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儿子心里已经很烦,并且很委屈,心跳还在慢慢变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彻底失控,我想把他赶紧领回去了。

况且他那么疼爱弟弟,也不一定真会听您的。

他无心听皇后口中那些瞒天过海的弯弯绕绕,目光在殿中四处望,想制造个什么意外打断他们。

这一看不要紧,就见不远处的墙壁上,正常视角看不见的地方,贴了个黑色的扁圆灵石。

他瞳孔陡然缩了一下。

这东西他认得!

和留影珠一样,都是上陵学宫藏宝阁里一些奇淫技巧的小东西,留影珠可以记录影像,而这东西名叫顺风耳,一式两个,是个窃听器,这只耳朵所听到的,会传到另一个耳朵里。

有人在监听这座大殿?

何况……还是皇后和凌凤箫在商议这种事情的时候。

他立刻以灵力击碎顺风耳,然后放出神念,探查方圆一里之地——顺风耳的有效距离有限,故而那人不会很远。

几乎是下一刻,他猛地顿住了搜寻。

宫墙里僻静的一角,落花纷纷的海棠树下,站着一个失魂落魄的萧灵阳。

他手里拿着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扁圆灵石,下一刻,这石头从他无力的右手中跌落,掉进斑斓的树影中,满地的落红里。

第178章 惘然

第157章

萧灵阳听到了。

听到了多少?

谁指使他来窃听这座大殿?

林疏一边注意着萧灵阳的一举一动, 一边飞快想着这些问题。

他不相信以萧灵阳的心思,会想到监视皇后, 这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只见萧灵阳倚在棠花树下,魂不守舍地望着草丛里的落花,他眼中的神色很复杂, 复杂到了林疏没有办法形容的地步, 他拳头微微收紧,发着抖, 嘴唇抿紧, 脸色苍白。

知道母后不想让自己当皇帝, 而是想让别人去当, 和姐姐其实是哥哥……这两件事, 哪个的冲击力大一些?

又或者,从来万事不管的萧灵阳,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样子?

林疏在心里默默给弟弟点了一根蜡,分出注意力转回大殿里。

皇后让凌凤箫走到了她面前, 握着他的手, 已经将具体的计划交代完了。

凌凤箫微微垂下眼:“是。”

皇后抚了抚他的头发:“你能明白母后的苦心便好。”

“但儿臣有一请求。”凌凤箫道。

皇后:“嗯?”

凌凤箫道:“眼下,大巫身亡, 北夏大乱, 战机正好。儿臣自请领兵出征,踏平北夏。收复四海之日, 再登基为帝。”

皇后问:“胜算有几成?”

凌凤箫道:“九成。”

皇后沉思一会儿, 道:“也好。”

又道:“不知箫儿想以女身还是男身领兵?”

凌凤箫道:“先以女身领兵, 战场上若有机会,便使凌凤箫战死沙场,萧韶力挽狂澜,其余种种,全凭母后安排。”

皇后点了点头:“此举倒是周密,我自会安排妥当。”

凌凤箫:“多谢母后。”

这厢商议停当,皇后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指,握在了案上的诏书上。

皇帝死前立下的诏书,自然是安排即位的事宜。

只见她眼中不见喜怒,将那诏书放在宫中长置的永明灯上。诏书是绢制,遇火即燃,火舌猛地窜起,不消片刻便将那形制庄重的遗诏焚成灰烬。

灰烬在香炉的白烟中袅袅而落。

凌凤箫道:“儿臣有一事不明。”

皇后的眼睛转向他这边,平淡无波的神色中添上几分温度,温声道:“何事?”

“儿臣少年时,为女身一事,多有怨言,母后与母亲却毫无动摇,如今我早已不再执着此事,母后却忽然要我以本来面目示人。”凌凤箫淡淡道:“是因为此事不能被父皇知道么?”

停顿片刻,他又道:“但山庄武力如此高强,若果真对皇室不满,脱离便是,又畏惧何事呢?”

皇后定定看着他,眼里盈了一泓悲不能抑的秋水,半晌,将他搂进怀里:“母后自然有自己的苦衷,莫要问了。”

凌凤箫亦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冒犯母后,儿臣知罪。”

“无妨……”皇后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收回手,静默片刻,才恢复过来,最后道:“好好待灵阳。”

凌凤箫道:“我会的。”

皇后点了点头,随后说起皇帝的葬礼各项事宜,大部分时间是她在说,一切流程仿佛早已准备好了一样,只需要过上一遍,凌凤箫时不时“嗯”一声。

交代完毕,皇后道:“你似乎有些乏了,早些回去梧桐苑歇息吧,宫里一应事务俱有母后操办,不必担忧。”

凌凤箫道:“儿臣想与父皇待一会儿。”

皇后叹了一口气:“那母后先回后殿料理丧具。”

凌凤箫应了一声是。

皇后理了理流霞一样的衣襟,便起身往后殿去了,林疏望着那个仪态万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重重珠帷帘帐后,最后拐过一个弯,彻底消失。

皇帝床前的凌凤箫望向了他所在的方位。

林疏心知凌凤箫现在的修为,要察觉自己的存在实在易如反掌,便也就落了下来,走到凌凤箫身边。

凌凤箫握了林疏的手。

林疏体会了一下这双手的温度,又看看凌凤箫眼底隐约流动的血色,知道这人的状态又不大好了。

皇后只知道自己是在明亮温暖的大殿里与儿子推心置腹款款而谈,哪里知道凌凤箫眼中的世界就是一片血海,他身处满是尸骸的血海之中,耳边充塞着万千怨鬼哀嚎,神智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被世间万民的怨气所吞噬——还要在临界点一边维持清醒的神智,温良的仪态,一边听皇后计划着怎样偷天换日。

爱洁者,往往陷足于泥沼,欲逍遥者,往往被缚于尘网。人在江湖,命不由己,换成朝堂宫廷,也是一样。

凌凤箫轻轻靠在他肩上,他把这人往怀中搂了搂,有规律地顺着毛。

十五六岁时,他们相识未深,有人说他这一生不过身不由己四字。

那时候,林疏以为这不过是偶发感伤,无凭无据的自嘲,现在想来,这句身不由己,确实就是这样从始至终地贯穿了他的一生。

凌凤箫并不喜欢这个世界,林疏是知道的。

方才在梁上时,他想,皇后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呢?

直接告诉他,人间的皇朝夺走了天道的气运,容不得凤凰这样的先天血脉存在,凤凰嫡脉的男孩子不允许活在世上,或者再告诉他,凤凰血脉需要气运的滋养,若不做人皇,不去获取人皇的滔天气运,凤凰血脉觉醒之日便是枯涸之时,岂不是比方才那样的劝说更奏效些么?

可那时,看见凌凤箫的眼神,他就又明白了。

凌凤箫这样的人,他不是为了自己活着的,他对这个人世没有留恋,对世上的人没有眷爱,假若要么当人皇,要么死,这人可能也不会去当皇帝,而是逍遥几天,安静等死。

最近他变成了世间怨气的化身,有些地方已经不大像人了,更加厌世。

皇后约莫是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知道想要让他乖乖当皇帝,只能想方设法去绊住他。

对此,林疏又能说什么呢?

他将自己的手覆上凌凤箫的手。

凌凤箫抬起脸看他。

眼睛好了一些,血色消退了,留下一对乌墨一样的眼瞳。

林疏揉了揉小鸡崽的头。

凌凤箫哼唧了几声,坐直身体,看样子状态稳定了不少。

那几声哼唧在林疏脑海里自动转化成了小鸡崽的“啾啾啾啾”。

看他状态好了不少,林疏开口道:“萧灵阳在此处装了‘顺风耳’。”

凌凤箫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他听到了什么”。

——而是问:“他哪儿来这么大的能耐?”

林疏:“……”

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萧灵阳听到的是凌凤箫与皇后的前半段对话,主要是商议皇位的归属。

但要说性别,也是模棱两可,并没有直言凌凤箫其实是男身,能不能猜出,就要看萧灵阳的脑子是否好使了。

凌凤箫极端不满:“终究还是让他逃过一劫。”

林疏:“他看起来并不高兴。”

凌凤箫:“或许是对母后失望。”

林疏觉得有些道理。

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母后,最后却满心里都是凌凤箫,萧灵阳或许心中不大平衡。

“不过也不尽然。父皇与母后之间,必有蹊跷。”凌凤箫缓缓道:“若有机会,我会查清。”

林疏“嗯”了一声。

此时,宫人陆陆续续从后殿走进来。

皇帝的遗体,总不能不处理。

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一个皇帝,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掀起哪怕一丝一毫的风浪,甚至最后的遗诏都被皇后轻描淡写焚烧殆尽。

凌凤箫问林疏萧灵阳现在在哪里。

林疏分了一缕神念,一直关注着萧灵阳的举动。

弟弟在海棠花树下失魂落魄一番后,突然暴躁,踹了一下树,弄了满头满身的落花,清理了好一会儿才干净,故而更加闹心。

然后,他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温良恭谨地继续跪回了大殿门口。

凌凤箫听完,勾唇笑了笑:“能耐了。”

又道:“背后必有人指使,意在离间他、母后与我,出去后,我盘问他。”

林疏点了点头。

说完了这些事,凌凤箫拉起林疏,绕到屏风后。

屏风后的香炉还在袅袅而燃,白烟流淌,与药味混在一起,难以区分。

他拿了一块烧到一半的香炭,弄熄,然后收了起来。

又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这座大殿,确认没有别的顺风耳或留影珠一类物品。

前殿与后殿连接的走廊,挂满层层轻纱,缀了小颗的明珠,风一吹,白纱就在水流一样的白烟里轻轻拂动。

凌凤箫望着纱幕,对林疏轻轻道:“原以为此间事将毕,却还要拖你在尘世多蹉跎不少时日。”

林疏说,无妨的。

又说,你还可以么。

凌凤箫深吸了一口气,道:“来到人多之处,血海翻腾便愈加剧烈,宫中血气本就浓重,以至于我神魂更加不稳。”

又道:“若非在你身边可以暂时清净,此刻恐怕已然入魔。”

林疏只看着他。

小鸡崽。

毛茸茸的小鸡崽。

叽叽叽叽啾啾啾啾地说着一些撒娇言语。

凌凤箫却仿佛看见了什么珍奇的东西一般,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半晌,说:“这位仙君,你是不是笑了。”

林疏:“嗯?”

他笑了么?

没有感觉。

凌凤箫伸手碰他的眉眼,又碰了碰嘴唇:“似乎笑了,好看……”

林疏既茫然又无辜,适当地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剑修此时应该流露出的疑惑。

凌凤箫和他玩了一会儿,收手,望着重重宫门,眼中有隐约的怅惘。

林疏陪他望着。

凤凰血脉,不做人皇,就会死。

可做了人皇,他会不高兴。

一时之间,他心中竟也惘然了。

过一会儿,凌凤箫收回目光,整理好表情,冷淡道:“去收拾萧灵阳。”

第179章 羿日神箭

哀悼的仪式进行得很顺利。

而那原本消失的凤凰虚影再度出现, 彻夜彻夜在宫殿上空盘旋。林疏知道这是皇后引来的凤凰残魂,制造异常的天象, 可以给将来会发生的大事造势,自古以来玩弄人心者,对此法用得都很纯熟。

哀礼结束, 众人退去, 萧灵阳见没有自己的事情,望四周瞅了瞅, 也想告辞。

凌凤箫冷冷道:“你留下。”

萧灵阳立马像个被拎住了脖子的鹌鹑, 不动了, 但梗起了脖子:“我不留。”

凌凤箫道:“跟我回去。”

萧灵阳低着头, 但抬眼看他, 目光又怂又恨,还带着三分探究,回道:“我不去。”

“哦?”凌凤箫道:“你要去做什么?”

萧灵阳:“你管我?”

凌凤箫看着他,声音很阴森:“管的就是你。”

萧灵阳:“……”

他站在原地不动。

凌凤箫:“你听不懂人话么?”

萧灵阳:“……哦。”

然后跟上。

凌凤箫冷冷看他一眼, 拂袖前去, 红衣拂地,华丽雍容到了极点。

林疏就眼睁睁地看着萧灵阳缀着凌凤箫, 想去踩他的衣摆, 将其绊倒。

一脚还没下去,凌凤箫背后仿佛长了眼睛, 振袖一挥, 无形气劲荡出来, 先把萧灵阳弄了个趔趄。

林疏:“……”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姐弟情吗。

真是感天动地。

到了梧桐苑,凌凤箫在大殿主座坐下。

萧灵阳站在他下首,微低着头,眼睛不住地往林疏那边瞟,似有求助之意。

林疏往后退了两步,以示爱莫能助之意,然后被凌凤箫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凌凤箫看着萧灵阳,稍施术法,萧灵阳藏在身上的那枚顺风耳便被勾出来,漂浮在空中。

萧灵阳见这东西败露,咬了咬嘴唇。

凌凤箫道:“你想说点什么?”

萧灵阳:“不想。”

眼看河豚要炸,萧灵阳要作死,林疏赶紧轻轻咳了一声。

凌凤箫呼吸了几口气,声音勉强平静:“听到了什么?”

萧灵阳没有好气:“听到你和母后商议要谋朝篡位!”

“好,”凌凤箫淡淡道:“有什么想法?”

萧灵阳蓦然抬头看他,眼眶泛红,声音忽然有些拔高了:“你们想当皇帝,和我说一声就是了!我……又不是,又不是不会给,你们,你们何必……”

话未说完,被凌凤箫打断。

凌凤箫冷冷道:“跪下。”

萧灵阳恨恨看他一眼,跪下了。

凌凤箫:“错在哪里?”

萧灵阳大声顶嘴:“我没错!”

凌凤箫垂眼看着他,半晌,道:“没有长进。”

萧灵阳:“有长进又怎样?你们逼我白白学了那么多东西,最后不也是不要我当皇帝?”

凌凤箫把那枚顺风耳拿在手中,声音放轻了些:“你以为我要和你说皇位的事情么?”

萧灵阳眼眶更红了,似乎有些想哭,声音也有些微变哑:“不然呢?”

凌凤箫握着那枚东西:“谁让你放了这东西?”

萧灵阳:“我自己放的。”

“嗯?”凌凤箫反倒笑了:“你有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么?”

“我……”萧灵阳词穷:“反正说了你也不信。”

凌凤箫道:“说来听听——若你真能想到这个,倒是我小看你了。”

萧灵阳道:“我做梦梦见的。”

林疏:“……”

凌凤箫:“?”

他勾唇,笑意深深:“来,说给我听,怎么梦见的?什么时候梦见的?”

萧灵阳道:“三天前,我睡觉时,听见有一道声音对我说,凤凰山庄包藏祸心,打得是自己称皇称霸的主意意,还要……还要把有凤凰血的凤阳殿下当枪使,我说我不信,那个声音就说,如若不信,他教我一个阵法,用蛇血画在顺风耳上,可以让它气息隐匿,不被人发现,把它放在皇宫里,尤其是帝后所居之处,然后我就……”

凌凤箫:“然后你就去做了?”

萧灵阳声音居然还很委屈:“嗯。”

林疏心想完了,这下弟弟的命估计是保不住了。

没想到凌凤箫居然还很平静,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概,他的心,累了,林疏想。

就见凌凤箫画了个法印,凤凰真火在那枚顺风耳上灼烧,不多时,便有一丝尖锐的嚎叫从里面逸出,再过片刻,一缕紫黑色的烟雾被逼出来,遇到炽热的凤凰真火,嗤一下散了。

这雾气一看颜色,就知道与北夏巫术有关。

萧灵阳即使再不懂谋略,此时也察觉了不对,脸色一下子白了。

“梦中?”凌凤箫问他:“如此拙劣的离间之计,如此浅显的北夏巫术,你都看不出来?遇到此事,不先来问我,自作主张……你还真是能耐了。”

萧灵阳一下子怂了:“……我错了。”

“施咒之人教你这样的符咒,必然不只是隐匿此物灵力波动,而是对其改造……”凌凤箫道:“或许,传入你耳中的消息,北夏也知道了。”

萧灵阳的脸色顷刻间煞白,额角甚至渗出了汗来。

凌凤箫看他神色不对,也沉了声音:“怎么了?”

萧灵阳睁大了眼睛,似乎说不出话来。

“无妨,”凌凤箫道:“不过是我要登基而已,北夏即使知道,也无大碍。”

“不是。”萧灵阳猛抬头,看向他:“那父皇,父皇对我说的话……也被他们听走了?”

凌凤箫:“你何时放了这东西?”

萧灵阳:“三天前。”

凌凤箫:“父皇对你说了什么?”

萧灵阳抿了抿唇,似乎不愿说。

凌凤箫看着他,似乎在批评,又似乎在教导:“该说不该说,此时都要说了,你也要拎得清轻重。”

萧灵阳道:“我说了,你不能打我。”

凌凤箫:“我不打。”

萧灵阳:“我不信。”

萧灵阳又看向林疏。

林疏:“他打你,我拦着。”

萧灵阳这才稍稍定下心来,开口道:“父皇说,要我即位之后,按照祖宗惯例,娶凤凰山庄嫡脉的女子,与其双修,长命百岁。”

凌凤箫:“嗯。”

萧灵阳继续道:“他又说,凤凰血脉,包含大祸。凤凰嫡脉,极难生出男子,即使生下,也九成九活不下来。但……若真有那么一点可能,凤凰家生出了男孩子,必不择手段诛之,否则……龙脉被扰,大夏气运危厄,江山难挽,天下生灵涂炭,这是历代先皇口口相传的……铁律。”

林疏:“。”

皇后没有说出的东西,倒让萧灵阳给卖了。

他看向凌凤箫,见此人垂着眼眸,眼中有深思之色,声音也沉了不少:“还有么?”

“还有……”萧灵阳咽了一下口水,不安地瞧着他的脸色:“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若果真有凤凰嫡脉的儿子长成,必然……修为盖世,难以克制,这时,我大夏皇室,还有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地宫深处,天字五号密室墙后,有一道只有不掺凤凰血的萧家血脉才能打开的机关,里面……封着一把上古之器,名为羿日神箭,乃是世间罕有的神兵。此箭,箭无虚发,威力强大,只是不为世人所知,尤其是……当射向凤凰血脉之时,如后羿之射日,持有此箭,不拘男女老少,修为高低,只要身有凤凰血,被此箭洞穿心脏后,都会立刻神魂俱散,灰飞……”

凌凤箫右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带我过去,立刻。”

萧灵阳自觉闭嘴,带路。

皇室地宫,防守严密,封存无数宝物,天字五号密室,只是其中非常不起眼的一间,若不是萧灵阳从老皇帝口中听见,任谁都不会知道这里面居然会藏有上古神器。

来到密室墙边,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桌案上,一堆平平无奇的宝物中,有一个平平无奇的灯台。

灯台下陷,呈碗状,若往其中灌注鲛油,并一根烛芯,便可成为长明之灯。

凌凤箫捏了萧灵阳的手腕,割开放血,不一会儿便灌满了灯盏。

墙壁发出“吱呀”的机括转动之声,天花板上簌簌落尘,半刻钟后,墙壁向两边分开,另外露出一间密室。

空的。

没有一样东西。

只中央一座落满灰尘的高台,上面有一道新鲜的痕迹。

这道痕迹,前端尖,中间笔直,尾有羽,是一柄极长的箭的形状。

但是,也只剩下一道痕迹了。

凌凤箫伸手抹了一下这道痕迹上近乎于无的落尘,道:“两个时辰前。”

意思就是,萧灵阳在大殿里,听他父皇说这柄神器的时候,另一边,就有人按照他们谈话中的地点,把这东西取走了。

萧灵阳:“可只有我的血能打开……”

凌凤箫凉凉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了四个字:“萧瑄也能。”

萧灵阳:“啊?”

见凌凤箫不答,他追问:“萧瑄是谁?”

“你的一个远房表哥。”凌凤箫不咸不淡道:“也算我的远房表弟。”

萧灵阳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你还有别的弟弟?”

凌凤箫:“北夏的。”

萧灵阳:“……哦。”

所以说,萧灵阳被不知何时混进来的萧瑄下套窃听了,能杀凤凰嫡脉的羿日神箭,被萧瑄拿走了。

萧瑄拿走它干什么?

当然是杀凤凰山庄的人,尤其是凌凤箫。

凤凰山庄的武力几可以说是南夏的最高战力,南夏没有凤凰山庄,就如同北夏失去了大巫。

凌凤箫冷冷看着萧灵阳:“长见识了么?”

萧灵阳:“……长了。”

“知道错了么?”

萧灵阳:“……知道了。”

“如此拙劣之计策,居然有脸使出……而竟然真有人中计。”凌凤箫道:“滑天下之大稽。”

林疏想笑。

他韶哥一世英名,谁料有两个不着调的弟弟争相添乱。

萧灵阳小心翼翼:“你……会有危险么。”

“会。”凌凤箫道。

萧灵阳吓得一缩。

凌凤箫向外面走去,淡淡道:“兵来将挡,算不得什么。”

萧灵阳小心翼翼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