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说花瓶砸过去时,他用手臂挡了一下,胳膊很快就沁出血来了。”

方君玮略松口气:“伤在胳膊的话那伤应该不会很严重,不过君瑶确实太冲动。如果她不愿意分手就不该这样闹,这种闹法就很难有挽回的余地了。”

“是呀,你爹地打简睿的手机打了一晚上,他都没有接。”

“有没有给他家里打电话?”

“君瑶不知道他家里的电话。平时都是手机联系的。”

“妈咪,我想简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他现在不想接电话也很正常,先让他安静一下吧。您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香蕙若哪里能放心去休息呀,又回到女儿房间陪着她。方君玮也了无睡意,站在露台上看着午夜沉寂的后花园怔怔出神。简睿居然会提出和君瑶分手,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是为什么呢?

简睿从医院出来时,已经快深夜十一点了。明细如玉的青瓷花瓶在他的右胳膊上应声而碎时,原本圆润的质地变成无数尖利碎片,透过薄薄的衬衫割破了肌肤。医生细致地为他处理干净了伤口中所有的细小玻璃屑,涂上消炎止血的药水,再用绷带一层层包扎好。然后叮嘱他:“不要沾水,不要碰触。伤口才能尽快愈合。”

简睿道谢而去,走出医院。尽管伤处很痛,但心里却有种卸去重负般的轻松感。对于刚才自己在方家冲口而出的那句话,他没有半点后悔。但是一步步走近家门时,他轻快的步伐又渐渐沉重起来。

父亲如果知道他向方君瑶提出了分手,不知会如何的勃然大怒?

用钥匙打开家门时,简睿是尽可能地轻手轻脚。室内漆黑一片,父母的卧室门紧紧闭着,显然他们已经睡了。简睿略觉宽慰地松口气,能够晚一天面对就晚一天面对,今晚他实在没有精神和父亲对抗。

***

周一早晨,顾芳喜一大早就起来了。

昨天中午方君玮开着车来接她去滑翔,她的电动车就留在山脚下的邻家了。舞会归来,一夜辗转反侧难成眠。索性起个绝早去城郊取车。乡间的小路上,百草千花皆幽幽如睡,日出前的宁静似太古。她徐徐穿行在雪白透明的晨雾中,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清凉。情不自禁地想起最喜爱的电影《希茜公主》中的台词:

孩子,要记住,当你感到忧愁和烦恼的时候,就到这儿来敞开胸怀遥望大自然。你能从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片草,每一个生灵里,感受到上帝无所不在,你就会得到安慰和力量。

顾芳喜并非基督教徒,她看不到上帝的无所不在,但她切切实实地从大自然的怀抱中感到安慰和力量。一夜烦乱的心情渐渐平息。

顾芳喜骑着电动车进停车场时,一辆黑色德国大众恰好和她一起驶进去。是简睿的车,初初平静下来的心,又不受控制地一跳。

都说时间可以淡化稀释一切,可是情窦初开的一颗芳心,究竟需要多少时间才能不再跳跃如鹿?

简睿停好车下来时,顾芳喜也刚刚放好她的电动车。一转身,四目对视。

“简总监早。”

“你也这么早?”简睿显然有些意外,现在时间才八点过一点而已。距九点正的上班时间还早着呢。

“我六点就起来了,去…去乡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了,我还带回了乡间用一种野草做的糯米点心。简总监你要不要尝尝?”

顾芳喜边说边飞快地从车后箱里拿出一个饭盒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个小小圆圆深碧色的糯米团子,犹自热气腾腾。这是山居邻家早晨刚蒸出来,那家主妇极热情地装了一盒送给顾芳喜。

简睿看着那一盒碧油油的绿团子,颇觉惊讶:“野草做的糯米团也能吃吗?”

“能吃,还很好吃呢。我尝了一个,别有一种青草香。不信你尝尝,这里有牙签。”

顾芳喜用牙签扎起一个糯米团递给他,简睿迟疑一下还是接过咬上一口。糯米的软和着青草的香,再拌上白糖的甜,这绿团子吃起来真是别有风味,香软甘甜,却不腻人。

“好吃吗?”顾芳喜殷殷切切地看着他。

简睿微微一笑地点头。他的笑容总是轻浅如春风,能不知不觉地绿遍江南岸。顾芳喜看着他便莫名地觉得满足,仿佛这盒糯米草团,就是她与他之间的一箪食一瓢饮,寻常夫妇的家常饭。这一刻,她好似他的妻,照顾他,原是她的本分。

顾芳喜温柔地看着简睿吃完那个糯米团,专注的漆黑眼眸,是不濡墨地写,写出她的一片钟情。

方君玮开着车进入地下停车场时,一眼就看到两个站在一起的人影。哪一个都是他那么熟悉的。简睿的挺拔如松,顾芳喜的纤细如柳。眉头刹那间就蹙成了一团。

顾芳喜和简睿也同时看到方君玮的银色宝马开进来,不约而同地,他们分别退开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简总监,这盒糯米团全部送给你吃吧。我先走了。”

顾芳喜把手里的饭盒往简睿手上一塞就赶紧转身离开,她不愿意见方君玮,因为昨宵的共舞他曾莫名地让她芳心乱。

“顾芳喜,不用…”

简睿话还没说完,顾芳喜已经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地下停车场。方君玮停好车从车里出来时,只能遥遥看见她轻盈跑远的身影。她跑得像昨晚一样快,他也像昨晚一样怔了片刻,才走向简睿。

一眼先看顾芳喜往他手里塞的什么东西?却是一盒绿油油的糯米团,还泛着热气和香气。显然是她在给送他点心呢。看来,她已经由暗恋发展成实际的追求行动了。简睿会提出分手,会不会是受了她的影响?一念至此,方君玮眉头蹙得更紧。

“简睿,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谢谢。”

“我代君瑶向你道歉,她的大小姐脾气是太娇纵了一点。”

“没什么,都过去了。”

“什么都过去了?是昨夜的不愉快成为过去了,还是你和君瑶的恋情成为过去了?”方君玮非常敏锐地反问。

简睿沉默片刻:“都是。”

方君玮眼光一沉:“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要和君瑶分手吗?”

“我们其实并不合适。”简睿说得简单而笼统,但话中的坚决流露无遗。

方君玮还是抱以一丝希望:“有挽回的余地吗?”

简睿缓慢却坚定地摇头:“对不起,我知道我伤害了君瑶。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这段恋情已经失败了,让它就这样死去好过苛延残喘。硬是维持下去对她对我都没有好处,不如大家放开手各自开始新生活。君玮,你说呢?”

方君玮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无话可说。他不可能说你和我妹妹谈了恋爱就要对她负责任,不能提出分手。要是这样的话,他不知要向多少女人负责任。而且他也很清楚,简睿对君瑶绝对会是规规矩矩的守礼君子,不像他和一个个女人的交往从不拒绝床第之欢,就更没有什么理由要求他负责任了。

然而目光再一次瞥见简睿端在手里的饭盒时,方君玮忍不住冲口而出:“简睿,你提出分手,是不是和顾芳喜有关?”

简睿陡然一震:“不是,我做这个决定和任何人没关系。”

但是看着一惯静定的他突然震动。方君玮心中模糊的猜想迅速清晰。他蓦地暴怒起来:“你撒谎——如果和她没关系,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怒气冲冲地一掌打掉简睿右手端着的饭盒,顿时滚落一地碧绿的团子,像断了一串翡翠珠子。简睿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掌挥来,连退两步,右胳膊重重拍上身后的方形墙柱。他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洁白的衬衫长袖上,浅浅一丝血晕泅散出来…

第三十八章

简睿走进董事长办公室递下辞职信时,方凯奕没有去拆那封信,只是抬头温和地看定他:“简睿,公归公,私归私,你和君瑶的爱情纠纷,没必要牵扯到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士变动吧?”

“董事长,财务总监这个职务举足轻重,我认为您应该有个足以信赖的人选来坐这个位置。”

“你的意思是你不值得信赖吗?”

“我…”

“好了,简睿,我相信我自己看人的眼光。你在财务总监这个位置上干得非常称职出色,我不想换掉你。至于你和我女儿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去解决。无论是合是分,我绝不会以董事长的身份施加任何压力给你。你放心做下去。对了,你的伤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谢谢董事长。”

简睿下意识地把右胳膊往身后藏,洗去血迹的袖子还未完全烘干。细心人不难看出来。

方凯奕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把他藏在身后的右手拉出来:“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挽起衣袖一看,雪白的绷带上渗出血迹斑斑。方凯奕双眉一耸:“怎么还在流血?伤口是不是还有没清洗干净的玻璃碴?”

“没有了,是我刚刚不小心在墙角上撞了一下。所以伤口又裂开了。”

方凯奕深深看他一眼。简睿一向谨慎小心,这样的失误…他不动声色:“是吗?那怎么不赶紧去医院?”

“我…本来想递了辞职信后再去。”

“简睿,现在先去医院。我给你一周假,你休息几天等伤好了再来上班吧。”

简睿退出董事长办公室后,方凯奕立即把方君玮叫到他办公室。劈头就问:“你是不是和简睿发生冲突了?”

方君玮一怔,眼睛里马上浮出一抹讥讽:“怎么,他这么快就来告御状了?”

“简睿压根一个字都没提,是我看到他的伤猜出来的。你让他的伤口再次裂开的是吗?”

方君玮头一扬,倔犟地沉默着,嘴唇紧抿成一线。

方凯奕很了解他的儿子,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有多浓的抵触情绪。便放缓语气说:“君玮,我知道你们兄妹感情好,可你要替妹妹出头也不是这样子的吧?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外人是插不了手的,你应该比谁都明白这一点,毕竟你交过那么多女朋友了。像你这样用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吗?”

方君玮这才低下头,半响方闷闷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君玮,我知道你不会有意伤人。你就是性子急躁。你也这么大的人了,该改一改这毛病了。去向简睿道个歉吧?”

方君玮又沉默不语,方凯奕情知他这是不愿意的表现。脸色一肃:“怎么,难道你觉得伤了人很应该吗?”

“我知道我不对,可是让我去道歉我说不出口。爹地,讲和还有其他的办法,我和他的问题我自己解决,您就别管了。”

方君玮回到办公室根本没心思上班,脑子里乱糟糟的。反正没什么事情,他决定出去散散心。叮嘱宋琬几句就下楼了。在前厅一眼看到顾芳喜正和颜妍言笑晏晏,不知怎地就心头火起。他们一家因为她乱成一锅粥,她却若无其事。不由虎着一张脸走过去叫一声:“顾芳喜。”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与硬,一时让颜顾二人齐齐吓一跳。

“方经理,您有什么吩咐?”顾芳喜那一付标准的小职员见上司的模样,让他更加恼怒。怎么在简睿面前她就有那样柔情万千的眼神和笑容?

“顾芳喜,我告诉你,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是不道德的。”

气咻咻地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顾芳喜完全摸不着头脑。颜妍在一旁问:“你和太子爷怎么了?昨晚一起跳舞时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会怎么一付龙颜大怒状,你怎么招惹他了。”

顾芳喜也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呀!天知道他怎么了?”

虽然不明就里,顾芳喜的脑子里却一整天都在想方君玮对她说的那句话。

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是不道德的。这是什么意思?应该是说她喜欢简睿的事情。但她只是在暗中爱慕着他,并没有去和他女朋友抢,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她?难道偷偷喜欢一个人也不道德吗?

***

爱女心切的香蕙若,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决定去医院找简睿的母亲温素心。

虽然两个孩子在恋爱,但双方家长还没正式见过面。她只是听方君瑶说过简睿父母都在某家医院上班,希望能和同是母亲的温素心谈一谈,让她去做做简睿的思想工作。香蕙若要尽一切可能帮助女儿挽回这段感情。她不愿意看到女儿这样的不快乐。只一夜功夫,人就哭成了一朵将萎的花。

寻寻觅觅问到医院的妇产科时,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答复她:“温护士长呀,她刚和医生一起进了产房。有位胎位不正的产妇正在分娩,一时半会出不来呢。”

香蕙若正觉失望,却见面前的小护士朝着她身后探头一笑:“简医生又来找太太了,温护士长这会人在产房呢。”

香蕙若扭头一顾,看见一个很清瘦的中年男人,一身白大褂衬得整个人斯文又整洁。这就是简睿的父亲?父子俩虽然长得不是很相似,但眉宇间沉静的气质如出一辙。

那位简医生看见她时震动了一下,很多男人在香蕙若那样纤柔的古典美会有或短或长的失态。她已经习惯了这一点,毫不以为然地对着他微微一笑。

小护士在一旁道:“哦,对了,简医生,这位女士说有事情要找温护士长。可是她刚好进了手术室。”

简明定定神,对香蕙若微一欠身:“温素心正是内人,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简医生,你好。我是方君瑶的母亲。”

“哦,原来是方夫人,幸会。你是专程来医院找她的吗?”

“是的,有一点事情原想找她谈一谈。不料她进了手术室。”

“一定是孩子们的事吧。她不在,你方便跟我谈吗?”

简明身上那一种斯文整洁的儒雅气质,让香蕙若只稍稍犹豫了片刻,就点头道:“那就打扰你几分钟了。”

***

简睿一回家就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对。父亲的脸板得像花岗石,母亲坐在一旁,看向他的眼睛里既有担忧也有责备。

“简睿,你为什么向君瑶提出分手?”

简明声音并不大,但一字一字都冷硬如石。听得简睿整颗心都一沉。父亲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谁告诉他的?迟疑了一下,他试着跟父亲解释:“爸,我以前就跟您说过。我觉得我和君瑶,我们并不合适。”

“我替你挑中的女朋友你觉得不合适,你是不满意她还是不满意我?”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不满意您呢——”

简明马上打断他的话:“那好,那你马上买束玫瑰去方家,向君瑶认错。”

“可是,爸——”

“你去不去?你不去以后就别再叫我爸。”这句话,简明说得声音更低,语气淡漠如冰。

越是冷越是慢越是代表着他心意已决,简睿很清楚父亲的脾气。虽然他有所预料父亲会反对他的做法,但也万万没料到反对得会如此毫无商榷余地的坚决。他僵在原地,软弱无力地叫一声:“爸——”

温素心在一旁看着父子俩的争执,早就坐立不安了。此刻赶紧出面打圆场:“好了简睿,别再惹你爸爸生气了。你爸爸替你选的女朋友能有什么错,他难道会害你吗?快去方家道个歉,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简氏夫妇一软一硬地夹攻下,简睿无可奈何地奉命出门,去方家道歉。看着他颓然出门的背影,温素心有些不忍心,但看了看丈夫冷峻的脸又把到了嘴边的话悄悄咽下去了。

第三十九章 上

简睿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来道歉,让方家很是松了一口气。

方君瑶红肿着一双眼睛出来,起初还不肯接简睿的花。“你不是说我们不合适嘛,那你还来干吗?”

明明为他哭了一夜,每一分每一秒都盼着他会再度出现,可他真的来了却还是要故作不理不睬状,女孩子的心永远是这样微妙。她是想听男友说好话来哄她。

偏偏简睿一句好话也不会说。他本来就不擅长哄女孩子,何况他还来得心不甘情不愿,只是迫于父亲的压力不得不来。当下只是低着头一味沉默。

香蕙若赶紧来圆场,替君瑶接过鲜花。含笑说:“简睿,你能来我很高兴。你和君瑶都还年轻,性子上有些磕磕碰碰是再所难免的。你们要多给彼此一点时间适应磨合,不要再轻言分手好吗?”

简睿对她十分恭敬:“是,伯母。”

方君瑶放了玫瑰花过来拉他的右手,看着那缠了绷带的胳膊又是泪眼盈盈:“伤口是不是很深?会不会很痛?都是我不好,一发脾气就喜欢乱砸东西。我没想要砸伤你的。”

“我知道你无心的,没事,已经不痛了。”

一场冲突似乎已经过去了。

简睿来时,方君玮不在家,他午夜方带着微醺归来。第二天的早餐桌上,才知道妹妹和男友已经和好如初了。而且双方父母即将为他们举行订婚仪式。

这么快就和好如初了?简睿昨天早晨在地下停车场言辞坚决的一番话可谓掷地有声,怎么到晚上就又主动上门来道歉请求和好?方君玮想不明白,但满腹疑惑,看着母亲和妹妹一脸的雨过天晴状,又咽回去了。算了,听了让人不愉快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简睿那些话他又何必再提及呢?

简睿在父亲的高压政策下,违心地与方君瑶和好了。父亲反复交代他:“君瑶是我眼中唯一的儿媳人选,你必须要接受她并和她结婚。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

简睿和方君瑶即将订婚的消息,很快就在公司里传开了。人人都说,简睿驸马爷的位置看来是不可动摇了。

消息传到顾芳喜耳中,她很平静,因为这个消息方君玮那天晚上就对她说过了。这样也好,他与方君瑶的关系越是明朗化,她一颗心也就越是容易尘埃落定。

“放心吧,一切会过去的。”颜妍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我上高中时喜欢过班上一个男同学。那时候天天放学后故意绕远路回家,只为可以跟在他身后多同一程路。隔着满街熙攘人影看上他一眼,心里就是无尽满足。可现在,我已经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了。忘记他就像抛开一件过时的旧衣服。”

“可是,你永远也抛不开你的旧日情怀,你还是一样记得你曾经在夕阳下等过他。”

“但我记住的只是情怀,他不过是我少女情怀的载体罢了。那种情怀从头到尾只属于我一个人,单相思有时就像自饮自酌,醉的永远只是自己。独酌不成欢,你还是另找一个能陪你一起沉醉的人吧。谈一段真正的恋爱,两个人一起美酒微醺的感觉真得很美好。”

看着颜妍一脸的容光焕发,顾芳喜不禁要问:“看来你已经体会到这种美好了,欧阳旭是能陪你一起醉的那个人吗?”

“可能你不喜欢欧阳旭,但是我却越接触越觉得他很不错。是,他是怕麻烦,凡事能不费力就不费力。但是任何事物都有双面性,正因为他怕惹麻烦,所以他愿意将生活尽可能的简单化。他不会去招惹有夫之妇;也不会左拥右抱一脚踏两船;因为这些都是麻烦事。而且选定了一个合适的女朋友认真交往了,他也绝不会轻言分手,因为分手也是件麻烦事。所以,我倒觉得认识他是拣到宝了。”

“这样说来,欧阳旭的缺点倒也是优点哦。你能这样独具慧眼欣赏他,看来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这样交往下去,我想你们应该会很快好事近了吧?”

颜妍笑吟吟:“如果不出意外,可能今年秋季就会结婚了。”

顾芳喜吃惊:“会不会太快了?”

“觉得合适就结婚了,干吗还要分快慢?真正恋爱长跑几年十几年下来的,未必就比认识了三个月就结婚的人过得幸福。这个是看运气,不是看恋爱时间长短的。如果恋爱期越长婚姻期也就越长,那人人都先谈个二三十年再来结婚好了。”

这话倒也是,顾芳喜再无话可说。只是一抬头,恰好看到小周目不斜视经过前台的身影,不由一怔。曾几何时,他只要出入一楼总会来跟她们谈笑几句再上去,如今却形同路人了。倒不是他小气,耿耿于怀,而是他只要一过来颜妍总刻意避开。颜妍对此振振有辞:我既然对他已经无心,也另外有了男友,就无法再和以前一样与他有说有笑。如果让他产生不该产生的误会反倒不妙了。

颜妍的话也不是不在理,顾芳喜也不能太过劝和他们俩。确实曾经有意的两个人,一朝女方名花有主,再想和从前一样谈笑风生是太过勉强双方了。算了吧,就这样放手吧。小周便绝迹不往前台了,进出也总是匆匆忙忙地一闪而过。

恋爱这种事情上,总是会有人伤了别人的心,也总是会有人被别人伤了心。

***

顾芳喜星期天再去舅舅家‘做苦力’时,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喜儿丫头呀!你要知道你来这里主要是来看舅舅的,不是为你们简总监而来的。怎么他的印章一交货,你就来得这付垮了精气神的样子?”

“舅舅,哪有呀!人家昨晚没睡好而已。”顾芳喜不承认。

“你这个小丫头,你脑子里转什么念头舅舅还不清楚嘛!你趁早死了你那条心,你们简总监虽好,可是他身边已经带着女朋友了。蕙若的女儿跟她妈妈一样漂亮,虽然气质上欠缺了些。但当你的对手还是绰绰有余了。”

“舅舅,真没想到你和我们董事长夫人还有师生之谊呀!她还是个小女孩时你就教她国画了吗?”

“嗯,那时候她才十一二岁,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了。班上几个小男生都对她很好,尤其是纪晨。”

“纪晨是谁呀?也是舅舅的学生吗?”

“一个天赋很高的学生,跟我学了几年国画后真正是青出蓝而胜于蓝,可惜呀!年轻轻就死了。”宁致远说到最后一声长叹。

“怎么年轻轻就死了,出什么意外了吗?”

宁致远却一付不想多提的样子,手一挥:“陈年旧事,你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小丫头打听这么多干什么?去,厨房里有一盆活虾。你把它们一一剪去须足头尾,我要吃活虾。”

“舅舅,你怎么老吃这些麻烦的菜呀!不是鱼就是虾地折腾我,再这样我下回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