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漠沉思了下:“行,都听太后的。”

手机一挂,他回过头,朝管蘅做了个OK的手势。“莫姐同意了?”管蘅捂着嘴巴,两眼晶亮。黎漠点头,管蘅尖叫一声,扑过来抱住他的腰,笑得咯咯的。

在通过面试的那天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就说起这事了。离开是必然的,但是要怎么离开,管蘅一言不发,但黎漠知道管蘅很担忧。他忍不住逗她:你是舍不得错过穆利,还是舍不得错过我?

管蘅一点也没犹豫:你。我错过柯蒂斯后,遇到了穆利。如果错过穆利,以后我有可能还会遇到谁,只要我不放弃音乐。可是,你,从前,以后,将来,都只有一个,不会有别人了。

黎漠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你真是没出息啊!

她埋在他胸前:爱情里,不需要出息,不需要逞能,不需要计较,不需要功利,努力在一起,就好。

要求真简单。黎漠窝心地将管蘅抱得紧紧的。

管蘅向穆利请假回国,很汗颜地说公司将会为她举行一场告别音乐会。穆利好半天没有说话,然后,他从书架上取来两本乐谱。“上半场演出柴可夫斯基的《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小提琴独奏梅歆,她也是中国人,很好的小提琴演奏家。这支曲子结束,让她再次登台,独奏舒伯特的《魔王》,那支曲子非常炫技,让人眼花缭乱。下半场演出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鸟》,这首曲子,一位女指挥家曾和中国爱乐乐团合作过。”

管蘅羞得头都快低到地下了:“穆利先生,那场音乐会,只是表演性质,不会很……专业的。”她又不是穆利先生,哪里够资格和梅歆、中国爱乐乐团合作,莫静言倾向于她还是和海青乐团合作。

“那就取消。”穆利严厉道,“你是我的学生,不是街头卖艺的艺人。如果你担心梅歆和爱乐乐团档期不对,我会出面解决。”

“穆利先生,我真的可以吗?”管蘅一会儿狂喜,一会儿慌乱,就像身处冰火两重天,来来回回,整个人都快疯魔了。除了她这个指挥太弱,梅歆和爱乐乐团的组合足以让中国的乐迷们嗨翻天的。

穆利高傲道:“当然。这不是你的一场秀,而是你指挥生涯的起点,所以请慎重。”

管蘅不由地严肃起来,重重点头。

走前,穆利幽默道:“在指挥界里,我的年纪还算不大,我从来不用助理指挥、副指挥。如果以后我有一位漂亮的女助理指挥,不知乐评家们会不会说我是以貌取人?”

管蘅认真回道:“这本来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穆利赞许地看着她,朗声大笑:“排练遇到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后发现管蘅不在身边。黎漠起身,在阳台上找到了她。双臂抱膝,把自己蜷成了一只蛹似的。

“要回国了,兴奋到睡不着?”他抱起她,自己坐在椅上,她坐在他的膝上。是个月夜,月华如水,照得夜色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不是。”她把头搁在他的脖颈间,声音闷闷的,“在一起才多久啊,又要分开了。”

哦,原来是因为别离。黎漠笑了,柔声道:“你的音乐会我怎么可能错过,不会分开几天的。对了,你以前说过给我写首歌的呢?”

那时以为自己要走一阵歌手路线,想给他好好地录制一首歌,后来阴差阳错,一直没机会录。管蘅轻轻叹了口气:“这次回去就录。”

“真写了?”黎漠挺激动。

管蘅轻声哼唱了几句,轻盈、温婉:“写好很久了。”

“那算是你送我的定情之作。好了,回去再睡会,还有十个小时才去机场呢!”

管蘅摇了摇头:“再陪我坐会。黎漠,你说明年春天,我们家的花园会有隔壁邻居的美吧?”

这两天,管蘅好好地把花园整治了下,栽了不少花花草草。特别是玫瑰,担心路上颠着,她都不舍不得把花株搁后备箱,自己从花木市场一路上抱到了家。她很是期待自己的劳动成果。

“不知道,明年你自己看!”黎漠闭着眼,声音模模糊糊的。

“家具过两天要送过来,你记得点下,别落下什么。还有钢琴要请人调音,时间我约了,你要是忙,请黎叔过来。”

“爸爸N年不回国了,这次为看你音乐会,要回国了。不知太后作何感想?”黎漠嘟哝一声。

“莫姐是个大气的人,才不会像你以为的那样。”管蘅玩着黎漠的手指,最近画图多,笔茧出来了,摸上去糙糙的。“不知有没有时间回宁城看看?”

“爸爸和管叔约好北京见,然后他会和我们一道来巴黎。”

“黎漠……”

“嗯?”

“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我……是这么的麻烦,唉!”

“是呀,真麻烦,不过,被欺负了不会还手,这点让我很喜欢。”

“黎漠!”她娇嗔地咬住他的手指。

“痛,痛,痛!”他叫得很像回事,她当真了,连忙对着手指吹气。黎漠睁开眼睛,笑道:“傻瓜!”

“爱上傻瓜的人更傻,是不是?”月光下,她歪着头发问的样子,特别的娇憨。他忍不住噙住她的嘴唇,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管蘅,陆庭芜是被高以梵整进去的。”他哑声说道,微微的忐忑,是他暗示的线索。

管蘅轻轻喔了一声,说道:“老人说马无夜草不壮,人无外财不富,意思也许有点偏激,但也有些道理吧!一个人如果行事正,别人想整你是无从下手的。他给了别人机会,也是他必须付的代价。”

她其实什么都看得清,黎漠徐徐吐出一口长气,坦白道:“我怕你恨我。”如果陆庭芜不是做事那么绝,他最多会阻止高以梵拍下那幅画。海瀚的那些操作,他又不是太平洋警察,关他什么事。但陆庭芜激怒了他,那个男人必须得到教训。

“恨也不放手。”她与他十指紧扣。

管蘅到达北京是午夜,陆笑笑来机场接的。陆笑笑有点局促,似乎不知该怎么对待管蘅。管蘅送她一套护肤品,是黎漠准备的。她讷讷地道谢,接过管蘅的行李箱。

出了机场大厅,热浪滚滚而来。“今天多少度?”管蘅有点不适应。

“三十六。今年气候有点怪,高温来得早,雨水又少。”午夜的机场高速车不多,开起来很爽,陆笑笑把空调又往下调了一格。

管蘅还是住在汇贤佳苑。莫静言想让她住玫瑰园,汇贤佳苑附近在施工,整天尘土飞扬,在外面走个几分钟,就成出土文物了。可是管蘅拒绝了。莫静言没有坚持,早早让陆笑笑找了保洁工把房子彻理清洁了下,还特地添了只冰箱。

门是陆笑笑开的,在灯光亮起的那一瞬,管蘅闭了下眼睛。回宁城那个晚上,她拎着行李出门,门锁好,她把钥匙放在脚垫下,给吉林发了短信,她不知自己还会不会再打开这扇门。

晓冬,我回来了。她在心里轻轻说道。

陆笑笑呆了一会就走了。管蘅没有着急整理行李,跑去阳台给黎漠打电话。明明隔着海洋、大陆、高山,黎漠的声音清晰得就像每晚在她耳边的呼吸。

“明天先去看杨小再,然后去星煌,有个媒体见面会。”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天气,说行程,说心情,“没什么可紧张的,我知道怎么应对。梅歆是下周来北京,我去机场接她。后天和爱乐乐团见面。”管蘅轻笑两声,“黎漠,我有点不安。”

“怕自己征服不了他们?”

“我的资历真的太浅了。”

“他们是给穆利先生面子,再说你资历是浅,但实力不弱。”

“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是举贤不避亲。”

这一晚,管蘅几乎是一觉到天明。她去医院是打车过去的,没惊动任何人。杨小再在ICU,九点可以探视。她与杨妈妈一起进去,杨小再的脸罩在氧气面罩里,呼吸微微的。杨妈妈轻声唤她的名字,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管蘅。她抬起手,握住管蘅的手,嘴角弯了弯。

探视只可以三分钟,门一道一道地合上,管蘅踮起脚,怎么也看不到杨小再。杨妈妈眼里涌满了泪,她说小再前两天还在念叨,不知和你还能不能见上面,我说肯定的。这不,你来了。这是好兆头。

管蘅点头,她没问杨小再怎么突然进了ICU,从杨妈妈嘴里说出杨小再的病情,这很残酷。

她陪杨妈妈在外面的走廊走了一会,便走了。

星煌的媒体招待会来了很多记者。前几天,星煌已经在官网上公布了管蘅被巴黎音乐学院录取以及准备举办告别音乐会的事。记者们突然意识到,艳照门事件没有把管蘅打跨,而是把管蘅推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下次再采访,只怕不会是在星煌的会议室了。

艳照门肯定是要被提问的,管蘅安静地听完,拿起话筒:“有些事,有些人,选择沉默以对,并不是隐瞒,也不是逃避,而是尊重。尊重过去发生的一切,尊重现在开始的新生活。”

“管蘅小姐对陆庭芜先生入狱有什么看法?这是恶有恶报吗?”一家周刊记者迫不及待发问。

莫静言冷声回道:“这位记者朋友是法院的么,陆庭芜先生什么时候入狱的?”

周刊记者脸一红,萎萎地坐下。

陆庭芜现在还关在看守所,属于犯罪嫌疑人。他的案子在社会上争议很大,有两派,一派认为应该绳之以法,另一派却认为情有可原,世界上的名画就那么几幅,很多人想拥有,怎么够分?那么就应该允许仿制名画,不过,拍卖时应该说明是仿制。如果硬要论罪,陆庭芜最多是不该欺瞒。司法部门很重视这些争议,请教了不少专家,至今都没定案。

媒体见面会算是顺利地结束,星煌内部又办了个欢迎管蘅的酒会,很多艺人都参加了。可爱多、陈谣、小虎牙也来了,可能因为管蘅要走了,他们的笑真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