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停止,牺牲多少人换来的统一恐怕又要毁于一旦!”西晏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步伐朝着前面走去,柳絮赶忙跟上。

她知道这个时间皇上应该在前殿批阅奏折,脚底踩着薄薄的雪花,朝中央那座最威严的宫殿走去。

气喘吁吁的上了高高的台阶,整个人眼前冒金星,快要站立不住,柳絮忙赶上她扶住。

走到殿前,才发现殿门已经关闭,隐隐能听到道观做法的声音,环绕高高的宫殿,香气四溢。

守门的小太监见是西晏,赶忙迎了过来,愧疚的行了个礼:“公主,皇上请了虚玄道长作法,为南川祈福,这期间不得任何人入内…”

“本宫有重要事禀报!”

“刚刚太子殿下来过,也没见到皇上,所以…”

“父皇何时开始相信这种故弄玄虚的东西?!本宫有关于建造新都的事宜要亲自面见父皇,现在就要!”西晏抬高声音呵斥道。

小太监吓得赶忙示意西晏小声:“公主,皇上就是为了建造新都的事,才请道长作法的,说的北岳那块地上,有厉鬼作怪…还有,道长似乎还算出不久后宫里会有不祥的事件发生,皇上已经下了旨,要将祸乱和不详彻底压制铲除…太子听到这里,脸色沉重的走了,小的也怕…”

西晏倒是不以为然:“再不祥的事,本宫也见过了,如今不怕什么,既然父皇在请人作法,那本宫就在这里等到作法结束,今日不见到父皇,本宫绝不走!”

小太监素来听说过西晏的倔强,不敢再劝,只得由着她站在外面。作法的时间越来越长,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尽管她裹了厚厚的一层,仍然感觉到了异样。

“公主,咱们走吧,您怀着身孕,不能久站。”柳絮担心的劝道。

西晏没有动,冷冷的看着紧闭的殿门,离开南川这段日子,她一直记挂着这里熟悉的每一个人,可现在似乎都变了,西暄变了,变得不再有从前的忠诚,父皇也变了,变得迷信仙术,不再是个励精图治的帝王。

过了半个时辰,西晏忽的感觉肚子猛的一抽痛,继而捂腹疼的站不住。柳絮和守门的小太监都吓坏了,忙差人去请太医。西晏昏厥前还死抓住殿前的围栏不肯走,她怕南川也一样覆灭了,那天下必将又是一场大乱,顔子昭的牺牲,就变的毫无意义。

朦胧中醒来,感觉像经历了一场浩劫,梦中的场景很乱,可她清晰的直到,周围的太医、丫头们忙坏了。待到清醒,只有柳絮和赵太医两个,一个在床前,一个在帐外候着。

她听到赵太医对太妃、袁夫人和柳絮她们的谈话,那个时候,她脑中清晰的很,太医无奈的语调一字一句传过来:“公主的喜脉一直很弱,这个孩子,似乎和寻常不同,想保住要耗费极大心力,对公主的身子极其不力,弄不好会母子一同受牵连,微臣的建议,公主不如舍弃此胎…”

“不可能!”西晏的声音忽然异常洪亮,猛地掀开帐子,红红的眼睛瞪着赵太医:“本宫腹中的孩子比本宫的命更加金贵,如果要本宫舍弃,除非我死!”

屋里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没人再敢说阻拦的话,只是隐隐抽泣的声音伴随。

“哭什么?!本宫还没死!”西晏怒喝道。

屋子里静了下来,没人敢出声,西晏心里揪的疼,她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现任何意外,否则此生再无生趣,迷茫的看着周围,小心的护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仿佛怕任何人抢了她的孩子,直到蜷缩进窄窄的被褥…

西晏的情况很快传遍了整个宫廷,甚至有宫人私下谈论,西晏即将一尸两命。

隆德帝来看望了几次,西晏趁机说起建造新都的问题,被轻描淡写的否定掉。隆德帝权利欲的膨胀已经越来越严重,甚至听不得自己计划外的一点反对意见。西晏绝望了,她知道只要有父皇主张,她就没有希望阻止这座可怕的新都建成。

西晏在西山上帮西暖和常洛清立了坟墓,可人人都说二公主夫妻私奔了,没人相信他们死在了北岳,长埋在那片地下废墟中。后来她听说父皇秘密派去人马到北岳去挖宝藏,他仍然不肯放弃那个传说。西晏知道自己什么都左右不了,整日呆呆的看着窗外日渐凋败的树叶,她终于相信,这个世上是男人主宰的,女人再深谋远虑,再聪明绝顶,只能缄口不言,躲在后宫昏暗的一隅,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控。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后面没多少了,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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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头有人》

42

42、两宫临盆 ...

西暄来看过她,简单寒暄几句,太子话不多,平时算个深沉的男人,只是从始至终都显得无比认真。

“三哥,你变了。”西晏轻声冲他道,眼神里带着疲惫和失望。

“哦?哪里变了?”

“三嫂不是你心心念念要娶的人吗,不是你恩爱万分的妻子吗?为什么几个月都不再去找她?”

西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复杂,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有些事,总不是一两句话讲的清的。”

“是因为你变心了,所以你不愿去讲吧?”西晏盯着西暄,带着嘲讽和冷漠,“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从前的三哥。”

西暄沉默了半晌,不言不语,却也没有动。

“三哥,咱们这一辈皇室,剩的人不多了…皇子中,仅剩你和六弟,而六弟年纪还小。皇女中,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丁萧条,父皇又迷恋仙术。南川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可如今,我已经看不懂你了…”西晏声音沉缓,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失望。

西暄脸色沉郁,静静的看着西晏:“三妹,我…让你失望了。”

西晏无言,似乎什么都不想再说。

西暄慢慢起身,沉沉的脚步迈出门,走出几步,却慢慢的停了下来,之后迅速加快了嫁不。西晏目送他走了很远,心中怅然,他步子很快,踏着白色的雪花,在白茫茫的大地上落下一排脚印。

西暄回到东宫,顿觉暖意融融,太子妃已经躲在屋子里不愿出来,只有美婵挺着肚子悠闲的逛着,见他进来,忙笑盈盈的迎过来替他脱掉落了雪花的外套。

“太子今日回来的这么晚,美婵已经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美婵含羞带怯,语气中还有些许撒娇的成分。

“等本王做什么?”西暄的兴致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高。

美婵是个聪明的女人,猜到西暄有了烦心事,忙柔声劝慰:“太子国事繁忙,奴婢命人煮了一盅汤,按着您最喜欢的口味熬的,天气冷,臣妾差人温在炉子上。太子不妨移步到内厅去尝尝。”

美婵说着伸手牵住西暄,欲带他进内厅,西暄今日却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停在了原地。

美婵诧异的抬头,见西暄一直盯着她的肚子,顿时含羞的低了头:“太医说孩子很好…太子答应过臣妾,如果生了儿子,那侧妃的位子…”

“即使是女儿,侧妃的位子也是你的。”西暄忽然承诺道。

这让美婵欣喜万分,抬眼兴奋的看了西暄,急忙俯身要谢恩,被他搀住。

“太子对奴婢真好!”美婵感激的直颤抖,眸子里也盈着泪花。

“只要你记得别去烦扰太子妃,好好的养着身子,静待孩子出生就好。”西暄的话里略有深意。

一语说中美婵的心思,按照她的思路,逐步登上太子妃,乃至今后皇后的位子,才是她的构想,南川国曾经出过平民皇后,并且屹立后位二十余年,这让她更加向往自己精心构想的晋升之路,只是忽听西暄一语,似乎在提醒她,要和太子妃井水不犯河水,这让她颇有些不悦,可面色上仍旧一脸温顺的答道:“奴婢自知身份卑微,蒙太子大恩,才收留东宫,对太子妃一向敬重,又岂敢无理。”

西暄轻轻点头,脸色依旧凝重的很,将双手放在美婵的肩膀上:“本王没给过你什么大恩,反而对不住你…”

美婵赶紧摇头,她不知道西暄为何这样说,撒娇的依偎到他怀里,他的样子带给她一种害怕,她不想让这种感觉延续。

西暄没有动,只是眼睛望着窗外,像是在静静的思考着什么。

西晏眼见肚子越来越大,小腿也变得浮肿,每天都觉得四肢无力,她命人将西暖和常洛清的遗物埋在了西山上,她想去看看他们夫妻,却怎么也上不了山。每日依旧听着新都建造的喜报,宫里的大宴小宴也从没有人忘记过她,可精力却越来越提不上来。她想起了宫里关于她会一尸两命的传言,才感觉到有种隐隐的惧怕。

她听说美婵肚子里的孩子会踢人,并且动静颇大。她却很少听到肚子里的孩子动,只偶尔有轻微的声响。

柳絮总安慰她说,她的孩子一定是个乖宝宝,可西晏明白,那仅仅是个安慰。

开春的时候,太子妃过来哭了一场,美婵还未临盆,就被提到侧妃的位子,整日目光放在头顶上,一步步拉大她内心的落差,太子妃心地单纯,时常被她气的以泪洗面。

西晏已经快要麻木了,这种生活,像一个钝钝的锯子,来来回回摩擦她的心灵。直到那天临盆,所有一切似乎都在一夕间改变了,变的翻天覆地…

那天西晏觉得身子快要裂开了,脑中的场景竟然是那个可怕的地缝,一直坠落的感觉。她眼见顔子昭被埋在了坍塌的地宫里,淼河的水一股脑挤进狭窄的空间,将他隔离在那个没有出路的地域里…

“啊——!”西晏猛的哭喊,耳边是产婆安抚和鼓劲儿的声音,疼痛感快将整个人撕裂,额上豆大的汗珠渗出。

一刻都显得那样漫长,钻心的疼痛持续了很久,产婆使尽了法子。西晏有两次昏厥了过去,然而醒来痛苦丝毫没有减轻。

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却能听到产婆跟袁夫人和柳絮说着什么,“难产”两个字却无比清晰的传进她的耳朵里。因为这句话,屋子里的奴才开始抽泣。

“赵太医怎么没过来?!”袁夫人扫视了房间里的产婆,发现从前一直给西晏保胎的赵太医竟然没有露面,情急下恼怒的呵斥了一句,“柳絮,快去请赵太医!”

门口的丫头赶忙跪下,怯声答道:“回夫人,东宫那边的侧王妃也是今天临盆,太子爷一早就将赵太医请了过去,所以只安排了从前赵太医的徒弟郑太医…”

袁夫人急的团团转:“真是混账!赫元公主乃皇上特封,位同太子!如今公主临盆,岂能还不如一个太子侧妃?!皇上呢?!快去禀报皇上!”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在门槛前:“夫人!皇上三天前就闭关了,和虚玄道长一起…所以…”

柳絮绝望的失声痛哭,眼见西晏失血越来越多,嘴唇变得苍白,整个人虚弱的像一张纸。

“都别哭…”西晏睁开眼睛,艰难的张了张嘴,“对于本宫来说…生和死是没有分别的…”

袁夫人自小看着她长大,此刻早已经老泪纵横,伏在床边握紧她的手,边摇头边止住她的言语:“傻孩子!你不会死的!你和孩子都不会死!相信奴婢的话,一定不会的…”

西晏想点头,只是再无力气:“…保住孩子…”

恍然中,她似乎看到了顔子昭的脸,南海的花,还有他说过的,要和她去南海过安静的生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感觉快要断气的刹那,她听到产婆惊喜喊道:“出来了!出来了!已经看到孩子的腿了!”

袁夫人和柳絮惊喜的看着西晏,几乎已经看到了曙光。

“好像是双生子!有两双腿!”产婆激动的说道。

一时间屋子里像炸开了锅,有欢呼雀跃。西晏感觉心脏都快跳了出来,跟着产婆的节奏使劲,浑身疼的快没知觉…

过了好久,周围纷杂的人声渐渐变小,在恍惚中,她听到产婆尖叫了一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子好像飘忽不定,她模糊的意识里,感觉到有人用大襁褓包起了婴儿,有哭声,“嘤嘤”的略显微弱…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她一直沉浸在梦境里,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有和煦的春风,明媚的阳光,她感觉自己领着孩子,和顔子昭一起,快乐的生活…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果真是暖意融融,一位不熟悉的中年宫人,慈祥的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屋子里站了几个丫头,周到的帮她张罗一切。

不知为何,西晏醒来的一刹那,就有种特殊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换了地方,虽然周围的东西相同,可眼看的人却一个也不认识。

“公主醒了!”小丫头的声音高兴的喊着。西晏发现那不是柳絮。

中年宫人抱着孩子过来,满脸笑容的朝西晏道:“贺喜公主!是个小公子!”

西晏高兴的看着那个孩子,长的粉嘟嘟的异常可爱,和自己梦境里见到的孩子竟真的有几分相像。只是清晰的记得产婆喊道,说是双生子,而眼前却只有一个孩子。

“只有一个?”西晏试探的问道。

中年宫人点点头:“是啊,公主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小公子生的天庭饱满,可喜可贺啊!”

“袁夫人呢?柳絮呢?”西晏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尽管还是浑身虚弱,可眼前的场景和昏厥前是不同的,她依然分得清。

“她们…被皇上差到清华寺的清静堂里为公主祈福了,所以…”

西晏感到背后发凉,经过了太多的事,但凡这宫里的异样,她总有特殊的洞察力:“何时去的?为何没向本宫辞行?!”

中年宫人还想再说什么,被西晏一句话喝住:“父皇还在和虚玄道长闭关,怎会这么快出关?!分明是你一派胡言!”

中年宫人慌忙跪地:“公主!玄虚道长算出昨日宫里会出现不祥之兆,皇上提前出关,恰好公主和东宫的侧王妃同时妊娠,公主顺利产下一个健康的小公子,而东宫的那位侧王妃却诞下四条腿,四双手的怪物,皇上得知后大怒,已经当即赐死了她和那个孽种,连整个东宫,现在都在紧密封锁中…”

西晏惊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她没想到美婵风光了一时,竟是这种悲惨的结果,这宫里的鬼神,总能在出其不意的时候让人得势或者彻底的失势…

西晏等了两天,始终不见柳絮和袁夫人,凭直觉,她意识到有事情发生。在她生产之际不辞而别,绝不是跟随她多年的心腹会做出的事。近来宫里的气氛诡异,竟有传言说,皇宫里受了诅咒。

太子和太子妃自从出事后就被软禁在东宫,西晏在坐月子,一连很久没有下床,不能出门,可心里却如同火燎。她还发现了一个更加诡异的现象,自己宫里生产时帮忙的宫女太监似乎全被更换了,来了一批从未见过的下人,让她感到陌生而可怕。

西晏将儿子的名字取做淼,整日看着他长大,那孩子出落的水灵,身体也强壮,她不禁欣慰,怀有身孕的时候,身子骨一直不好,始终担心孩子的身体,如今看来,竟是自己多虑了。

生产后的第十天,东宫被解禁了,据说竟是玄虚道长算出妖孽已除。而宫里谣言四起,竟有人说起,东宫的侧妃美婵身体向来很好,几乎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忽而生出怪胎,极有可能是接触了某种奇异的东西。继而传言渐渐变成了美婵勾引太子引来的报应,再往后竟又演变成太子妃为铲除劲敌而设计谋害,一系列的谣言在宫里的角落里像长了翅膀一样流传。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出版的事宜,本来说早就要贴完的,没有被允许,这几天是真的要贴完了,后面还有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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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外丈夫》

43

43、畸形胎儿 ...

西晏出了月子后的第一天,就去了东宫。太子西暄不在。宫里的宫女却称近来太子妃忽而病了,时而有说胡话的迹象。

进了内厅,才看到太子妃已然躺在床上,被子裹的紧紧的。宫女看到西晏进来,忙俯身参拜。西晏点头示意她不必多礼,又轻声问道:“太子妃怎么样?”

“回公主,主子近来不好。”

“太子呢?”

“太子整日陪伴主子,刚皇上召见才离开。最近主子总爱发脾气,总是哭个不停,说是什么美婵死得冤…”宫女说道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咱们主子就是心地善良,侧王妃临盆的时候,主子虽不高兴,依然帮她里里外外张罗,最后把自己累出了病,后来侧王妃自产妖孽,被赐死了,和主子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却像有心思似的,外面的传言,多是因为主子总唠叨,不知道的人就瞎猜,以讹传讹,闹到今天的结果。”

西晏静静的点头,似乎稍稍明白了状况,款步进了太子妃的卧房,待到轻轻坐在床边,还如从前一般叫了一声:“三嫂。”

太子妃恍然万分惊讶的回头看着她,激动的拉住她的手,红红的眼睛,头发也凌乱了,竟抱着她哭了起来。

西晏的想象得到,太子妃一定发现了某些事,她是个存不住秘密的人,有事情在心里就会憋屈的难受。

“西晏,美婵没有生出妖孽…”太子妃低声告诉她,“她生产的那天,我就在门外,当时心里不好受,就装作离开了,过了好一会,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到她的房门口来,当时我清晰的听到孩子的哭声,洪亮的很,还有产婆高兴的叫道是个儿子…我心里妒忌,气得甩手就回了自己房间…西暄一直在守着,比从前我生这两个丫头的时候还要重视…我吃醋,接着就回屋子里睡下了,可辗转睡不着,我听到外面有一阵很混乱,似乎还有刀刃的声音。而后没多久,竟然有禁军过来,总管张公公出来宣读圣旨,我跟着起身和西暄一起听旨。我看到从美禅房里抱出的孩子竟有四只手,四只脚,可怕极了!美禅一直在凄厉的哭叫,她在叫冤,西暄始终没有做声,直到赐毒酒过来时,我看到美婵房里的产婆,竟然换了陌生的面孔,我猜…我猜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西晏听得激动,眉头拧成一团,搂住太子妃询问:“那为何到时至今日才说?”

“西暄不让我乱想,说我有幻听了,说那些都是假的,让我好好休息,他说这辈子其实只爱我一个人…”太子妃泪如雨下,身子也一直颤抖,“可美禅和那孩子的事,我真的憋在心里压抑的很…西晏,美婵那房里的人都死光了,那间房子被封了,这一个月,东宫里除了我的两个心腹,其他人换了遍,我虽然是个笨女人,可我依然看得出,西暄在筹谋什么,他瞒着我…”

西晏的直觉越来越清晰的触碰到了某些掩藏的真相,原来东宫的情况有一点和自己宫里出奇的相似,那就是生产那天,所有接触产妇的宫人都消失了,不知所踪,留下的只是一堆懵懂的陌生面孔…

西晏跟着两盏宫灯朝着自己宫里走去,天色已晚,她没想到自己在东宫呆了这么久,想到一些猜测的可能,背脊上窜起阵阵凉意,忽觉一阵眩晕,脚下一软,扶住旁边的假山石,两个小宫女忙搀住她,打着灯笼帮她照明,恍然间她看到假山缝隙里有血迹,旁边的杂草上悬挂了一颗彩珠挂件,竟隐约像是自己从前送给柳絮的东西。

“快掌灯!”西晏着急的催促,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草丛里的东西。

两盏宫灯同时照亮了那片草丛,她俯身拾起那串挂件,才确定真的是柳絮的,而旁边就是点点滴滴的血迹,顺着假山缝隙那片僻静的草坪不断延伸,指向着内务府后面一排洗衣房。

西晏攥了攥拳头,回头沉声对下人道:“派两名侍卫跟着本宫,其他人不用跟来!”

一排掌着宫灯的人都停住了,两名高大的侍卫跟着西晏,沿着假山后的草坪一路朝洗衣房走去,她看到有小太监拉着一车废旧的衣服朝宫门的西门走,车轮圠出的车辙,还能隐隐看到滴血,车后有专人在清理地面。

“悄悄的跟上那辆车,有什么消息给本宫打听清楚回来禀报。”西晏猜到其中必有蹊跷,低头握紧手中的挂件,脸色严肃的像结了冰。

回到宫中,一直思考着一整天发生的事,将那串挂件轻轻摆在桌子上,挂件的缝隙沾了血,她预感到柳絮的状况不好,这宫里的斗争残酷而诡异,没有人能全盘掌握。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侍卫已经返回,西晏见两人脸色苍白,拿回了一包东西,上面同样有血迹,打开来,里面是一些首饰,她一眼看到了其中一朵淡翠的珠花,那是自己送给柳絮的,忙伸手去翻找,继而取出一根玉簪,正是母后当年送给袁夫人。西晏瞪大眼睛看着两名侍卫:“这些…”

“公主,刚刚奴才们奉命去西门跟着那辆车…上面全是一些宫女太监的尸体,有人领着往宫外拉,拉车的老头贪了点,说是把这些死人的首饰都扣了下来拿去卖,奴才们过去盘问,老头怕事,才给交了出来。那老头说,前些日子,宫里死了很多人,几乎全是他过来拉走,其中很多都是高等宫女太监。当奴才们问谁与他接头的时候,老头死也不说,后来奴才用他儿子的性命威胁,他才松了口,原来…”

“原来怎样?”西晏着急的询问,心中尽管已经有了猜测,可她不想去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宁愿相信侍卫带给她的消息表明,她之前的所有疑虑都是多余的。

“原来在十月初九那天,他被半夜叫起来拉尸体,拉走很多人,而与他接头的人,就是太子身边的亲信赵公公…”

西晏忽觉天旋地转,细长的手掌按住面前的桌子,指甲扳的发白,勉强站住了身子,直接抬手将桌上的茶壶甩落在地,“嘭!”的一声摔了粉碎…

西晏一整夜坐在桌前,脑中混乱的场景交杂,丝毫没有睡意,浑身却疲惫的难受。天亮之后,她直接在下朝的路上堵了西暄的去路。巍峨的大殿做背景,他的形象也显得高大了很多。

“三妹近日气色不太好,天气冷,才刚出了月子,不宜着凉。”西暄关切的停了下来,含笑看着这个倔强的妹妹,只是她今天的眼神异常凌厉,显然不同于往日。

“有劳太子殿下关心。”西晏冷冷的答了一句,质问的神情不减反增。

西暄看出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便静静的站定了等她开口:“看来你心里有事。”

“应该是太子殿下有事才对,殿下谋的是全局,观的是大略,而西晏仅一介女流,目光所能看到的只是方寸之地,自然不够长远。”

“看来你已经听到了传言。”西暄断定必是这样,他知道有些事瞒不过西晏。

“不是传言,是真相。”西晏抬眼瞪着他,眼前的男人面色刚毅,性情沉稳,果真比从前的西晟和西映都适合做皇帝,可就因为这样,她却更怀念起当年仅仅是个皇子的西暄,因为他从前是个那么真诚而敦厚的人,“十月初九,我和美婵同时临盆,而后就发生了很多事,死了很多人,这中间必定有个大阴谋,阴谋的主使不是别人,就是殿下你!”

西暄没有太多惊讶和反应,更多的是平和:“你想多了。”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可三嫂是诚实的人,还有我亲眼看到柳絮和袁夫人的首饰,那些都是她们不离身的东西,除非她们出事了!我已经派人查过,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和你有关…”

西暄没有做声,却默默闭上眼睛。

“你说话!不说话是代表你默认了!”西晏步步紧逼,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凄厉。

“你让我说什么?”

“真相!”

“三妹…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我不想做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