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逸啃完苹果,眯起眼,对准喷泉,把果核扔了过去。“我是来巴黎游学的,因为失恋。”

“你失个鬼恋啊!”管蘅没好气道。

柯逸凉凉地瞥向她:“别自作多情,我失恋的对象不是你。”

管蘅合上书:“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让你的交响演唱会延后,我向你道歉。”管蘅的歉意并不诚挚,在陆庭芜把照片上传时,柯逸没有及时安抚粉丝,他几乎是纵容粉丝把怒气发泄到她身上。在这之前,有多次的机会澄清绯闻,柯逸却一次又一次地诱导粉丝们把绯闻当真。他很恨她吗?巴黎这么大,他能找到这小小的公园,这应该不是偶遇这么简单,怕是他又另有所图。

“你似乎过得不错。”柯逸上上下下看了管蘅几眼,掏出手机。“为我们的久别重逢,我们来拍照纪念下吧!”

“柯逸,够了。”管蘅早有防备,一把抢过手机。

“你以为你离开,就和我没关系了吗?”柯逸翘起长腿,一副长聊的样子。

“我们本来就没关系。”

柯逸竖起手指,一根根地数着:“我爱梅歆,梅歆爱黎漠,黎漠爱你,你和我是官方CP,我们都是四角关系中的一员。你推脱不掉的。”

“你很爱梅歆么?”听柯逸说“爱”,管蘅觉得怪怪的。

柯逸困惑地拧着眉:“暗恋加明恋,好几年,可是我现在不确定我到底是恋她,还是恋着当年那么单纯而又疯狂陷入恋爱中的自己,真是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说实话,即使她不爱黎漠,我和她也不可能的。我俩音乐理念不同。她鄙视流行音乐,认为上不了台面。我觉得我和你在这方面倒是很好沟通的。”

“然后呢?”管蘅不动声色,这人倒是挺明白的。

柯逸眨了好几下眼睛,问道:“你最近上网没?”

“没有。”每天有功课,要啃书,还要做家务,陪黎漠聊天,能挤点时间,就想着去看场音乐会或歌剧,网上的风云和她无关。

柯逸低声笑了下:“你还真是云淡风轻。你被人肉搜索了,你因祸得福,被挖出的料差不多把你洗得白白的,陆庭芜倒是黑了。”

管蘅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落着,透出些柔和的书卷气。

“你不会想放过他吧?”

“不然呢?整天想着怎样报复他,所有的生活全部被他填满,心情为他左右,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过去的就过去吧,不刻意遗忘,不奢望抹净,让它随时间慢慢淡去。他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也不会影响到、伤害到我我。”管蘅淡然道。

“真的?”都惨到事业停摆、背井离乡,还大言不惭。柯逸真是恨其不争。

管蘅看时间,黎漠一会该回家了。今天晚上隔壁太太的女儿过生日,邀请他们俩去吃晚餐。黎漠说他会在街上买份礼物,她不知他是否懂小女生的喜好。她站起身,和柯逸告别。

“管蘅,陆庭芜进去了。”柯逸用一种快意的语调喊住她。

管蘅一开始没明白,过了一会才琢磨过来。“因为上传照片?”那应该不算犯法,最多受道德的谴责。

柯逸笑出声来:“怎么可能,他是因为仿制名画,非法拍卖,赚取巨额利润。”

第十二章 六月卡农

管蘅又上头条了,在沉寂两个月之后。还是因为一张照片,照片据说是位网友拍的,很是激动,穷游巴黎,偶遇柯逸男神。男神很没形象地啃着苹果,翘着大长腿,神态悠闲地看着喷泉。身边的管蘅恬静娴雅地看着书,不知男神说了什么,管蘅手指按着书页不让风吹乱,脸侧了过去。四目相对,温情款款,斜阳脉脉。

莫静言第一眼看到这照片,第一反应是黎漠知道这两人见面吗?第二反应是柯逸强大的粉丝团现在干吗?

柯逸的铁粉们很平静,其实他们是不知所措了。管蘅被人肉出来的结果很令人意外,在四月那个“艳照门”事件里,他们只顾着维护自家天王,并没有认真分析,原来管蘅没有脚踩两只船,原来管蘅才是被伤得最重的那一个。人之初,性本善。他们立刻偃旗息鼓,停止对管蘅的攻击。天王现在的意思是想和管蘅旧情复燃,还是他们一直就没分开过?

深夜贴吧里,猜测柯逸心思的水楼盖了一层又一层。但不管是什么,他们不敢对管蘅兴师问罪,因为天王阴了很久的俊容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阳光。

星煌高层的晨会上,众人心如明镜。这照片明显是柯逸授意上传的,不然余哥在照片面世前,就会用重金毁尸灭迹了。

“柯逸不会和管蘅真有个什么吧?”董事长问莫静言。

莫静言断然否定:“柯逸这两个月都没什么露面,他这是在试水,看看他在娱乐圈的天王地位还在不在,也可以说他在告诫别人,他才是娱乐圈的NO.1。”

“别人是咱们的小虎牙?”景涂然插了一句。

小虎牙虽然是后起之秀,但上升很快,几乎红遍大半个中国。媒体称他是小柯逸。这不是对柯逸的推崇,这是警示,柯逸并不是娱乐圈独一无二的。

“当初管蘅身陷照片事件,他没有力挺过管蘅一句。他的交响演唱会已经找了新指挥和乐团,他和管蘅不可能有联系的。柯逸深谙娱乐圈运作之道,他找管蘅来拍这张照片,不过是让粉丝们觉得他是个重情的谦谦君子罢了。”柯逸是莫静言捧出来的,她以此为傲,现在回看,她不知自己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但这也给了我们一个契机,管蘅可以回来了。”董事长说道。

莫静言咂舌,她当然也明白机不可失,可是她怎么开口呢?黎漠把管蘅带去巴黎,什么都没和她讲。她知道黎漠生气了,为她那时对管蘅的不闻不顾、冷漠强硬。管蘅在车站被柯逸的粉丝砸得满脸是血,她也是从电视里看到的。当星煌的人赶到车站,管蘅已经上车回宁城了。从事发到事了,管蘅都是一个人。甚至缝好伤口,她包扎得像个粽子似的去售票大厅改签车票,一路像动物园的猴子般被人围观。

莫静言承认,那时,她所站的角度是星煌的总制作,是管蘅的经纪人,她脑子里半点都没想过管蘅还是黎漠的女友。以前,黎漠不管在哪,每周都会和她有两次通话。这次,他回巴黎,只给她打过一次,说他到巴黎了。他应该是对她气得不轻,莫静言甚是苦恼。

“莫姐认为呢?”景涂然询问地看向她。

“你说什么?”莫静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景涂然重复道:“管蘅回来后,先让她去医院看望杨小再。杨小再据说撑不到年底了,她俩以前就处得不错。这个会对管蘅的形象加分的。”

几位董事频频点头,认为这个建议不错。

“我去通知管蘅,还是莫姐您亲自通知?”景涂然体贴道。

“我吧!”莫静言苦涩道。迟早要面对的,只不过,她没什么把握。

莫静言没有在星煌打电话,她回玫瑰园后,折算了下时差,巴黎那边是早晨十点,又是周日,黎漠应该不忙。

黎漠电话接得很快,背景里有音乐,闲雅安然的琴声,如流水,缓缓流淌。“我和管蘅在琴行,想买架钢琴。管蘅本来是试弹下,结果老板强烈要求再来一曲。”黎漠话语里带着笑,像是心情很不错。莫静言安下心来:“一会还有什么安排?”

“还要去看家具、厨具、餐具,还有卧具,还要去趟花木市场,哈哈,管蘅就是个购物狂。”

露骨的宠溺,无条件的纵容,莫静言突然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了。“你……父亲好吗?”她只得先往安全地带跑。

“他好得不能再好。他对我说,为什么当初我不支持你学小提琴,就是因为你资质一般。如果你有管蘅一半的天赋,我砸锅卖铁都让你学。太后,我真是他亲生的吗?”

这哪里是告状,分明是显摆,莫静言嘴里像咬了一口黄连,连心都是苦的。“他们相处得很不错?”

“嗯,每天都见面,一块听音乐会,一块逛书店,一块喝下午茶。他只要有时间,都会开车送她去上课。管蘅说不要,坐地铁很方便的。他不依,说你不懂一个做父亲的心。”

真是称职啊,越发衬出她像个反面教材。

“太后没有别的事,我挂电话了。管蘅在叫我呢?”

“黎漠,今天……星煌高层开会,让管蘅恢复工作。”莫静言真有点恨自己的冷漠无情。

黎漠沉默了会,语气冷淡道:“如果管蘅不再回星煌,违约金多少?”

莫静言跌坐在沙发上,她感觉黎漠不再是她的儿子,他是谈判桌上手腕狠辣的对手。“她这次回来,我不会再让她陷入那样的困境。”她苍白地保证。

“管蘅已经通过巴黎音乐学院的面试,巴黎交响乐团的指挥穆利是她的老师。穆利已准备让她参加明年在维也纳举行的指挥大赛。穆利说今年歌剧院的新年音乐会,他要让管蘅上台指挥一支曲子,算是正式把她介绍给欧洲的古典音乐界。”黎漠平缓无波地一一道来,莫静言却听得手脚冰凉。如果她坚持要管蘅回来,那会让黎漠更加的恨她;如果她同意管蘅不回来,天价违约金会把黎漠和管蘅压趴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莫静言用力呼吸。

“如果妈妈不是星煌的总制作,也许……”她试着和黎漠讲道理。黎漠善解不意道:“太后不必纠结,该怎么就怎么吧!”

莫静言觉得自己像一颗在岩石上滚来滚去的鸡蛋,稍不慎,就粉身碎骨。她讨厌抉择,却又不得不作出抉择。

“如果双方同意解约,条件是什么?”黎漠漫不经心问道。

“黎漠,”莫静言咬牙切齿,“如果我和管蘅一起掉河里,你肯定先救管蘅吧!”

“怎么可能,我水性好,力气大,你俩我一人一胳膊全扯上岸。”

莫静言举白旗投降:“我会努力让星煌和管蘅解约,但是黎漠,你不会想让管蘅就这样离开吧。”

“嗯,太后你说,我听。”

“星煌会为管蘅举办一场小型的音乐会,二支曲子,演出四场。这样,一来展示管蘅的才华,二来让别人觉得管蘅是有了正确的方向,而不是为艳照门受累被迫改行,三来星煌借此让管蘅的翻唱EP上市,这有可能是管蘅唯一的一张演唱EP,星煌要加大销量,也算管蘅还星煌一个人情。”这应该是最和平的解决办法,莫静言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