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晨光在不知不觉中点亮了雪原, 飘忽的歌声断断续续、似有若无钻进他的耳中,由远及近, 伴着欢快的脚步, 绕到了他所在的院落。

虞淮睁开眼, 眸光正好与亭下人相触,她脚步一顿,刻意地咦了声,表示惊讶:“帝君在这调息呢?真巧, 我来喂横公鱼。”

沧笙知道他是日理万机的帝君,没那么多时间陪着她腻腻歪歪的谈着情情爱爱的小事, 没关系, 左右她无事可做, 可以琢磨出一万种方式,变着法儿同他“偶遇”。帝君那样的人做不来和她一般干柴烈火,热情四射,偶尔能抱一抱,亲上一口对她而言都是良好气氛下的走运,相当于过节了。

不过老夫老妻的生活大抵就是如此, 虽然都在各忙各的,彼此之间还是有脉脉温情在,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沧笙知足常乐,可以自给自足,弥补虞淮给不了的热情,虽然偶尔挫败,但更多的还是春风得意。

怕打扰到虞淮调息,沧笙坐在水边石台上,没再哼歌,晃着脚,朝水面撒下食物。横公鱼从水底游来,壮硕的体型在水面映照出一片黑影,随即破水,却没有去吃水面上漂浮的事物,呆呆看着她。

沧笙看它不吃,在乾坤袋中掏了掏,换另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丢进去。小鱼一入水,慌不择路潜逃,乃至于直直撞到横公鱼嘴边,它嫌弃地一偏嘴,一丝要吃的欲望都没有。

这一贯好吃的横公今天莫不是病了?

沧笙伸手:“过来我瞧瞧。”

横公鱼一个摆尾急蹿到岸边,刚要将头迎上去,那双悬空的手便给人捞了回去。

横公鱼大为失望地抬头望去,虞淮半抱着沧笙,居高临下乜着它,一脸冷清。

“滚。”

横公鱼心胆具震,忙一个猛子扎进水底,不敢冒头了。

虞淮脸色依旧不好,眸底有浓浓的阴影。眨眼之间有人从院外快步入内,停在一旁,垂头恭敬:“帝君。”

“把这条横公鱼,丢出十方镜。”

沧笙眉尖一挑,略略惊诧,但没说话。

横公鱼是上古以来混得比较差的神兽了,有一身给人吃了治百病的好肉,虽然皮甲够强悍,但怕乌梅,有致命的弱点,一度遭灭族。如今也多是给人当做补品或者宠物来豢养,因为物稀所以珍贵。

这条横公鱼是辰帝从第八天进贡上来的,血统纯正,乃是珍品。虞淮说丢就丢,沧笙隐约猜到里头的境况,待人抓着横公鱼走远了,才歪着头道:“我该和你坦白吗?”

虞淮余怒未消,他对这些水族一丝好感也没,前头有个白灵瑾,那也就罢了,人好歹还有几分姿色。这横公鱼呆头呆脑的,被他养着,还敢肖像沧笙,简直恬不知耻。

“什么?”

沧笙一摊手:“不是我自夸,喜欢我的人还是蛮多的。从前我做帝君的时候更多,光示爱过的就在百数以上。”

她是故意要逗他的,这么大个醋坛,一条不会尚不能化形的横公鱼都介意,酸得她牙都要倒了。

虞淮的反应出乎人的意料,沧笙说是要坦白,那他自然而然就道:“名单给我。”

“…”沧笙第一次被他反套路,半天不知道怎么反应,哭笑不得:“你要名单?想干嘛?”

虞淮不答,但坚决地看着她。

沧笙顿觉没辙,原本是要逗他的,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自己先怂,上前抱住了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低头支吾道:“我就记得有那么件事,哪里还记得人的名字?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胆子小。”

她胆子小?虞淮不知如何形容,却还是依言收敛了薄怒的气场,默了默之后:“感情中的男子,脑子里头的念头比你能猜想到的龌龊多了。即便你不将横公鱼当人,也需要提防,尤其你当下没有法力傍身。”

这一番肺腑之言,虞淮以己度人,剖析了男子的通病。

沧笙笑起来,仰面望他:“感情中的男子?包括帝君吗?”

虞淮大大不自在起来,挣开被她抱着的手臂,温软的触感还残留着,霎时间刺得他无比心虚。

“我是认真同你说这件事的。”

他不能要求沧笙见过的那么多人,每个都是良善之辈,求而不得到了一个极致,若有机会摆在眼前,铤而走险不算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欺霸女子的事,在整个九天来说还是屡见不鲜的。

沧笙想了想,这个问题沧宁很早就对她说过,再周密的防护没有法力还是有太多的漏洞。但这么多年了安然无恙,沧笙的紧张感也就淡了许多,蹭上去挨着他:“我不是要嫁给你了吗?在那之前我都在十方镜。我是你的人啦,你好好保护我嘛。”

沧笙的撒娇愈发得心应手,可以淌进心底,让他欲要树立起坚冰的心柔软成一片。

“强来的可以不惧,软来的…”虞淮唇抿一线,尽量掩饰,却仍旧有黯然的苦涩,“譬如白灵瑾,你防得住吗?”

沧笙一愣,虞淮从不在她面前提及白灵瑾,或许是他的自傲使然,弄得她平日里想解释水宫的事都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可他今次提及,时间点着实微妙了些,沧宁前两天才告诉她白灵瑾独身离开了石族,因为他知道,在石族是永远等不到她回去的。沧笙那时就在想他不会不怕死地找来十方镜了罢。

沧笙短暂的犹豫,在虞淮看来是末日一般的征兆,瞳孔紧缩,钻心的痛不亚于在水宫的当日。行事却不能如当初一般的肆无忌惮,她已经陪在他的身边,太过计较过往只会将她越推越远。压抑着嗓音:“所以你往后不要见他了。”

“我同他是清清白白的。”沧笙直言不讳,“帝君不必怀疑,咱们成婚之夜你就能知道。”

“…”虞淮无言以对,一方是因她直白的话语,一方是话中的内容,仿佛一济灵药注入在他的伤疤,狂喜难以抑制。他并非是介意沧笙的不完整,而是怕她的曾经变心,怕两人有了亲密的接触之后,在她的心里,白灵瑾有了他永远无法抹消的一席之地。

“我记得我曾同你说过,我对他是养久了有了感情,但是帝君好像对这种感情有误解。男女之间除了情爱,还有其他的感情,虽然无法明确定义,可我没有想吻他的欲望,也不能接受他的触碰。”踮起脚,在他的下巴上啄了一口,嘿嘿笑着,“不像你,见了就想嘬两口。”

虞淮低头,沧笙的笑里有无忧无虑的肆意,偶尔稚气的模样,单纯地仿佛二八年华的少女,拥有旁人艳羡的明媚与开朗。

她有神奇的魔力,像是□□,挨得近了思绪里头便只有她的喜怒哀乐,顾忌不了其他,宁愿掩耳盗铃般陪她装作不知的幸福下去。

他不言也不反抗,像是被她的一番告白触动,沧笙绝不会错过每一个绝好的机会,见缝插针,勾着他的脖子吻上去。在他耳边细声道:“虞淮,我们快些成婚罢,快些成为我一个人的,我都要忍不了了…”

最后一丝理智也消磨在她的呢喃中,恍惚中明白红颜祸水四字真正的含义,你叫不醒装睡的人,也定不了一个存心要包庇的人的罪,能有无数个理由为她开脱。

放弃挣扎的绝望也好,自欺欺人也罢,虞淮最终开口,紧紧抱着她,问出一个预料地到答案的问题。

“沧笙,我能相信你吗?”

信你不曾想要取我性命,信你对我没有二心,信你可以给我你嘴中的幸福。

“当然,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最亲的人了。”她笑吟吟的,给出他最想听的答案,“等成了婚,我会给你生一堆孩子,开枝散叶,虽然不知道最终生出的是什么种族的,不过到底是咱们的嫡系本族,你在这九天之间就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恩。”

虞淮接连十天几乎都陪着她,有时候是两人一起钻研相互探讨阵法的事,有时候就是单纯的吃饭聊天,四下散步走走,这在沧笙之前想来是不可能的,她左思右想,大抵是那天的话起了效用。看来不管是女子还是男子,都爱听哄人的话,嘴甜一点可以调和彼此的感情。

十日之后,虞淮再次收到蛟月可能出现的消息,还特地同沧笙招呼过才走。

沧笙还在十方镜正儿八经祈祷了一番,但愿这次蛟月是真的能被找到,那么她的婚礼就可能大大提前,终于能和虞淮名正言顺地过上没羞没臊的日子。毕竟她的婚契,虞淮的姓名在昨夜便彻底入了她的心。

仿佛大石行将落地,就差最后的那一震。

沧笙在被窝里头捂着心,喜滋滋地,想象着婚礼当日的种种。

心里头揣着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收到很多催更的评论,翻看了一下六月七月的更新记录,的确应该出来道个歉,解释一下。

其实是这么回事:我写文一般是有大纲的,凡界,洪荒,和仙界三个背景是相对独立的,但是又会有前后关系,从哪里开始写一直是我的纠结点。

直到开文之前,我都准备直接用仙界开场,然后倒叙凡界和洪荒,这样凡界的戏份就比较少。结果开文的时候突然觉得凡界比较甜,不想略写,于是修文,改变了整个时间线。(本来我有很多存稿的,一次性毁掉了很多,修改对接,加起来最后是有七万左右开的文)

这个调整的结果就是虽然我的大纲整体没有变,但是局部有微调,时间线和伏笔什么的。最后到结局收尾的时候,发现大纲里面的一些因果铺垫对不上了,有些大纲里面设置的理由解释和转折都比较牵强。

洪荒篇大家知道,无论是仙界篇和凡间篇都是提到过的,所以它的可操作性很小,结局是定下的,我要把这些牵强的理由圆过来,蛮废神的。

233333说了这么一堆,意思就是我因为这个有点卡文。

再加上最近三次元有些事分神,所以更新很蛋疼。

这个是解释,但是对于期待看文的读者还是很抱歉,克服卡文是写手应该能做到的事,的确是我这个人比较懒散,再次抱歉。

后面的章节不多了,如果要加糖的话另算,不然的话十号之前肯定会完结。

第101章

虞淮此去, 接连半月都消匿了消息。

从前也常有这样的事, 寻找如蛟月这样的神器或许会深入一些秘境,与外世隔绝无法联系。九天纵然宽广, 能损及帝君根基的东西几乎不存在,沧笙并不会担心, 混迹在白鹿书院, 日日翘首以盼。

暴风雨前的宁静便是如此了。

沧笙犹记得青龄在来她这讨茶喝的时候,迟迟疑疑望着门口, 魂不守舍般道了一句:“小姨, 我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了?”

青龄用茶盏掩着口鼻, 低低同她传音道:“护卫着小姨的人变多了,有五名少帝级别的。”

沧笙是被虞淮难得的热情蒙蔽了双眼的人,察觉不到,只想到好的一面。

数位大帝联合声讨第四天的事在白鹿学院不是秘密, 鲛人族的学员三日之前就不再出现在课堂上了,这里是个小江湖, 有数方势力的盘根。第四天既然正乱着, 搅动了数方势力, 谨慎一点没有坏处。

“护卫变多不是更安全吗?”

青龄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小姨多久没从石族那得到消息了?或许是我多心,我最近一条外头的消息都无法获得,全靠书院中的师长偶尔提及。只不过这拢共才半月…可能是消息传达不顺利也说不定。”一瞥沧笙,“但愿是我想多了。”

话说到这份上,沧笙略一思忖,她的确也有大半月没有同沧宁联系过了, 这事并不罕见,放在特殊的时期却有了特殊的意味。

思量过多,情绪都变了味。她能够猜想到是虞淮在动手脚,切断信息来源可推算是针对整个白鹿学院,为了掩盖在第四天的大动作,维持白鹿学院内部的稳定。

沧笙以为自己既然选择了虞淮,彼此都要共结连理了,那么理所应当是该相信他的。于是笑着安慰青龄:“白鹿学院势力错杂,可谓是九天各族势力争夺的缩影,这个时候帝君没时间来打理白鹿书院,切断信息来源怕是最便捷的做法了。”

青龄忧心忡忡叹了口气:“但愿吧。”

白鹿学院的气氛渐次凝重下来,因为茫然,更有种草木皆兵的紧张感。但越是如此,以他们“质子”的身份,越要沉寂下来,不敢造次。

九天其他势力都在,唯独鲛人族不在了,沧笙隐约看出些什么,于第二日赶回十方镜。

虞淮说过,十方镜是家。

沧笙起初没有感觉,后来呆久了,渐渐生出依赖来,觉得外头势头不对,第一时间便回到了这里。她如今已经是隐世的人,外头的风雨皆与她无关,利益的纠葛亦或者泼天的灾祸似乎怎么也轮不到她的头上来。

于是作息一如往昔,看书修炼,养息凝神。

行将入暮,沧笙看了一日的古阵神思疲倦,卧在躺椅上不自觉眯了一会,贴身的侍女阿秋蹲在她身侧给她打着扇,清幽幽的风一搭一搭的吹动她的衣襟,万物宁静。

阿秋恍恍惚惚也有了一丝睡意,勤勤恳恳打着扇,困意涌上来,正欲张嘴打个呵欠。躺椅上的主子倏尔睁眼坐起来,阿秋躲闪不及,眼睁睁看到平下去的扇子划伤主子的下巴,登时骇得她魂飞魄散,:“奴婢失手,请笙帝责罚!”

但主子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云念一展,转眼间人已经到了院口。

阿秋愕然抬头,只依稀看到拐角处沧笙的面容,煞白一片。

须臾宫中,沧笙曾布下天衍八荒阵,乃是守卫石族的主阵之一,阵中的密阁“浮屠”存放着石族无数的秘密。

而刚刚那一刹,沧笙分明是感觉到有外人步入浮屠之中。他深谙阵法精髓,几乎避开了天衍八荒阵所有触发点,唯独避不开的,是古阵上未能提及,她自己擅加上去的那一笔精神联系。

阵法被破并不可怕,阵是死的,而人是活的,针对性的钻研,不难有通过的那一刻。阵法真正起到的是辅助作用,为人调度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而天衍八荒阵一贯有八位少帝坐镇守护,再如何也不该是在完全没有启动的情况下,任由人生生深入到“浮屠”之下!

沧笙走入空间阵台,预备进行传送。

阵台前的小仙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光从她肩头错过往远方瞟了一样,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回应,才点头应好,开启阵法。

沧笙顿时有被□□的微妙,此刻却顾不上太多,给沧宁打出去的传音符没有回应,她急匆匆赶到石族,原以为会是一场兵荒马乱的残局,亦或者是千钧一发的紧张。

结果竹篮打水,扑了场空,浮屠的大门紧闭着,八位少帝均茫然表示并无外人出入,沧笙亲自入内看过,确无二人。

须臾宫内一丝异动也无,没有人能看懂沧笙的紧张与若有所思,还以为她是有什么私事才匆匆赶回。

沧笙回来了,青灯大喜过望,月歌一拍大腿,凑上来说刚好:“白灵瑾临走前留下一件法宝,说要还给主上,是保命的好东西。宁帝最近正忙,没时间走一趟十方镜,恰好主上来了,就带在身侧吧。”

她双手捧着,递到沧笙面前,晶莹剔透的小小一片,正是冰绒花。

沧笙还沉浸在判断失误的虚无之中,她分明是感受到一分强大的外来气息的,心不在焉:“宁儿近来也忙吗?忙什么?”

月歌一愣:“主上不知道吗?第四天的白帝在临月山脉被凤帝偷袭致使重伤,铤而走险欲用血祭之法强行恢复战力,屠杀百万异族,还有传闻说他有借此一句登帝的念想,引发众怒。帝君为首,上五天都有出兵讨伐,如今,鲛人族怕是要没了吧。”

青灯在一旁点头:“宁帝不过是去帮着站站声势,本族仍在须臾宫内镇守,主上不必担心的。”

第102章

月歌说联合的大帝皆以帝君为首, 剿灭鲛人族。这事乍看上去合情合理, 静而思之却找不着合适的理由。

表面上,帝君为九天之首, 此一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顺民心之所向制裁白帝, 史册上记载一笔足以洗白他过往的种种, 彻底成为象征光辉正义的统治者。

实际上,率先对白帝动手的是凤族, 凤昱此举摆明要借机拿下第四天。现有的大帝中, 沧笙的势力分布在第二、三、七天, 第九天如今尚且无人统治,第四天白帝被孤立,第五、六天保持中立,但凤昱另有自己的打算, 意图归顺虞淮。大体来讲统治的局面是归顺石族的,帝君曾中落过段时日, 过往的交情尽数推翻, 靠的唯有自己。

虞淮曾向石族提亲, 联姻之后理所应当不分彼此,毕竟他们是因感情成婚,而并非族间利益,思量起来总比冷冰冰的政治婚姻多了几分紧密。

虞淮走的时候同她道是去帮她寻蛟月,结果出了名便转而帮衬凤昱夺下了第四天,看似顺手为之, 却又有提拔发展自己势力与石族对抗之嫌。

沧笙有些失望,但能够理解。

或许帝王心术,要将权势尽数拢在自己手里才稳妥,没什么相信的人,更谈不上什么坦诚相对。石族的背后权大势大,再如何表忠心,也会被他忌惮。

上五天的大帝几乎都在第四天战场,沧笙在“浮屠”前晃悠的两圈,满心茫然,寻思来寻思去,这样的情况下,谁会偷跑来浮屠窃取什么东西呢?

浮屠内多是石族秘密,契约咒法,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里头并没有什么至宝,但有人暗中觊觎总归叫人难以安心。只怪她修为不济,无法辨认出来者的身份,只得嘱咐人严加看管。

正要前往司镜台看看第四天战局境况,天边一道纸鹤摇摇坠坠振翅飞来。

沧笙望了一眼,并没有搁在心上。这纸鹤廉价且残破,实话实说,她认识的人里头没有人会用这样最低廉的纸鹤来传信,故而她脚下未停,继续朝前行去。那纸鹤最终颤巍巍又绕了个圈,终于奄奄一息落在她的手中。

沧笙一愣,居然真是给她的。

拆开来看,白灵瑾的声音气喘吁吁:“主上,石族附庸欲要叛变!”

沧笙心里咯噔一声,揉碎纸鹤,脸整个刷白下来。

沧宁此去并没有携带本族,身边除了三两亲信皆是附庸族老。沧笙本无法轻易相信白灵瑾说出的这样严重的消息,可她发给沧宁的消息了无回音,这事在从前是不可能发生的。

附庸欲叛变?

为什么。

若是利益驱使,那转向再清晰不过。早在开荒第二天的时候,就有不少族老频频对虞淮示好。

沧笙心乱如麻,最担心的是沧宁的安危。白灵瑾的话只有一句,要叛变的附庸都有谁实难判断。

面色如常走到司镜台观望战局,操作司镜台的护卫将这几日的战局变化一一同她解释。沧笙越看心越沉,凤族与帝君在主战场,其余人则被边缘化,游离在外,仅仅是对鲛人族施压,划分的意思很明显,这四天是要打给凤昱的。

无论是谁,到了这个境地都说不出一句不妒来,沧笙面沉如水。

附庸倒戈是要朝帝君去的,第四天凤昱也会成为帝君的麾下势力,他想做什么?

无论他想做什么,偏向都太过明显了。

沧笙有些目眩,咬牙才能勉强视物,像是凡人说的病入膏肓,又像是他们说的,一步,跌进了地狱。

痛到极致,忽而大彻大悟。

她多傻啊,虞淮称帝的那一日,带着一颗爱慕与虔诚的心为他下跪,心甘情愿拗断了自己的骄傲,屈居人下。还以为他那时对石族的放任是对她的心慈,因为这一丝迁就而欢欣鼓舞。

其实呢,他不过是在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时机。

沧笙启动冰绒花闪现至“浮屠”之内,步伐平稳,直上了顶层。

那里的封印之内,原本放置着石族十三附庸族落的命牌,如今依然空荡无一物了。

呵,竟然一个不剩。

附庸族落若自毁契约,石族有权利对其嫡系进行裁决,这正是当年他们投靠时为表忠心递交上来的东西。

最上层的封印除了“自己人”是无法开启的。

沧笙再次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愚昧,她曾以为手腕上的婚契是自己不留神弄上的,而虞淮一无所知。她甚至傻傻地瞒着他,怕他会因此而觉得负担,想着等成婚的那日再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

原本婚契就不该是一个人能单方面缔结的,她早该想到。有了婚契,虞淮与她便等同于一人,有了同样的权限,自然,可以开启这里的封印。

就连阵法图也是他们一起讨论的,引狼入室,不外乎如是。

沧笙心下撕裂,越想越有魔念冲上灵台,搅得神识内一片浑浊。

再次用冰绒花传送,显现在司镜台、众人面前时,面上仍是一派平静,吩咐石族本族族老:“整合石族全员与半数附庸族兵力,前往第四天。”

石族族老先行应是,随即诧异:“战事已到尾声,何以还要援兵?”

沧笙道:“鲛人一族以血祭之法提升修为,第四天大战各方损失皆不计其数,存在着不小的隐患,越到最后的关头越不能掉以轻心,失察之下,白帝借机吸取血噬之力,真的登帝位也说不准的。”一顿,微微颦眉,“说到底是我担心帝君与沧宁的安危,总有不详的预感,谨慎为上,还是走一趟罢。”

殿宇中,几位附庸的长老面面相觑,终有人迈步上前,低声道:“恕臣下直言,笙帝此去莫不是有意争夺第四天?亦或者同那凤昱大帝争风吃醋?帝君的圣意已定,我等只有顺从。毕竟我石族的友派势力无法延伸到第四天,笙帝此举只会引得帝君不快,吃力不讨好。”

石族的几位族老闻言登时横眉冷对,他们对沧笙有绝对的忠诚,哪里愿意听到附庸对沧笙当着众人的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沧笙同样勃然大怒,冷笑不已:“单长老的意思,是我考量欠佳了?”

单长老对带沧笙的训责早没了从前的诚惶诚恐,但表面的功夫还是做了做,拱着手:“臣下不敢。臣的意思,笙帝才从十方镜回来,对第四天的战局也是刚刚才了解,贸然出兵打乱宁帝的布置或许会事倍功半,也还望笙帝不要太感情用事,一切当以石族大局为重。”

石族长老中一脾气急躁者当场破口大骂起来:“单于,你别给脸不要脸,区区附庸族落拿什么撑着腰杆子,敢这样对我主上出言不逊,莫不是想找死?!”

沧笙挥手阻断双方欲将开启的唇枪舌战,冷冷道:“罢了,我如今实力不比从前,确然号召不动旁人。你们不愿意去,可以请便,有我石族本族,前往第四天足矣。”

单于阴阳怪气点点头:“谢过笙帝成全。”

沧笙的怒气前一刻还在黑眸中燃烧着,下一瞬掉头便湮灭地一无所踪,给石族的大管事传音:“统筹石族全员,一个也不要剩,前往第三天炎帝领地,开启通往第九天的空间大阵。”

大管事闻声偏了偏头,神色未显。

同样传音,语气中有掩盖不住的诧异:“主上的意思?”

“我们是时候退出第二天了。”笑了笑,“不然就走不了了。”

附庸叛变,他们在这第二天成了孤立无援的存在。棋局进入了死局,金蝉脱壳是最后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