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篱疑惑着:“难道刚才助我疗伤的人竟然是他?”虽然陈容病态奄奄,但这时候,除了这个有着一双干净眼睛的少年,又有谁会救她?

心里含着感激,叶青篱连忙起身将陈容扶住。

因这突发事件,她脑子还有些没转过弯来,刚碰到陈容手臂的时候,她心里还想:“他的修为应该已经突破筑基期了吧?是他天资绝世,还是他的年纪跟面相不符?”

年纪跟面相不符的修仙者多了去了,叶青篱就这么走神了一瞬间,待听得另一边陈靖和踏云兽战斗的声音时,才整个儿一激灵,彻底醒过神来。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沟通乾坤简,将自己平常用来装贵重丹药的那个储物袋取出来。

“这是玉生丹,师兄你快快服下。”她以极快的速度拿出自己目前所有的最珍贵的那颗丹药,不等陈容答话,就往他唇边送去。

玉生丹的品级在黄级一品,紫和真人曾经送过一颗给叶青篱,不过那一颗早就被她给送到了罗珏的肚子里去。现在她手上这颗玉生丹却是她后来在仙灵易市买到的。只这一颗丹药,就花了她千枚下品灵石。

本来这颗丹药是叶青篱准备在关键时刻拿来救命的底牌,不过滑稽的是,她好像天生就跟玉生丹犯冲。上一次且不说,这次她身中剧毒都没能用上玉生丹,却是被陈容所救,而反过来,她又要拿这颗玉生丹来给陈容疗伤。

一饮一啄,仿佛是一个解不散的连环。

陈容却微微偏头,不肯服下这颗玉生丹。没等叶青篱惊讶,他便说:“这玉生丹对我无用,不必浪费了。”

叶青篱根本不信,只急道:“陈容师兄,试试总是好的…”

“若是玉生丹有用,”陈容淡淡一笑,“我也不会拖到今天,还是这个样子。”

叶青篱愣了愣,暗道:“他说的也是,不论是他的修为,还是他家族的势力,都比我强过不知道多少倍。对我而言,玉生丹是个珍贵的东西,对他而言,这丹药却不见得会有多么难得。”

虽然如此,她还是坚持道:“陈容师兄,不管能不能有用,你吃下试试也好。”

她心里急得很。一方面是看到陈容这副脆弱的模样,担心他随时会倒下,另一方面也担心踏云兽和陈靖的战斗。

踏云兽生来继承了一部分麒麟血脉,未成年便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是少有的强生血脉一族。但这些也并不见得就能帮它战胜陈靖,因为它的天赋灵技到目前为止都只觉醒了一个大衍幻术,一旦大衍幻术对陈靖无用,踏云兽对上陈靖便居劣势。

而叶青篱本身的修为也才练气九层,就算她刚刚进阶,可相对于陈靖筑基后期的修为而言,练气九层和八层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平常叶青篱能够越级战胜对手,靠的大多是踏云兽的本事。就如在药谷的那一次,她怕暴露行迹而没带鲁云在身边,结果面对水凝寒和左凌希,她就全无抵抗之力。

现在这筑基后期一级的争斗,她根本就没有插手的能力。

紧迫的形势让她脑子里自然浮起一个念头:“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带着鲁云一起躲到长生渡里去!”

但这只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叶青篱绝不想暴露长生渡的存在。否则就算她进得去,以后要再出来也是困难重重。况且陈容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实在太危险,她做不到就这样什么都不管。只是一躲了之。

这些思绪仿佛电光一般在她脑中快速闪过,数息之间,她还是手托那颗玉生丹,陈容还是微垂着眼睑,没有分毫肯服药的意思。

“陈容师兄…”叶青篱心里焦躁,挽住陈容的那只手臂都不自觉得紧了许多,语气里几乎带着哀求。 陈容的眼睛眨了一眨,终是苦笑着取过玉生丹,默默吞下。 叶青篱便将视线转到踏云兽那边,心里苦思对策。

她在看着那边的战斗,陈容却在旁边看着她的侧脸。

少女的容貌远远够不上让人惊艳的程度,但那面相却如清晨阳光下的浅水,温温和和,秀丽自然,叫人感觉不到分毫不顺眼的地方。

“青篱师妹,”陈容低声道,“待你回到昭阳峰后,若是有机会,还是找个借口出去历练吧。”

“什么?”叶青篱的眼睛依然盯着踏云兽,右手也仍旧挽着陈容,大脑转动一刻不停。

“我这次大约是撑不过十天了。”陈容语气平淡,声音低低的仿佛死水微澜,“待我去后,以大哥的脾气,只怕少不得会迁怒于你。他若是动用家族的力量,定会给你带来不少麻烦。”

这话实在是委婉过头,叶青篱立即反应过来,陈容的意思是,他要是死了。陈靖少不得会拉她陪葬!

“你撑不过十天?”叶青篱的全部注意力当即就被这个信息就吸引,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发抖,颤着嘴唇,过了几息的时间她才又说出话来,“是因为刚才动用灵力的缘故吗?”

不需陈容回答,她早便在心里肯定了这个猜测。

从先前上山的时候,陈容没走几步路就喘不过气来便可看出,他要是能够动用灵力,又何至于连爬个山都吃力?

陈容目光微有闪躲,他从来没有说过慌,这会儿也就说不出否定叶青篱推测的话来,只能转移话题道:“大哥这次行事鲁莽,你…”他满脸羞惭,“你也别太见怪。往后,只要你能修到金丹期,他那时候便也得忌惮你几分。”

叶青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揪得发紧,难过到极致的时候,她脑子里面忽然灵光一闪,立即就转过头,对着陈靖怒道:“你还要在那边浪费多久时间?再纠缠下去,你就等着给陈容收尸吧!”

这话太也严重,一直在关注着陈容的陈靖更是听得眼前发黑,心口发闷。 但是此刻的情况又不比先前。因他一直分心,而踏云兽又是含怒出击,所以相对而言修为更胜一筹的他此刻却是被鲁云压着打。好多次陈靖都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早知道这头畜生这么厉害,一开始就该对它下狠手!”

叶青篱看清形势,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又道:“我数三声,你们同时停止攻击,怎么样?你要是不回话,我现在就带着陈容师兄离开这里,不过我不保障他在路上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这话一出,不等叶青篱来数三声。陈靖就先自凛然:“糟糕,她的毒性已经被除,我怎能放任容弟待在她身边?”

铿然几声响,是鲁云的利爪与陈靖身后护身的一面圆镜撞在一起。他竟是拼着硬受了踏云兽一击,反身便直接向陈容飞奔过来。陈靖一步便能跨越十丈,只两步就走到了陈容身边。只因他来得太突然,叶青篱感受到那迫人劲风,完全是下意识地灵力一转,就带着陈容连连后退几步。

“停住!”陈靖脸色一变。

他不喝这一声还好,他一喝,叶青篱反而又后退了几步。

只这几步,她就彻底退到了澜河的河口边上。再过去半尺,她就将带着陈容一起跌入那汹涌直下的澜河当中。

整个天池四周都被下了禁制法阵,澜河两岸却没有这些限制。

水浪滚滚,拍岸之声犹如雷鸣。沁凉的水珠溅湿了叶青篱和陈容的后背,也有些拍打在岸上,又湿掉了他们的裤脚鞋面。

陈靖缓缓逼近几步,脸色渐渐舒缓。他沉声道:“容弟,你快过来,我们回家便是。”他对叶青篱实在不信任得很,就算先前他亲眼见到陈容为救这个丫头而付出了莫大的代价,他也不敢将自己亲弟弟的安全寄托在旁人的知恩图报上。

更何况这个事情从头说起来,却是他这个当哥哥的算计了人家在先。陈靖不敢去赌叶青篱这个时候究竟是心存感激,还是心存怨恨。

陈容却又看了叶青篱一眼,迟疑道:“大哥,我若是先过来了,你能保证青篱师妹的安全吗?”

保证这丫头的安全?

陈靖眉毛一扬,他现在的想法是,只要陈容过来,他立刻就放出灵力把那丫头撞到澜水河里去!至于这只现在正在他身后虎视眈眈的踏云兽——他倒是要看看,在那丫头有危险的时候,这只灵兽是会选择先报仇,还是先救主!

“大哥…”陈容微微叹息,“让青篱师妹先走吧,此处风景甚好,我便再停留几刻钟。”

陈靖唇角斜起,眼睛紧盯着他半点也不放松。片刻之后,他道:“好,就让她先走。”

陈容大松一口气,他收回被叶青篱挽住的那只手,笑道:“青篱师妹,你先回去吧。”

叶青篱紧紧咬着下唇,整个心脏都被揪成一团。她转过头去看着陈容,眼睛一眨也不眨,过得数息方才又微垂眼睑,点头道:“你多保重。”

她缓步走向踏云兽,目光与陈靖偶一交接,空气中都似爆起了浓烈的火花和戾气。陈靖对她的恨意根本就是毫不掩饰,而她对陈靖的厌恶更是直接达到了她有生以来的最顶点!

踏云兽本来是站在陈靖身后,见得这情势转变,它便也缓缓迈动四肢,想要越过陈靖,先接应到叶青篱。

两方越来越近,空气中仿佛有根肃杀的铁弦在紧紧绷起。因为互相防备,所以他们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在那紧挨着河口的位置,陈容早就脸色惨白如纸,整个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陈靖心里还盘算着:“我若是趁此机会攻击这丫头,踏云兽会有什么反应?它要是选择先救主,我能不能再次将它压制住?”

他全神戒备,念头转过又暗暗一叹:“罢了,容弟的身体要紧,我便是暂且放过他们又何妨?只要她在昆仑境内,难道我还怕找不到机会对付她?”

便在他刚刚做下决定之时,那河口的浪涛猛地一个翻滚,溅起水浪足有丈许高。陈容的身体剧烈一晃,再也站立不稳,竟就这么直直地倒栽进了河里!

当陈靖的视野之中出现这一幕时,便见陈容已经是要被这汹涌的河水卷走了。

这一刻,陈靖的四肢竟然僵住,明明身为筑基后期的修仙者,可他的大脑里却只是纠缠着无数念头,且偏偏没有一个念头告诉他应该要怎么办。

叶青篱的反应比陈靖更快,在陈容落水声音传来之时,她明明背对着澜河,耳朵却仿佛无限灵敏,竟立刻就分辨出身后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刻她脑子里的念头单纯之极,除了要救陈容,她就再也无法去思考其他。

她修炼了家传的踏雪飞羽身法,速度本来就不慢。这时候她进入到极致专心一意的状态,身形更是如化闪电般,只在一个呼吸间便紧跟着跳入了澜水河。

水浪堆叠,天池出水口急流涌下,稍一推挤便将叶青篱带得直往下游冲去。

她的思维好像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其中一个部分只想着要赶快抓住陈容,另一个部分便摒弃了情感,机械而精准地施放了一道金甲符,为自己加持上护身术。她经脉中的灵力高速运转起来,控物术自然地被她放出,开始控制身边水流。

不得不说这河口的水流太快,只是落后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叶青篱就隔了陈容约有三丈远,并且这距离还在不断扩大。若是平地之中,三丈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在这急流当中,三丈也许就代表了天与地、生与死的距离。

狂浪翻涌过来,叶青篱的金甲术受到强大压力,隐隐有要破裂的趋势。她连惊讶的功夫都没有,只是极为冷静地再为自己叠加了一道金甲术,然后看着陈容在水面上起伏,眼看就要被大浪带得沉入水底!

叶青篱沟通乾坤简,毫不滞涩地从长生渡中取神意索。这件极品法器她原先不敢使用,可现在她的脑子里却根本就没有什么能用不能用的概念。她只会最直接地判断——这个东西可以助她救人。

神意索还没有被炼化,叶青篱现在也没有时间再来炼化一件极品法器。所以她用了最直接的办法:咬破舌尖,喷出一点心头血,然后在法器枢纽处留下神识,暂且进行最简单的认主。

另一边的陈靖这才反应过来,他一闪身就落到河岸口,双目中灵力流淌而过,一眼盯住了眼看就要被浪头打得沉入水底的陈容。

他反手向身后一招,十几丈外那先前被踏云兽破坏掉一些细线的天罗网便又被他招在了手中。这件法器已有损坏,不过在目前而言,他手头能够助他救人的法器也只有这一件。

下一刻,陈靖准备展开法器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看到一条黑色长索恍如游龙般在水中电射而过,只是一眨眼就灵活地缠在陈容腰间,然后将他带得逆流而上,瞬间落到叶青篱身边。

陈靖心头微微一松,他知道陈容的身体经不住太多折腾,便放弃了自己亲自动手网人的想法。毕竟他的法器具备攻击性,就算他有意收束,也难免会有些伤人。

然而这一天仿佛注定了陈靖的心情要大起大落,就在他以为陈容会被叶青篱救上岸的时候,那一直往下汹涌奔流的澜河之水却忽然流向一转。

叶青篱与陈容所在的那一处,竟是在瞬间就生起了一个犹如冥狱鬼眼的漩涡!

陈靖的五指刚刚张开,正要掐出法诀,就见那漩涡一转,已是带着水中二人不见了影踪。然后未过片刻,那漩涡便又迅速平息,澜河之水依然向下奔腾,仿佛先前出现的漩涡不过是陈靖幻觉所致。

铺天盖地的懊悔、惊怒、焦虑、痛惜便如这澜河的浪涛,拍打在陈靖眼前,又拍打在他心头。他放开掐诀的双手,站在原地呆愣住。

极致激烈的情绪起伏过后,他的头脑中反而生出了一股近乎麻木的冷静。

“漩涡?”他拧起眉头,喃喃自语,“这根本就不可能,以这河口的水势,又怎会出现漩涡?难道是这水中有什么强大的存在有意为之?也不对,这澜河源头就算有什么强大存在也早就被各位祖师爷爷们清理干净了…”

他的目光转向天池,疑惑着:“难道是这周天星辰大阵的原因?可是这阵法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发动?而且这澜河根本就不在阵法保护范围之内。”

就在他左思右想难以定下决心的时候,踏云兽也已走到了岸边。

陈靖冷眼看着,只见这只灵兽伸出爪子探了探河口溅起的水花,然后一个纵跃,便矫健地跃入水中。 扑通一声,老大的水花溅起,踏云兽的高大身影瞬间就淹没在这水面上。

陈靖沿着河岸往下行走,暗暗冷笑:“如果跳下去有用,我岂不是早便跳下去了?那个漩涡根本就不像是自然生成,这里头一定有古怪!”

一直走了摸约里许,他才停下脚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打传讯符一个一个放了出去。

七道流光从这观澜峰顶飞出,陈靖等待了片刻,先前守在天池外围的那个中年男子便当先到达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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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周精华不够了,捂脸,没能加精的就加分补充吧。此外,本章有过小修,已看过一遍的朋友如果不介意,可以再看一遍。情节没有变动,只是更流畅了些o(∩_∩)o...

三十三回:奇境

“容弟跌到澜河里去了。”陈靖的声音冰凉淡漠。仿佛不带分毫情绪。

刚刚走到他身边的中年男子脚下一顿,当即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这个被陈靖称为六叔的男子正是他同族一个长辈,这位六叔的修为停留在金丹初期已将近两百年,因其年岁已高,且迟迟不能突破,所以在家族和门派中的地位都有些尴尬。

他自知前途晦涩,因此为了自己的直系后辈,对陈靖这个家族未来之星很是亲近礼待。他对陈靖还算了解,知道他跟那胞弟陈容感情深厚,而在陈容生死未卜之际,陈靖这姿态实属反常。

陈云常心里隐隐发寒,他见陈靖外表越是冷漠,就清楚他心里压抑的感情越是深重。他这个时候要是焦虑失措还好,可他偏偏将所有情感都封闭在理智之下。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能跨过去便罢,若是跨不过去,那些情绪就会让他轻则内伤,重则走火入魔。

筑基后期是所有修仙者的劫,这个境界的修仙者最容易滋生心魔,只有打败心魔,才能破除障碍。碰触到进入金丹的大门。

“待我用引魂搜灵大法试试,如何?”陈云常不动声色地提议,以他金丹初期的修为,早已大致知道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对于这种状况,以陈云常的身份地位,只会是睁只眼闭只眼,既不干涉也不帮手。

但现在他却是有些后悔了,若是对此处再多加些关注,以他的修为未必不能及时在陈容被漩涡卷走之前将他救下。

陈靖的双目依然紧盯着滔滔澜河,沉声道:“如此便多劳六叔了。”

引魂搜灵大法乃是昆仑秘传之法,至少需要金丹期的境界才能修习。一旦使用出来,可以极大地扩张修士神识,令得使用者的感应能力被十倍乃至百倍扩大。不过这样强力的法术,要想使用出来,必须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陈云常已经做好了一月之内都不能再动用神识的准备,他袍袖一展,盘膝坐到地上,强大的神识便在一种玄妙的律动下一寸寸发散出去。

这种发散似慢实快,几乎可以将所经每一处都细细搜索到。

陈靖放出通明镜为他护法,空着的那只右手紧捏成拳,手上指甲掐得几乎入肉。他仿佛进入一种奇异空明的境界,激烈的情感在他心底一层层被压缩,反而使得他全身骨髓都像被钝刀刮着一般,痛不知痛,只是不得安宁。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澜水河的浪涛奔流,不知疲倦。

也不知过了多久。河边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人,待见得陈云常在施展引魂搜灵大法,后到之人便一致默契地保持沉默,等待结果。

陈云常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睛底下泛起一圈不正常的青黑,这是精力透支之相。

“六叔!”在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就听到陈靖低低的轻唤。

陈云常又将眼睛闭了闭,才哑声道:“我只能查到半山腰处,不过按照我观澜峰的高度,正常情况下他们现在应该还没过半山。”

观澜峰高有三万尺,而金丹初期修士的神识按照直线扩散,最多可以延伸到万尺开外,可若是要进行细致发散的大面积搜索,这个距离则通常会被缩短到一千尺。陈云常用上了引魂搜灵大法,才又将这个扩散搜索的距离拉长到一万五千尺。

陈靖通透明白,只是又问:“找到没有?”他心里已有答案,只是抱着万一的心理,还是要问个清楚。

“倒是看到那只灵兽在水里头游动自如。”陈云常摇头,看向陈靖的目光里隐含担忧。

“阿靖,”后头来的那五人当中,一个长相极是威严的中年男子面沉如水。“阿容怎会跌下澜河?”

陈靖躬身行了个礼,叫了声父亲才将适才发生的事情简短解释了一遍。不过在他的说法中,直接就略过了自己的不良居心,只说陈容忽然想要试剑,而强行动用了灵力,结果导致身体几近崩溃,这才立足不稳,跌下了澜河。

“到勤务殿去发布任务,以两块中品灵石一日为报酬,叫人沿岸搜索。”陈家的家主陈彦松几乎是毫不犹豫,立即就下达了命令,“但凡提供线索者,奖励中品灵石百块,如果谁能将人救上,赏金百块上品灵石。”

这可是绝大手笔的奖赏,但周围听闻的人每一个都将之当成理所当然。自有人下去发布任务,而已有子虚初期修为的陈彦松更是再次摆开架势,又亲自施展引魂搜灵大法。

由子虚期高手亲自施展的引魂搜灵大法自然不是金丹修士可比,然而两刻钟后,所得结果依然是令人失望。

这一日整个观澜峰都起了不小骚动,甚至有许多素来只知埋头苦修的修士都投入了搜索澜河的行列中。因这一次,叶青篱和陈容名声大振——虽然说,这并不是什么正面的好名声。

观澜峰掌门密室中,玉璇真人手掌一伸,仿佛在空气中戳破了一层无形的气泡,面前立刻现出一个白衣玉冠的修长男子。

玉璇真人摇头笑道:“你这老家伙,总是喜欢来这招。”

白衣男子的面相并不老,但他的眼睛总是给人一种变幻莫定的感觉,这又让他整个气质显得深沉诡谲。

“陈家有大动作。”他掀开长袍的下摆。在玉璇真人对面盘膝坐下。

“不过是因为陈容那个小家伙,也算不得什么大动作。”玉璇真人微微笑着。

“这是一个好机会,难道说,你不觉得他们三家把持凌光阁已经太久?”

玉璇真人大笑:“老家伙,你少来试探我!当我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白衣男子紧紧盯着他,言语毫不客气:“从来所有人都评价你厚道大度,但我现在却很怀疑,如果你真的厚道大度,你能在掌门的位置上坐到今天?”

“不用多做试探,我唯愿昆仑兴盛而已。”玉璇真人振衣起身,望着白衣男子,意味深长,“前次魔门有人偷入五行台,还不知道他们酝酿着什么路数。如今外患逼近,难道我这个昆仑掌门还要挑起门派内斗?”

白衣男子也随之起身,更加紧盯着玉璇真人不放:“你就不怕被逼宫?”

“若是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我便是让出又何妨?”玉璇真人脸色不变,依旧是微微一笑。

白衣男子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哈哈!好!”白衣男子挑眉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老家伙能做到什么程度,你要是真有这份心,我齐三便真是服了你!”他正面对着玉璇真人,脚下微一倒退,便似踩入了另一片虚空。整个人又如来时,瞬间遁成朦胧,消失得毫无影踪。

玉璇真人长叹一口气,他伸出右手五指,细细掐算许久。他的眉头先是越皱越紧,然后又渐渐松开。 到这个时候,他才抖手放出一道传讯玉符。那玉符同普通的传讯符不同,那流光只是微微一闪,便直接隐入虚空中,然后连接上了冥冥中那一道规则之线。

“玉璇,何事打扰?”虚空中传来的声音苍老而有力。

玉璇真人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今日有两个弟子失足从天池出水口处跌入了澜河,不知师叔有可教我否?”

“那两个小家伙?”苍老的声音中微微含了一点笑意,“他们倒是有趣得很,我们几个老家伙守在五行台边素来寂寞,倒没想到今日能得见一出好戏。”

玉璇真人脸上适时露出了惊讶好奇之色,他是真的好奇。在他看来,能让五行台边那三位师叔都觉得有趣的事情,定然不只是一般的有趣。

“哈哈!”虚空中传音那人又大笑,过得片刻,他将这日发生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他的描述自然与陈靖先前所言大不相同,他说话不偏不倚,也没有任何夸大和贬低,纯粹就是在陈述事实。

玉璇真人听罢,不由可惜道:“那陈容倒是个好孩子,只是不知他那身经脉可还有救?”

“陈家那个老东西为这事可费了不少功夫,甚至还曾求到我们门上来,不过那时候我们可不知道陈容是什么人,所以也没耐烦去卖这个好给他。”那苍老的声音顿了顿,一叹,“当年或许有救,如今却难说得很。”

“那尹师叔您,可是知道那孩子的下落?”玉璇真人眼睛一亮。

“我不知。”苍老的声音中微现疑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触动了周天星辰大阵,他们两个早就被阵法卷走。你也明白,我们三个老家伙虽然是守护在五行台边上,可对这周天星辰大阵…我们也只能够勉强通行,却无法掌控。一旦他们被卷入阵中,除非是…”

他的话声顿住,显然是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那个除非。

玉璇真人有些小心地问道:“是否…他们有万一的机会穿过周天星辰大阵,进入五行台中?”

“你也知道这只是万一的机会罢了。”苍老的声音淡淡道,“且看他们造化吧,不过这五行台,若不是自万星齐喑的那日进入,便是进去了,要想出来也不容易。”

玉璇真人笑道:“他们若是真能从五行台中出来,我昆仑的未来便又将多添两根柱石。”

他没说的是,若是那两个孩子不能从五行台中走出。那么他们的消失,也不过是相当于昆仑这巍然大山上掉落了两颗小石子而已。小石子在成长为大柱石之前,不会给大山造成任何影响。

两人的谈话自此结束,作为昆仑掌门或许会需要知道门派中发生的许多事情,却不需要事事关注。

除了当事的两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周天星辰大阵中经历了怎样的奇境。

当那漩涡来袭的时候,叶青篱也曾想过要带着陈容一起躲入长生渡中。但那漩涡中的吸力来得太快太突然,根本就没给叶青篱反应时间,只在瞬间便引得他们一路坠落。

没错,就是坠落。

漩涡的中心忽然卷出一道空心水柱,那水柱旋转着,仿佛是一条通往无尽深渊的水道,带着强烈吸力,将叶青篱和陈容一起拉扯向看不到底的未知世界。

这股吸力之强,甚至使得叶青篱无法动用经脉中哪怕一丁点灵力。她只能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坠落当中,使劲抱住陈容的腰,不敢有一分一毫的放松。

这条空心水柱已经超拖了澜河的空间范围,叶青篱根本无法思考它因何而来。她只知道高速坠落带来的摩擦力快将自己挤压得要整个儿碎裂了,她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就在下一刻燃烧或者爆炸开来。

以她健康的身体尚且如此,身边陈容的状况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对陈容的担忧,反倒使得叶青篱的注意力得以转移。那些因为突然陷入这种无法想象之可怕境地而生出的恐惧,也得益于这强烈的担忧,而显得不是那么不可战胜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叶青篱根本不敢多想其它,她只能靠着担心陈容,而鼓动自己产生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