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许那位雄心壮志想把全宇宙都握在手中的黄金狮子在签署之前念给我听的那份处决书之前,都没有想过他的帝国里,居然还必须要用到朗古这种恶心的小人。

也许,真的要到了某种程度,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

阿骜又看了我一会,没说什么,上班去了。

说起来,这件事倒让我很郁闷,我整天在外面跑,整天碰壁,倒是阿骜,第一次出去应聘,人家就当场拍板要了。是在一所学校里做音乐教师。他很喜欢小孩子,又很喜欢音乐,所以也开心地当场同意了。

本来我这种身无一技之长又不熟悉环境的家伙,也就只能做服务生清洁工之类的工作,但是自从有了户籍之后,反而连这类活都完全没有人肯请我。费沙的人本来就还没有习惯新帝国政府的统治,背地里怎么样不知道,表面上完全是应应诺诺战战兢兢,谁敢雇佣帝国元帅的妹妹去洗盘子?

阿骜倒是很满意这种状态,说他可以养活我,让我在家里做米虫算了。然后他每天上班教小孩子拉提琴,下班回来教我做料理,过得很开心的样子。

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我想他会宁愿一辈子这样过下去。

但是,我记得,大概是十一月就出了兵吧。

不到一个月了呢。

那天阿骜回来,给我做了冰淇淋。

我愣了一下,“都是秋天了,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一直想做的,但是前阵你不是一直拖着我做别的嘛。”

我又愣了一下,他叹了声,耸耸肩:“你果然忘记了呢?算了,就当我心血来潮好了。”

老实说,我还真没想起来有什么关于冰淇淋的事情。于是只坐在那里看着他做。看着他往奶油冰淇淋上加水果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罗严塔尔好像快生日了吧?于是跟阿骜说:“教我做蛋糕吧?”

“怎么突然想做蛋糕?”

“罗严塔尔要生日了…”

阿骜转过身来看着我,很久之后,才轻轻道:“姐姐你真的很喜欢他呢。做便当,做蛋糕,甚至,根本对其它男人视而不见…”

“咦?有吗?”

“你以为拜耶尔蓝上将完全只是为了公事才每天来这里的吗?”

我呆愣地眨了眨眼:“不然是为了什么?”

阿骜把冰淇淋放到我面前,又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对于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会装傻吧?”

我吃了口冰淇淋,赞了声,“阿骜你好厉害。这个也教我吧。”

“好啊,但你到底想先学做什么?”

“蛋糕。”

于是我就连续做了几天蛋糕。结果本来每天按时回家吃晚饭的米达麦亚都开始找借口在外面吃完才回来,一回来就板着脸一副还有公事要办的表情进书房。伊尔斯则干脆一看到我端着蛋糕出来就躲得不见人。甚至连青龙都叫不出来了。这才做出个勉强拿得出手的蛋糕来。

阿骜试吃过之后,表示勉强算是可以吃了。

“耶。”我比出胜利的手势,欢呼。

阿骜只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我:“我从没见过你在打架之外,这么用心的去做一件事情。”

“谁说的,我也有很用心的学过画画和骑机车,你没看到而已。”

阿骜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铃响起来。伊尔斯在我开始做蛋糕的时候就已经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于是阿骜开始收拾厨房里的东西,而我则跑去应门。

门外是米达麦亚和拜耶尔蓝。

“咦,大哥你忘记带钥匙吗?”我开了门,一边问。

米达麦亚看着我,脸色好像有点发青,“你这个样子,不会又在做蛋糕吧?”

“嗯。”我看了一眼自己,围裙上还有面粉,手指上也还沾了奶油,于是一面舔着自己手指上的奶油,一面含糊不清地问,“大哥你要吃吗?”

“不,不要了。”米达麦亚满头黑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难得人家做了能吃的蛋糕,正在得意啊。真不赏脸。于是我撇了撇唇,问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拜耶尔蓝:“拜耶尔蓝上将呢?要不要吃我做的蛋糕?”

他之前好像在看着我发呆,我叫他时才回过神来,红着脸,慌忙应了声:“啊?”

米达麦亚把脱下的披风交给不知几时跑出来的伊尔斯,回头向拜耶尔蓝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吃。”

我嘟起嘴,“大哥你不要拆我台嘛。”

他轻咳了声:“但我也不想我最得力的部下明天要请病假。”

“哪有那么夸张?我又没有放毒药。”

“应该说那些食材到了你手里就变成毒药了吧?”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看:“大哥你现在说话比罗严塔尔还毒了呢。”

“哦,那个男人倒是连毒药也不怕呢,今天还问我为什么这些天都没有便当了。”

“咦?真的吗?”我开心得跳起来,伸手就抱住米达麦亚的手臂,“你没告诉他我在学做蛋糕吧?说好要帮我保密的哦。”

“没有。快点给我松手,你把我的衣服上弄得都是面粉了。”

这时阿骜泡了茶出来,于是我顺便就去切了一块蛋糕端到拜耶尔蓝面前:“来,拜耶尔蓝上将,请尝尝看。”

拜耶尔蓝看一眼我,看一眼蛋糕,再看一眼米达麦亚,然后咽了口口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壮烈表情,叉起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

米达麦亚一副“算你厉害”的表情看着他,我也眨着眼睛看着他,巴巴地问:“怎么样?”

他看着我,突然又红了红脸,然后就好像是被噎住了,咳了两声,自己伸手轻轻捶着自己的胸口。我端过茶给他,又帮着顺顺他的背,叹了口气:“不是吧?我以为这个已经做得很成功了呢。”

米达麦亚一脸“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表情,“看,我说吧。”

过了一会,拜耶尔蓝缓过劲来,也没说什么就端起那块蛋糕来,继续吃。

米达麦亚皱眉道:“你不用这么勉强的。”

拜耶尔蓝道:“没有勉强,是真的很好吃。”

米达麦亚道:“你明天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味觉系统?”

“元帅你也尝尝看就知道了。”

听到拜耶尔蓝这么说,我眨巴着眼睛看向米达麦亚,“大哥?”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不要了。拜耶尔蓝你吃完蛋糕就来书房吧。”说完就先去了书房。

拜耶尔蓝应了声,三口两口把蛋糕吃完了,放了盘子,向我道谢。

“你真的觉得好吃吗?”我问,“现在大哥不在,不用给他面子,实话告诉我吧。”

他红着脸,笑了一下,“是真的。”

我笑笑:“如果你喜欢的话,我把剩下的都包好给你带回去吧。”

“耶?可以吗?”

“当然啊,我做了很多。而且你看到啦,大哥又不赏脸,吃不完也是浪费。不如你拿去,谁想吃就给谁吃好了。”

“那就多谢欧阳小姐了。”他向我点点头,就去了书房。

于是我把剩下的蛋糕都包起来放在那里。

等他要走的时候,看到那两大袋子,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给了米达麦亚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大义凛然地提走了那两袋蛋糕。

生日快乐

罗严塔尔生日前一天的时候,米达麦亚把一份什么文件忘在家里了,打电话叫我送过去。

我送到的时候,他正和几个僚幕在开会的样子,于是在小会议室门口等了一下,过了一会,做侍从的军校生开门出来叫我,说可以进去了。

我把文件递给米达麦亚之后,才看到拜耶尔蓝也在,而且看来气色还不错,不像大病一场或者中过毒的样子。于是我松了口气,向他笑了一下。

结果他手一颤,就打翻了面前的咖啡。

“小心。”我飞快地闪身过去,伸手接住从桌上掉下去的咖啡杯。

“抱歉,啊,谢谢。”拜耶尔蓝红着脸站起来,很明显地有一点辞不达意。

而其它几个人都怔了一下。

“好了。”米达麦亚道,“小桀你先回去吧,叫侍从进来收拾就好了。”

“嗯。”我应了声,乖乖退出去。

在门口的时候,心想反正也来了,不如顺便去邀请罗严塔尔明天一起吃晚饭,免得到时他另有安排我这几天的蛋糕就白做了。

于是跟人问好路线,就往那边走去。所幸上个月大本营才搬来,皇宫什么的并没有建好,大家办公都集中在这幢被称直接称为“大本营”的大楼里,相隔并不甚远,我很快便找到了罗严塔尔的办公室。

罗严塔尔的副官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还是进去通报了。

想来是因为罗严塔尔虽然风流,却从没有把女人带到工作的地方来的原因吧。当他出来通知我可以进去了之后,脸上的神色则完全变成了惊讶。

于是我向他笑了笑,走进罗严塔尔的办公室。

罗严塔尔一身黑色军装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将手里一份文件合起来,看也没看我:“小野猫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过去他身边,笑眯眯的:“人家想你嘛。”

他冷冷道:“说重点。”

“帮大哥送份文件来,顺便来问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什么事?”

“请你吃饭喽。”

他抬起一双异色的眼眸来看我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你想做什么?”

我凑过去,压低声音轻笑道:“怎么?难道你还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他笑了声,伸手捏住我的鼻子:“这算什么?激将法吗?”

“嗯。”我拉下他的手,“那你有没有中计啊?”

他点点头,“明天晚上是吗?好啊,我去。”

“说定了哦?”

“嗯。”

于是我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我先走了,拜~”

他才皱起眉来,我已挥了挥手跑出去。

约到了罗严塔尔,心情大好,跑出办公室之后,我一面欢呼着,一面顺着楼梯的扶手就滑了下去。

结果一转弯,就看到走廊那边有两个人正走过来,但我想从扶手上停下来已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只好伸手在楼梯扶手上一撑,索性高高跃起,在空中转了个身,落到地上。这才看清那两个人之中,有一个是上次见过的缪拉,而另一个同样身着银黑两色的军装,身材高大,一头橙色的长发,相对于魁梧的身材来说,相貌倒甚至显得有些秀气。他怔了一下就开始对我怒目而视,喝叱:“你是什么人?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游乐场还是杂技团?”

我只得站在那里,弯腰行礼:“抱歉,我…呃,只是一时得意忘形。”

他还要说什么,缪拉已伸手拦了一下,笑道:“算了吧,这位也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是米达麦亚元帅的妹妹。”

他又怔了一下,“咦?就是那位吗?”

看来这些帝国军的将官们倒是人人都知道我的存在了呀。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道你们除了打仗之外,其它的时间就都在私下交换八卦吗?

“这位是毕典菲尔特提督。”缪拉介绍。

“呀?”我抬起眼来看着面前这位“黑色枪骑兵”的指挥官,“真是久仰了,没想到今天能看到本人呢。”

毕典菲尔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轻咳了声,应了声:“哪里。”

缪拉笑了笑,问:“欧阳小姐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叫我名字就好了。我来帮大哥跑腿。”

“哦,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呢,发生什么好事情了吗?”

“是有好事情啊。”我笑,“但是不能告诉你。”

“呃?不能说吗?”

“嗯,女孩子的小秘密呀。我的事情办完了,不耽误两位提督了。再见。” 我笑着,又向他们行了个礼,欢快地跑走了。

临转弯时,听到毕典菲尔特道:“真不愧是‘疾风之狼’的妹妹呢。”

扭头去看时,已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我皱了一下眉,我刚刚,没做什么可以让他说这句话的事情吧?

第二天我几乎从早上一起来就很兴奋的在准备晚上的小小PARTY。

算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去洗了澡,换上罗严塔尔上次送的裙子。觉得有点奇怪,小时候没怎么穿过裙子,现在反而来穿这种童装式样的裙子。于是在镜子前面转了两圈,又扮了个鬼脸。

门口传来轻轻两下敲门声。

我转过身,看到阿骜倚在门口。于是向他笑了笑,问:“是不是觉得我穿这样很变态?”

他点点头:“也许你应该在脸上画两个红圈,再戴个红鼻子。”

“当我是小丑吗?”

“差不多啦。你不太适合这种打扮。”

“我也知道啦。”我耸耸肩,坐下来,“不过,难得那人送了,不穿给他看一次,岂不是可惜?”

阿骜静了一会,道:“也许你把头发好好梳一下,看起来会比较像样一点。”

我扭头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最近几个月都一直没去理发,头发已长到齐肩,因为疏于打理,有些凌乱的翘着。我皱了一下眉,“我还是去剪掉好了。”

阿骜走过来,拿了梳子帮我梳理。“难得留这么长了,干什么一定要剪啊。你都肯为一个男人学做饭了,再学学如何打扮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女孩子么…”

他顿了一下,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

于是我想扭头去看他。

“别乱动啊。”他按住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枚发夹来帮我夹好头发,对着镜子看了两眼,“好了。”

发夹是银色的,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是小巧简单的一对翅膀。我偏起头来,对着镜子看了看,“咦?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个?”

他没回话,只是伸手从后面搂住我。

我怔了一下:“阿骜?”

他的脸埋在我的发间,看不见神色,也没有出声,只是收紧了手,很用力地抱紧我。

“喂,阿骜,你——”

楼下的门铃响起来。

阿骜轻叹了声,松了手。

我几乎立刻就跳起来,转身看着他。他只是淡淡微笑:“你的王子来了呢。下去吧。”

觉得心口有点痛,我僵在那里没动。

于是阿骜又笑了笑,先走了出去。

罗严塔尔如约而来。

他在看清我的打扮之后,吓了一跳。在知道我是想给他庆祝生日之后,又吓了一跳。能让帝国双璧之一的罗严塔尔在同一天晚上惊呆两次,我觉得很有成就感,于是之前阿骜那段小插曲也就被放到一边了。

除了米达麦亚他们在罗严塔尔吹完蜡烛切蛋糕的时候都躲得不见人之外,这个生日PARTY还算轻松愉快。

而罗严塔尔在我的深情注视之下,勉强吃完了一小块蛋糕。但之后就对着我们摆好的一桌子菜露出“我可不可以先回去”的表情。

米达麦亚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肩,安慰:“放心,只有蛋糕是她做的。”

罗严塔尔这才在桌前坐下来,尝过阿骜的手艺之后,对米达麦亚说:“我觉得单就料理来说,你还真是每天都在天堂和地狱间徘徊呢。”

而米达麦亚则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你错了。小桀只肯为她喜欢的人下厨而已,作为兄长的我并没有这份殊荣。”

于是金银妖瞳的元帅就被食物哽住了,咳了半天。

晚饭之后,拖了罗严塔尔去散步。

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挽着他的手,信步走到附近的公园里,然后坐在长椅上看星星。

在费沙自然看不到月亮,但夜空坠满繁星,璀璨迷人。

“星星真漂亮。”我向后仰起头,向着星空张开了双臂,赞叹。

“嗯。”罗严塔尔微微点了下头,应了声。他异色的双瞳映着星光,显得格外明亮,就好像正在看着什么在我视线之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