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因果、业障。

顾砚身上的火焰如此冰冷幽凉,红得几乎带着冥狱的感觉。叶青篱很怀疑,如果再继续进化下去,这个火种会不会变成红莲业火。

假如五行齐聚,顾砚身具弱水、巽风、业火,那么接下来的土、金两系,到了他这里又会演化成什么?

几乎是眨眼之间,鲁云口中吐出的旋风就将顾砚卷到了半空之中。顾砚凭虚而立,身上的火焰形状突变,似乎在他身后燃出了两道羽翅,依稀有清亮的鸟鸣声响起,仿佛是雏鸟振翅,欲飞九天。

顾砚眉心火符光芒大盛,他身后那形状优美,摇曳的羽翅忽然一收,将他全身包裹,瞬间形成一套全身护甲。

火甲在他肩头,肘后形成尖锐翅角,头盔几乎掩盖住了他整个头部,只余半边流线型的面具,露出他的下巴和眼睛。顾砚将手一伸,双拳曲起,十指关节处渐渐凸起了锋锐如鸟嘴的利器。

这小家伙现在的身板还远没长成,矮矮小小的,穿着这样的盔甲竟也很有些威风气势。

叶青篱放出碧水双刀,驾驭法器让自己飞到半山腰,好让自己处在顾砚的上方,以便随时观察自己的状况。她已经筑基,自然能够自行驾驭法器飞行了。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她都在想办法帮顾砚修炼水甲,也没什么时间练习自己的飞行技巧,顺带着连初初学会飞行的乐趣都没来得及体验。

虽然没什么机会去体会飞行的乐趣,不过自己能飞的感觉确实不错。踩在法器之上,叶青篱一边控制着灵力的输出,心情稍稍放松,一边仍是目不转睛盯着顾砚。

火甲既成,鲁云也四爪生去,飞到顾砚对面,然后长尾一扫,立即就在大地上掀起一股强烈吸力,猛地作用到他的身上,拉扯着他径自空中往地上落去。

木生火,而火生土。

顾砚身上幽冷的火甲犹似是来自九幽的狩猎者,端凝、沉静,看似是蛰伏着,实则随时准备着在不动声色间焚化猎物。

火焰无声无息地将顾砚所处的那片土地烧出一个深深坑洞,顾砚的身影沉入到泥土里,深入三十尺以下,鲁云又再次落到地上,四爪一踏,便带着周围泥土翻涌,不过片刻,就把顾砚火甲焚出的那个坑洞填平。数息之后,除了那处地在比平常低矮了一些之外,再看不出曾有人在此肆虐的痕迹。

叶青篱轻舒一口气,又架着碧水刀飞下来。

“这家伙悟性真好!”鲁云刨刨瓜子,嘀咕了一声,便又抖着身子缩小成原来的小狮子模样,一个纵跃跳到叶青篱肩膀上,拿脑袋去蹭她的脸颊。

叶青篱被它痒得笑了起来,拧过它的脖子的把它抱在怀里,拍它脑袋道:“鲁云,你不会是嫉妒了吧?”

从前鲁云体型大,向来只有它驮叶青篱的份,叶青篱可从没抱过它。现在它的体型变小,竟也很是适应叶青篱的怀抱。它甚至很惬意地自己翻了个个儿,把肚皮向天,然后才哼哼着:“嫉妒他?太看得起他了吧?”

叶青篱知道它嘴硬,也不再多说,只是抱着它随便在一株桃树边坐下,有些惋惜道:“可惜了这些桃子,水分都被顾砚给吸干了。”

而鲁云拱了拱脑袋,竟就这样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这时候太阳早已完全落山,神奇的沙中世界星月漫漫,仿佛日落月出,跟神州大地并无分毫不同。

上弦月清清冷冷,一勾弯刀,尖峰光寒。

叶青篱将自己的碧水双刀握在手中,默默运转灵力与之沟通,不算很专心,也不算不专心地温差炼化着法器。

这对碧水刀是上品法器,在她还是练气期的时候,只炼化到五成,尚不能完全发挥其威力。现在她已经筑基,还是要随时挤出时间将法器炼化得更加如臂使指一些才好。

在许多时候,使用法器所耗灵力经法术小,威力又比一般法术大,持久力更是强于法术,其用处对于修仙者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

她现在有四样法器,最好的那个是罗珏所赠的神意索,可以直接捆缚敌人元神,她才刚刚炼化两成不到;其次是怀远真人所赠的五色琉璃珠,这也是极品法器,可以加强五行法术的威力,叶青篱至今也才炼化一成;然后是西风镇岳。这件由法宝降级而来的极品法器可攻可守,本来威力最大,只可惜不能认主炼化,其价值便又打了个折扣。

而她手上这对碧水刀虽只是上品法器,却也是最合她手的。

法器贵精不贵多,就同法术一般,只要掌握得足够熟练,运用得足够巧妙,自能化腐朽为神奇。

叶青篱决定,先全力将碧水刀炼化到十成。

接下来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就在小山谷的南山脚边,顾砚埋身之地安静守着,一边炼化法器,倦了的时候便抽出时间来练习飞行技巧。

鲁云性子贪玩,每每她飞行的时候就驾云与她追逐,来来去去一番之后,更是使得叶青篱的飞行能力大有长进。顺飞、逆飞、缓行、加速、急停等等动作,她都能做得熟练流畅,几乎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短短时间能取得如此成就,很大一部分还是要归功于她一直就苦练不辍的控制能力。这时候她方能体会到一法通万法通的好处,在这基础牢固、控制精到的前提下,她学什么都是游刃有余,心随意到,流畅自如。

六月底的时候,她已经将碧水双刀炼化到八成,飞行速度最快可以达到一个时辰百里路的程度。这对筑基初期的修士而言,几乎是剑修才可达到的速度。

转眼六月底过去,七月初一这日夜晚,无月有星,叶青篱正想着要用法器练出什么招式来时,地底突然传出细微的震动。她便立即飞到半空,碧水刀是一对两柄,一柄在她脚下,另一柄便如灵活的蓝色冰水一般,环绕在她身边。

鲁云没有飞起,而是再次变化成战斗形态,在地上严正等着顾砚土甲大成,破关而出。

地面震动的感觉先是增大,片刻之后又渐渐缩小,顾砚浑身包裹在一件土黄色的盔甲中,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地面上。不但没有弄出什么大声势来,反而安静得像是从水底潜出一般。

叶青篱注意到,这地面是完好无损的,只如水面般,微微起了一丝波动。

“土遁!”她看向鲁云,鲁云也看向她。

叶青篱欣慰一笑,暗暗的其实也有些羡慕。

五行遁术是上古法术,据说已经失传很久,只有少数一些地方留有残缺记载。其修炼的最低要求都是金丹期修为,且极少有人能够修成。

顾砚借助土甲之力,居然能够施展土遁,这实在是平白得了天大好处。

遁术的灵力波动本来就极为隐秘,常人难以察觉得到。

土遁术在用于战斗、逃跑,甚至是刺探消息方面,都有极大用处。“神出鬼没”这个词,就是给遁术准备的。

不过照顾砚的脾气,让他战斗可以,让他学会逃跑,只怕有些困难。

叶青篱的嘴角翘了翘,便见鲁云微微俯身,变换着脚下方位,带动更多土系灵力,沉沉厚厚地向顾砚挤压而去。

顾砚张开双手,土系护甲犹如干裂的碎片般块块剥落,却不掉到地上,只是绕着他缓缓飞行。不多时,这些土黄色的碎片就自行转换颜色,变成了一种锋锐逼人,几首泛白的紫金色。

紫金色碎片在顾砚身前组合,然后贴上他的身体,十分自然地就转换成一套金系护甲。

仿佛一夕之间,这个总是习惯了张扬霸道的孩子就学会了锋芒内敛,就连是在这五行逆星咒即将大成的时刻,他都安静自然地不带起一点风声。极致的张狂之后,便是极致沉寂。

叶青篱的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当顾砚五行俱出,她脑中便自行出现了逆五行的排布。

灵犀眼下,可见土是庶土,有分崩离析之能,金是太金,肃杀内敛,直冲星斗。

太金、巽风、弱水、业火、庶土,此间五行,大凶大戾,几乎叫人一眼看去就能心惊胆寒。

叶青篱的目光望向小院中蓝雁所在的方向,心里默默自语着:“自入白荒,而今三年,顾砚的五行逆星咒即将大成,却不知离开之日将在何期?”

她的灵犀眼不能及远,看不到蓝雁的具体情景。可就在她分神的一瞬间,顾砚身上猛就腾起了强烈的五色光芒,然后五行灵力翻滚,星光齐暗,声势直冲天穹!

叶青篱微惊,料不到前一刻顾砚还似是自行转入了锋芒内敛的境界,这一刻却又引动出了如此浩大的声势。

她已经可以预料到接下来要发季末的事情了。

果然,不过是片刻,便有数股强烈的灵力波动自四面八方传来。

前几次他们进阶还只是引起过山谷内的小范围震动,碍于蓝雁的威势,谁也没想过要过来查探什么。可这一次顾砚居然引动了星斗之力,更有隐隐刺破众香国这片小天地的天穹之势,这又叫众香国的魅仙们如何还能按捺得住?

魅仙的修为至低都在归元期,众香国还遗留的魅仙有八个,除蓝雁之外,其余七人隐隐占据了北斗七星的方位,几乎都是遥遥站在数百里之外,很是默契地谁也不出声,只远远等待山谷异变。

叶青篱心中一动:“莫非,他们以为这是蓝雁在进阶藏神?”

她想起上次听到的对庆,又看顾砚这引动星斗变幻的声势,隐约觉得这一点很可以利用。她清楚明白得很,顾砚如今的修行方向虽然大不同于普通修士,但他的实际修为最多也越不过筑基去,之所以能够引起这样的震动,只怕是跟众香国特殊的环境有关,也跟那神秘的五色沙有关。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要想引动星斗异变,只怕是非得在归元进藏神的时候不可了。

顾砚身上的五色光芒逐一变化,五行护甲也从金系变到木系,再轮回一圈,最后又变成金系。

光芒渐渐收拢,远远的,有道清亮的声音传来:“蓝姐姐归元大成,进入藏神,诗灵在此恭贺了。”这一声仿佛打破了魔咒,紧接着又有六道声音响起,一道接一道,众魅仙连声恭贺。

叶青篱提气,清淡而傲慢地回道:“我家大人有令,今日天晚,你们且回吧!”

众魅仙无人答话,叶青篱的心跳也悄悄着紧起来。

她忽然发现一个天大的破绽,那就是适才顾砚逆星咒大成的声势虽大,却没有天劫!

修士从归元进藏神,不论哪个种族,所修何道,都需要度过一九天雷之劫,二九心魔之劫,三九阴风之劫,四九阳火之劫。没有天劫,蓝雁如何进阶?叶青篱苦笑,姜还是老的辣,这些活成了精的魅仙随便一句话,就把真相给诈出来。

刚才她不接那一句话还好,接了那句话,不是摆明了蓝雁这个进阶是在骗人么?

一时之间,无边寂静漫延到了整个众香国。

谁也没有动,谁都不想做那个出头鸟。

不论蓝雁是否有进阶,适才的星辰异变都是货真价实的。魅仙们不敢用元神查探这山谷,隔得几百里路,她们也看不到山谷中的具体情景。蓝雁的修为一直都处在众香国最顶端的位置,她上次那番作为的余威也还存留未去,若不是万分必要,没有哪一个魅仙会想要主动挑起与她的冲突。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过去,鲁去保持着点头形态,飞到叶青篱身边踏云静立。顾砚身上的王行护甲已全部自行褪去,他刚盘膝坐在地上默默修炼,看样子是在巩固修为。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还是没有一个魅仙出声,却也没有谁愿意离开。

叶青篱反而放松下来,干脆就落到地上,也在顾砚身边坐着,一边还从长生渡里取出不少水果来,跟鲁云一起吃得香甜。

魅仙们喜欢神经紧张就让她们紧张去,等她们想通了,不管是要过来还是要离开都不是叶青篱所能控制的。她还不如就在此处以逸待劳,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再看再说。

众香国里诡异寂静,小妖们俱都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动,只有叶青篱和鲁云啃着各种水果的声音悄悄响在山谷里,传不出去。

白荒的土地上狂风肆虐,却有一行四十个修士排列着严谨的队形一步步深入。

陈靖握紧了手中法器,抬头看天象。

白荒的日出特别晚,这个时候依然是星幕低垂,那些光晕大得出奇的星子,光芒却一直显得黯淡。

“容弟,算出来没有?”昨夜星相移位,虽不同于四年前那场大变化,可整个白荒上空的星斗还是在混乱中放射出不少星力,直接就引动了巽风带狂乱。

要不是这一队修士是陈家精英,除了陈容,个个修为都不低于筑基后期,其中更有金丹期修士十二人,子虚期修士七人,而归元期老祖宗陈凤山带队,另又邀了门中亲近陈家的三位归元期祖师,只怕这场风暴他们还没那么容易扛过去。

而在这白荒,一点异象都能引动无数秘密,更何况他们正是带着地图,追寻秘密而来,也就更加在意那场星变了。

“再等片刻。”陈容闭着眼睛,手上指诀变换不定。

旁边的陈凤山和三个同辈的归元期修士完全无视白荒的恶劣气候,却都饶有闲表地观察着一些陈家年轻子弟,偶尔交谈。

披着紫色八卦袍的一个白发修士捋着长胡子,笑着:“老友,你们家这个陈容可真是叫人眼红啊。”

他是文峰真人,当年出身散修,从刚刚筑基起就受到陈家邀请,作为陈家客卿,同陈家交好至今。

陈凤山虽然对自身实力极有信心,也并不愿意将地图的秘密同外人分享,但他对陈容的判断也同样信任。倘若这张地图果真只是叶千佑的陷阱,他也要在陷阱里推出一层皮来。当然,这个时候多邀几个同辈修士同性,也就很有必要了。

“等等!”陈容忽然张开眼睛,神色凝重起来。

他脚踩二十八星宿步法,嘴中开始缓缓报出方位。

“七叔,麻烦你带人去角、亢、氐、房、心、尾、箕…之位,大哥,你带…”他一手点人,继续说着,“奎、娄、胃、昂、毕、觜、参、井、鬼、柳…老爷子,星、张、翼、轸,这中宫之位麻烦你和三位祖师爷掌管好。

Ps:乌拉拉打个滚,以下是求票小剧场,不计入字数顾小弟:想我脾气变好?粉票伺候先。

容哥哥:我也想尽快进入众香国救人,只是路费还在筹集中,要是有那么两张粉票解解燃眉之急再好不过了。

邬师兄:哼!哼!待我手头粉票宽裕了,照顾叶家也不至于那么明显,被那帮兔崽子们都看出来了。

罗大哥:(暗中争夺粉票中。争取早日出场抢镜头)

印师弟:怎么把我忘啦?

嘿嘿,某不良奸商偷笑中…

七十一回:突破

层层重叠,橘红色铺染着晕开的云霞自东方天际一路散开,阳光破云而出!

霎那间有金光万道,洒入到众香国中,仿佛是预兆着,有什么即将冲破这两千年来的困顿。

叶青篱吃着栗子,喝着桂花酿的宁心酒,一边同鲁云品评:“下次要做些干果零嘴来配酒才好,就这样的吃着还不够味。”

鲁云披着一身黑色的鳞甲,看似懒洋洋地趴伏在叶青篱身边,因那体型外貌,整个儿却仍是凶相毕露。它喉咙里依然习惯性地咕噜着,一张嘴,露出尖利的犬齿,说:“糖腌梅子就很好,桑葚干也不错,最好可以晒点桃肉,还有黑枣。”

难为这个凶猛的灵兽居然喜欢吃甜食,说起这些小零嘴,居然还有流口水的迹象。

叶青篱噗嗤一笑,一人一灵兽就这样不着边际地闲聊着,全将暗流压在平静悠闲的表象之下。

太阳渐渐高升,日正当午时,顾砚眉心红光微微一闪,那火符犹如一只扇着翅膀的鸟儿,竟似要挣脱他的身体,振翅高飞!

顾砚的眼睛蓦然睁开,他一仰头,双目中射出两道无形的冷焰,直冲天穹!

天空中烈阳的火焰反射下来,直直在顾砚眉心搭出了一道天桥,双方灵力吞吐,业火之力急剧高涨,一阴一阳,一正一反,居然就此相融,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斥力,将顾砚身周十丈之内一切事物全部排斥在外。

叶青篱和鲁云一退再退,她眼睛微眯,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仿佛能感觉到数百里外呈七星之位排列的魅仙们那加剧的心跳声。

一股股几乎形成实质的金乌正阳之力争相涌入顾砚体内,让人惊奇的是,就他这个小身板,居然能够容纳得下这烈性的天星正位之力。这力量之强,若是被常人触及,只怕就是一个焚身化灰的下场。

“鲁云,你能承受这样的力量吗?”叶青篱忍不住问。

鲁云这次难得地大方承认自己不如人:“我接不住,叶青篱,顾砚的血统有问题,上次也是这种感觉,我居然…”它并未将下半截话说出口来,但叶青篱很清晰地明白了它的意思。

它说的上次,就是指在白荒风暴中,顾砚修出风甲,鲁云陷入沉睡的那次。那一次它就说过,顾砚的气息在某一瞬间让它感觉到害怕。

这是灵兽天生的灵觉,一种类似于血统上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威压。

“顾砚…是人类。”叶青篱涩声道。

而人类,又如何对灵兽形成血统上的威压?

鲁云沉声道:“所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强大的力量自天空中源源而下,不断灌入顾砚身体,却又全似是泥牛入海,不见影踪。

顾砚的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又像是一个漏斗。即便吸收了那么多的金乌烈阳之力,他本身的力量却并没有膨胀的感觉。

“鲁云,如果顾砚能把这些力量立刻消化掉,他现在可以进到哪一阶?”叶青篱的修为不够,她现在已经完全无法判断这股力量的强弱了。

“最少也是金丹。”鲁云侧头,很疑惑,“就算是进阶到子虚都有可能。但是…这些力量不该是他现在就能承受的。我觉得,他现在的状况更像是一道桥梁,把这些得自烈阳的离火精英送到了一个莫名的地方。”

倘若只要灌输力量就能进阶,那修士修炼也就不会这样困难了。在神州修仙界,每进一步都将面临关卡考验,从来就没有一步登天的事情发生。

白荒之外,观澜峰顶,天池之畔,一座受着重重阵法保护的奇异洞府里,开辟着一座孤园。园中只有一株尺许高的火红植物傲然独立,守园的童子靠在篱笆上打了哈欠,无聊地看着那株顶端花蕾形似皇冠的火红植物,嘀咕着:“整天守着这个破东西,真是要命。”

他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对着花木深锁的园外张望许久,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就一会儿,我就在这旁边走上半刻钟,半刻钟应该没关系吧?”

这个十二三岁模样的青衣小童一跃而起,在园子边上翻了个筋斗,便蹑着脚一脸兴奋地往外头走去。

就在他走后不过数息的时间,园中独立的那株植物便似有性灵一般,缓缓摇曳起来。

这棵尺许长的小东西花茎细长,通体呈现火红色,姿态既优雅且骄傲。整个花茎之上,只生得两片形似羽翅舒展的火红长叶,在花茎顶端,那顶戴羽冠一般的花蕾正是半开不开,仿佛是花中王者半阖眼睑,正慵懒而骄傲地俯视众生。

羽翅半的两叶缓缓扇动,紧接着,花蕾上传出了隐晦的灵力波动,那半开的丰润花瓣微微颤动着,隐隐发出一声近似于解脱餍足的叹息。

摸约半刻钟过去之后,小童回到园子外的篱笆旁,探头向内张望,只见这一株花枝仍旧安静独立,如同往常没有半分变化,便自轻轻舒一口气,自语道:“我就说嘛,把小爷发配到这里守着这朵破花,真是没意思得很。这么朵破花,多少年了都是老样子,能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的眼睛眨了眨,又靠到篱笆边上有些昏昏欲睡,临睡前他脑子里有那花的颜色一晃而过:“奇怪,好像是艳丽了一点…也不对,我眼花了吧…哈欠!睡觉,管他爷爷的!”

观澜峰中一如往常运作有序,昆仑掌门玉璇真人从观星台上步下,身边有亲信弟子走过,同他汇报:“师尊,陈家似乎点了不少人去那白荒。”

“勿需管他,只要于门派无害,怎么做都是他们的自由。”

“掌门…”

“凌杰,你去剑冢那边看看这次论剑大会准备得如何了。此次大会恰逢百年之劫,将邀天下同道齐来,切不可马虎。”

“是,掌门。”

走向昆仑掌门正宫上清宫时,又有一个弟子匆匆来报:“掌门,这次从东海来的那批毓灵珍珠在仙门嶂外被劫了。““很好。”

玉璇真人微微一笑,“追踪下去没有?”

“已经跟到了太和峡边,他们兜了很多个圈子,似乎是要往南沼丛林那边去。”

“去吧,有结果了再来告诉我。”

“是,掌门,江远告退。”

玉璇真人背负双手,望向山外云海,适才一直淡然从容的脸上微微现出一点愁绪。

众香国里,太阳又再掩入云中,几乎贯通天地的那道灵力之桥终于如烟雾般消散在空气中。顾砚睁开眼睛,因是背对着叶青篱,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那两道红光并没有被人发现。

“顾师弟,”叶青篱不轻不重地喊了声,“众香国的魅仙全都过来了。”

顾砚转身大步走到叶青篱面前,微微压抑着兴奋地说:“叶师姐,我逆星咒大成,已经可以感觉到要怎么取得五色沙了。”

“怎么做?”叶青篱微一挑眉。

“每击毁一个灵力节点,就会出现一颗对应属性的五行晶珠。用我鲜血灌入那五行珠,再引动逆星咒的力量,就可以炼化出五色沙。”

“需要用到多少鲜血才行?”叶青篱眉头微皱。

顾砚撇了撇嘴,难得爽朗地笑了起来:“没事的,反正流那么点血要不了我的命。”他现在的五官要比小时候长开了许多,虽然仍是很稚嫩的模样,眉目却依稀有了点小小少年的清俊味道。尤其是他左颊上有个很隐晦的酒窝,这一笑之下若隐若现,竟然有几分可爱。

这可真是难得,顾砚年幼的时候虽然长得极为漂亮,那臭脾气却往往能够叫人忽略掉他的年龄和样貌,尽对着他头疼不已。如今他这副满不在乎的骄狂样子,却显得他英气勃勃,别有些小男子汉的阳刚洒脱。

叶青篱忽然有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欣慰感,不知不觉中,顾砚已在她面前度过了人生最初的成长阶段。虽然刚开始两人是相看两厌,后来的互相改观也并不明显,但他们终究是一同走到了今时今刻。

“我们再等半日,今晚入夜时蓝雁若还未醒来…”叶青篱略微沉吟,做出决定,“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潜离这个山谷,去找五色沙了。”

“我可以用土遁术,”顾砚的小脸上神采飞扬,“就算这些魅仙全是归元期,也发现不了我。”他说着话,又怀疑道,“你要怎么办?”

“鲁云有大衍幻术,或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形成对元神和视觉的欺骗,将我带过去。”叶青篱笑了笑,“我还有隐息果,双重保险,或许有用。”其实她并没有多大把握,但这话现在不能说。

说话间,她将手拢入袖中,元神一动,便借着遮掩直接从长生渡中取出了两颗隐息果来。她将这两颗隐息果递给顾砚,顾砚也不推辞,只说:“你储物袋里稀奇的东西倒也不少,那时候涟漪竟没直接收了去。”

叶青篱笑了笑,从手边扔过一坛宁心酒,道:“顾师弟,宁心酒能凝神忘忧,陪师姐喝上一坛如何?““这酒太甜了。”顾砚爽快地就着坛沿大喝一口,嘴上还挑剔,“这就不够烈,喝着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