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只有变得更强,才能避免别人的打压。”顔子昭沉声道,“这是母后临终前给我的最后一句忠告,她一辈子都在实践着这句话。”

“所以你就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你的兄弟?”

“他们没把我当做过兄弟,如果他朝他们得势,必不会有我的好下场。并且三天后,就是他们计划用褐红镖围堵南川军的时刻。那会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如果有足够的褐红镖,北岳可以直接踏平南川。”

“只是到那个时候,民心所向恐怕早已不在北岳,江山能否坐得稳,恐怕还两说。”西晏接上他的话,直接将最重要的一点戳破。

“所以褐红镖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

“我想你应该也听说了传言,褐红镖的解药,和北岳地下皇城有关。如果得以开发…”

顔子昭停了良久,而后摇摇头:“可那只是传言。”

两人站在潜龙殿中相谈了很久,直到东方微亮,有侍卫前来禀报,皇上依旧昏迷。而五公主因为听说纪尧尘不见了,哭闹了一夜,这时已经失踪了。

纪尧尘站在潮湿肮脏的大牢里,面对三面墙壁和窗口泛着月光的木棱,思考了许多事。从他见到那个红色瓶塞的时候,他就猜到这件事和南川有关,和西晏有关。那个黑衣女人的身形很是熟悉,尤其一回头时投射过来的目光,他认出那正是南川二公主西暖。

她竟然也来了北岳,他在狐疑当中,手上一软,最终还是选择放走了她。

纪尧尘知道三天后那场战争对南川和北岳都很重要,他已经被派遣率军参战,如果被一直关押下去,军队临时换将会影响作战,他想自己应当不会呆在这里太久,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竟然是五公主瑛儿。

纪尧尘不知道瑛儿是如何找到大牢里来的,并且是孤身一人,见到他就开始嚎啕大哭。他警觉到有人在背地里操纵什么,不然凭着五公主一个九岁的痴儿,是绝不可能准确的知道他的方位。

瑛儿抹了一把眼泪,抓住粗粗的木棱,感激的答道:“是大嫂和新来的三嫂告诉我的,她们都是好人,她们知道我想你,就帮我找到你…”

纪尧尘感觉到了异样,心中略微明白了什么,忙安抚她的情绪:“好瑛儿,你赶快回去,回到你母妃那里,这里很危险。”

“我不回去!”瑛儿倔强隔着木棱抓住他的手,“我想看着你,他们说,二哥和三哥会杀了你,我不让他们动你!”

纪尧尘心下感动,瑛儿的眼睛红红肿肿的,担忧又依赖的看着他,他想起曾经有个人也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可是后来却没了,留给他很多抹不掉的回忆,每每想要忘记一切,单纯为了身上的重担时,却觉得心口很疼。

“瑛儿,你听我的,我不会有事,我过两天就回去,回去给你讲故事。你乖乖回去等我,好不好?小孩子不能不听大人的话,嗯?”纪尧尘伸手轻轻的帮她擦掉眼泪,语气尽量放轻松。

瑛儿抓住他帮她擦眼泪的手,紧紧的用双手握住。他说了很多,才将五公主劝回,放下刚才故作轻松的伪装,此刻觉得心中疲惫极了。

只是那一日的晚上,纪尧尘就听狱卒说,五公主从宫里失踪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从离开牢房的那一刻起。宫里已经派出很多人秘密搜寻。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家宽带到期了,换了个广电的网络,别提多差了!很久登陆不上。单位最近还特别忙,搞的我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回来好好更新了。

这一章是过渡章节的说,我明天看看来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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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昌平遗密 ...

第二日,顔子昭也来了牢房,竟是孤身前来,带了几个北岳特有的菜和一壶陈年老酒,看起来决意和他长谈。

纪尧尘此时心中不止担忧和南川的战争,更为瑛儿的失踪挂心,甚至后悔不该催她回去,心中的焦急让他坐立不安。看到顔子昭时,竟有一番别样的心情,从心里觉得像是一种讽刺,在天牢里看到对手,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听说你在南川的时候,是顔贵妃的侄子?”

顔子昭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听说你在南川的时候,是纪皇后的侄子。”

纪尧尘笑了起来,笑的自失:“你说的仿佛是我上辈子的事了。”

“你说的,也是我上辈子的事。”

纪尧尘哼了一声,拖着长长的铁镣走到牢房的偏角:“太子到这么肮脏的地方来,好酒好菜的,恐怕不止这么简单。我们习武之人,不喜欢兜圈子,有什么事,还请太子直说。”

“纪尧尘,凭我的直觉,你到北岳来,是一场阴谋。”顔子昭没等他回答,继续说道,“别否认,你否认的越快,越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纪尧尘怔了一下,笑意越来越浓:“不管我是承认还是否认,我想你得到的结果只是怀疑,因为你一直都怀疑我。”

这次轮到顔子昭笑,轻轻的支了凳子坐在牢房的门前,悠闲的斟了一杯,朝纪尧尘举了举:“要不要尝尝?这可是勒彰二年,开发城前的护城河时挖到的一个地窖,里面藏着曾经的大阳国留下的酒,还密封的好好的,一共十二坛,弄到可不容易。”

纪尧尘早就闻到了酒香,轻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听说是陈年老酒,肚子里馋馋的朝酒壶望去,顔子昭直接斟了一杯扔了进去:“大阳国的地下皇城,曾经繁盛一时,后来就在一夕之中灭亡了,留下这等好东西,给后来人享用。”

纪尧尘仰头一饮而尽,觉得嗓子里一阵畅快:“大阳国的地下皇城,可是北岳都城的命脉所在,下面据说有丰富的财宝和资源,可北岳自从立国的一百多年来,从来没有敢于真正的开发,可见是惧怕在作祟。”

“你说错了。”顔子昭否定他的说辞,用筷子夹了一口菜肴,眼角的光芒投射出一丝凌厉,“从大阳国的皇城毁灭的那天开始,无数人都想去寻找那些地下的所谓财宝,只是都没找到命门所在。宝藏的诱惑,会让很多人铤而走险,所以不是惧怕,而是根本没找到下地皇城的入口。如果我没猜错,你也对此很好奇。”

纪尧尘轻笑,将酒杯轻轻放在牢房的石桌上,擦了擦嘴角的残液,像是意犹未尽:“好奇之心人人都有,最多有程度的差别。如今我纪某已经沦为阶下囚,而太子依旧高高在上,能喝上一杯珍藏的美酒,于愿足矣,如果还有念想,也就是瑛儿,如果我出不去了,还请太子和几位殿下尽心将瑛儿找回来,她是个好孩子。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顔子昭听出纪尧尘说到最后竟犹豫了一下,见他的指尖一直在酒杯上轻触。

纪尧尘知道心里还有另一个牵挂,只是他不想再提起,自从离开南川,征战北岳的开始,他就知道和西晏的可能永远的分开了。

“顔子昭 。”纪尧尘忽然问道,声音在一片阴暗的牢房里显得空灵,“你爱西晏吗?”

顔子昭没料到他会这样直接,轻抬了眉毛:“这似乎不该向你解释。”

“如果你爱她,将来北岳吞并了南川,你要保她安全。”纪尧尘放低声音,语气却像是命令,“如果是南川灭了北岳…”

“不管如何,我和西晏依旧还是夫妻,只是北岳不可能被吞并,这里兵强马壮,比那些南蛮子骁勇善战,天下迟早是北岳的,不会出现意外。”

纪尧尘笑的略微有些讽刺,没有回头,眼睛望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清冷月光:“太子未免自欺欺人了,最近的战事,南川胜的远多于北岳。”

“哼!去年春天,你率领的南川精锐部将降了北岳,前些日子,南川隆德帝派来的那支和亲队伍也是由精兵良将组成,连灭了两支队伍,我不信南川还有什么家底和北岳抗衡。即使你是奸细,也是胳膊扛不过大腿,扭转不了局面,最近的几场败仗,只是因为北岳用人不当而已。”顔子昭将筷子扔到桌边的一角,反驳纪尧尘帮他设计的猜测。

“隆德帝外表极为亲厚,其实却是个不简单的人,他的很多想法和做法,不是一般人能猜透,行军打仗,政治权谋,不是的谁的兵马强就一定能够统一。北岳的军队是骁勇善战,可这并不能保证最后的赢家是北岳。”

顔子昭显然被他的言辞激怒了,腾的站了起来,桌上的酒杯被长袍一带,叽里咕噜滚到一边,撒了一泼酒,顺着桌边流淌到地面:“纪将军既然将时事看的这样透彻,为何要和大哥四弟他们一党?我反倒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子,永远不会有好下场。”

“这样说来,太子是标榜自己是个好主子?”

“每一国都有每一国的规矩,但有一个道理不变,内部纷争不断,永远是不利的。大哥和四弟极力宣扬要用褐红镖踏平南川,明着是完全为北岳的江山社稷着想,而我却了解他们两个,他们不除掉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永远也没有心思一致对外。他们不惜搜刮老百姓的钱财,努力铸造褐红镖的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先要在北岳这一隅夺位!而在这之前,在统一天下之前,他们一定不会让你死,他们要利用你到最后一刻!而瑛儿就是筹码…”

纪尧尘猛然回头,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顔子昭,对于瑛儿的忽然失踪,恍然间有了让他心惊的暗示:“你是说…”

“你都明白,何必让我再说?”顔子昭伸手将酒壶拿起,顺着牢房狭窄的门朝外走。留下纪尧尘恐慌错愕的眼神在原地直盯着他。

西晏如常从太妃的寝宫出来,聊了一通皇上的病情,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心中竟莫名的烦躁。大约自己来自南川,北岳皇宫中很多人对她始终是戒备的,惟独大王妃董氏,每每见到她都热情百倍,嘘寒问暖,极尽客气熟络。如果不是知道大皇子和顔子昭向来针锋相对,她真的以为大王妃就是个亲切的大姐姐。

大王妃和太妃的言谈中不断提到三皇子新纳的侧妃,并以自家姐妹相称,说的太妃对老三的新媳妇印象极好。只是西晏疑惑,这宫里许多人都见过三皇子的这位侧妃,而惟独她只见过一个背面,每次她来的时候,总没有机会碰面,有时她竟能隐隐的感到那位三侧妃有意避开她。

西晏感到宫里近来纷争不断,边贵妃自从听说五公主失踪以后,便硬要闯出寝宫去找女儿,被锦太妃和兰太妃教训了了一番,每日困在房间里无法走动。并被斥为祸害皇上病倒的罪魁祸首,责令软禁起来思过。

接着宫里每日都听到她的高声谩骂,西晏听到她提到了董后和继端皇后,骂这后宫的黑暗肮脏,之后竟然听不到声音了。锦太妃和兰太妃阻止任何人进去,说边贵妃已经疯了,太医来开了镇定的药方,现在已经睡熟。

夜晚顔子昭在外间的书案上处理公事,西晏在里间坐立不安,她预感到将有一场暴风雨的来临,提起笔来想写几个字,却感到手上一软,背后似乎有轻微的动静。吓的她猛然回头,一个黑衣女子已经从窗外进来,仅从额间和眉眼,西晏已经判断出那是西暖。

西晏惊讶于她竟然还在宫里,既欣喜又担忧,开口要叫她,被西暖摇头制止了。

“你还没离开?宫里很危险,我看北岳宫里近来会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我觉得可怖。二姐,你不能留在这里,万一被抓…”西晏小声劝道。

“不铤而走险永远没有结果,我潜在宫里远比在外面有收获,何况我也放不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周围的人 ,都像豺狼虎豹一样,一不小心,你可能连骨头也不剩。我已经查看了整个皇宫,其他宫殿均无太大的异常,惟独后宫最中央那座昌平宫,始终紧锁,封闭的甚为严实,连门窗都厚厚的订上石板,除了拆掉宫殿,否则没办法进入。如果我猜的没错,最大的命门,也许就在昌平宫。”西暖从黑衣的里层拿出一张羊皮地图,铺展开来在桌面上,从秘密麻麻的勾勒中找到了红色标记的昌平宫,面色严肃非常。

西晏心中咯噔一声,据顔子昭所说,昌平宫是当年董后的寝宫,她得了瘟疫死后,勒彰帝下令封闭了宫殿,此后再也没有人进去。西晏忽的想到边贵妃前两日的谩骂,她隐约的听到了有关董后的事,此刻她确定边贵妃应该就是了解内情的人,只是平时太懂得隐藏,如今到了鱼死网破,五公主失踪,勒彰帝病倒,她自己也被囚禁了,也许这时找到她,会知道从前她守口如瓶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会陆续进入高潮部分,女主的感情也会比较明朗。可能感情戏会增多。

大家留个爪哈,我知道最近更的有点慢。。。。捂脸。。。。我会加快速度的,但愿我这个烂电脑争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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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探询边妃 ...

锦太妃和兰太妃据说是当年斗的最凶的妃嫔,如今先帝早已过世,两人却逐渐成了好姐妹,时常到对方的寝宫去聊天,虽然这后宫的势力依旧由她们操控,可敌对情绪早已经缓和,她们更倾向于让年轻一辈去斗争。

边贵妃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不爱参与帮派斗争,虽然只生了一个痴女,却爬的极快,一跃成为后宫里位分最高的女人。对于难以收服的后辈,两位太妃自然不会喜欢。

西晏将西暖的羊皮地图留了下来,又将她藏在了东宫一隅,只是当晚顔子昭就发现了她的秘密,她没料到他竟然这么敏锐的感觉到这些。

“我知道这宫里有很多人不安分,可我没想到,你也这么不安分。”顔子昭挡住了西晏的去路,斜倚在门框上,淡色绣银边的袍子,看来极为清爽。

西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在心里思忖他的意图。

“纪尧尘已经从牢里出来了,他即将被派作征讨南川的先锋将军。”顔子昭的话,让西晏着实吃了一惊。

“他是你下令打入大牢的,现在你将他放出来,对你来说,等于放虎归山,他可是和大皇子、四皇子一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顔子昭显然被她的严肃逗乐了:“西晏,我大哥和四弟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明天明着是征战南川,实则是借此内讧,如果他们成功了,这宫里的流血牺牲肯定免不了,到时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场。我让纪尧尘出去,自有我的深意。事到如今,我很想弄清褐红镖的毒性配方和解药,很恰巧的是,你和你二姐的谈话,我听到了。”

西晏捏紧指尖,猜测顔子昭的意图:“你想怎样?”

银色袍子拂了拂衣袖,伸手拉住西晏的手,她下意识的缩手,被他敏捷的捕捉到,径直朝里间走去:“锦太妃和兰太妃年纪大了,虽然爱生是非,可在这后宫里是长辈,她们看不惯自己不喜欢的人得势。边贵妃被囚禁,所有人都不得探视,可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可以阻止更多有图谋的人接近她。亥时以后,宫里入夜比较安静,有我的护送,你过去会更安全些。”

西晏没想到他的计划远比她周详,连进入边贵妃寝宫的路线都已经设计好,算好了侍卫巡查的时间,一路潜进边贵妃所在的呈祥宫,只是这里最近显得极为荒凉,每个人都下意识的远离边贵妃,失势的人,没人愿意接近。

顔子昭和西晏潜进后厅的时候,才看到有正厅的灯光透进来,只微弱的一点,极为清冷。

“这里人都撤光了?”西晏疑惑,按说边贵妃这里伺候的下人应该不在少数。

“都被两位太妃支走了,尤其是边贵妃的亲信,一个都不剩了。”顔子昭小声回答,看着已经来到中厅,自觉的停住了脚步,“西晏,我是男子,不方便进入后妃寝间,这是越礼的,你尽管大胆的进去,我替你守着外面,万一有情况,及时叫我,边贵妃的事,就靠你了,我答应你,如果找到从前的秘密,有褐红镖的解药,我一定帮你二姐救常洛清。”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明日一早,大哥弄来的那批褐红镖明着是对付南川军,实则是想对付我,如果在天亮前找不到有利的结果,北岳将首先爆发宫廷内乱,我和大哥,两派只能幸存一边。”顔子昭暗暗捏紧拳头。

西晏震惊,没料到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犹豫后终于应了下来,看着漆黑的内间过道,觉得头皮发麻,毕竟是深夜,这座宫殿里短短几日已经像是幽灵住所一般,顔子昭帮她把守,心里依旧忐忑不安。蹑手蹑脚的走近内间,每走一步,似乎都能感到这宫里的阴冷和残酷,心中怦怦直跳。

一步步接近边贵妃的床边,绕过帐子,一眼就看到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披散着头发,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整个人甚为妖异,尤其在幽暗的氛围中,显得极为恐怖,吓的西晏赶忙退了两步,掩上嘴防止自己忍不住叫出声。

屋里静极了,只隐约能听到外面的虫鸣声,她极力想分辨床上的女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强忍住害怕,重新走近了几步,在距离一步之遥的时候,忽听边贵妃说话了,清晰而低沉,像是已经经历过沧桑的沙哑感觉:“你怎么会来?”

西晏没忍住惧怕,叫了起来,只叫了半声赶忙收住,怕引来了这宫里看守的侍卫。

顔子昭听到动静进来,只是隔着一个屏风,焦急的问道:“西晏?你怎么样?”

西晏只是摇头,还未及回答他的问话,反而边贵妃像比刚才有了一丝人气,打破了刚刚的清冷严肃,冷笑了一声:“果然还是有人来了,我以为会是大皇子和大王妃,或者是三皇子和三侧妃,没料到会是你们俩。”

西晏确定眼前的女人不仅活着,并且精神异常清醒,身子不禁微微颤抖:“你居然没事,这宫里一个人都没有,你是怎么…”

“他们想要让我痛苦,让我生不如死,可我偏偏要好好活着,这宫里其实没什么人把守,他们只要给这里增加些鬼魅的影子和传言,谁都不敢过来,因为宫里人人手上都沾着血,他们怕鬼,所以谁都不敢进来。我只要出不去,就什么都万事大吉。锦太妃和兰太妃两个老狐狸了,多少人被她们踩在脚底下爬上来,如果皇上现在身子好好的,这两个毒妇敢这样对本宫?哼!”

西晏渐渐平复了心情,判定边贵妃现在仍处在清醒状态,只是语气里的愤恨显然已经快到了极点:“两位太妃虽然苛刻了些,可到底是按规矩办事,如今皇上还在昏迷中,一切还要等皇上醒来再做定夺。”

边贵妃笑了起来,声音尖细而放肆,似乎对西晏的话甚为不屑:“皇上醒来?到那个时候,本宫已经死了,就像当年的董后一样,别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就不明不白的走了。可这得势的人是谁,宫里人一眼就能看的出,这其中的猫腻,那两个老狐狸也清楚,可她们斗不过当年踩着董后的尸体得势的那个人,所以才憋着一口气,等待这宫里的变迁!我只是赶上了这个风口浪尖而已。”

西晏和顔子昭都听出了她说的“得势的人”是指继端皇后,顔子昭没有做声,对于母亲的功过是非,他没办法开口评价,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得势也只是一时,不就如你一样吗?如今的局势,你也清楚,宫里蠢蠢欲动的人都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今天也许还欢聚一堂,明天一早或许就兵戎相见。本宫和太子仅仅想要的是你肚子里的秘密。”西晏轻轻的将自己隐藏的意向抛给她。

边贵妃笑的声音也哑了,只看到张着干燥的唇:“想知道秘密的人太多了,本宫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西晏一怔,张口想要应对,忽听屏风后的顔子昭沉声说道:“就凭瑛儿。”

边贵妃的眼神忽的一滞,双手摸索的抓住床沿,情绪显然波动了一瞬:“你们骗我!瑛儿不见了,是谁将她带走了本宫心中有数…”

“瑛儿现在是不在我们手上,可在谁手上,我们也同样有数,明天带走她的人,就会拿她做筹码,而我们可以保她安全。她还小,不该卷入到这场纷争里来。”顔子昭的声音在幽静的房间里回荡。

边贵妃抓紧床边的被褥,指尖紧捏,眼睛里闪动泪光,和窗外透来的月光映衬起来,显出一种悲凉:“你们想知道什么?很多事,本宫一直以来都准备烂在肚子里,可偏偏有这么多人来逼我…”

西晏和顔子昭都没再出声,等着她调整了情绪,轻轻开口:“董后当年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单纯的女孩,当年本宫和她一起进宫,她因为身份而被册封为皇后,本宫只是一个普通的妃嫔。昌平宫的华丽在六宫之上,她时常邀本宫去那里聊天相陪。起初的一段时间,本宫觉得宫里的生活其实并不复杂黑暗,有皇后撑腰,一切都不是难事。

后来没有多久,本宫第一眼看到当年的端贵妃,也就是后来的继端皇后时,就觉得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还有庆贵妃,也像个精明果敢的女人,当年的场面,董后年少单纯,根本不是两位贵妃的对手。本宫开始察觉到,这宫里看起来一片祥和,实则暗藏了太多诡计。直到有一天,恰好乌章国送来了一个大大的石雕,据说是用特殊矿石打造,看起来像朵祥云。皇上当年宠爱端贵妃,看出她喜欢这个物件,想找个借口给了她。可毕竟六宫之主是董后,这些东西当然要经过她先来挑选。董后年少,不谙宫中的形势,盛赞石雕的华美,张口向皇上讨了来,放在寝宫的中厅。本宫还记得是石雕拿回去的第二天,昌平宫的人就接连生病,来由竟莫名其妙。到了第五天,听说董后也病倒,经太医查证说,竟然和民间的瘟疫症状一致,接着宫里恐慌极了。本宫想去看她,可当时的昌平宫,就如今日你们看到我这宫里一样,成了无人敢接近的鬼魅之窟,当年本宫自私了,没有胆量像你们今天这样,铤而走险进来,我只是远远的看着,没有敢真的接近。直到半个月后,宫里传出董后已经过世的消息,她的遗物几乎全被封进了昌平宫,皇上下令加固宫殿,不许流传出任何有关她的东西,宫里人都知道出了大事,圣旨无人敢不尊,只有当年一个御膳房的老伙计冒死将董后临终前写给本宫的字条带了出来,交到我的手中,她告诉我她在寝宫里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可因为这个,她觉得她可能没机会活着走出来了…”

西晏和顔子昭隔着薄纱般的屏风互视了对方,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昌平宫和地下皇城入口的关系,也许那里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反省我自己,确实最近速度慢,一来是网络差,二来工作特别忙,我一定尽我所能快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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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决战在即 ...

出了呈祥宫,西晏已经迫不及待去昌平宫查看,那边的秘密让人急不可耐的想解开。顔子昭却镇定的拦住了西晏:“昌平宫被封的牢固,凡是接近宫殿的人,都会有不适的反应。所以父皇在宫外加了一层厚厚的密封围墙,据说昌平宫内诡异的很,有从中逃出的老鼠,比寻常大几十倍,像个怪物,宫中人都被吓坏了,当中的草长得比芦苇还要高。”

“怎么会这样?”西晏简直难以置信,那该是多么恐怖的场景,她想象不出,昌平宫里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人间地狱一般。

“所以要接近昌平宫,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也许那里有秘密,可很难有人能进去找到。”顔子昭担忧道。

“明天的情况,你打算如何应对?今晚的收获可不乐观,没有实质的结果,怎么去应对你大哥的攻势?”西晏侧过头看着还在沉思的顔子昭,打起精神来调侃道,“我可还是当年的西晏,遇到麻烦总是溜的最快,你要是落到大皇子手里,我听到消息可就立即想办法溜回南川去。”

顔子昭笑意深浓,看着西晏的表情,当真被她逗乐了:“那看来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我已经替你准备了一套兵士的装束,明天随我一起出去,你留在这里只会更危险。并且明天的赌注,我压了纪尧尘,希望他能帮到我们,否则,我的人再勇猛,也抵不过褐红镖的威力。”

西晏不得不佩服顔子昭的安排,几乎一夜没睡,天蒙蒙亮就起身,北岳的天气温差很大,每到夜里总是清冷非常,随着顔子昭上了马,站在身旁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巍峨的宫殿,伴着还在夜色朦胧中的远山,铠甲的声音威武而肃穆。

隔着一个长长的队列过道,她看到了大皇子,四皇子,还有纪尧尘。三皇子的样子依旧冷清,站在顔子昭这一边,脸庞如刀削,平滑而消瘦。

这一仗是迎战南川军,西晏猜想应该能看到熟悉的将领,她甚至觉得心中一凛,这次顔子昭明着说是怕她在宫里危险,将她带到前线,此话却怎么也说不通,或许她还有一个作用,一旦到了最后走投无路,她是个上好的人质。

西晏觉得这种想法也并不是多余,这一仗的危险无法预料,甚至是有去无回的。她虽然心中害怕,可想到如果顔子昭将她留在宫中,情况或者也并不乐观。总之自己到了别国的地面上,就成了刀俎上的鱼,如何也不能自主。

大殿的广场上响起了顔子昭洪亮的声音,所有士兵跟着他振臂高呼,一时间响彻整个宫殿,传到这皇城的每个角落。

军队浩浩荡荡的出了宫门,像条条长龙。除三皇子留守外,大皇子和四皇子都跟随队伍出发了。西晏忽然觉得顔子昭这样安排的用意并不简单,也许这次出来,有些人永远也回不去了。

“南川军这几仗不得了,已经从汾水攻到了淼河一带,前进的速度极快,而北岳这几仗明明地势和人数都有利,却偏偏都打了败仗。大哥,你说这其中原因是什么呢?”顔子昭似乎有意将他引向自己想要的答案。

“太子不必担忧,南川军新换了一个将领,据说是纪尧尘纪将军从前手下的部将,此人善于耍弄小聪明,制造一些出奇制胜的诡计,多是些鸡鸣狗盗的把式,成不了大气候,虽然小胜了几仗,也不足为虑。”大皇子语气轻蔑,对于南川甚为不屑。

“以本王看来,并不完全如此,听说北岳的十二路蟒军内部都有矛盾,时常相互争斗,利益牵扯复杂,尤其最近战事频繁,因为搜刮战利品,有三路军队竟互相残杀,何等骇人听闻?而反观南川军,军纪严明肃整,将士齐心,所以虽然人数少,依然势如破竹。”这声音明显是顔子昭的。

西晏一直在外面静静的听着帐中的谈论,听到南川已经攻到淼河,距离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不过几十里,心中澎湃的不能自已。

树林里有鸽子飞过,停在了西晏的附近,她看出那鸽子的不同,忙过去抱住,轻取了脚上竹筒里的字条,展开来才看到,是二公主西暖的字迹,竟说常洛清失踪了,已经不在原来她安顿的那个冰窖里,不知去向。

西晏看得出二公主很着急,字迹明显是匆忙写出,每一笔的最后都有重笔停顿,显然极度焦急的心情。

西晏裹着外衣躲进帐子里,仔细思虑着想如何回复二公主,穿过厚厚的帐子,能看到外面篝火连天,还有将士们为明日决战高歌痛饮的声音,只有她缩在帐子里,心中始终无法平静。

直到听见外面有人吹起了北岳的燕笛,声音悠扬婉转,听来使人心驰神往,本来欢腾热烈的气氛,变得安静,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在默默的听这首曲子。

西晏轻轻拉开了帐帘,朝外面几团篝火望去,隔着火光,在静谧的树荫下,她看到有个人默默的站着,英武的身材,神情却少有的落寞,虽然没看清脸,可从那身形和气质可以断定,那正是纪尧尘。

西晏没有走开,就隔着篝火相望,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升腾,旧时的情怀,现在竟然觉得伤感。

她想起纪尧尘曾经说过,他从来都是纪家多余的人,没有人正视他的存在,没人关爱,没人疼惜,他靠着自己一步步拼到这样的位置。直到遇到她,生活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忽然觉得自己活着有了意义。

西晏当时甚是感动,可如今想来,时过境迁,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说明了,在他的心中,活着和荣华富贵,永远比气节和爱情来的重要。

西晏还在出神中,纪尧尘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面背那些将士们。她发现他下巴上的胡子比从前长了,也许是疏于打理,多了几丝颓废,眼神依旧像当年一样,甚至多了一些不能言喻的东西。她下意识的转身想回营帐,听纪尧尘在背后道:“再过一个时辰,将士们都回去休息了,你趁机赶快离开,我替你准备了快马,今晚太子和大皇子谁都睡不着,明天一早,也许他们会两败俱伤,大皇子这次酝酿了很久,太子赢不了。一旦他败了,你必然会遭殃,北岳和南川的民风不同,如果太子败了,你就会变成战利品。”

西晏没有回头,心里的感觉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太子是不会让我走的,他把我带到这里来,就绝对不会让我逃脱,我已经想过了,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会连累南川,不会让父皇为难,我会选择了结我的生命。”

纪尧尘心中猛的一紧,攥紧拳头,额上青筋凸显,下意识的挪动步子朝西晏靠了靠:“你别说傻话了!”

“我没说傻话,我会这么做,绝不会如你一样,为了苟且的活着,背叛国家,背叛妻子!”西晏这些日子的愤恨之情和压抑的苦闷,已经快临近爆发的边缘。

纪尧尘惊诧的瞪着她,终究迎不住她怨恨的目光,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恨我…”

“你现在已经不值得我恨了。”西晏笑的轻蔑,转身朝营帐里走。

纪尧尘上前猛拉住她的胳膊,沉声冲她道:“你听我说最后一句,明天太子和大皇子会自相残杀,不管哪一派得胜,北岳必将实力大减,没有意外,南川不久之后就会攻陷北岳。”

“这应该使你很恐慌吧?你是北岳降臣,南川的罪人,一旦南川统一天下,还有你的活路?”西晏反问,冷冷的抽回手,“即使太子和大皇子自相残杀,我们也还是敌人,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而你是大皇子身边的一条狗!”

西晏没有回头,只是感觉背后的人身子僵住了,她径直走进帐子,厚厚的帐帘阻隔了空间,将纪尧尘拦在了外面。

西晏觉得已经浑身疲惫,两夜没有休息,始终处在紧张焦虑状态,吃不下东西,胃里总像是有什么在翻搅,时而想吐。

和衣躺下,心中的不安反而听的更清楚。夜半时分顔子昭进了帐子,轻轻躺在她身边,自后面揽住,西晏感觉到他在发抖,伸手微凉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明早你别出去,就在帐子里,等我回来。”顔子昭将她搂紧,近距离中,西晏能感觉到他的心跳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