,向第二天行军,按照约定驻扎在临第二天的边缘,等候集结。

第三天地域宽广,照顾到所有人的行军速度,要所有人都集结完毕,最先到达的族落需要在原地等半月以上。

帝君的族落曾到达第二天千里之远的地界,再往前需要经过一片险峻的峡谷。这峡谷被人称作石林鬼谷,有天然的阵法屏障,三管事所经历的就有落石与石障,他没能往深了走,尚且还不知道里头有什么。峡谷狭窄的通道也是难点之一,这就意味着军队无法发挥出人多势众的优势。

峡谷两边是巍峨的高山,妖兽众多,地势复杂。三管事也试过从密林中行军,但第二天的妖兽与植被大多都是他们所陌生的,林中行军的损耗与风险必然会更大。

虞淮这边计划着带一部分人先行通过鬼谷,毕竟只是行军,暂时还没有和第二天的族落卯上,这阵法虽然玄奥,但毕竟是无人操控的,第一次的教训过后,略微掌控其中的一二变数就可以尽量降低损耗的渡过了。

带上一支族群先过,也是因为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穿过峡谷,以他的境界所有的难题就不是难题,自然也就发现不了问题。

行军之前,按照惯例会和沧宁打招呼,然后便看到沧笙从他的行军帐中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男一女,一愣,不自觉皱眉:”你怎么来了?难道要跟着沧宁去第二天开荒?“

那一女便是月歌,看到帝君同样心情不愉,扯了扯白灵瑾,示意他注意。

白灵瑾平日里迟钝,今个突然敏感了一回,没人介绍立刻便认出来眼前的这人就是帝君虞淮了。眸带挑剔地上下扫视他一眼,自尊轰然碎成了渣,怎么办,主上好像的确就是喜欢美得惊艳、毫不收敛的一款的。

这帝君还刚好是这一款中的极品。

青灯懵懵地,因为感知到虞淮身上强烈的气场,不敢造次:“这位尊神是?”

沧笙瞧见虞淮便是一喜,两步蹿到他跟前,乐滋滋地:“你果真在这一片住着吗,害我一通好找。”一顿,“你不知道我的境况吗?沧宁点了器重的几个族落带走了,我若是留在族里,那才是羊入虎口呢。”

她走到虞淮身前,侧了个身对白灵瑾等人介绍:“这位是帝君虞淮。”又对虞淮介绍自己人,“这个是鲛人族的白灵瑾,这个是青灯,这个你见过一回了名唤月歌,他们会跟着保护我,所以不会有事的。“

虞淮简直要被她逗笑了,去第二天,带着三个小仙,里头一个少帝都没有,谈何保护?

他对于认识几个小辈没兴趣,尤其还是瞧沧笙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小辈。

伸手,一把扣住了沧笙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侧:“沧宁是还没来吗?你自己先到的?这几日你就先随着我走吧。”意味深长,“我记得石族麾下的临玉族已经到了,你们本族的石族还没有赶到,还是不要太掉以轻心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长了,一点

第86章

按照虞淮的立场, 他本不该说这样的话, 有挑拨与干涉内政之嫌。

沧笙听他点名临玉族,心底暗自警醒, 表面神情未有变化,仍是开心:“帝君要带上我吗?这就要去第二天了吧?”

虞淮点点头, 眸光随即扫向白灵瑾与青灯:“你二者留下, 等沧宁大帝到了,可知会他我已经先行率一部分人前往第二天了。”

月歌可以跟着走, 因为到了第二天, 虞淮有时候会亲自出手入阵, 虽然会将沧笙安置好,但是身边有个人能看守一下是最好的。

沧笙对他的安排没有意见,像个挂件一般跟在虞淮身后随军出征。她废帝的名号尚且没有传出,旁人以为这次行军是两位帝君带领, 斗志昂扬。

好事者看着最前方云头并肩的二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沧笙一度是女神级别的存在, 曾到达帝君的境界, 九天内的至尊, 又待人随和,可谓是美谈无数。

虞淮与石族联手,这事在外人看来颇有猫腻,他们不知道第二天的难处,以为两族既然和谐相处,那定然是有感情基础的。不是有句话说么, 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至强的两族联姻?各族首领在后遥遥互望,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与喜悦,前途无量啊。

第二天路途遥远,行军声势浩大且相对缓慢,有惊无险行至石林鬼谷,足足耗费了大半日,途中引来一支山猴的妖兽小族的围观。那兽有明显的排斥之意,龇牙咧嘴的几番恐吓无效之后反而引来驱逐,在林间蹦跳逃窜,几个呼吸间便要钻进石林鬼谷。

沧笙垂眸看着下方的动静,忽而出手凝起一层冰障,拦住峡谷之前。

她没有直接发号施令,对身侧的虞淮,“最好别让这些山猴进入鬼谷,它们记仇得很,会在闯阵的时候前来骚扰,里头的地形不利,再想拦住它们就难了。”

虞淮不答,朝下比了个手势。早前只是打算远远将猴驱散的军队倏尔提速,法术闪现,兜头罩下无数张大网,将胡乱奔逃的山猴一一捕捉束缚起来。

不杀么?

沧笙看在眼里。

开荒的各族都有自己的风格,有些是一路屠杀,有些则是相对温和,一般不会绞杀弱者。沧笙和虞淮都属于比较中庸的存在,两人之中相较而言是虞淮的手段更血腥强硬一些。

但这一次沧笙以为杀掉比较好。后续还有入谷的军队,这次若将捉到的山猴放了,它们便会以为军队对它们没有杀伤力,又有捕捉戏弄它们行为,会引来强烈且肆无忌惮的报复。

杀一儆百,生活在第二天的山猴,不至于连看懂这点灵性都没有。若真的没有,那就只能继续卯下去,左右都是招惹上了,死山猴还是死自己的族人,沧笙当然会选择舍弃山猴。

她刚想出声,虞淮先一步开口,淡淡道:“山猴受到威胁之后自己钻入鬼谷,就意味着它们是无惧那些阵法,甚至是将之当做依仗的。”

沧笙思绪随着他的话蓦然一转:“嗯?”

虞淮给她解释:“万林族有通兽语者,擅驯养,若能让山猴带路行过鬼谷,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损伤。”

沧笙眼睛一亮:“说的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她自己上回过来的时候,被那些猴子烦到不行,自己又是一路碾压过去的,压根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虞淮瞥她眼,平静道:“驯养需要时间。目测行军走过鬼谷需要一个时辰,现在将近黄昏,行军稍迟了些,有些族落并不适应夜视,先休整一夜吧。”

沧笙说好,笑吟吟的,有那么点儿心服口服乖巧的意思。看人言简意赅传下命令,纷杂着各族的大军被妥当排列,迅速安营扎寨。末了,在虞淮走进自己的军帐之时,两步疾跑跟进去,凑到他跟前,什么都不说,先抓住了他的手。

虞淮正取了一杯茶水要喝,沧笙突然凑上来捧住他的手,有那么点和他抢水的意味。

他挑了挑眉,这又是什么套路?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那我夜里是同你睡吗?”

月歌前一刻还懵懵跟了上去,一听这话猛然咳嗽两声,逃似的跑出了帐篷。

重点不在水上?虞淮低眸瞧被她抓得死死的手:“不用,这附近没什么危险,我也会给你设结界的。”

沧笙沉默片刻:“你在跟我玩欲迎还拒吗?别了吧,我已经够喜欢你了,不要再撩我了。”

虞淮因为她的直白脸上一热,紧接着惊讶不已,什么欲迎还拒,什么时候的事?

“你想错了,我没有。”

沧笙道:“姑娘都喜欢自己的夫君有乾纲独断的魄力,运筹帷幄的智谋,冠绝天下的美貌。帝君你这样好,我怎么把持得住?你只说是不是你要将我带在身边的?你叫我看这些,不就是让我更喜欢你吗?”

没人不喜欢听夸人的话,尤其是从心上人的嘴中说出来。她一通漫天海夸,带着一脸的真心实意,连带后头的无理取闹都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步步紧逼,虞淮的心跳亦在加快,佯装无奈,撇开脸不去直视她的眸:“我既然要护着你,不将你带在身边放在哪?”

“那你还是一点都不喜欢我?”沧笙有点着急了,“你究竟怎样才能动心呢?我都等不及了。”

虞淮被她催得心慌,总害怕下一刻冲动就松口答应她,忍不住提醒:“自从上回你在祥叶城说这事,距今不过将好一个月。”

“一个月?”沧笙恍惚了一下,“这一个月真长。”

一个月,对于仙来说就是弹指的一挥间,的确不该进展这么快才是。

沧笙醒悟过来,松开虞淮,朝后退了几步:“刚刚在云上,我就想抱着你亲一通了,可我怕你生气,我现在又打不过你。虞淮,你怕是没感受过突然之间爱极了一个人感觉吧,瞬间觉得幸福,又因为需要压抑难受得厉害。”一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救场,“呃,我是说我虽然会有一些冲动,但还是有基本的素质自我克制的,不至于会强行对你那个什么…”

虞淮不知道说什么好,胸腔里头胡乱扑腾着没法停歇,又怕她察觉,心不在焉地简单回应:“恩。”

“明天我还是跟着你吗?”沧笙道,“你们族的那个九管事来了吗?实在不行,我可以同他一处的。”她现在就想远远看着他,离得近了,心里头火急火燎的,恨不得逼婚。

虞淮眸色微动,恩了一声:“他没来。”

沧笙彻底泄气了,情景不同,她总不能真的和虞淮同睡一个军帐。倒不是怕流言蜚语,而是她现在思维不纯洁了,虞淮根本不会让她近身:“那好吧,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明天早些来接我啊~”

“好。”

虞淮目送着沧笙走出军帐,转身捏出一道法决,下达命令:“山猴催眠驯化之后,令九管事带去分发给后续赶来的族落。”一顿,“连夜。”

现在知道了,他怕是真的在欲迎还拒。他喜欢沧笙围着他,对他倾诉欢喜,既满足又愧疚恐慌。

满足是因为他爱的人似乎恰好也爱着他,愧疚是因为他如今不能回应,恐慌是害怕这一切都只是另一个引他沉迷的虚假的局。

原本打算将计就计,却步步深陷,到最后只能寄希望被怀疑的人是清白的。

翌日,虞淮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便转醒了,因为记得她说想要他早点去接她。

热恋中的人纠结争分夺秒的相处时间,其实仙者的时光漫长,客观理智的来讲,他们之间原本不需要计较这些。

理智这样想,还是忍不住起了身。

洗漱过后走出军帐,外头还是昏暗的黛蓝色,只有巡逻的守将清醒着同他行礼。微风携着寒意扑面而来,他像是赶时间,自发快步走到沧笙的军帐前,驻足。

然后才忽然意识到这个时辰,沧笙可能都没醒。他这么早来接了她出发,军队没到起床的点,大家也不会继续行军啊,本末倒置了。

虞淮顿了顿,自个失笑,为自己无厘头的一次冒失。

转身要去万林族瞧瞧山猴驯化后的结果,身后的军帐垂帘倏然被人挑开,沧笙的声音悄悄的,朝着账内:“我起早了出去逛一逛,月歌你就放心接着睡吧啊,到时候我来喊你?”

一转头,看到帐前的虞淮,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低低啊了一声:“虞淮?你怎么…”沧笙决不会想他会在这个点刻意来到她的帐篷前,然后一瞬就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路过是吗?是山猴驯养的事有进展了?”

她这样善解人意,虞淮错愕之下连想借口的功夫都省了,从善如流:“恩,你要去看吗?”

“好哇!”

第87章

渡过石林鬼谷, 是一片辽阔的草原, 向东向西分别是不同的地域景致。

开荒的联军不是打算集中所有的兵力,一步步碾过去。双方有协作, 各自早选好了意欲占领的领地,开荒有各自的方向和目的, 不可能总在一起行军。但兵力可以相互调度, 因为各族的种族天赋不一,在不同的环境下能发挥出来的战力也就大不相同。

石林鬼谷前的平原是双方暂时的根据地, 所有的部队陆续达到之后都驻扎于此, 然后探子先行, 了解下一步行进路途上盘踞的族落,针对性地点兵前往。

这里是双方目的第一个分叉口。沧笙看过沧宁送来的地图,整个第二天被划分成两半,中间化了一条虚线, 正是他们第一步行军的路线,石林鬼谷就在这中线的起始点上。

双方各自占领中线东西两面的领土后, 依旧是沿着中线的方向进军, 以保持双方合作关系。同时从第三天陆续引进麾下族落中的非战人员, 在已占领的土地上迅速发展。

第二天没有大帝,族落之间宛如一盘散沙。虞淮与石族双方合作,势如破竹,虽然第二天本土族落的抵抗顽强,致使他们的损伤不小,但到达第二天之后的收获可以极大的弥补这一点。

九天内每一天都地域广阔, 开荒必然是一场持久战,所以军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稳打稳扎,更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在灵脉处布阵,开采资源,以供族内晚辈修炼提升。

这且战且养的一年半时间内,月歌无疑是最心累的一个。她奉命跟着沧笙确保她的安全,可沧笙不是能安分被人保护的人,几乎每隔两天就会有一次,月歌一睁开眼就找不到沧笙的踪迹了。满世界去问,答曰是去了帝君那。她还能不知道主上是去找帝君了吗?可惜兜了个大圈子,仍是找不见两人,只等到日落西山,沧笙背着手优哉游哉晃了回来,一脸没事人的表情,问她今天过得开不开心。

月歌是劝也劝过,但两人之间黏黏糊糊地形影不离,谁也拉扯不开。沧笙觉得带着个人诸事都不方便,不论怎么说依旧我行我素。

月歌迫不得已只能去找沧宁求助,结果沧宁比她更忧伤,一副放弃挣扎的心死模样,悠悠道:“阿姐夜里还会回来吗?那挺好的了…”

月歌不解,照他们这个态度,帝君理应是已经成为自己人了,可在沧笙面前旁敲侧击的打听,发觉他们之间似乎又毫无进展,帝君始终没有松口。所以她的职责还在继续,无限循环往复。

幸得双方的合作随着中线推进完毕,不日就要拉成远距离了,沧笙再怎么也做不到三天两头跑去帝君那,月歌料想自己的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但主上的感情又要开始缥缈了。

她静坐在帐前,等沧笙回来,结果这日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天上始终都没能飘来那长着一双透明“云念”翅膀的人。

此时此刻,远在百里开外的沧笙面前拦了一个人,一身红衣像是燃烧的无尽业火,浓烈而炙热衬得她冷清的面容都多了三分妖异,她歪着头,上下打量沧笙一番,诧异道:“怪事,帝君今日身体不济吗?如何我稍拦一拦,你就动弹不得了呢?”

沧笙对眼前的人印象很淡,若不是她自报姓名说自己叫凤昱,沧笙真想不起她的名字来。

她知道她是凤族之人,她们早前在第二天打过照面,后来还有人还曾托她给这位凤族的女神摘过佛莲。其实沧笙真没想到,她能活下来。

当年菩提子的名额,沧笙并没有给她,也一再催促拿到菩提子的人尽快服用。只是她也不是同所有人都相熟,兴许那些人根本没有将她说的话当一回事,为了讨美人欢心,救命的东西转瞬又送出去了吧。

如今人站在她面前,阴阳怪气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哪里得罪了她。沧笙对于语气冲的人自然没有好脸色,她修为损失的事情没有暴露出去,虚张声势谁不会?

“你说对了,我最近身体不济得很。怎么?你拦下我是要如何?”

“帝君是从虞淮帝君那边过来?”她遥遥往天边一指,“区区十里不到的路程飞了这样久,看来虞淮帝君并不体谅你,知道帝君你身体不济,也不送送你。”

话说道这份上,沧笙已经明了她必然是知情的了。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突然宣称掌握了她的底细,沧笙脑中一瞬理不出头绪来,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沧笙咧咧嘴,笑了声,不答。

凤昱却没有继续刁难的意思,低头整了整袖子,笑得古怪:“那帝君便慢走罢。”

话音一落,限制在沧笙周遭的威压便散了。从前不放在眼角里的人,如今在面前耀武扬威,阴阳怪气,那滋味不是一般的难受。

沧笙勉强笑出来:“你也要去虞淮帝君那?”

她说是:“第二天也有凤族,我此番过来就相助虞淮帝君与第二天的凤族和解的。”

凤族的战力非同一般,哪怕无人统领,要硬战吃下怕也需要费一番功夫,被带出些血肉来。

理智上,沧笙省的这对虞淮来说是件好事,可她如今看问题的角度有点偏,另一个女子有恩于虞淮,对她而言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但能怎么办?她总不好因为自己的一点情绪,让虞淮拒绝这样双赢的事吧?就算她做得出,虞淮也不见得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