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继续爬了一段,我借故口渴要喝水,趁机抽出手来。王璐璐和白马兄也停下来歇息。王璐璐跑来坐在我旁边石凳上大喘着粗气:“真他妈累,小命都快不保了。”

我睨她一眼:“谁说要自己动脚来着?”

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闭着眼睛不再说话。抬头正对上闻斌柔和的目光。在我印象中他的表情总是似笑非笑得让人看了就想发作,难得也有这么正常……或者说是温和的一面。我也累极了,朝他笑笑。他却起身走来,坐到我的另一侧,对着我拍拍自己的肩膀又偏偏头。我白他一眼,看向别处。

闻斌笑着说:“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都像只小刺猬一样,我有那么惹你讨厌么?”

我回头看他,他的脸上又挂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看你那表情就觉得你欠揍。”

闻斌听了哈哈大笑:“不过我就喜欢看你那蓄势待发的样子。”

我没劲理他,他却拢着我的头靠上他的肩膀,我是累极了,一动也不想动。

爬至莲花峰时,眼前的景色让人忘却了一路的疲惫,只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有所值得的。

放眼望去,满目尽是青山云海郁郁苍苍。我觉得自己似是站在云端,一览群山叠叠,旗云袅袅,恍惚间仿佛身至仙境。这一幕苍劲嶙峋巍峨陡峭让人望而生畏却又觉得多了份神圣。我不敢想云层的下面是什么,却又像看一看远处群山交叠之处隐匿了什么样的奇妙景色。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置身清冷云海心里却泛起了一片惊红。那年的那一天,晴空万里,红山满目,我记忆犹新。而那埋藏于心底的年轻眉目却是越来越模糊了。都说初恋就像在湿木上点火,往往是烟雾大于热度。几年来我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只是爱上了那烟雾,爱上了那不得不浅尝辄止的酸涩。我纠结于那些琐碎的片段中久久不得自拔。感到面上一阵清凉后又是摩挲的触感。抬头,却对上闻斌的满眼清明。缓缓地,他将我揉入胸间,良久,我双手垂在身侧,良久。

我们朝着大峡谷的方向继续前行,不一会就下起了小雨。贴山的小路弯弯曲曲,只一步的跨度,就是悬崖万丈。壁沿架着铁链,铁链上挂满了大小各异形状不同的铁锁。据说那些是同心锁,同心人走到这里都会挂上一把属于自己的同心锁,以表二人同心也祈求美满的未来。

看着王璐璐和白马兄挂上他们的同心锁,闻斌笑说:“难得来了,也没其他人,要不就委屈委屈,咱俩也挂一把。”

我挑眉:“是委屈你还是委屈我?”

他嬉笑着说:“自然是委屈美女您了。”

我笑得不置可否,继续前行。

看过了一路的悬崖峭壁云海青松,我们走至了石壁之间。“一线天”景如其名,左右贴身石壁耸入云端,唯露头顶一线天光,壁上粘满水露,说话间有回声。

我仰头看着,感到那天光亮得刺眼,伸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望着天。闻斌也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看来是要晴天了,山上天气就是这样阴晴不定。”温热的光线打在石壁上,山间天气回暖了,脚下泛起了一阵阵的潮热。

走了一路,观望了一路,拍照拍了一路,终于天色渐暗。我和王璐璐不复来时的精神,耸拉着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白马兄将我们带到提前订好的宾馆:“山上的条件不比山下,我们将就一晚明早三四点钟就要出发上光明顶了。”

吃过晚饭,我们和衣睡下。这一晚我时梦时醒,一时是满目惊红,一时是青山云海,一时是草负残雪,一时是耸壁旗云,还有那将我揉入胸间的人,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感觉却是那么的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写了篇游志,就当补上两年前的工作吧

第十三章

恍惚间有人轻轻拍打我的脸:“小男?快醒醒,一会要出发了。”

我迷迷糊糊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闻斌那张好看的脸。可能是还没有清醒利索,我痴痴看了一会,又微微朝他笑笑。他表情一滞,又站起身扯着我的手臂:“这么懒,还不起?”

我坐起身来揉揉眼睛:“露露呢?”

“比你动作快,洗漱去了。”

我急忙穿鞋下地。洗漱完后,看他们几人正在吃早饭,闻斌和白马兄俩人吃的斯文,王璐璐眼神呆滞还似迷糊状。

我坐在王璐璐身边,推了一把她的脑袋:“还不醒?”

王璐璐迷糊中大叫一声:“操!也不看看才几点?”

白马兄挑眉,我在桌下掐了把王璐璐。她立刻坐直身体,像是清醒了许多,继而又挠挠头吐吐舌头。我小心翼翼地看着白马兄,见他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心中才暗吐一口气。

抹黑上路,白马兄牵着王璐璐,闻斌牵着我。看着闻斌那鼓鼓的背包,我强烈要求自己背包:“一大男人还带那么多东西!考虑人道主义精神,我的就不指望你来背了。”

他拉着我背包的手还是不松:“那你叫我来又不用我背包,岂不是违背了你的初衷?反正不沉,总比你累得挺不住了最后还要背你好得多。”

黑夜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得清他戏虐的口吻。

我“嘁”了一声,强行扯开他的手,背上背包朝山顶爬去。王璐璐一路沉默,呈小鸟依人状。由于天黑要仔细脚下山路,我和闻斌也一路无言。

爬至光明顶的时候还不到四点半。山顶要比山下风大得多,温度也低的多。我们找了一处大石并排坐下,望着东边,等着破晓。

我双手环胸,试图将周身的热度锁得久一点。闻斌打开背包,掏出一件大衣递给我。我看了一会那大衣又推了回去:“不要。”

“怎么?”

“你那么心疼自己,背了一路,还是你自己穿吧。”

“本来就是带给自己的。”

见他笑着坚持,我接过大衣,披在我和王璐璐肩头。我俩手臂相环,几乎脸贴着脸,她微微侧头,小嘴就伏在我耳边:“他对你可真好。”

我心头微微一紧。

盼了许久,终于看到天边一线清明。山的轮廓越发清晰,我望着那清明渐渐扩大,透着火红。只一刻,云携天光,托着旭日,东方破晓。

黄山每月间也只有三到五次能看到日出,我们来了便看到了这最美的一刻。我顿然觉得心情开朗,有什么比新生更加美好?我倏地站起身来时,肩头大衣随之滑落。望着那轮新日,我想,“重生”这一幕竟是每天都在上映!

看完日出,我们随着人流下了光明顶,又朝着迎客松的方向走。我感到胃里一阵抽痛,想是在山顶上受了凉。我忍着胃痛又走了一阵。闻斌侧头看我:“不舒服么?”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

“背包给我吧。”

王璐璐过来牵着我:“我们到前面就休息一下好了。”

我点点头,抬头看到闻斌皱着眉头看我,我挤出一丝笑容说:“真的没事。”

说话间我觉得一阵阵疼痛越发难忍。不得不微微勾着背。完了!完了!怎么这时候发病,别说医院了,看着潮乎乎的地,坑坑洼洼全是石头,连个让人打滚儿的地儿都没有,我暗叫老天残忍!

王璐璐伸手来摸我额头:“好烫啊,怎么办?”

闻斌将大衣裹在我身上:“胃疼么?”

“嗯,钻心的疼。”

他左手扶住我,右手在我肚子上按了按。我小声咒骂:“我他妈说胃疼,你按我肚子干嘛,看不出你小子竟是人面兽心趁人之危趁火打劫趁机耍流氓……”

我骂了一阵,直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很显然,闻斌并没有因为我的指责而羞愧得停止对我的“侵犯”,只觉得他每按一下,我就疼得抽一口气。我闭着眼睛,眉头紧锁,感觉身体正在不住地往下滑着。我不管了,就这样躺下也舒服点。听到耳边闻斌说:“估计是阑尾炎,把她放我背上来。”

闻斌每走一步,背上的我就会随之一颠,而每颠一下,我就感觉右下腹一阵刺痛。似乎是听到了我的抽气声,闻斌刻意半蹲着身体予以缓冲,尽量让伏在他背上的我更加平稳。

从我发病的地方到坐缆车的地方之间的距离并不短。一路上,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自己快点晕过去,或许晕过去了就不觉得疼了。可是闻斌却不以为然,他边走边说:“记不记得我们在火车上遇到的那家人,就是以为咱俩是一对的那家人?”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只能哼哼。他继续说:“那大叔下车时,我不是还跟他说了句悄悄话么?”听他这么说,我立即竖起耳朵等着下文。

“你想不想知道我说了什么?”

我心里大骂:“你他妈的故意整我的吧?明知道我疼的没空说话故意刁难我的吧?”

我心里骂的欢,嘴上却只能继续哼哼。

他又说:“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对你说。”听他这么说我觉得我到不了医院就要被他气得吐血身亡了。

“我只想说,思量太多瞻前顾后只会让自己患得患失畏缩不前,既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防患不了自己不想要的,要尊重自己的心才是对别人更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听他说这么一车我真想吐两口血应个景,无奈我……吐不出来。他究竟要说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如果我还能像往常那样活蹦乱跳口齿灵力的话,我一定会说:“你他妈能不能不说复句?来点简单句好不好?”

我们终于坐了缆车下山。白马兄开着车一路狂飙,到了山脚的一家医院。医生说是阑尾炎,看这情况是要尽早手术,问我是不是要马上做。我想着做了手术还要住院,还是回X市再做吧。于是医生给我开了药说:“输个液缓解下,一到回X市就安排手术吧,这东西拖不得。”

不久觉得胃痛缓解了不少,我感受着药液顺着手臂溶入血液,在这盛夏里竟感到一丝舒爽的凉意。我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想到不久后的手术,心里复又哀号,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还是要挨上一刀啊!

白马兄又是一路开车狂飙,下午时分,我们几人终于回到了久违的X市。闻斌帮我办了入院手续,王璐璐回宿舍替我收拾了换洗衣服和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

我在一阵乒乒乓乓中挨了我人生的第一刀,当然我也希望它是最后一刀。

手术后的几天都是王璐璐和闻斌轮流照顾我,白马兄也来过几次,嘱咐我好好休息后,又看着并不那么憔悴的王璐璐时,满眼只剩怜惜啊。这使我心中的负罪感不断攀升。

我笑着说:“我这两天就出院了,会放她好好休息的,你也不用太心疼。”

白马兄尴尬地笑笑,转身出了病房,王璐璐跟着送他出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听得到的心里的某个角落在呐喊。除了爸妈定时的电话关怀,这个城市又有谁能来关心我睡没睡好,伤口痛不痛。偶尔,我也想要矫情一下,无奈客观条件不允许 ,让我对谁去矫情?

不一会见闻斌拎着一袋零食从门外进来。我起身下地,他忙上来扶我。我摆手说:“那么小的伤口,早就没什么事了。”

他扶我起来,目光在床上停了一瞬,又急道:“怎么伤口出血了么?我去找医生来。”说着便往病房外走去。

我心感疑惑,回头看了眼床铺,下意识地摸了下身后,心呼不妙。我朝着走廊大叫闻斌的名字。闻斌忙掉头回来,看着我的时候仍是一脸紧张。

我问:“王璐璐呢?”

“跟白马兄出去了,怎么了?”

“我要去厕所。”

“那你的伤口……”

“伤口好着呢。”他扶着我往外走,我不看他压低声音说:“去帮我买包卫生巾。”他呆了片刻转身出门。

不一会儿,只见可爱的闻斌又拎着一大袋东西回来了。

“不是刚买了一堆么,怎么又买?”

他从袋子里翻出卫生巾若无其事地递给我:“我总不能只买个这玩意儿就出来吧。”

我抬头看他,他漂亮的脸上不再挂着那千年不变的似笑非笑,竟有点点红晕。我低声笑着。

他挑眉:“早知道你不急着用就等王璐璐去买好了。”

我白他一眼,揣着卫生巾出了病房。回来时发现病床上铺了一张崭新的粉红色床单。我又退回门口,看了眼病房号,确定自己没走错,进来又看到隔壁床铺的小桃悠闲地翻着杂志。

她跟我差不多时间住了进来,也是阑尾炎。看我进来,她说:“闻斌刚才抱着床单出去了。”

“嗯。”

我坐在床上,心里尽是暖意。

小桃放下书,看着我神秘地说:“他真不是你男朋友?”

“骗你干什么?”

“那他一定在追你!”

“什么才算追呢?有的时候自己也会想要对周围的朋友好,但那种好与这类情愫无关不是么?”

“他没说过喜欢你?”

我摇头:“没有。”

“哦,那他不是太腼腆了就是人太好了!”

“也不是所有的时候都这样。”

想到他那戏虐的表情讨厌的毒舌,我就忍不住烦躁。我甩甩头,又看着小桃笑着说:“你喜欢?喜欢的话我帮你牵牵线?”

“人家八成是看不上我啊!”

“那可不一定,要不我帮你探探他喜欢什么类型的?”

小桃撇撇嘴继续翻着杂志:“那还用探么,喜欢没心没肺的呗。”

王璐璐从门外进来:“咦?怎么换了张床单。”

“新床单新气象,想换就换喽。”

王璐璐坐在床前拿起一个苹果削着:“对,换换更健康。”

我看着那一指厚的苹果皮抚了抚额头:“大姐,您知不知道现在苹果多少钱一斤啊?”

“这不是为了体现我的技术,厚点不容易削断么?”

“我真不明白白马兄怎么看上你这种人,除了脸蛋想不出你哪点能拿得出手的,所以他能看上你,要么说明他好色要么说明他脑子有问题。”

王璐璐不以为然:“那闻斌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脑子有问题。”

此时闻斌刚好抱着洗好的床单从门外进来:“说谁脑子有问题呢?”

王璐璐嬉笑着转移话题:“我正担心小男嫁不出去呢,你说说她浑身上下哪有一处值得别人看上的,你说得出一处我就请你吃饭!”

士可杀不可辱啊,我大叫:“王璐璐!你有必要这么笃定么?”

闻斌摸着下巴想了片刻:“看来这顿饭我还真是吃不上了。”

我翻身躺下满腹委屈:“我可还是个病人。”

王璐璐看闻斌将洗好的床单凉在外面,继续刚才的话题:“怎么昨天刚铺上的新床单今天就换了。”

闻斌摸摸鼻子说:“哦,小男伤口渗了点血搞在床单上了,她又不方便,我就替她洗了。”

王璐璐拍拍闻斌肩膀说:“闻斌你可真贤惠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有点小忙,实在不好意思啊~~

第十四章

两天之后,我现在基本上已经行动自如了,所以晚上也不需要人赔了。白马兄自是很高兴我解放了王璐璐,闻斌也累了几天,但仍坚持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去。

小桃翻个身问我睡了没有。

“没有,怎么你睡不着么?”

“就剩咱俩了,我有点害怕。”

“唔,有什么好怕的,不是还有我做伴么。”

见小桃不说话,我继续说:“我记得大三那年五一节放假时,对面楼上一个学长上吊死了……而那时候我们宿舍人又都回家了,就剩下我一个了,我也没觉得多害怕。”

“你胆子真大……他为什么要上吊啊?”

“听说是他的导师不准他按时毕业吧……”

“就为这个?那他可真脆弱!”

“据我估计他也就是整了个下策,根本没想死,就是渴望一些关注吧,结果天不从人愿,一不小心弄巧成拙了,啧啧,可怜啊!”

“是可怜,不过要是我我还是会怕。”

“我当时就觉得即便他心血来潮要回来看看那也该先去看望看望他那导师吧,而他导师还健在呢,我一个无名小卒怕什么啊!”

“嗯,有道理。”

半响没声,我开始酝酿睡意。

“小男?你睡了么?”

“嗯?又怎么了?”

“你看过《静寂岭》么?”

“呃,睡觉吧。”

好久,我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于是我躲在被窝里打电话给王璐璐。

“睡了么?”

“还没有呢,你怎么还不睡?”

我正要答话,却听到她身边白马兄的声音:“谁的电话?”

“小男。”

我撇撇嘴说:“你跑去白马兄那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