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凝公主说了这么一段关切的话,手中的白子也往棋盘上落了去,才继续道,“得知我父皇这段时间身体有恙,前几日本想离开盛京早些回金盛,却不曾想到刚好赶上了女儿节,随后便与飞雪公主一同染上了风寒,就多做了几日的停留。”

“公主才是需要保重身体之人。”

紫凝公主的话落下,赤帝便是淡淡应了一句,语落,手中的黑子也往棋盘上落了去。

“多谢陛下的关心,这些日子真是多麻烦了您,紫凝心底自是会记住的。”紫凝公主有悄然捻起了一颗白子,往棋盘上填了去,沉吟了一下,倒也没有见到对面的男人有什么反应,想了想,才继续道,“陛下是否愿意与我们金盛皇朝联姻呢?不瞒陛下,其实此次紫凝作为拜访大夏的使臣,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这和亲。”

讲到这里,紫凝公主手中的棋子又落了下去,执起茶娴雅的喝了一口,然后抬起那温润的水眸,眼底有难以掩饰的情谊,有些怅然的望着赤帝,“陛下应该知道时下中原的局势,若是我金盛与大夏能联姻成功,组成联军,大中原便将会是我们的天下。紫凝自知自己卑微,然而如今却也是背负着使命而来,紫凝只是不希望看到金盛还有大夏的子民流血,希望我们两个皇朝都能够风平浪静,让他人不敢来侵犯罢了。”

赤帝蓦然抬起头,冷锐的黑眸紧紧的盯着紫凝公主看了好一下子,脸上似乎拂过了一道诧异,然而转瞬即逝,随后才淡然道,“公主过虑了,中原的局势并不是一个联姻便能改变。若是公主属意我大夏某位王爷公子,朕倒是乐意为公主指婚。”

赤帝这话一落,紫凝公主当下便是一怔,心底一阵难受,看着眼前这个冷情的男子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的除了冷淡之外的情绪,紫凝心底自然是很难过的,想了很久,她才扬起那张绝美的容颜,欣然笑道,“陛下说笑了,紫凝自是不敢忘了父皇的意愿。父皇希望紫凝能够与赤帝陛下您本人亲自联姻,如此,金盛与大夏的友谊才能够长存。紫凝虽然不才,却是我父皇最疼爱的女儿,眼下大中原马上就要卷入战争之中,这也正是我父皇最不愿意看到的。父皇自从那次寿宴看到陛下之后,便是一直很是欣赏陛下。”

“你父皇过誉了,朕自然也是凡夫俗子一个。”赤帝漠然应了一声,手中的棋子落下,端起茶杯也悠闲的抿了一口茶,听着那宁静的丝竹声,心情似乎显得很是平静。

“牺牲一段婚姻来成全两国百姓的安全,陛下不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吗?陛下既然身为大夏子民最爱戴的陛下,不是更应该尽一切的可能去保护好大夏的百姓吗?”

紫凝公主眼睛里流光泛泛,语气很是失落。

“你们金盛都没了男人吗?以至于派一个女人过来跟朕谈所谓的保护百姓?朕从来不会拿朕自己的婚姻,乃至别人的婚姻去做赌注,公主也是聪明人,想必也有自己的主见,何至于相信这联姻便能解决两国问题这般好事?”

闻言,紫凝公主那动作猛地一顿,执着棋子的玉手便停在半空,玉手微微轻颤了起来,柳眉微微一蹙,盈盈水眸里禁不住浮起了些许黯然,手中的棋子竟然不知是放下的好,还是继续拿着了,她只感觉眼前似乎微微浮现出了些许的朦胧,喉咙深处竟然觉得有些难受了起来,“陛下说不愿意拿自己的婚姻做赌注,可陛下是大夏皇,您的婚姻并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不是吗?若是联姻能够解决暂时的危机,陛下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呢?”

说着,紫凝公主这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了起来,水眸有些黯然而落寞的望着赤帝陛下,“陛下,你我都是皇室皇族之人,你是大夏伟大的陛下,备受天下百姓的爱戴,紫凝也是金盛的公主。你我的命运何其的相似,上天赋予我们这么高贵的身份,让我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同时也给我们赋予的使命,我们注定要为了各自的国家,各自的百姓要付出一些努力,甚至是牺牲,不是吗?所以,紫凝斗胆,希望陛下能够考虑一下联姻之事,如何?”

紫凝公主那略显朦胧的美眸之中已经微微浮起了些许的水雾,眼底充斥着的,正是那极力掩饰下去的期盼与伤感。

“牺牲?”

赤帝忽然笑了笑,盖上了手中的茶杯,往身旁放了去,暖暖的夕阳偏过了那水榭窗户照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照在赤帝那张俊美如神祗一般的脸上,圣洁的柔光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住了,地上倒是折射来了一道拉得很长的孤影,看起来却是有些寂寥冷淡的,而这时候,低沉的声音却带一道说不出来的凉意,“谁跟你说让天下百姓安定就一定得牺牲自己的婚姻?”

说着,赤帝脸上的笑意倒是越发的浓郁了起来,“公主一个女子能有如此的胸襟,朕自然是佩服。你才华过人,智慧超群,也是大中原不可多得的才貌兼备的女子,但让你如此委屈屈身下嫁与我大夏,朕自是不忍心。即便是没有了这些原因,朕也不会应了这门亲事。”

凉薄的语气停在紫凝公主耳中竟宛如一根根冰针扎进耳中一般,让她觉得很是难受,紫凝公主的脸色这时候顿时变得苍白了起来。

“陛下如此…可是为了那东方七夜?”

紫凝公主这时候恐怕没有察觉到她此时的语气是那么的颤抖惶恐,她只知道她心里难受得想窒息,眼睛已经一片朦胧,低下头根本都看不清楚她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声音也有些苦涩而哽咽,“陛下是如此排斥紫凝,还是真的为了那东方七夜?刚刚听说了陛下已经下旨立东方七夜为您的皇贵妃,陛下难道觉得那东方七夜才是适合您之人,了解您的人吗?”

“公主多虑了,公主才情了得,风姿卓绝,又为金盛景帝陛下最为重视的金枝玉叶,身份高贵,兴许不能为七夜所比…”赤帝淡淡道,说着便微微低下了视线,望着自己跟前的棋盘,又将一个棋子添了进去,然后才继续道,“这大中原的命运不是朕,也不是公主所能改变,公主要如何,自然也是与朕无关,但是,七夜与朕的命运却是紧紧相连,朕看着,也就看她觉得舒坦。所以,她自然要做朕的妃。”

“可是,就东方七夜那样骄傲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愿意甘心屈服于…更何况,陛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不是吗?”

紫凝公主瞪大了水眸。

“更多的女人?谁跟你说朕会有更多的女人?朕又何需她屈服于朕?”

赤帝漠然扫了紫凝公主一眼,语气顿时阴冷了下来。

听到这话,紫凝公主那玉手突然轻轻一颤,手中的茶杯落了下去,一道清脆的响声响起,那茶杯便是寿终正寝了。

“我…我对不起…”

她连忙起身,弯下腰去,想清理地上那破碎的碎片,然而只听到‘啊!’的一声,循声望去,只见她那纤纤玉指上已经沾染着些许的血迹,鲜红的血液正沿着她那指肚慢慢的滴落了下来,而她却是显得很是慌乱了起来。

‘啪!’一颗晶莹的泪珠落下,不偏不倚,正落在她那洁白的手背上,一种灼烧般的疼痛立马传了过来,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就不动了,越来越多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噼噼啪啪’的就落在那手背上,很快,她的手背顿时都湿了,站在亭子外的江海都能听到她那压抑的哽咽声。

“天色已经不早,公主也该回去了,朕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就不留公主了。既然公主说景帝陛下身体有恙,自然是心底担心非常,而且公主也在我大夏逗留多日,如此,朕便让他们着手准备一下,明天顺便同楚太子一起离开盛京,路上也有个伴。江海,你带公主去处理一下伤口,将公主送出宫去。”

聪明如北璃赤,又岂会不知道这紫凝公主这次进宫的目的,当然也是知道她此刻落泪的原因,然而冷漠如冰块一般的心底竟然生不出半点怜惜之心,饶是那紫凝公主哭得一阵梨花带泪很是令人心疼的样子!而且还这么冷漠无情的下了逐客令!

早知道这男人绝对是冷血无情的,早在之前,她就知道了,若不是抑制不住自己这颗心,她又怎么可能放下这般的自尊卑微的去乞求呢?

又有谁知道,她秦紫凝爱他也爱了那么多年呢?

“陛下…陛下真能,真能为东方七夜做到那般?”

紫凝吸了吸鼻子,抬起那朦胧的泪眼,凄楚的望着赤帝。

然而,没等她的话说完,赤帝手中的黑子已然滑落,‘叮’的一声落入了棋盘之中,明黄色的身影一闪,突然就是这么离去了。

紫凝公主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眼泪却是滑落得更厉害了,伤心得难以自恃,血迹斑斑的玉手紧紧的抓着那衣裙,无力的往地上坐了去,将整张脸埋进了那膝盖间…

站在一旁的江海,便是这么看着紫凝公主哭了好一下子,想了想,然后才走了上去。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江海迟疑了一下,才低声的唤道。

听到了江海的声音,紫凝公主才吸了吸鼻子,抬起婆娑的泪眼望着江海,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失态了,这才连忙站了起来,江海倒也是伸手过去搀扶了。

“公主殿下,您的手受伤了,咱家还是先带你过去包扎吧,这要是给伤着留下痕迹就不好了!”

江海皱着眉头看着紫凝公主手上一直滴落不停的鲜血,心底倒也是生出些许的不忍,但是却无法安慰些什么,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是第一第二次遇到了,陛下便也就是那样的人,从来不会对谁特殊,兴许也就出了那璃夜郡主还能偶尔影响到陛下的心情罢了。

紫凝公主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擦去了脸上的眼泪,任由着宫女上前给她暂时包扎伤口,倒是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望着赤帝离开的方向,神色很是恍惚而落寞。

江海看着紫凝公主这副模样,当下也只有叹了口气,这紫凝公主倾心于陛下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可是辰王那边…

提前祝大家三八妇女节快乐!很是具有纪念意义的节日,女同胞们我们一定都要健康幸福!么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偶遇

七夜没有想到她竟然还能在皇城碰到楚圣天,前些天他来东方王府的时候,便知道他这几日便要离去,而且他还从她身上拿走了一块玉佩,七夜潜意识里可不想跟此人有太多的接触,但是上天总是会安排了一次又一次的巧合。

春日很是缓和,金灿灿的柔光倾泻了一地,铺满了整个皇城,望龙江的清风酒楼内。

七夜缓缓的推开了窗户,一手挽起了在江风里轻轻摇曳摆动的纱帘,往江面上望去,却是听到一道隐约的箫声传来——

七夜侧耳听了一下,竟是她当日百花盛宴庆功宴她给净月公主吹的那一首曲子。

这箫声沁着些许的凉意,听着倒是给七夜一种熟悉的感觉,清冷之中透着秋雨般的萧瑟凉意,这曲子这么听着却又是另一种意境了。

没由来的觉得一阵惊讶,七夜沉寂着听了好一下子,然后才循声望去,却是看到前方的一艘豪华的大船上,楚圣天依然还是一身淡金色的华贵锦袍,独自站在船头,手中正执着一支箫吹着,神色看起来很是平淡,看这样子,应该是要离开大夏返回西楚了。

七夜那清淡的眼神刚刚落到楚圣天的身上,楚圣天瞬间便能感受到了,黑眸一抬,迎上了七夜那清凉的眼神,当下便是一怔,缓缓的收回了手中的箫,深幽的眸子望着七夜许久,终于,他才对着七夜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便跟身后的侍卫说了什么,只见那侍卫立马让大船靠岸…

“请问楼上的尊主可是璃夜郡主?”

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道轻唤声,七夜这才低下视线一看,正是刚才那个侍卫。

见到七夜往下望了过来,那侍卫顿时脸上一喜,忙道,“璃夜郡主!我家主子请您到船上一叙!”

“没想到临离开大夏之前,竟然还能有机会见到郡主。”

七夜才刚刚在楚圣天的身后停下脚步,楚圣天那温润的嗓音便传了过来,沐浴着淡淡的暖意,然而却不见其回头。

“殿下箫吹得不错。”

听到七夜这声音,楚圣天才蓦然的转过头,却发现七夜已经停在了栏杆边上,一双清眸沁着淡淡凉光望着一汪江水,“只是这般泠泠彻彻的箫声从殿下口中吹出,倒是让七夜有些惊讶。”

“其实,郡主似乎对音律很是精通。”

楚圣天笑了笑,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是轻轻的咳嗽了起来,七夜下意识的偏过头扫了他一眼,但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看样子似乎也是感染了风寒。

“精通谈不上,只能说有些涉猎而已。殿下如今可是要返回西楚?”

七夜那语气很是清冷,带着一股疏离的意味,这话也是答得很是客气。

楚圣天又是轻咳了几声,俊美如神的脸上却是扬起了一道淡淡的微笑,语气很是温和,“本太子已经在盛京停留多日,也应该回去了,原本想前几日动身,却不曾想飞雪染上了风寒,如今情况稍稍好转,本太子也不幸染上了,不过趁着今天情况都有所好转,便也不打算再做停留,还是早些回西楚的好。”

“路途遥远,殿下可以等身体稍好一些再启程也不迟。”

“再停留终究也是要离开,倒不如早些归去。时下大中原也不太平,自然是要多做打算,战争一起,百姓流连失所,骨肉分离…”

楚圣天将手中的箫往衣袖里收了去,一身优雅沉静,俊眉间染上了些许的异样,看上去好像有些淡淡的惆怅,然而也就是稍微那么一瞬间,那道惆怅便也消失了。

“殿下忧国忧民,七夜很是佩服。”

七夜低声应了一句。

“郡主有何打算?该不会就打算在这皇城里呆着吧?你的才华很是不错,说不准他日重逢我们兴许也就是在战场上也不一定。”

楚圣天忽然扬起了俊眉,饶有深味的扫了神色淡淡的七夜一眼,声音里却是燃着些许的无奈,说着,忍不住又是轻咳了几声,看得出,所染的风寒可不轻。

七夜秀眉微微蹙了蹙,“殿下多虑了。”

“这是迟早的事情,大中原的局势你也清楚。”

楚圣天淡淡道,眼里也拂过了一道沉郁。

这话一落下,七夜顿时一怔,心底这时候突然想起东方破天这一阵日子都是在积极的备战,而且,听说过不了多久,他便极有可能前去泗州,那边的战事似乎有些紧张,就连大华国的沁蕊公主也都急忙的赶回去了,看得出,最近的日子可能是过得不怎么太平了。

“如此,那殿下便多保重吧,七夜自然也希望这一场战争永远不会到来,然而,这并非我等所希翼的便真的就能够实现。”

七夜心底自然也是雪亮,本来这次这西楚使者出访大夏,事实上应该也是为了这联姻之事而来,而如今,联姻的事情也并没有提出,想来,这楚圣天可能也是有了自己的打算,而且,大中原这一战,已经成为了必然!七夜今早上好像隐约听说了泗州那边好像有消息了。好像什么大宋国的乱臣贼子被拿下了,太子顺利登基之事,想必这些事情也不简单。

而,自然,七夜现在自是没有这等闲心思去管这些事情的,她心底已经打算好了,过两天便离开皇城了,今天出来,便是准备一些东西罢了,刚刚还去了一趟黑旗军营,还是跟往常一样做一些日常的训练。

但愿东方王府一切都安好如初吧,东方青岚的事情解决之后,七夜心底的一个大包袱也就放下了,如今,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而她,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时间。

“郡主对这样的局势似乎很是平静。”

楚圣天偏过头,望着七夜幽幽道。

“楚太子殿下,这大中原的局势,岂是我们这些女子所能说得清楚?您这般问了璃夜郡主,恐怕璃夜郡主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您。”

声音落下,一道悦耳的轻笑声便传了过来,听着竟然感觉有些熟悉。

一道香风袭来,七夜悄然侧过头,只见一道桃红色的纱衣从自己眼前一扫而过,一张绝美的容颜便出现在眼前。

竟是那锦娘!

七夜微微一怔,心底闪过了一道诧异,随即便是平静了下来。听说这锦娘似乎就是那西楚的人,难不成她还跟这楚圣天有些交情不成?七夜记得她好像将东方明宇那封家书送到了东方破天的手上的时候,便直接返回了江南一带的,如今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呢?而且还是楚太子的船上?

“锦娘见过璃夜郡主!”

只见那锦娘脸上扬着一道淡淡的微笑,微微朝七夜福了福身。

七夜蹙了蹙眉,然后才微微颔首。

“没想到这会儿还能遇到郡主,真是缘分!”

锦娘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朝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那丫鬟立马会意的将几杯茶水端了上来。

“郡主一定是诧异锦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吧?”

锦娘一眼就看出了七夜眼底的疑惑,微笑了一下,然后那美眸才望向了一身沉静的楚圣天,而楚圣天此时亦是淡然笑了笑,“锦娘直接回西楚,与本太子刚好同路,咳咳…”

楚圣天声音落下,然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锦娘连忙迎了上去,“殿下不要紧吧?”

“本太子无大碍,咳咳,咳咳…”

楚圣天应了一句,然而却是咳得更是厉害了起来。

七夜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了前方的两人一眼,倒是淡然抿了一口茶,才将茶杯还了回去。

“楚太子殿下既然身体不适,那便不要吹着寒冷的江风吧,七夜先告退了,我们后会有期。”

“郡主保重…咳咳…”

七夜才刚刚转身,楚圣天却突然唤了一句,紧接又是一阵破碎的咳嗽声,偏过头一看,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病态般的苍白,锦娘倒是及时的扶住了他。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感觉如何了?”

锦娘看着楚圣天突然骤变的俊脸,当下便是一阵震惊,滚烫的温度传来,竟让她禁不住惊呼出声来——

“好烫!发烧了!太子殿下!你感觉怎么样了?”

楚圣天勉强扶住了扶栏,拦下了锦娘的动作,缓和了一下,然后才淡然道,“无碍,已经喝过药,这天气容易感染风寒。”

说着,他便微微击掌,很快,两名侍卫便迎了上来。

“参见太子殿下!”

两人恭敬的跪了下去。

楚圣天微微颔首,道,“送璃夜郡主下船。”

“是,太子殿下!”

两人连忙应道,紧接着便站起身,对着七夜坐了一个请的手势,齐声唤道,“郡主,请!”

七夜清眸沉寂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了一道流光,望了楚圣天好一下子,然后才淡然开口道,“殿下介意让七夜给你把把脉吗?”

七夜此话落下,楚圣天当下便是一怔,连站在一旁的锦娘也都有些诧异的愣了一下,双眸幽幽的望着七夜。

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又轻咳了几声,楚圣天才将自己的手腕缓缓的朝七夜伸了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温情

七夜看了楚圣天那白皙的手腕一眼,沉默了一下,但听楚圣天咳嗽声不断,才伸手指了指船舱,淡淡道,“这里风大,殿下还是先回舱里,七夜在给你把把脉。”

说着,便徐然转身,负着手步履铿锵的往船舱里走了去。

楚圣天恍惚了一下,倒也没有拒绝,任由着锦娘扶着他往船舱里走去。

七夜在软榻上坐了下来,看了楚圣天伸出的那只白皙的手腕一眼,才轻轻的将那冰冷的指尖搭了上去,然而,没一会儿,便看到七夜那秀眉微微蹙了起来。

“殿下之前可是受过极为严重的内伤?”

七夜悠然抬起头,迎上楚圣天那幽深的眸子,淡淡问道。

七夜此话一落,便是明显的感觉到楚圣天那身子微微一怔,有了片刻的失神,随即便是笑了笑,语气依然温和如暖风,“几年前意外受了内伤,太医以为本太子都救不活了,却不想本太子命硬,熬了过来,就是身体大不如从前罢了。”

楚圣天讲得云淡风轻的,然而,紧盯着他那儒雅清俊的面孔的七夜却能从他那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

想来也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个男人可能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温暖,这口上说得云淡风情的,兴许心底也是留有一些难以磨灭的印记,不然,这样的人怎么会眼中含着淡淡的忧伤呢?

七夜没有说什么,而是淡然的垂下了眼帘,开始细细的诊脉,而楚圣天倒也是很配合的摊开了手,七夜微微将他的衣袖拉起,而这时候,一道细长的略显狰狞的伤痕便映入了七夜的眼帘,七夜当下便一顿,清冷的视线便停在那只洁白的手腕上…

楚圣天见状,顿时又是一怔,这才连忙伸手拉住了自己的衣袖,遮住了那道伤痕。七夜地那种甚是觉得诧异,连忙抬起头望着他,而却见他那清俊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异样。

七夜星眸微缩,思量了一下,到底也没有问,而是飞快的扣住了楚圣天的手腕,利落的把脉问诊。

“你这内伤显然还没有好,肺中的淤血没有除尽,所以时常会感到呼吸困难,胸口闷痛。”

“郡主说得没错,郡主果然是医术高明。”

楚圣天没有隐瞒,倒是很释然的一笑。

“殿下本可以合理调养便能痊愈,可惜殿下似乎并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不仅没有静养,而且还长年奔波劳累,因此留下了隐患。好在殿下内力深厚,能抗衡得一时,不过殿下若是再不注意静养休息,以后便会落下心悸症,而且体质也会越发的虚弱。”

七夜说着,便缓缓的收回了指尖徐然起身,几个大步便来到了案前,让锦娘执笔,写下了一张单子,交给了旁边的丫鬟,随即才对着楚圣天道,“殿下平常应当注意饮食,不要喝酒,我已经给你开了一个方子,是调理你身体的方子,至于殿下的风寒,殿下只需喝几副草药,泡几次药浴出出汗便好。”

“有劳郡主了。”

楚圣天客套道。

“举手之劳罢了,殿下不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难道还能指望谁会记挂自己?健康在,愿望便在,连健康都没有了,那便是什么也没有了。殿下保重吧,希望我们后会有期,七夜就先告退了。”

七夜也没有打算多做停留,扫了楚圣天一眼,便转身,朝船舱外面走了去。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璃夜郡主!”

身后忽然传来了楚圣天那清润的嗓音,而站在门边的锦娘也是对着七夜微微点头笑了笑,然后才让开了身子。

而,七夜终于也还是头也不回的下了船…

船舱内,顿时恢复了一片寂静,楚圣天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的望着七夜离开的方向,良久才回过神来,平静深幽的眸子里,竟然有一道淡淡的流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一道‘叮叮’的声音传来,竟是那珠帘被挽起的碰撞的声音,楚圣天侧过头一看,一抹白便映入了眼帘,而这时候锦娘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锦娘见过无情殿下!”

锦娘微微福了福身,微笑道。

只见那珠帘放下,一名白衣飘飘风度翩翩的年轻俊俏公子走了进来,眉眼如画,面如冠玉,俊美的脸上染着一道温润的笑容,然而,看着那容貌,竟然与坐在软榻上的楚圣天有些相似!

正是无情公子!

“无情见过太子皇兄!”

无情公子缓缓的走了过来,对着楚圣天微微福了福身。

“五皇弟免礼,坐吧。”

楚圣天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击掌让丫鬟上茶,锦娘顿时也会意的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天,七夜白天则是奔走于黑旗军营与东方王府之间,夜晚则是去冥殿与枫居安排好离去后的事宜,忙得每天只能休息两三时辰,好在有了北璃赤给她的大力回金丹,她的身体很快便也就恢复了。

东方破天这几天终日都是很忙碌,早出晚归的。而知道七夜就要离开皇城出去历练了,东方破天自然是很是担心的,但是也没有阻止七夜,因为他知道,七夜还需要成长。兴许,七夜也会跟他一样,以后会成为一个充满血性的铁血军人,这样,还有陛下的保护,以后,那些想动他们的人,或者想动东方王府的人就不会得逞了。

东方青岚也渐渐的恢复了,气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只要在稍作调理一段时间便可以痊愈,这还多亏了那龙心草,不然东方青岚自然也是不可能恢复得那么快。

而这一切,似乎还多亏了皇宫的那个男人。

说到底,她还是应该感激他的,若是他没有那般给她下了套的话。

那样的男人,想必也都是习惯了将什么东西都当成自己的棋子吧?向来唯我独尊的人!想当初她007也是这般,向来我行我素的,没想到如今她竟然也被别人给设套了,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知道七夜离开皇城的人并不多,除了东方破天东方青岚还有赤帝之外,便是胖子了,知道七夜要离开皇城的消息,胖子自然是舍不得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撅着还没有痊愈的屁股往东方王府里跑,要么想让七夜留下,要么喊着要跟七夜一起出去磨砺。

这天,白天依然还是风和日丽的,七夜一大早便去了黑旗军营,又是跟将士们一起训练了一天,顺便交代了明天晚上将要离开皇城的一些准备工作。

今天好像才刚刚是初一,是大夏皇朝民间的小节日,所以这一天集市上都是非常的拥挤,尤其是这傍晚的时刻。

夜幕渐下,广阔的天地间顿时陷入了一片灰茫茫之中,慢慢的,天也就尽数的暗了下去,繁华的皇城,华灯初上,彩灯映着酒旗在晚风中微微摇曳着,空气里又是隐约有些潮湿了起来,天空有些阴郁,看着,好像有要下雨的趋势。

走在皇城的大街上,随处可以听到小贩们的吆喝声,酒香混着那浓郁的胭脂香味飘满了整个皇城,偶尔还飘来一阵糖炒板栗或者烤地瓜的香气。

七夜独自一个人走在略显阴暗的小街道上,她刚刚从赌坊里出来,闲来没事,便打算到处走走。

‘当啷,当啷!’

打铁声传来,吵杂的人声不断,更是让这个夜让人觉得热闹非凡了。

七夜负着手,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闻着淡淡的酒香,七夜脑海里忽然拂过了当日与北玄夜相遇的那家小酒馆,那家酒馆的酒好像就很是不错,酒水似乎也够醇厚,想了想,眼看着也都要离开这皇城了,下一次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趁着今晚夜色不错,不妨就喝个痛快吧。

想到这里,七夜便是突然转过脚尖,朝皇城外的方向走了去。

凉风习习的寂夜,天上自然是没有那朗朗的明月,也不是那繁星密布的星夜。皇城外静悄悄的一片,半点人影也没有见到,时下也没有到播种插秧的季节,皇城外自然也还是萧条一片的,唯有空气微微飘荡着一股清新的青草香气,空气感觉着也挺是湿润,让独自漫步在阴暗的小道上七夜感到一阵舒爽。

顺着那阴暗的小道走了很久,终于,清风远远的送来了一道清淡的酒香,抬头望前方望了去,便看到那隐约亮着稀疏的灯火的小酒馆,往前走了好一下,自然也看到了依然还在凉风之中摇曳着的酒旗,酒香倒是更加浓郁了。

走到小酒馆前,七夜徒然收住了脚步,微微抬起头望着这座屹立在凉风之中的小酒馆,黑幕之下,竟是觉得有些孤寂起来,好一会儿,她才怅然收回了目光,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提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往小酒馆里走了去。

“小二,来两坛烧刀子,几碟下酒小菜。”

小酒馆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客人,七夜直接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然而,七夜的声音才落下去,边上便传来了小二那歉意的声音,“抱歉,真是对不起这位客官,我们酒馆已经被那位客官包下来了,您看…”

小二的声音落下,七夜顿时微微蹙了蹙眉,这才抬头朝小二望了去,只见那小二是满脸的歉意,眼神也有些闪烁,正朝时不时的朝某个角落瞟了几眼,七夜视线一转,也顺着小二的眼神望了去,只见她对面的角落里,正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穿着黑色大斗篷的人。

那黑色的斗篷人叫了一桌子的菜,他旁边的凳子上,还蹲坐着一只雪白色的小毛团…

七夜那清眸一扫,清冷的眼神立马就落进了那双深潭一般的鹰眸之中!

这人,不是那北玄夜,不,不是皇城里头那位尊贵的赤帝陛下,还能是谁?还有小七!

他此时也在定定的看着七夜,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一股诧异与意外,难以掩饰的,竟然还有一丝淡淡的愉悦。

“小二,再准备一副碗筷过来。”

没一下子,北璃赤便回过神来了,悄然移开了眼神,黑袍之下那修长的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低沉的开口道,“坐吧。”

话自然是对七夜说的,而小二似乎也察觉到七夜与斗篷人应该是认识的,这下才飞快的退了下去很是利落的准备好了一副碗筷,随即便又消失了,顺便走过去,把酒馆的门也关上了。

七夜沉默了一下,心底这时候竟然感觉倒有些异样了起来。这般寂冷的雨夜竟然又在这里遇见他,心头突然浮起了淡淡的暖意。

像她这般冷情的人,想不到也会有这种感觉,七夜随即心底便是自嘲的笑了笑,星眸里随即便是恢复了一片清明,想了想,然后便是走了过去,安静的坐了下来。

“这冷雨夜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北璃赤静静的看着七夜,一手拿着酒壶给七夜倒上了酒,旁边的火炉燃烧得正旺,酒壶里的酒也是温过的,这么闻着,酒香倒是更浓郁了。

北璃赤的声音这会儿听着,似乎没有了之前的冷淡,低沉之中倒是带着些许的柔和,语气也很轻,听得出,他的心情似乎有些愉悦。

闻言,七夜淡淡的瞥了北璃赤一眼,清冷的小脸倒是稍稍松缓了下来,端起酒,仰头一口喝尽了,随即才回答,“我想念这里的酒。”

“如此,朱掌管似乎还得感激你的惦记了,不过,这里的酒是挺不错。”

北璃赤说着,也喝尽了自己杯中酒,随后又给两人都满上了酒。

“阁下怎么也在这里?”

七夜也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目光也默然望着北璃赤,这大雨夜的,他怎么又不在他的皇宫里好好呆着,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北璃赤眼底溢出了些许的浅淡笑意,轻声道,“我自然也是惦记着这里的酒,你出现在这里,倒是让我觉得意外,不过自然也是挺欣喜,多了一个喝酒的人,自是不错的。”

“阁下有这等闲情逸致,在下自然也是甘心作陪。惦记着这里的酒,今天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继续喝上一口,就趁着今晚这机会,多喝它几口吧。”

七夜说完,又是喝尽了一杯。

而看到七夜这样子,北璃赤却是悄然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听似挺平静,却是多出了一丝关心的成分,“酒适当喝几杯有好处,贪杯便不好,你往后自是要注意。”

“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皇城?”

听到北璃赤这关心的语气,七夜便是一怔,下意识的抬起头望着北璃赤,许久才回过神来,悄然垂下了眼帘,声音很是清淡,“你不是说我们都是江湖人吗?江湖人哪里还在意这些?”

说着,又自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又喝了下去,而对面的北璃赤看着,俊眉却是微微皱起了,黑眸里闪过了一道淡淡的黯然。

“我明天晚上走。”

酒水下肚,喉咙里便是那么一股燃烧的感觉,喉间火辣辣的一片,七夜那清冷洁白的脸上也微微泛起了些许的红晕,而眸光却是清冷如昔。

药材都准备完毕了,冥殿还有枫居那边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东方青岚的事情也大体上稳定,这皇城,她现在似乎也没有继续呆着做二世祖的理由,如今,她要想拥有自己的实力,她只能离开皇城,天下之大,肯定就有她七夜的容身之处。更何况,她身上还背负很多艰巨的任务。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且还是为了东方王府。

这一世,她好不容易才盼来了这么一份来之不易的亲情,她必须要好好的保护好她,还有她心底默默给死去的七夜许下的诺言,既然继承了这具身体,那么她就必须为死去的七夜办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那也算是为了自己吧。

“江湖?”

闻言,北璃赤低沉的念了一声,许久,黑色的面巾之下突然传来了一道笑意,“我只是希望你稍微关心一下你自己罢了。七夜,这个世界很大,而我们,也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有保证自己的身体,我们才能去做别的事情。”

说着,北璃赤竟然又微微叹了口气,抿了口酒,才缓缓继续,“记得照顾好你自己,下次回到皇城,我要看到安然无恙的你。”

幽深的眼神里倒是充斥着些许的暗淡,七夜看着他的眼睛,在那跳跃的烛光之中,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的影子,心底居然匪夷所思的浮起了些许浅淡的压抑,良久,她才拉回了视线,垂下了眼帘,沉默了好一下子,才抬起手端起了酒壶,又给两人倒上了酒。

酒水倒入杯子的声音传来,七夜也隐约觉得一阵恍惚了起来,动作突然就收住了,素手便是这么执着酒壶停在的半空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凉夜微暖

好久,七夜才回过神来,默然垂下了眼帘,给杯子满上了酒,七夜执起酒,又抿了一口,然后突然停住了动作,低着头看着桌面,忽然就一动不动的,没有说话,而小七则是看了看七夜,又看看北璃赤,终于也转身一跃,跳上了旁边的窗框处静静的望着外面,好像一个称职的侍卫随时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答应我,不然这一年的期限我便收回。”

年轻的帝王看着眼前一脸沉静淡漠的女子,俊眉便是又皱了皱。

“谁不希望自己安然无恙?我比谁都担心自己出意外,比谁都更希望自己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