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帮唱嘉宾,所以每个选手都是独立化妆间。管蘅的化妆间最大,可能是因为柯逸的缘故。柯逸今天来得比较早,摊开两条长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机。余哥在一边告诉他都有谁谁来了,说到梅歆和莫静言坐一块,他脸黑得像要吃人。可爱多运气不好,正好跑过来,喜迭迭地向柯逸要签名,柯逸一脚踢翻了把椅子,吼道:“滚!”可爱多差点给吓哭了,差不多是爬了出去。

“看什么看?”察觉到管蘅的目光,柯逸气更不打一处来。“你一会好好表现,不要给我搞砸了。有我在,你晋级是肯定的。”

余哥啼笑皆非。幸好媒体进不了后台,不然听到这话,又要炒出内定、黑幕什么话题了。

管蘅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将目光转向手里拿着的一条配色讲究的开司米格子围巾上,一会和柯逸表演时,他们要穿情侣装上台。她很疲倦,这种活在绯闻的日子里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连惜言如金的爸爸都打来电话,说想见见柯逸,她说这不是真的,是工作安排,他们只是暂时的搭档。爸爸不明白,搭档就搭档,为什么偏偏要说成是情侣呢,公司都不珍惜女孩子的名誉?管蘅无语。

今晚的比赛共分两轮,一轮是和嘉宾的帮帮唱,另一轮是独唱。管蘅抽的是三号,前面就是可爱多。可爱多的嘉宾也是一对组合,少男少女在舞台上又跳又唱,台下的粉丝们兴奋得把嗓子都喊哑了。主持人提醒了三次“安静”,场内才平静下来。主持人神秘兮兮地让观众允许他不告知下一位出场嘉宾的名字,让惊喜留在最后。他只报了歌曲的名字叫《最爱》,还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嫌疑人X的献身》的剧情。

舞台上灯光暗了下来,当灯光再次亮起时,台上多了两架钢琴,舞台的背景换成了枫叶犹红的林荫大道,街头长椅上飘满了落叶。突然,场内爆发出如雷的欢呼,疯狂的观众发现坐在钢琴前的其中一人是柯逸,他和管蘅都是一派清新的学院范,白色的毛衣,开司米的格子围巾,管蘅下面是烟灰色短裙,柯逸是烟灰色长裤。

观众都疯了,有哭,也有笑。还是柯逸起身做了个请安静的手势,表演才进行了下去。

两人一起抬臂,一起落键,节奏不疾不徐,却又温柔似水,带着某种仿佛宣之于口的情愫,无声无息地流淌在空气里。柯逸的嗓音清冽、深沉,管蘅的吟唱纯净而又忧伤,旋律从抒情慢板到高音的颤栗,与歌词相互辉映,冲击出最交心的火花。

像梦一样的人,会像梦一样的消失

知道这样的命运,还是翻开季节的页面

像掉落消融的细雪,不能停止的思念

不爱也没关系,我会远远的守护着你

其实是在逞强,想和你在一起,因为我喜欢你

能哭一下多好,能多笑一点多好

……

不知是太激动还是被歌曲的意境所染,场内很多人捂着嘴巴泣不成声。贵宾们的神情也是五彩缤纷,梅歆一脸纯粹是对演出的赞许,陆庭芜则像在潜水,许久没换气,脸色苍白如雪,高以梵则急得抓耳挠腮,他左边是田总,右边是个腆着肚子的男人,竟然睡得呼呼的,他找不到人可以讨论,好悲催哦!莫静言则眯着眼,神情一片空白,让人猜不出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观众显然非常满意,当柯逸从钢琴后面走过来,朝管蘅伸出手。那一个牵手的动作,做的那么协调,做的那么自然,做的所有看着的人心都猛烈一跳。如雷的掌声持续了足足有五分钟,让现场的导演都恐慌后面的比赛要怎么进行?

有人说好像在拍MV哦,有人说很像是真人版的明信片,有人说到底是官方CP,默契不是盖的,有人说真是一对璧人啊,我不嫉妒,我就是羡慕……

如果忽视柯逸恶劣而又别扭的个性,单纯从表演上,管蘅觉得她是欣赏柯逸的。这个创意是柯逸想出来的,双钢琴,从舞台效果上,要比一个弹一个唱更有震撼力。两个人就排练了两次,就找到了默契。

回到后台,柯逸脸上虽然还是一幅拽样,但余哥看出他心情不错。“我估计你俩这个表演的视频明天肯定是热搜榜第一。”柯逸回了他一个“这还要说”的眼神。然后他说了一句良心话:“也不全是我的功劳,管蘅表现也很好。”管蘅只浅浅地勾了下嘴角,她后面还有一首歌,她得调整下自己的状态。

几乎是压倒性的分数,管蘅拿了这一轮的第一。可爱多和诗人淘汰了,双胞胎在后台抱头痛哭,好像没有明天似的。还是莫静言过来吼了一通,两人才讷讷地去卸妆。

景涂然也挺开心的,毕竟管蘅是自己手里的艺人,这成绩后面想接什么广告、代言,都可以随便挑。莫静言却迎面浇来了一桶冰水,把他迅速从云端跌落人间。“第三名?你当初不是说……”

“当初我还没准备给管蘅炒绯闻呢,这不是计划调整了么。再怎么高雅,你也离不开市场。别看管蘅今天成绩不错,那是沾的柯逸的光。乐评家们肯定有唱好也有唱衰,这个咱们都受得起。明天,官司就会开通短信投票,管蘅毕竟走的是小众路线,粉丝不如陈谣和小虎牙。小虎牙那边自己想办法,既然作出这样的决定,公司只会全力给陈谣拉票。”莫静言说道。

景涂然急声问:“那就是放弃管蘅了?”

莫静言一笑:“你错了。管蘅现在绯闻中心,很多人因为绯闻而忽视了她的实力。我让她从热点转成弱势,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后面,大家就会关注她的音乐她的歌声了。”

“这样么!”景涂然有些明白了,这叫移花接木吗?一直坐在旁边听两人讨论的小熊站了起来,拍拍景涂然:“莫姐为管蘅差不多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她爱她都来不及,哪舍得放弃!”

景涂然也笑了:“这倒是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莫姐为一个艺人这么呕心沥血呢!”

“严重了啊,我只是……”

小熊替她回答了:“管蘅让莫姐想到了年轻时的黎老师了吧!”

莫静言没有否认,戚戚道:“我们那时都太年轻,以为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我们还不知道怎样做夫妻,怎样做父母,生活的重担就铺天盖地压了过来。我们总在吵,又不沟通,关系越来越僵。当我知道他把最爱的琴卖掉时,我知道我们结束了。如果那时他有一个机会,有一个人也能这样为他……也许……”也许他不会成为一个中餐馆的老板,也许他也能站在璀璨的舞台上,也许他们现在还在一起,也许……没有也许,莫静言忍下心头的唏嘘。

小熊看她难受的样,后悔不该提这话题。“爱情本来就是相互折腾,哈哈,要是你们那时什么考虑周到了,说不到就没有黎少了。”

“黎漠呀,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他不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们彼此都不算了解。我觉得他对我就像在包容、忍耐隔壁的一个更年期大妈。”

景涂然没忍住,噗嗤声笑了。小熊也乐了:“说得我都想搬你家对面了,哪里找到这么漂亮高雅的大妈呀。”

莫静言恨道:“就是,这不人又回法国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问题高以梵也很想知道,他觉得虽然黎漠有时候很寡情,可是他懂他呀!也不问法国那边几点,一个电话就甩过去了。黎漠接电话的声音懒懒的:“才分开几天呀,你一天十个电话,国际长途很贵的。”

“黎少,别提钱,伤感情。我和你讲,今天晚上《全城恋歌》那个五进三的比赛,他妈的,简直秒掉了所有的选秀节目。特别是管蘅和柯逸的那个帮帮唱,歌名叫《最爱》,画面养眼得让人想哭,搞得我也很想谈恋爱,也找个会谈琴的女孩,带出去太有面子了……喂,黎漠,你在听吗?”

“出去倒了杯水,你说什么了?”

高以梵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你现在哪里?”

“金门大桥。”

“啊,怎么跑旧金山去啦?”

“法国那边的事情谈妥了,有点累,就来这边转转。”

“你说得像旧金山是你家隔壁似的,明明隔着一条大西洋!”高以梵嘟哝,忽然听到一声讥笑:“确实有点远,隔了好几条街呢!”他正想问谁在说话,电话急急地挂断了。

“舅……”一把年纪的人还玩恶作剧,当自己童心未泯呀!厉忻宁还挺来劲,指着纵建办公楼后的小石桥:“哇哦,这是就传说中金门大桥呀,高大雄伟,二百多米高的铁塔耸立在一片危险和暴怒的海域上。”

黎漠冷冷地睇着他,看他演。他刚刚在看国际新闻,新闻里刚好播到一位男子在金门大桥上跳海。金门大桥的桥身离海面七十米,从七十米的高空坠落,只要四秒。一场持续四秒钟的坠落,速度是每小时一百公里,这种冲击力不亚于撞向水泥路面。他正在想这得多疼呀,高以梵电话来了,他随口就说了个金门大桥,厉忻宁就像捡了个把柄,真是小人,不就借他个休息室住两天么。

厉忻宁玩够了,终于消停下来。他这个舅兼领导很尽职,黎漠的三餐,是他顿顿从家里拿过来的。“你还想在这里窝几天?”厉忻宁真的好奇疯了,黎漠到底在躲谁?

“我明天就走,住酒店。”黎漠也对自己的行为很诧异,突然的,就失了控。他在法国有自己的公寓,黎索南那边的别墅也有他的房间。比较北京,巴黎更像是他的故乡。他把差不多的资料全带回了法国,似乎不准备回来了。开头两天他呆在法国南部,和大桥建筑商沟通设计上的一些问题。结束后,他回巴黎,然后心就收不回来了,他一天上几次航空网站,看各家航空公司飞北京的班次,人都像魔障似的。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件事,他得回趟北京。航班落地后,他拖着行李,出租车师傅问他要不要车,他一张口说出的是纵建的地址。

厉忻宁和吉林倒是表现出巨大的热情,欢迎他的回归。他其实并不是在躲谁,只是还有些事没想好。

“别,我啥都不问了。好吧,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还给你保密。”厉忻宁通情达理道。黎漠又倒回沙发,“有烟吗?”

厉忻宁扔了一包过去。“我还真没看走眼,吉林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工作倒挺细腻。”

黎漠吐出一串烟圈,说道:“他有几年的施工经验,设计时考虑的角度就不同了,这就叫理论和实践相结合。”

厉忻宁眉梢一跳,在那直乐:“真是怨家路窄,说到施工,我听说张文映的公司这次设计争不过纵建,打起施工的主意。要是成了,张文映和吉林有不少交道要打!”

“挺好的,学姐学弟,沟通很方便!”吉林性格较真,为人爽气,张文映做什么都山路十八弯,这两人共事,画面会很欢快的。

厉忻宁斜着眼,像是洞悉了他的秘密一般,眼中流露出意味神长的神色。“别说别人,你呢,下个决定有那么难吗?”

黎漠没有回答。

隔天刚上班,纵建来了位特别的客人,吉林形容,特别到惊动了中央。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从海报上走下来的真人,他把眼睛揉了又揉,确定自己不是在做白日梦。其实他对来大剧院演奏的那些乐团从来不关注,票太贵也不爱听,这次是因为海报上有张东方面孔,还是个女的,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面对这么漂亮又高贵的女子,吉林紧张得都结巴了。“是的……黎哥在的……你请坐,我去叫他。”

梅歆微笑地拦阻:“不要了,我自己过去。”

吉林欲言又止,看她的样子,好像和黎漠关系不一般,难道在法国就认识了?

黎漠打开休息室的门,看到门外的梅歆,一时间怔住了。

“莫姨说你回法国了,我给黎叔打了电话,他说你回国几天了,我……今天就是来碰碰运气。”梅歆有点不自然,黎漠头发蓬乱着,身上随便套了件灰色毛衣,一脸的烦躁样,像是刚从床上下来。“我运气不错。不请我进去吗?”她抬起下巴,双手扭到身后,娇嗔地朝屋里看了看。

“里面太乱了,等我两分钟。”黎漠掩上了门,梅歆听到里面兵荒马乱的声音,幽幽地叹了口气。

黎漠洗了脸,头发整理了下,换了衣服,他把梅歆领到了会客室,坐下不久,差不多每个纵建员工都从门外经过了两回,吉林走了三趟,黎漠无奈地过去关上门,抱歉道:“他们都没见过大明星。”

“没关系的。”梅歆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黎漠你是不是为了躲我才不回玫瑰园?”她定定地看下她,杯中的水微微荡漾。

黎漠轻笑,坦荡道:“如果要躲,那坐在这儿的人是谁,一个幻影么?”

梅歆低下眼帘:“莫姨以为你抛弃她了,心情很不好。她……很在意你的。”

“她在意的是《全城恋歌》,一个电话都没有。”黎漠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