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请你吃饭。”管藜宝贝地紧攥着谱子。

“我后面要参加个真人秀,必须保持身材,晚上不能吃东西。这样吧,你也给我写首歌。”柯逸感觉自己很宽宏大量。

“我不是给你写了十首么?”管蘅避重就轻。

柯逸蹙起眉头:“那是我付钱的,我要你免费给我写一首,词曲都包了。”

陆笑笑百度过柯逸的资料,说还有三年,这人就步入而立—一个男人最黄金的时代。管蘅严重怀疑那资料造假,什么三十,三岁差不多了。

第二天,柯逸准时来了。第三天,也在约定的时间到了。管蘅挺诧异,余哥偷偷说道,这不是被你吓着了么,推了不少活动,现在一切以你这为重。管蘅听得很窘,余哥说别,他这脾气有时就得有人帮着控制控制,不然哪天不知会闯出什么大祸来,花无千日红,谁知道十年八年后又是谁的天下呢?

管蘅还是觉得汗颜,对柯逸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两人都没提之前的冲突,轻描淡写地就这么过了。柯逸在乐团排练得很认真,就是电话多。管蘅发现他的来电铃声是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不像是网络上下截的高清版本,像是现场演奏。有天排练空隙,她随口问拉琴的人是谁?这话不知戳痛了柯逸的哪处,脸色立刻又黑了。管蘅在看谱,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接着说了句,情感处理得这么细腻,应该是位女生吧!久等不到回话,管蘅转过头,柯逸眼睛里都冒出火来了。

“是你喜欢的女生?”管蘅几乎诊定了。

“才不是,这世上配得上我的女生还没出生呢!”柯逸压着嗓音,面容痉挛。

口是心非,管蘅暗暗腹诽,突然想起那天在大剧院的后台,柯逸捧着一束玫瑰呆立在梅歆休息室门口。难道是梅歆?如果是,那就是姐弟恋了。这人是得有个姐姐包容着,不然这拽得人神共愤的性子谁受得了。

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管蘅的沉思,这次是她的手机。陌生的号码一长串,管蘅嘴角甜美地翘起,拿着手机跑了出去。身后的柯逸摸了把脸,重重地叹息。

北京这两天刮着轻微的沙尘,视线不是很明朗,又是月初,天空浑浊成一团。“在吃饭吗?”现在正是巴黎的午餐时份。

“正啃着面包呢,你在干吗?”黎漠语调里满是笑意。

“和柯逸在海青乐团排练。工作室的事顺利吗?”

“有点小曲折,不过都解决了,现在等审批,应该快了。下午准备出去看房子。”

“工作室的位置应该不需要放在那种闹市区吧?”

“工作室,我借鉴纵建,放在大学附近。我要看的是住宅。”

管蘅记得黎漠提过他在巴黎有公寓的,可能离工作室远,现在应该是想换一套近一点的。“有什么要求么?”

“有个小花园,有两个朝阳的大房间,一间做卧室,一间做琴房,另外客厅和餐厅要大,偶尔有朋友来小聚,不显得拥挤。”

管蘅屏住了呼吸,心突突地跳。那边黎漠还在和她商量:“你喜欢什么牌子的钢琴?不要说史坦威,工作室刚成立,经济上有些压力,暂时买不起,现在先买架一般的三角钢琴,行吗?”

“黎漠,我没有那么快过去……”春寒料峭,她出来得急,只穿着一件毛衣,有些冷。

“知道,房子还没找到呢,我只是在计划着。房子要离地铁口不远,去音乐学院很方便。其他呢,你帮着想想。”

“我……在学法语,发音很别扭。”电话那头传来深深浅浅的呼吸声,管蘅觉得自己的声音哑了,“花园里装个晾衣架,天气晴朗的时候,把洗好的床单晒在外面,晚上收回去铺上,一夜都有阳光的味道。”

以前,妈妈在院子里晾晒衣服,下午的时候,日光薄了,她从钢琴前站起,到院子里收衣服。进屋前,总是把管蘅喊过来,两人一起埋在衣服里嗅着,那脆脆暖暖的香气,妈妈说就是阳光的味道。读书时,寝室夜谈,有时也会憧憬下未来的家是什么什么样,管蘅总是一瞬间就想起院子里的晾衣架。

“是在两棵树之间绑根绳子的晾衣架么?”

“那样树会受伤的,找两根木头立着就行,木头不要太粗。”

黎漠应着,嘴巴里还在咀嚼着:“其他没有了吧?”

管蘅觉得这个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她几乎要在这个声音里飘浮起来了。她努力定了定神,平稳着声音:“还有……我很想你。”

“还有十天我就回去了。乖,排练好,早点休息。”

黎漠回来前一天,管蘅的翻唱EP终于录制完毕,其他是后期制作的事,和她没有关系。管蘅的心头算是卸去了一块大石,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全力准备柯逸的编曲。莫静言还给她接了个汽车广告,又是和柯逸合作,是人家厂商指名要的。莫静言说拍摄很简单,最多一天,她就几个镜头。这样一说,管蘅就不往心里去了。

她又搬回了汇贤佳苑。陆笑笑拖着行李箱上楼,不解地问她:“干吗还住这啊,又破又旧,还吵得要命。你现在要是开口,公司肯定帮你安排一套不知比这好多少倍的公寓。”

好多天没回来,屋里积了一层的灰,管蘅忙不迭地开窗换气,打水擦桌拖地。“我喜欢这里。”

陆笑笑撇撇嘴,不愿苟同。晒了一阳台的衣服,公寓的里里外外飘着洗衣液的清香。管蘅拿出钱包,说要去超市一趟。陆笑笑拦道:“你要买什么,列个清单,我去买。”

“我想用子排和花生煲个排骨汤,子排要挑的,我怕你买错。”管蘅笑着说。

“子排能和花生煲汤?我只听说冬瓜排骨汤、排骨莲藕汤,还有山药排骨汤。”陆笑笑感觉知识已经很全面了。

“花生可以让汤更香浓,营养也更丰富。排骨的做法很多的,如果是红烧,可以加紫薯,加酱蛋,加南瓜,还可以和糯米一起蒸排骨饭。”

“你都会?”

管蘅点点头,推着她出门。

陆笑笑嘟哝道:“南方人个个都是吃货。”

黎漠的飞机是七点到港,长途飞行,人很疲惫,也不会有什么胃口。管蘅想着煲个汤,再做个凉拌海蛰头,如果可以买到新鲜的荠菜,那就买点肉和虾,剁碎了,包春卷作为点心,另外再煮一锅海鲜饭。

汇贤佳苑附近原先有个菜场,现在拆迁了,要买菜得开车去远处的超市。陆笑笑从来没买过菜,一到肉类柜台,看着血红的一大块,连忙捂着鼻跑开了。管蘅笑笑,让店员挑了一块子排,剁得整整齐齐。蔬菜柜台里刚好有荠菜,还有新鲜的豌豆苗,管蘅各要了一把。其他要买的,转了一圈,都买齐了。

结账时,管蘅想起忘了买姜和葱白,她让陆笑笑先去车里等着,自己进去再买。姜和葱白都在蔬菜柜,葱白看上去不太新鲜,一根根蜷着。管蘅找了个袋子,装了几根,姜随手拿了一块。不知怎么,姜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她弯腰想捡,一只修长的手臂已经抢先捡起了姜。

眉眼一惯的英俊,皮肤冷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管蘅淡淡地点下头,把袋子张开,陆庭芜把姜放进了袋子里。

“同事在外面等着,我先走。”管蘅说道。

“一起……喝杯咖啡吧,不会要很长时间的。”陆庭芜神态坚决。

管蘅虽然戴着口罩,但清丽的眉眼让人已经感到一丝熟悉感。陆庭芜俊美如斯,更是引人注意。两人站一块,俨然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要告诉同事一声,不然她会着急的。”管蘅无奈道。

“我和你一块去。”似乎怕她逃跑,陆庭芜抢过了她手中的袋子,抢着付钱。管蘅假装抬头看墙上的大屏幕,真巧,里面播放的是乔鹿为某个海边度假村做的广告。又是另一种风情,海藻一样的黑色卷发,全部拢到一边,露出纤细脖颈,眼线画出狐狸一样的眼尾,嘴唇的线条妖娆娇艳。身后,碧蓝的海水微微荡漾。

陆庭芜跟着管蘅的目光看过去,神情淡漠得像一张白纸。

陆笑笑认识陆庭芜,这男人好看得有点过分,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有点让人受宠若惊。“陆先生不必介意我,我不着急。”

“不会很长时间的。”陆庭芜再一次强调,不知是说给陆笑笑听,还是告知管蘅。

超市附近没有像样的咖啡店,陆庭芜拧了拧眉,说道:“走几步,过条街,那儿有个星巴克。”

管蘅绞着十指,心里面像有根针一点点地戳着。

星巴克,这个诞生于美国西雅图、靠咖啡豆起家的美国连锁咖啡公司,似乎遍布于全球的每一个角落,但不是谁都消费得起。那时,宁城书城里也有家星巴克,她和陆庭芜经过哪里,远远地看着都市白领们拎着包出出进进。其实,也不是钱包紧得买不了两杯咖啡,只是对于他们来讲,这两杯咖啡的钱可以买到更多别的东西。陆庭芜把以后能经常喝到星巴克作为一种人生鞭策,管蘅则安慰道,我们不进去,是因为我们还太年轻。

冬天的下午,管蘅从淘宝上买来马来西亚的旧街场白咖啡,用白色的马克杯冲泡,香气飘了一屋。她烤面包,里面加上蔓越莓,出炉后切成一片片放在盘子里。陆庭芜从外面进来,搓搓冰冷的手再抱她,说这咖啡的味道比星巴克香多了,配上蔓越莓的面包,更是香浓。

星巴克的咖啡并不是太好喝。管蘅放下杯子,店内灯光昏暗,多多少少模糊了人的五官。谁也没有说话。

这世上的沉默有三种,一种是相对无言,第二种是不敢出声,说什么都是错,第三种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管蘅想他们应该是第一种。她不是话多的人,但以前和他一起时,总像有说不完的话,早餐吃了什么,寝室里谁丢了一瓶洗发水,练琴时老师说了句什么笑话……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专注地听着。

往事如烟!这样也好,过去了就过去了,消失了就消失了。

还是陆庭芜先开的口:“听说你的首张EP不久就要预售了,很多人期待呢,销量应该会不错的。”

管蘅浅浅地笑了下,表示听到了。

“柯逸的交响演唱会会放在哪里?”

“还在挑选中,因为要现场录音,对场所的音响要求有点高。”他的意思是他一直在关注着她吗?

“我会去看的。”

那是柯逸的演唱会,他是主角,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柯逸。

“我……为我之前对你的误解向你道歉。”

管蘅思绪滞了下,询问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