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张嘴忽悠:“这可是古董,三百算便宜了。”

  女孩儿皱着眉,看起来是不想买了,言萧掏出钱包说:“我要了。”

  老板立马从女孩儿手里抢过瓷碟递给她。

  女孩儿又不乐意了,话冲着老板,眼睛却盯着言萧:“什么意思啊,先来后到不知道?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言萧停了一下,也没见她有要买的意思,低头捻了三张红皮给老板,拿了瓷碟就走。

  老板收了钱:“人家这才叫爽快。”

  这话说得拉仇恨,女孩儿不大痛快,盯着言萧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拽什么啊。”

  言萧买了东西就不想再逛了,走回到小饭馆的门口,一眼看到有个人影在她停着的车边晃。

  车开过来时是敞篷的,没有盖回去,八成是觉得有机可趁的小偷。

  刚要走过去,有人先一步朝车那边跑了过去,大喊了一声:“干什么的!”

  小偷受惊,瞬间窜出去跑远了。

  那是个年轻男孩儿,言萧走过去冲他道了谢。

  男孩儿问:“这是你的车吗?”

  “嗯。”

  “你一个人自驾游?听当地人说这条路挺不安全的,我们一起结伴走怎么样?”

  言萧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把车顶盖回去,语气淡了不少:“有三个男人也说要我跟他们一起走,可能就在后面,你想找伴可以去找他们。”

  男孩儿脸色尴尬,讪讪地走了。

  言萧坐进车里,把买来的瓷碟收进包,发动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那三个男人应该已经在回队的路上了。

  忽然想起那个叫关跃的男人,看他也不像是个好拿捏的人,今天甩了他一道,八成会惹得他心里不爽。

  嗬,言萧还真就是冲他才放了这么个鸽子。

  “关队,我觉得她是冲着你才走的。”

  几百里之外的公路上,越野车里,石中舟研究一路之后得出了结论。

  关跃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路:“哪个她?”

  “明知故问啊关队,当然是言大鉴定师啊!我们昨晚进去就觉得你们俩态度不对,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

  算了,问不出来,石中舟放弃了。他有点忧心,这两个人进了队里要怎么相处啊。

  两个小时后车开进小镇,停在小饭馆的门口。

  王传学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进门问老板打听了一下,出来告诉关跃:“一整天没几辆车经过,那臭小子不一定走这条路。”

  他们还在追金链男。

  “他不会开车。”关跃想了想:“也许为了躲我们一路都是搭货车过去的。”

  王传学又进去问了两句,回来说:“老板说中午的时候有辆红色敞篷轿车开过去了,就没别的车了,据说开车的是个女人,我怎么觉得他说的是言姐呢?”

  石中舟说:“胡扯,回队又不是这条路,言姐没可能走这里。”

  关跃心里过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昨晚那个女人的眼神,黏在他身上像刀子一样,他觉得有可能。

  那样的女人,心思难测。

  “吃饭吧,吃完了赶紧出发。”他关了车门,走进饭馆。

  “怎么了关队,你不是说随她去吗?”石中舟笑着跟进门。

  关跃在饭桌上坐下来:“吃饭。”

  两个人顿时跟得了命令的兵一样乖乖坐下来了。

  一条公路在眼里看不到头,两边是急速倒退的山坡和黄土地。

  傍晚,言萧还在路上。

  她是第一次在这样的路上开车,没有大都市的熙熙攘攘,只有这春末季节灌进车窗里的风,阳光渐淡,在头顶偏移,整个天地好像只剩下了她这一个人。

  一开就是几个小时,还没看到城镇。视野里的公路看久了让人觉得像是照片里的画面,特别不真实。

  天快黑的时候,道路前面出现了人影。

  有两个人正在招手拦车。

  荒郊野外的,言萧没有带陌生人上车的好心,半点没有减速,直到近了,其中一个人居然直接冲上了道路。

  言萧急急地刹住车,差点骂人,那个人跑过来敲了敲车窗,语气很急:“你好,能不能帮个忙带我们一程?”

  那是个大男孩儿,背着双肩包,白白净净的,居然就是在小镇里帮她赶走小偷的那个。

  “是你啊。”男孩儿也认出言萧了,有点不好意思:“姐姐,帮个忙吧,我们之前就在找车,好不容易找到一辆,也只带我们到这里就不管了。”

  言萧总算明白他为什么想要跟她结伴走了,原来当时就是在找顺风车。她往路边上看,那里站着男孩儿的同伴,居然就是买瓷碟遇到的那个女孩儿。

  世界真小。

  女孩儿也正在看她,眼神轻飘飘的,远没有男孩儿的热情。

  “姐,求求你了,天就要黑了,我们到现在就只遇到你这一辆车。”男孩儿双手合十,拜佛一样。

  言萧好笑:“谁是你姐?”

  男孩儿脸上有点红。

  言萧看看天色,又上下打量两个人,到底年纪不大,何况男孩儿也算帮过她,她解了门锁:“上来吧。”

  男孩儿惊喜不已,千恩万谢,转头把女孩儿拉上了车。

  车开起来,男孩儿自我介绍说叫许汝,女孩儿叫吴安安,两个人是发小朋友,一起出来旅游散心,顺便去甘肃探亲。之前包了个车,司机坑了他们的定金没来,只能一路找车去下个目的地。

  言萧对他们的经历半点没兴趣,也没听进去几句。

  男孩儿说完了问:“姐,怎么称呼你啊?”

  “坐个车何必问那么多。”

  “哦,那我就不问了。”半大的小子脾气好,半点不气。

  吴安安在旁边掐他,小声说:“你老盯着人家说话干嘛,没见过女人啊。”

  许汝笑,挤挤眼说:“她好看啊。”

  吴安安瞄了一眼前面的驾驶座,言萧身上穿了件宽领的上衣,披散着的长发掩着大片雪白的后颈。

  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少见多怪。她在心里想着,下意识地摸手腕,什么都没摸到,低头一看手腕,叫了起来:“糟了,我的手链不见了。”

  许汝问:“什么手链?”

  “就是我爸留给我的那条手链,一定是丢在刚才等车的地方了。”吴安安拍了拍言萧的座椅:“快回去,我要去找手链。”

  言萧刚打亮车前灯,笑了:“你没搞错吧,天都黑了,回去?”

  “我一定要找到那条手链。”

  “关我什么事?”

  吴安安噎了一下,脸上很委屈:“那是我爸临终前留给我的东西,你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说到这儿眼看着就要哭了。

  许汝无奈:“姐,要不你帮个忙?那真的是她爸留给她的一点念想。”

  言萧依然往前开:“我记得是你跟我说这条路不安全的吧?”

  “……”许汝语塞。

  吴安安急了,瞪着言萧的后背:“难道你没有父母亲人吗?这么冷血……”

  最后的字音像卡了壳一样,她撞见了言萧从后视镜里看过来的眼神,心里不禁一惊。那双眼睛的形状很妩媚,眸光却又黑又沉,跟她的视线只触碰了一下就移开了,却让她感觉发冷。

  她咬着唇,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许汝没办法,只好跟言萧说好话:“姐,要不这样吧,你往回开一段,我陪她去找,不麻烦你。”

  言萧手下打了方向盘往回开:“我只等十分钟,十分钟后你们不来我自己走。”

  吴安安还怕时间不够,被许汝的眼神制止了:“行,就十分钟。”

  车停下来,天完全黑透了。两个人打开手机灯,一前一后下了车,沿着路边往后走了。

  言萧靠在椅背上,从包里摸出根烟,想起女孩儿的话,点烟的手顿了顿。

  你没有父母亲人吗?

  还真没有。

  她有父母,但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那是一对知识分子,感情特别好,可惜没孩子,于是她这个孤儿成了他们夫妻俩的孩子。他们抚养了她,但从小就告诉她,他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于是言萧也就怀着一种复杂的、若即若离的亲情在他们的关怀下长大,很长时间里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把他们当做自己的父母看待。

  “父亲”是历史学教授,“母亲”是博物馆里的文物修复专家,家里堆满了历史文献,小时候她没听过多少童话故事,是听历史故事长大的;没玩过什么玩具,记事的时候起能碰得到的东西就是文物拓片和复制品。

  言萧进入那个家庭的时候他们已经五十出头,到十六岁那年他们就相继过世了,后来高考选专业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选了跟历史相关的文物专业,好像自己注定就该做这行一样。

  她的今天是由这个家庭塑造的,似乎连对人对情的冷漠也塑造出来了。

  一支烟抽完,差不多过去六七分钟,外面有灯光在闪,言萧朝车窗外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走得很慢,吴安安走前面,许汝在后面跟着,大半身体被挡着,看起来像是一幕黑白的老电影。

  快要接近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姐,快走!”

第7章

  是许汝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

  言萧看了一眼吴安安身后,那不是许汝。她立即发动了车,没想到吴安安扑了过来,挡在了车前。

  她身后的人紧跟而至,一拉车门坐进来,拿了把刀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别紧张,行个方便,麻烦你送我一段路。”

  言萧瞥了一眼,是个细眼厚唇的男人。

  她抬头,朝车窗外的吴安安冷冷看了一眼。

  吴安安像是被这一眼惊醒了,掉头就跑了。

  那男人忽然凑近看了她一眼:“哟,原来是你啊,鉴定师!”

  言萧冷着脸看过去:“你谁?”

  “我啊,那天在西安的酒吧里你还替我鉴定过东西的,忘了?”

  言萧看他的脖子,一条粗金链子若隐若现,是那天的金链男。

  “搞了半天原来是熟人啊。”他把匕首收回去,解释说:“别误会,我这是拿来自保的。”

  言萧不动声色。

  金链男笑嘻嘻的:“没想到会遇上你,真是有缘,你按照我说的路线开就行,不远,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言萧发现他灰头土脸,头发还是乱的,心里猜到了点:“有人在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