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看了她们几眼,笑了声,道:“不用着急,会轮到你们的。”然后将她们推开,拖了我就往外走。

未沙过来拉住我的手:“小桀——”

我笑了笑:“没事的。你们别担心。”

那男人很粗暴地打开未沙的手,将我推出牢房,带到一间审讯室里,关上门之后,就开始以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这审讯室很小,没有窗,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他没做什么指示,于是我顺手拖开一把坐下来,等着他开口。

他咽了口口水,问:“你叫什么?多大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审问。我皱了一下眉,还是回答:“欧阳桀,十八岁。”

“这么年轻就参军了吗?”他抬腿坐上我面前的桌子,目光居高临下地往我领口瞟。

我很厌恶地瞪回去:“我不是军人。”

“那就好办了。”这家伙笑眯眯的,“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想办法放你出去,好不好?”

果然是个想趁机占俘虏便宜的家伙。新帝国军为什么还有这种下流的人渣?唔,是他先想占我便宜的,如果我出手打人,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正这样想着,那家伙已一边恶心叭叽地笑着,一边将手伸向我的胸口。我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就是一摔,他整个人被我甩出去,撞在墙上,再跌了下来,费了点劲才爬起来,已经是一脸的气急败坏,一面大叫“你这混蛋竟敢打我”一面将手伸手腰间。

我估计他是想拨枪,于是冲过去就是一脚,把他踢得在地上滚了几圈,再跟上去一脚踩在他已经抓住枪的右手。

骨头折断的声音夹在他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里显得非常细微。我笑了笑,伸手捡起他那把枪来,看了一眼之后,发现我不会用。虽然在麦克罗斯的时候,相良和老爸都跟我说过一些枪械的知识,但现在来说,那些都已是完全用不上的老古董了。

趁着我看枪,那个人渣不知按了哪里的警报器,一时间警铃大作,才过了几秒钟就有好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过来。

那人渣握着自己的右手,向冲来的士兵道:“这个女人抢了我的枪,意图逃跑。”

于是刷地好几个乌黑的枪口都指向我。

我几乎立刻就把手里反正拿着也没用的枪抛过去,然后举起了双手。

这种时候抵抗显然很徒劳,而且,我也没什么要抵抗的必要。如果他们把我往上交,不管交到哪个提督手里,情况也许都比现在好得多。

那几个士兵很明显地都怔了一下。也许是没想到我能把那个人渣打成那样,也许是没想到我会自己缴械投降,总之一时间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先有动作的反而是那个人渣。那家伙拖着伤手,跑去捡了自己的枪,对着我就开了一枪。

即使在修炼灵力之后,我的速度已比普通人快上数倍,但在这么短的距离要闪开这种激光光束还是很勉强。我只来得及往旁边跃起,激光擦身而过,左臂已经挂了彩。

刚刚真应该直接踩死他!

我正这样恨恨地想着,那家伙又开了第二枪。

“闇啸。”

情急之下,我将斩魄刀叫了出来,横在身前一挡。很意外的,居然真的挡住了。激光光束射在剑身上,又折射出去,而闇啸没有任何损伤,甚至比以往更亮了,杀气大盛,寒意逼人。

“闇啸,好样的!”我赞了声,握紧刀站直了身子。

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闇啸,我们来大干一场吧。

闇啸回应一般,在我身中轻颤。而对面几个士兵都惊得目瞪口呆,那个人渣甚至连枪也握不稳,睁大眼盯着我叫:“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我笑了笑,“我叫欧阳桀,十八岁的普通高中生而已。”

他大叫了声,又企图开枪。

怎么可能让他得逞?我一个箭步就抢上前去,一脚将他手里的枪踢飞,闇啸已架在他的脖子上,轻笑道:“要不要试试看,是你们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

这人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口里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什么,反正我是一个字都没听清。到是清楚地听到后面有人冷冷道:“真是有够难看的。”

这个声音是——

我放开手上的人渣,转过身去,果然看着罗严塔尔带着几个侍卫站在那里,皱着眉,金银妖瞳冷冷看着这边,一脸嫌恶的表情。

我收了刀,弯腰行礼:“元帅阁下。”

其它的士兵们也都行了军礼。

罗严塔尔看一眼我,再看一眼旁边的士兵和那个人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跌在地上,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于是我道:“这位长官刚刚带我来这里,说要审问,但什么话也没问,只是对我动手动脚。我妈咪说啦,对付色狼就应该打到他动不了手脚为止,于是我就打了他。就是这样。”

罗严塔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吩咐身后的人把那人渣带下去彻查处置。

“等一下。”

一个半秃的中年男人从走廊那边走过来,开口制止要去拖那人渣的士兵。这人个子不高,头倒是很大,而且看起来肌肉发达的样子,皮肤却又红润而富有光泽。总之怎么看都很恶心。

这恶心的中年男子向罗严塔尔道:“罗严塔尔元帅为什么不问过我,就要擅自处置我的部下?”

罗严塔尔只是冷冷撇了他一眼,轻蔑地哼了声:“我说为什么帝国军中还有这样的败类,原来是你的部下,那就不难想像了。作为国家安全局的局长,你到底是怎么管束自己的部下的?”

原来这人就是国家安全局的局长朗古。果然是个很恶心的人。

如果眼线可以杀人的话,罗严塔尔想必已被这时的朗古杀了无数次。他盯着罗严塔尔,道:“就算是统帅本部总长,罗严塔尔元帅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国家安全局的内务事宜,不在元帅你的管辖范围之内吧。”

“对女性俘虏施暴这种事情也算是你们国家安全局的内部事宜吗?”

“既然皇帝陛下将这批俘虏交由我局来审查,要用什么方式审查,自然也由我们来决定。”

“真是下流无耻!”罗严塔尔叱责道,“你把帝国军人的尊严和荣誉当成了什么?掩饰包庇部下的恶行,还想用皇帝陛下来压人吗?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说的话,这些人本来就是我部的俘虏,我去请示陛下,就由我亲自来审查好了。”

说完之后,罗严塔尔命令部下调集人手,对我们这些俘虏严加看管,不要让国家安全局的人接近一步,然后便拂袖而去。

朗古以非常恶毒的眼神盯着罗严塔尔的背影,低声道:“你就只管得意吧,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从莱茵哈特把大本营迁到费沙,到罗严塔尔去世,只有一年多时间。

的确是不久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心头一凉,下意识已向罗严塔尔离开的方向跑过去,才跑出几步,就被士兵拦下来,于是我大叫了声:“罗严塔尔元帅!”

他停下来,看着我。

我却不知要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脑海里只有那个冰冷的十二月十六日。

那鲜红的血和他苍白的容颜。

然后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滑了出来。

罗严塔尔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仍然皱着眉,但声音却稍微柔和了一点:“放心,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我不是为那个哭的啊。

我只是…我只是…

一想到面前这男人的生命只剩一年时间,就很心痛,痛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结果我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走了出去。

托罗严塔尔的福,我们的待遇好了很多,而且审查也很快结束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会把我们关起来审查,一方面是因为对“地球”两个字敏感,另外也因为不相信我们来自一千多年前。因为太空堡垒上的很多技术,即使放在现在,也是非常先进的。他们根本不相信在一千多年前的地球会有那种科技。想来也是,当时在麦克罗斯,老爸他们也说太空堡垒是个只有少数人才知的机密,到我们突然消失了,自然就更加不会为人所知,更别说记入历史传到后世了。

也不知格罗巴尔舰长他们后来是怎么解释清楚的,总之最后的处置是太空堡垒由帝国军接管,飞船上原本的乘员依然回到太空堡垒各司各职,但是要接受帝国军的管制,并且无条件协助军方对太空堡垒进行研究。对我们一行人的处境来说,能有这种结果,已算不错了。而且格罗巴尔舰长还极力向军方为我跟阿骜这两个平民争取我们应有的自由。他们倒是很大度地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于是我和阿骜就被释放了。

得到所谓的自由差不多一整天之后,我们坐在一个广场的喷泉旁边,听着彼此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之后,相对苦笑。

虽然自由了,但是,我们在这里其实根本就举目无亲无处可去。而且身上还没钱!我们也试过想找工作,但结果非常不理想。虽然说费沙目前勉强还算是自由商人的自治领,但因为莱茵哈特刚把大本营搬到这里的关系,各种各样的审查反而严密。不要说学历证推荐书,我们两个根本连户籍和身份证明也没有,找了大半天,连洗盘子都没人敢用我们。

我甚至忍不住开始怀念那所监狱,至少有吃有住。

于是我笑了笑:“你说我们回去找他们主动要求再做囚犯,他们会不会接受?”

阿骜白了我一眼,“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我耸耸肩,“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至少要想办法填饱肚子吧。”

阿骜坐在那里,没说话。

于是我看着前面走来走去的人群,叹了口气,道:“不如去偷去抢或者傍个大款来养——”

“你敢!”阿骜打断我,皱着眉,“都到这时候了,你就不能想一点正经事情么?”

“我很正经啊。”我笑了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总不成要在这里当街卖艺吧?”

如果我在这里吆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有钱帮个钱场,没钱帮个人场”然后耍一套伏虎拳,会不会有宪兵冲出来直接把我再抓回监狱里去?

这样想来,倒也不错。正想要试试的时候,阿骜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拿出一支口琴来。

“咦?你还带着这个啊。”

“嗯,一直带着。”阿骜应了声,将口琴凑到唇边,开始吹。

现在已是黄昏,天边的云彩都被染成橙红色,婉转的旋律在风中缓缓流淌,不知为什么,就沾上了一些感伤的情绪。

我坐在阿骜旁边,静静地听。

直到阿骜一曲吹完,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子走过来,把几枚硬币放在阿骜面前的地上。

阿骜微微抬起眼,向她微笑:“谢谢。”

女孩子红着脸跑了。

切,不让我去找人养,自己这不也算是在卖笑么?我重重哼了声,扭过头瞪着他。然后 不由得怔了一下。

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别的原因,自从上了太空堡垒之后,阿骜的身体像是变差了,经常会一副很虚弱的样子,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眼却显得更黑,黑得深沉,似有无限心事。这时夕阳的余晖斜斜照下来,他细碎的留海在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随着风和他的呼吸,微妙变化,映着他唇畔的微笑,就像有什么的羽毛刷过人的心尖,柔柔地痒。

“在看什么?”他轻轻问。

我忽地回过神,说了句“没什么”,飞快地背过身去。

双颊烫得发痛。

疯掉了。

我暗自骂了自己一声。

这世界疯掉了,阿骜疯掉了,难道连我也要疯掉了吗?

阿骜捡起那几枚硬币,放到我手里,轻笑道:“不知能不能买到可以吃饱的食物啊。”

“我去那边的小店问问看。你继续吹好了。”

我接过硬币,逃也似的跑开,一直到看不见阿骜的影子才停下来。

风大了些,鲜红底色上绣着威武有翼黄金狮子的旗帜在我头顶迎着风猎猎作响。

我长叹了一口气,要想想我现在在哪里啊,这是费沙呢。自皇帝莱茵哈特以下,有一万个才貌双全的年轻将领,我对着自己的弟弟,对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痒个什么劲!就算犯花痴,也该去对罗严塔尔这样的犯吧?

嗯,决定了。

就把罗严塔尔当成我在这里的目标吧。

罗严塔尔攻略,第一步

 

再次见到罗严塔尔是几天以后。

我们终于找了份工作,在一家酒吧当招待。

那天晚上很意外地发现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穿着便装走进来。于是我特意跟人调了工作送酒过去,甜甜叫了声:“元帅阁下,您要的酒。”

罗严塔尔看到我显然也很吃惊。

“上次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把酒开了,倒入桌上的酒杯。

米达麦亚苦笑了声,“原来你在费沙的平民酒吧也有熟悉的女孩子了啊。”

“不,你误会了。这个好像是上次那艘太空堡垒里的人。”罗严塔尔解释,然后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继续在太空堡垒服役吗?”

“因为我不是太空堡垒上的军人啊。所以被释放了。”

“哦,原来格罗巴尔说的平民就是指你啊。”

“嗯。”我笑眯眯地应声,重重点头。

米达麦亚看着我,皱了一下眉:“看起来年纪很小的样子,在这种地方工作,没问题吗?”

虽然是听说过在西方人看来,东方人都比较显年轻,但我还不至于看起来很小吧?

“我满十八岁了。而且,我们没有户籍证明又没有担保人,有个地方能收留我们工作已经很不错了呢。”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对面两个可都是政府高官,让他们知道这个酒吧在这种非常时期雇佣来历不明的人,会不会有问题?于是我又试探性地问:“你们应该不会追究这个吧?”

罗严塔尔笑起来:“放心,我们今天只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出来喝酒而已,不谈公事,何况这种事情,也轮不到我们来管。”

“但上次的事,据说也轮不到你管啊。”我小小声地说。

“那不一样,那是军方内部的腐坏问题,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帝国军人都不可能置之不理。”罗严塔尔道。

“上次什么事?”米达麦亚问。

“我跟你提过的,就是国家安全局那几个败类的事情。”罗严塔尔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依我的性子,都该当场毙了。”

“原来就是她么?”米达麦亚顿了一下又道,“像朗古那种家伙,陛下为什么还会容许他继续在新政府里担任职务呢。”

罗严塔尔又喝了一口酒才回答:“也许是陛下另有考虑,也许,只是那个人的原因而已。”

听到“那个人”,米达麦亚露出一种厌恶又很无奈的表情来,把头扭向一边,却正看向我所在的方向,于是向我笑了笑:“真是抱歉呢,让你碰上这种事情。如果你受到什么伤害的话,我愿意代表军方作出赔偿…”

“真的受到了什么伤害,赔偿什么的也不过就是句空话。”金银妖瞳的元帅打断了友人的话,然后也向我笑了笑,“不过这位少女的话,我想应该也并不是什么会逆来顺受的人呢。”

于是我也笑了笑:“我妈咪说了,对坏人逆来顺受,就是跟坏人同等的犯罪。所以,当有人意图对你施暴的时候,就应该比对方更暴力。”

米达麦亚一口酒喷了出来。罗严塔尔也像是被呛倒了,咳了两声才道:“你妈咪倒是教了你一些很有意思的言论呢。”

好吧,其实我家老妈什么也没教过我,这只是我自己理解的东西而已。不过我觉得加这么一句会比较有说服力,就好像金田一每次都要说“以我爷爷的名义发誓”一样。

于是我继续笑眯眯,给米达麦亚递上手帕。

“谢谢。”米达麦亚接过去擦了擦嘴边和身上的酒渍。罗严塔尔则微微偏着头看向我,“不过,如果你一直贯彻执行这种理论的话,在这种地方工作,真的没有问题吗?”

“咦?”我一时没搞明白他指什么?这种理论和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罗严塔尔向旁边一桌喝得醉醺醺的家伙抬了抬下巴,“酒吧这种地方么,总会有一些喝醉的,或者假装喝醉来占便宜的家伙啊。”

“咦,听来元帅你好像很有经验哩。”

米达麦亚又笑起来,罗严塔尔也笑笑,薄薄的唇微微上声,异色的双瞳看过来,“你觉得我需要么?”

老实说那瞬间我被电到了,怔了半晌才道:“元帅你的话,立场或者会反过来吧。”

“哦?怎么说?”

“也许会有很多女人在元帅面前装醉,或者企图把元帅灌醉吧。”我笑,“如果是元帅的话,连我也会很开心地逆来顺受呢。”

“那还真是荣幸。”他笑了笑,“那要是别的人呢?”

“唔。”我做思考状,“我想,如果动作幅度小一点,出手速度快一点,也许他会不知道自己的手骨是怎么断的吧?”

两位提督怔了一下,然后对视一眼,都笑起来。“呀,那可得小心一点。”

口气完全是大人对自家小孩不知天高地厚的吹牛的包容。摆明了就是不信我能做到嘛。不信拉倒。这时吧台那边在叫我,于是我向他们弯腰行了个礼,回去做事。

大概过了三四天的样子,罗严塔尔再次光临了这间酒吧。这次是一个人来的。他进来的时候,我刚好给了一个借酒装疯想摸我大腿的家伙一记狠狠的过肩摔,正在被店长教训。

“你是怎么回事?叫你来是做招待,又不是让你来做打手!本来看你们姐弟长得不错才留下你们的,但你看你做的这是什么事?才一个星期,你就打伤了好几个客人!我们这里请不起你这种人,快点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去。”

罗严塔尔仍然是一身便装,站在那里,看着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耸耸肩,“如你所见,我被开除了。”

他看了看那个被抬出去的醉汉,皱了一下眉:“你不是说动作小一点速度快一点,就不会被发现么?”

“呀?元帅你还记得那些话啊?”我笑笑,搔了搔头,“虽然我是那么想啦,但是常常还没等我想好怎么隐蔽,手就不听指挥的自己先动了呢。”

罗严塔尔也笑了声,“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只好再找其它工作了呗。”

“你们没有户籍没有背景只怕再找也还是只能找到这类地方吧。”他皱了一下眉,“这样吧,你找新工作的时候,我来当你的担保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