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谭皎三十(4)

我们望着这一幕,都没有说话。

确实在我们第一次把陈星见抓回警局时,警方对他调查之后,也是觉得他的生平背景,没有任何嫌疑,一直是个勤劳上进的好青年,实在不像一个变态杀手。

究竟是他在父母和旁人面前,永远是另一副面孔?还是这是盲目而懦弱的父母,对孩子毫无原则的维护?

可这其实是和犯罪心理学原理相悖的。从家庭、背景、周边关系看,陈星见确实没有暴露出任何罪犯和精神病态的特质。到底是什么,令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

我和壮鱼坐在警局对面的一间小铺子里,喝冰饮,顺便等沈时雁,他在警局还有些事。

我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却见壮鱼脸色略绷。刚才我们在警局时,她几乎就全程一言不发。看样子,竟是有心事。

我笑了,说:“怎么?思春了?还是昨晚欲~求不满?”

壮鱼很难得没有回怼,而是埋下头说:“靠,我有点郁郁不得志。”

“为什么?”

少女吸了一大口沙冰,没好气地说:“不是说了大伙儿一起救邬妙吗?可我一点忙也帮不上。沈时雁他就是干这个的,自然不用说。你嘛,半桶水专家。连你家邬遇也是老神在在的,感觉很关键。就我,啥也帮不上忙。老子还从来没这么没用过。”

我忍不住笑了,说:“大家专业不同嘛。你懂科学,肯定要到最关键的时候才发挥作用,鱼大神。而且吧……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你在这里,我安心,开心,沈大雁估计也充满了干劲。”

壮鱼斜瞥我一眼:“你的意思是……我是你们的春~药?”

我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少女鱼却托着下巴,望着不远处的警局,那里正有一两个制服笔挺的小哥走出来。她说:“那种感觉吧,你知道从我和他重逢起,那我的地位就是挺高大的,虽然也被强吻了几次……但老子也是没有输下风啊。可现在,在案件面前,他什么都懂,我什么慢半怕,我靠那种转攻为受的感觉,老子真的适应不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爱情啊。我瞧她一眼,都懒得开导了。

说曹操曹操电话就来了,我的手机响了,接起:“时雁?”

沈时雁的语气依然一板一眼:“你们在哪里,我这边完事了,过来找你们。”

我刚要说话,冷不丁听到壮鱼嘀咕:“呵……联络电话都不打给老子,打给有夫之妇,就因为老子听不懂刑侦术语吗?”

我头也没抬,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说:“等一下,我们过来,我还有事想了解一下。”

我想进一步了解的,还是陈星见。

好在警察们对我们极其宽厚配合,除了拿到了邬遇要的陈星见的行车记录仪拷贝,还让我们进入证物房,看到了陈星见被捕前身边拥有的所有东西。

不过据他们说,行车记录仪他们也早想到了,案发之前,陈星见之前曾经去历史上第一名受害者陈柠朦的工作地点踩过点,但并没有拍到另外的可疑车辆。此外,之前一些的记录几乎都被洗掉了,可见那个人的谨慎。可能这东西,对邬遇也没什么用吧。但我还是带走了。

第246章 谭皎三十(5)

至于陈星见,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东西可挖。这是一种直觉,我也解释不清楚。也许是因为他和那个人,给我的感觉都太像了。犯罪心理讲究行为分析,陈星见的直接行为我们已经观察过了,现在可以观察他的间接行为,譬如他身边的物品,他随身带着的东西,说不定也能发现行为特征,进而发现线索。

证物房就在审讯室楼下,我们还能听到楼上的脚步声。值班老头让沈时雁在表格上签了字,就把东西递给我们,自己去后面整理了。明亮寂静的灯光下,我们三人拿着那一小包东西,在桌前坐下,戴着规定的手套一样样拿出来看。

一个精致打火机,半包烟。这些警方全都鉴定过,除了陈星见的指纹没有发现别的,所以暂时没有进一步的价值。一个很小的记事本,令我意外的是,上面起初还记满了工作上的各种事项:开会、会面、订货……到后来就是空白的。可见陈星见原本还是个真正在开公司的好青年。

一根很细的铂金项链,吊坠是块小石头,拇指大小,不知什么材质,里头还有盈盈折射的光线。

钱包,里面有身份证,一叠现金,驾照……

“你在干什么?”沈时雁突然出声。我抬起头,看到壮鱼不知何时从背包里摸出个手持探测仪样的东西,正把那打火机放进去。

壮鱼被他一质问,面色微红,淡淡地说:“哦,这是我从实验室背来的小磁力仪,可以加正反磁场、电流,检测物质属性,你们看。”

沈时雁:“……”

我:“……”

这壮鱼,大概是被压抑得有点不正常了吧。还有,她和沈时雁过来苏州过来救我帮我,带这些东西干什么?不过转念一想,我居然觉得她机智,抬头说:“好东西,壮鱼,回头把这个借我。”

两天后,当时空再次扭转,我会把这个东西放在身边。虽然可能带不去那个空间,但看看能测出什么呗?

壮鱼明显领会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我就是为你带的。”

我说:“不过你用它搞打火机是什么意思?”

壮鱼:“……”

沈时雁不赞同地看着她:“别胡闹,放下证物。”

可壮鱼哪里是听话的主儿?更不愿意听他的话,慢吞吞放下打火机,突然又拿起那吊坠,放进探测仪中间,瞎晃起来。

“你……”沈时雁话还没说完,我们仨突然都盯着壮鱼的手。因为就在她把那吊坠放进探测区域的一刹那,探测仪的指针突然动了,几乎是猛地一甩,就打向了最高指数,然后不动了。不知道是我眼花,居然看到那吊坠里有光闪了几下。

壮鱼显然也看见了,骂了句“卧槽!”明显特别兴奋,盯着吊坠。

然后探测仪的指针,开始来回混乱转动,看得壮鱼瞪大了眼。

“这……代表什么?”我问。

壮鱼吞了吞口水:“代表……老子的探测仪,已经被它搞残搞死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妈的陈星见平时带了个电磁信号发射器在脖子上?”

我的心头猛地一震。

只觉得某些事就像深渊,重新让我窥见了新的黑暗。

就在这时,我们头顶,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跑动,发生了什么急事?沈时雁几乎是立刻站起来:“我去看看!”

我和壮鱼也放下证物,走了出去。没多久,沈时雁就下来了,脸色凝重:“就在刚刚,陈星见突然毫无征兆的,陷入了深度昏迷,已经送去医院了!”

第247章 邬遇三十(1)

————邬遇视角————

谭皎抬头问我:“你说那个古怪的吊坠,和陈星见的昏迷不醒,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答:“我是唯物主义者。”

谭皎盯我一会儿,噗嗤笑了:“都这样了,你还唯物?”

我说:“它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你的猜测。另外无论有没有关系,只有找到真相,才是确切答案。猜测反而会让思路狭窄。”

谭皎立刻撇撇嘴:“你总是这样理智吗?我有没有说过,你其实挺乏味的?”说这话时,她眼睛里却闪着亮光。

我说:“我乏不乏味,你都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一旁坐着的壮鱼突然抬起头:“喂,这里还有一个活人。能不能不要秀恩爱了大珠?”

谭皎淡道:“有本事你也秀啊?”

壮鱼顿时不吭声了,冷冷笑了一声。坐她身边的沈时雁,埋头沉默。

我已能够坐起、下床,只是走不了。滑动鼠标,继续看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从陈星见的行车记录仪里拷贝出来的视频。只有短短两天的,之前的据说数据都会抹掉了。谭皎怀疑,这段过程之所以没有被洗掉,是因为两个变态想要记录自己犯案的全过程。只不过目前看来,对我们寻找线索,依然没什么用处。

那是历史上第一起陈柠朦案发前两天。

前面都是空白。

夜晚,车前是一条小路,陈星见开了出来,拐弯后又开了一小段,前方是间餐厅——陈柠朦打工的那家。

陈星见在路旁将车停好。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餐厅里人来人往。穿着制服的陈柠朦时常会出现在视野里。没有人说话,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第二人,并不在他的车上。

渐渐的,有一缕白色烟雾飘过摄像头。陈星见抽了一支烟,便熄火。

直至一两个小时后,才重新发动车子,掉头离开。这时餐厅早已下班,陈柠朦也已回家。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两个晚上。我猜想就是在停车熄火那段时间,他们下了车,在跟踪陈柠朦、踩点。

“还是一点都没拍到吗?”谭皎问我。

我摇了摇头。在谭皎自称受害者举报他们之前,我们也去过这家餐厅踩点。我总感觉,在这里还遗漏了什么线索,一时却想不起来。

于是我反复看这段视频。

也不知过了多久,谭皎忽然拍拍我的肩,脸上又是格外冷静认真的样子:“喂,我有个新想法。”

我们三人全停下手里的事情,听她讲。壮鱼手里还拿着那个坏掉的探测仪,之前她一直在查这方面的资料——什么物质或力量能让探测仪都爆表;沈时雁在仔细审读每一份卷宗口供;谭皎则对着陈星见的审讯视频,托着下巴像是在发呆。却没想到她又有了新的发现。

“之前我们分析过,邬妙’应该在的地方’,是哪里。”谭皎说,“总是从逻辑上分析,却忽略了感性的因素和受害者之间的共性。”

她在墙上地图上画了几个圈,我一怔,因为恰好把每个受害者和尸体发现地点,都圈在一个很小的圈内。

第248章 邬遇三十(2)

“阿遇,你说过,每个受害者,都是在家附近发现的。”她说,“陈柠朦,家附近的垃圾桶;刘小江,也是;许静苗,则就在家里发现碎尸;叶寻依,是在那所大学对面的荒地;还有邬妙,阿遇你从家里就指给过我看,附近的一家汽车旅馆里。她们,都被凶手安置在,可以看到家的地方啊。”

我心里有些动容,说不出什么滋味。壮鱼和沈时雁则都凝神听着。

谭皎眼里有锐利的光:“陈星见在审讯里,无意透露过,几乎每个受害者的选择、地点选定、当晚动手,几乎都是第二人亲力亲为——家于他而言,有非常特殊的意义。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发现,因为对于很多的精神病态来说,家都是所有罪恶、伤害、欲望、快乐的源头。既然邬妙是他最后的最重要的猎物,那么这个’应该在的地方’,必然同家有关。那是归宿,也是结束。”

沈时雁沉吟开口:“可是邬家附近我们已经在收到他的信后戒严,而且几乎所有的汽车旅馆、无人小巷,还有你说的可以看到日落的高层建筑,都已排查过一遍,并没有发现。”

我心念一动,说道:“不是我家。”

沈时雁和壮鱼同时一愣,谭皎已抬起那清澈双眼看着我:“阿遇说得没错,不是受害者的家。这样最后一次犯罪,破釜沉舟的对决,他会回到哪里?”

壮鱼一拍大腿:“他自己的家!”

谭皎点头:“没错!”

我静了一会儿,说:“可是我们连他的身份都不清楚,又怎么知道他家在哪里?”

谭皎抬头看向地图,说:“目前是还不清楚。可是仔细想想,其实是有方向的。警方已经查明了,陈星见把你引去的那家咖啡厅,是他的产业——当然他本来以为你根本逃不掉的,所以在自己地盘动手;还有囚禁你的地下室,也是他名下的一套房子。那我呢,那个人是怎么知道近郊山里,有那么一座人迹罕至的小木屋,而且对周围的路那么清楚很快就逃不见了?既然我也是他的终极目标之一,他没有把我带去陈星见的地盘,而是带到那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回家。”我慢慢说道,“意味着那片区域,或许离他家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