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调真是潇洒又嚣张,当即就引来那斜坐在翠竹顶端之人的轻笑。

“三年不见,叶师妹忽而亭亭于眼前,真如隔世之妙也。”那人轻飘飘地从修竹顶端落下,留下了竹叶簌簌轻摇。他一袭门派统一的蓝袍,腰带却是松松垮垮地扎着,身量虽是高达修长,一头长发却胡乱披散,连带着整个人都透着股名门弟子中少见的惫懒之气。

叶青篱有些惊喜地看着他,笑吟吟地说:“三年不见,邬师兄倒依旧是当年模样。”

她刚才发现邬友诗就在这竹林中,便再没了同顾砚斗嘴的兴致。

想来以邬师兄这般洒脱人物,若是看到她跟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斗个没休,岂不是要笑话她?

邬友诗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只弹了弹袍袖上并不怎么存在的灰尘,不紧不慢地说:“这么点时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你师兄我躺在这竹林上睡个觉就过去了,自然没什么变化。倒是叶师妹你,自何时归来?”

“刚刚才回来。”叶青篱说话间,鲁云已经从山下缓步走了上来。他还是那副高大狰狞的战斗形态,喉咙里偶一骨碌,都显得威风凛凛。

邬友诗的神se一肃,原本歪歪扭扭的身躯不自觉就站直了起来,他的眼睛微微一眯,笑问道:“金丹期的踏云兽?”

“鲁云侥幸进阶成功。”叶青篱笑着说。

邬友诗点点头,才又将目光转向那侧身站在一边,正绷着小脸的顾砚。

“这位时?”

“顾砚,顾师弟。”叶青篱介绍道,“顾师弟,这位邬友诗师兄乃是赤脚师伯高足。”

顾砚的目光淡淡瞥过来,点点头,皱眉道:“叶师姐,你不赶时间吗?”

言语间已经表现出了他十足的不耐烦。

叶青篱并不为他的语气恼怒,反而有些惊讶。以顾砚的脾性居然也学会了“婉言”向她做提醒,而不是直接责问——虽然这所谓的“婉言”其实并不见得就是真的很委婉,但相对顾砚平时的作风来看,他这表现真是很给叶青篱面子了。

既然顾师弟如此给面子,那做师姐的也不能太不顾及小师弟的想法。

当下叶青篱便道:“邬师兄,青篱刚自白荒归来,还需先向首座禀明行程。”

“师妹且速去便是。”邬友诗的神情又恢复到了最初的随意,再看向鲁云时,除了眼睛深处有点精光隐现之外,整个人还是一副懒散无赖样儿。

叶青篱心底暗暗一惊:“我已筑基,他见我之后却并无惊讶之意,反倒是在看到鲁云的时候反应如此明显,莫非——他也已经成功渡过了一九雷劫,成就了金丹?”

虽然邬友诗的修为在叶青篱眼中一直成谜,但她还记得最初识得这位师兄是在炙炎宫中。当时的邬友诗正在炙炎宫炼丹房做借用登记的师门任务,这类杂务通常只有长期处在瓶颈状态的筑基期弟子才会做,所以叶青篱很肯定,至少三年以前,邬友诗是没有进入金丹期的。

“三年时间,邬师兄的变化才真是大啊——”叶青篱心里有些感叹,却也暗暗为他高兴。

不过这个事情只是推测,她自然是不会拿到嘴上来说的。

两人随口道别,叶青篱便同顾砚加快了脚程。

她也想快些在怀远真人那里把事情交代了,毕竟她还有很多的后续事情要处理。

首先她要跟邬师兄好好叙叙,感谢他这三年来对叶家的照顾,也问问他门派近况;然后她就要返回家中,好生陪伴母亲几日,顺便把自己与家族之间的关系重新做一个定位;再就是她要去药谷看望齐师兄与莫师姐,还要再详细了解一下门派对进出五行台的规定。

心里计划着,叶青篱又在路上跟顾砚传音商量了一番见到怀远真人以后该说的与不该说的话。

在这方面他们两个早就培养出了一定默契,沟通起来倒是简单得很。

等到从山顶温泉池边走过,远远地用灵符通报了,再进入那一座水汽缭绕的小庭院时,两人心里都是底气十足了。

经历过那许多大战之后,又见识过归元期高人惊天动地的声势,两人再面对金丹期高手,便再没了当初那种仰望的感觉。实际上,对这种反差体会最大的还是叶青篱而非顾砚。顾砚在这方面好像天生就格外的神经粗大,他最开始一点修为都没有的时候就敢对怀远真人甩脸se,现在则更有一股铿锵锋锐的气势。

精巧回廊中,两人已灵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原本还坐在石桌旁悠闲喝茶的怀远真人忽然眉毛一扬,猛地站起了身。

正侍立在一旁偷眼看他神se的苏紫晴猛地吓一大跳,立即就将身体往旁边的花木丛中缩了缩。她刚犯了错误,本来正在怀远真人身旁乖乖挨着教训,倒是叶青篱和顾砚来得正是时候,转移了怀远真人的注意力,叫她好生松一口气。

三年时间过去,苏紫晴再不是当年那个梳着两只小丫髻的黄毛丫头,她今年十二岁,虽然脸se还带着些婴儿肥,但已经算是懂了些事。想到可以再见儿时常常跟自己吵架的顾师弟,她心里忽然有了些期待。

小小少女正是心思最为朦胧敏感的时候,随着年纪渐长,她看待事情的眼光自然也有了改变。

比如当年那个处处招她厌恶,嚣张霸道之极的顾师弟,由如今的苏紫晴回想起来,倒是格外有几分真性情,反倒比那些个只知道唯唯诺诺的师兄弟们要显得可爱的多。

这般念头还没转完,苏紫晴就看到一前一后两个人影从回廊转角处走进了这个小庭院中。

稍前半步的一个少年虽然明显年幼,身量也未长成,然而却见乌瞳剑眉,气质冷肃。那一身的棱角峥嵘,竟显得他格外有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苏紫晴的心脏也不知为何,忽就是剧烈一跳,然后她就感觉到胸膛里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在撞来撞去,她揪着衣袖,暗暗一慌,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她只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在旁边说:“此去白荒三载,徒儿已筑基成功——”

苏紫晴又觉得脑中轰隆轰隆:“他才多大年纪?他居然筑基成功了?他不是一个四系灵骨的废材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心里的感觉格外怪异,也不知为何,又是欢喜又是喷怒。

一会儿想到自己天资绝顶,居然比不过此人,一会儿又觉得他能这样的本事,真是叫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然后她又听到父亲说:“白荒中飓风凶猛,你们能坚持三载,殊为不易。”

一个少女的声音说:“幸不辱首座之命,我二人皆平安归来。”

怀远真人状似不经意地问:“前段时间白荒中传来了剧烈的天象异动,你们既在白荒,可知是发生了何事?”

那女子回答:“弟子二人深为飓风所苦,每日里便连小步的移动都十分艰难,虽亦察觉到了天象变化,奈何无能查看。”她顿了顿,有些迟疑,“似乎——似乎是有许多极为厉害的前辈也进入了白荒,弟子二人便想,白荒虽在极西之地,但终究也属于我昆仑,能进入此地者,定是同门之人——门派前辈们的事情,弟子二人不敢探究。”

“不错,你们做得很对。”怀远真人很是满意。

苏紫晴才定睛向顾砚身边的那个女子看去,就见这人身量纤长,一袭青衣素净,身后青丝及腰。那腰间又系着一根冰晶一般透明的丝涤,这丝涤在她腰上缠了两圈,最后打了个蝴蝶结垂在她左腰之侧,一直垂过她裙角。

真是纤腰如束,冷冷清雅。

苏紫晴撇了撇嘴,中间他们再说了什么也就没注意,后来便听父亲在说:“你不到二十岁便筑基成功,虽是三系灵骨,但我亦将禀明门派,至于你能不能取得进入五行台的资格,还需掌门定夺。”

他又说:“你此行的奖励早在出行之前我便已给你,但此一去终究不易,你既已筑基,我便再赐你一件飞行法器,你取了令牌,自往门派的丹器阁中领取吧。”

苏紫晴便悄悄对着那女子做了个鬼脸,心里很是羡慕她能得到一件专门用来飞行的法器。

“筑基就是好啊,筑基以后就能飞行——”苏紫晴在心里嘀咕着,“听说丹器阁那边新做了好多形状漂亮的飞行法器呢,有凌云舟,有鹤舞翅,还有飞天花羽,千彩丝绫——那么多,不知道她会选哪个?”

小姑娘关心的是飞行法器漂亮的外形,叶青篱却想到了飞行法器不同于普通法器的超绝速度,心中便很有些惊喜。虽然鲁云的速度已经很快,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灵兽伙伴,又不是专用的飞行坐骑。不管什么时候,叶青篱最相信的,还是被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本事。

旁边的苏紫晴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最后便听父亲说:“顾砚,虽然你去意已决,但你毕竟年幼,我不能由你离开昆仑境内。这样吧,既然你要历练,便到仙门嶂去猎杀魔魇最好。待此次太虚论剑大会过后,神州各派将集体进驻落宝阁,那时你再回来,同我前去试炼取宝。”

等这两人带着那头金丹期的灵兽离开以后,苏紫晴就缠着苏怀远,撒娇道:“爹,什么事落宝阁呀?我可不可以去?”

“等你筑基以后,自然也能去。”怀远真人笑着轻抚她的脑袋。

苏紫晴便撅起了嘴,“筑基筑基,又是筑基——”

“怎么?难道你不想筑基?”怀远真人的眉毛扬起来,“落宝阁可是百年才出现一次的,只在每一次人类同妖族的百年大战之前开启。里面各阶宝物无数,到时候凡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不论是人类还是妖魔都可以进入其中寻宝,怎么?你不想去?你想落后于人?”

苏紫晴的眼睛大睁,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怀远真人继续笑眯眯地引诱:“紫晴啊,这一次若是不去,你便只能等下一个百年喽——”

远远的,叶青篱和顾砚离开以后都还听到了峰顶忽然传出的一声少女尖叫。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倒没有在意。

等再次到得竹林边上的时候,叶青篱见邬友诗已经离开,就对顾砚说:“顾师弟,你即便是要下山历练,今夜也先到绣苑歇息如何?”

那里毕竟是他们曾经生活过许久的地方,等顾砚真要离开了,叶青篱忽然也起了一点惆怅。

“好。”顾砚没什么意见,只还在微微皱着眉头,也不知是想些什么。

两人提起了身法,不过片刻便已到绣苑门口。

眼看那花木掩映中小院依旧,叶青篱正要从正中的小路走进,忽然就见屋中飞出一道流光。

那流光直往她面前射来,叶青篱便伸手一挡,接在掌中。

但见这流光化成了一只小纸鹤,却是一张传音符。

一零七回:胸有丘壑气自闲

“付师妹青篱字:月圆之时,冰涧双影,盼与良宵一晤,逸兴可否?”

月圆之时,指的是明日晚间,因为今日正是七月十四。

冰涧双影,指的则是昭阳峰以北那一座灵气有些匿乏的小山峰。那座山峰因为没有被加持特殊阵法,所以峰顶常年积雪,上面有一道冰雪瀑布夹在一条山涧中,会在圆月升起之时将一个人的影子照成两半。

那一座山峰就叫做双影峰,也算是昆仑特有的景致。

叶青篱惊讶得眉毛微微一扬,她的手掌心上还躺着那只小纸鹤,纸鹤的双翅轻轻一扇,就是一串星星点点的流光落下。这些流光落入她掌中,在她脑海里化成了一句低语。

这声音清朗柔和,分明就像是陈容在她耳边说话。

叶青篱曾经与陈容一起被困在大周天星辰阵中七日之久,对陈容的声音与气息全都非常熟悉。此刻听到这话,竟有一种正与他对面交流的感觉。仿佛当日那个乌发明眸的清瘦少年正在眼前,眉目含笑。

虽然现今的陈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孱弱的苍白少年,虽然在众香国里的时候两人只是远远地用眼神交流过,却并没有什么实际接触,但不论时光如何流逝,叶青篱还是愿意选择相信陈容。

她用神念在纸鹤中心的符文上刻印了一个“好”字,手掌轻轻一握,再将灵力输入,这纸鹤就振翅而起,一升入空中即化成一道流星般的厉芒,飞速隐没在远处。

顾砚惊讶道:“飞剑传书?”

“是陈师兄的传书。”叶青篱笑道。

她能理解顾砚的惊讶,其实她也很是惊讶。在如今,飞剑传书这种古剑修专同的传讯手段已经很少有人再用了,别看这一道传书落在叶青篱手上的时候化成了一只纸鹤,在本质上,这种法门却跟传音符法全然不同。

因为剑修只能修剑,所以这招飞剑传书实际上就是一种高深的剑法。

此法一出,同那千里之外御剑取敌首级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此法难练,通常最低也要金丹期修士才能掌握。

所以世人才说剑修是一群放弃了各种仙家妙用,纯粹为战斗而生的修炼者。所以昆仑剑修虽然名闯天下,却并非人人都是剑修。

所有的剑修一生都只能修一剑,这等专一,本身就要很大的勇气。

然而陈容早在当年经脉被毁时就已经放弃了专一修剑,此刻又怎能再使出这剑修专用的手段?

其中矛盾之处,着实是让人不能不惊讶。

“你确定传信的人是他?”顾砚的嘴唇往下撇了撇,一脸怀疑。

“是他,不会错。”叶青篱的元神在经过画中世界的历练之后早已通明圆融,如今更是具有一种格外敏锐的触觉,这种玄之又玄的感应能力可以让她的六识远远强于常人。

换个说法就是,现在的她,除了拥有可以无视神念感应的灵犀眼之外,还拥有一种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辨识真假的慧眼。

灵犀眼她现在还只能强行打开,并且每次只能坚持半盏茶的时间,使同一次之后需隔六个时辰才能再用第勹二次。但慧眼不同,这是一种时刻依附在她感官中的神奇能力,对如今的她而言,就如呼吸一般自然简单,随时随地都能任她调用。

顾砚又说:“就算是他,也危险得很。”

说是这样说,他到底也没追问陈容在传书上留了什么。看那表情,他这似乎只是随口一言,至于叶青篱是否相信他的判断,从而提高警惕,那就是叶青篱自己的事情了。

“陈师兄同陈家是不同的,”叶青篱还是解释了一下,“陈家如果要对付我,想来也不至于出动陈师兄为诱饵。更何况,在这一点上,我信他。”

顾砚又撇了撇嘴,不再多说什么,只大步往自己原来的房间走去。

叶青篱随意跟上几步,忽然想起有一次印晨来找自己,结果就耽误了顾砚的晚饭。当时的顾砚小朋友扭起了脾气,她就做了一个莲子蒸南瓜,端着盘子到顾砚房里好生得意地用美食诱惑了他一把。那个时候,小家伙拧着眉毛气势汹汹争抢盘子的模样真是叫人好笑又好气。

此刻叶青篱恍惚一回想,才陡然生起一种时光穿梭,前尘如昨的感觉。

虽然感觉昨日近在眼前,但顾砚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顾砚,而她自然也不再是当年的她。

至少现在的叶青篱就不会再跟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赌气,都怕那个小孩子的脾气再能磨人,他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而此刻忽忽一感,才惊觉当年的幼童已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他将独自离开幼时生长之处,去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叶青篱还远远未能修到太上忘情的境界,人类之所以能够被称为万物灵长,也正是因为人类天生就拥有各种丰富的情感。所以哪怕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偶,叶青篱在相处过几年之后也会生出感情,而顾砚乃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这种感情还不至于让她对顾砚即将离去之事表现出多么的依依不舍,但也足够让叶青篱在这一刻陡然怅惋。

离别在即之时,人总是额外容易宽容。

叶青篱再想起顾砚从前的乖戾嚣张和自己的刁难反击,都不由得有种安详莞尔之感。

那种时光其实才是最为轻松无忧的,不过想必此后再也难有。

“喂!你跟进来做什么?”眼见叶青篱也跟着自己进了房间,顾砚又不耐烦地板起了脸。

“有些事情还想要同你说说。”叶青篱早不跟他计较这点态度问题,随意扬了个引风诀,就将这屋子里积了三年的灰尘一吹而散。

她的法术控制能力早已精妙到了一个极致,此刻虽是掐诀引风,却牢牢地将灰尘控制在法术范围之内。一阵微风吹过,屋中看似点尘不惊,从地面到所有器物之上却是一片干爽洁净。

所有的灰尘都积在叶青篱手掌上,形成一个拳头大的灰se小球,凭空滴溜溜乱转。

顾砚的目光在那小球上扫过一眼,眼中闪亮的光芒之一瞬间就又被掩盖了过去。

“你要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他伸手招过一条凳子便大马金刀地坐下。

叶青篱将那小灰球从窗户口扔出去,就站在窗前,笑盈盈地说:“说江晴雪,说范书明。”

顾砚恍然道:“他们没死,你担心了?”

“自然是要担心的?”叶青篱点点头,“当日范书明为何要劫你?”

“我怎么知道?”顾砚的嘴角下拉,哼了声,“江晴雪不是骗我们,说集齐五se沙就能离开众香国吗?也许那时候那个什么诗灵就知道如果五se沙齐愿,众香国一定会崩溃,所以才会指使范书明来劫我。”

叶青篱叹道:“所幸诗灵已死,不管怎么说范前辈都曾是我昆仑体修一脉的高人,希望他离开以后能够安稳潜修才好。最麻烦的还是江晴雪,却不知她如今是在何处。”

顾砚若有所思地打量她:“江晴雪知道千佑真人尚在人间,说不定会来找你问个清楚。叶师姐,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化,不管怎么说,千估真人都是叶家先祖。江晴雪若是找了过来,说不定你还能说服她庇佑叶家呢。”

说到这里,他一直板着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嘴角忽然就向上扬了扬,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之事。

“希望如此。”叶青篱也笑了起来,她虽然不知道顾砚因何而笑,不过她已经学会了在任何时候都不让压力太过存心,所以担忧归担忧,她骨子里却并不惧怕。

只可惜有着冥绝那等强力器灵的混沌简一到她手上就失去了效用,不然她这个时候简直就可以借着这仙器的东风,天下无处不可去得了。

当然,这种好事偶尔想想就算,实际上叶青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一步登天实际上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修行还是应该要脚踏实地才好。

“江晴雪不过是个为情所苦的可怜人,她其实一点也不难对付。”顾砚又道,“陈家那个陈凤山比她可怕多了。”

叶青篱噗嗤一笑:“顾师弟,你居然也知道什么叫做为情所苦?”

顾砚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像江晴雪那样,难道不就是为情所苦吗?疯疯癫癫,不知所谓,我见识过了,自然知道。其实我觉得是江晴雪她自己太脆弱了,她要是早些克服心魔,突破到藏神期,那些魅仙还不是任她捏圆搓扁?她又何至于闹出那么多事情?给她两千年她都还是归元后期,活该她疯掉。”

叶青篱看到这么个棱角都还没长齐的小家伙一脸老气横秋,在这里指点何谓“为情所苦,”又评论江晴雪何等无用,脸上的笑意就忍不住又扩大了些。

确实很好笑,虽然顾砚不同于一般的小孩子,不过他的言行举止再配上他的年龄,这种反差还是很有趣的。

时间过得很炔,眼看将到人定时分了,叶青篱便返回自己房间,然后再次施展一个引风诀,将房间里的灰尘吹开。接着她便将元神遁入长生渡中,准备整理出几份东西。

一份用来孝敬母亲,一份留给家族,一份送给齐师兄和莫师姐,一份送给陈师兄,还有一份就让顾砚带着上路。

然而清算过后,她却有了点哭笑不得地感觉。

严格来说,她现在不穷,不但不穷,她还非常富有。

但大多数财富她都是不能光明正大拿出去的,而能够拿出去的那一部分又不怎么适合送人。

总结起来,她现在有极品灵石一颗,这颗静渊石她准备当做秘密武器留为自用;然后是绛露仙晶一块,这个宝贝她是准备要送给邬师兄的,以此感谢他对自己家人的照料;此外就是极品法器神意索一件、极品法器五se疏璃珠一颗、上品法器碧水刀一对,这些东西却是不能送人的。

此外,她原先购买的灵符都已经用完,一部分零碎的东西在当年被涟漪收走以后也没再能收回来,至于灵石就更不用说了。

她现在所有的灵石都是上次在涟漪储物手镯中找到的,计有极品灵石一颗,上品灵石两颗,中品灵石六十四颗。

叶青篱还记得在江晴雪还未暴露身份之时,曾经用五百上品灵石同涟漪交换过自己和顾砚。却不知道那五百上品灵石究竟是已经被涟漪用完了,还是被她放在其它地方。

因为涟漪留下的灵石实在太少,叶青篱对那五百上品灵石还是很有些想法的。不过现在是想也白想,早就灰飞烟灭,众香国也已经崩塌,就算那五百上品灵未曾被涟漪消耗干净,也怎么都轮不到她叶青篱。

这么算来,叶青篱最大财富其实还是在灵药上头,可借这些灵药却轻易动用不得。

“原来我这么穷…”她苦笑道,“居然连几道可以送给顾师弟壮行的灵符都没有。”

如果是照这个状况,她现在还真不好意思回家。

“看来明日要下山去好生采购一番,买些常用的灵丹灵符,再买一些可以给凡人使用的东西…”

一边盘算着,她又跟珠珠聊了几句,便将元神回归本体,修炼吐纳起来。

第二天卯时未到,叶青篱就再次睁开了眼睛。

在她的视线还未及适应这只是刚刚蒙蒙亮的天se时,就见到一颗毛绒饿的白se小脑袋在自己面前拱来拱去。

这小脑袋先是拱过她肩膀,接着又伸出粉红se的小舌头,要来舔她下巴。

叶青篱受不住痒,轻轻笑了声,腰身往后一让,笑骂道:“鲁云,你是踏云兽,又不是小狗…好吧,就算你现在体型变小,你也是狮子头,不是狗头…”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笑意,然后就说不下去了。

鲁云喉咙里呜呜几声,插晃着脑袋反而得意洋洋地宣布:“篱笆,我以后跟你睡,以前都是你靠着我,现在我要来靠着你!”

叶青篱顿时扯住了嘴角,说不出话来。

继珠珠之后,又一个叫她篱笆的。

——难道她就这么像篱笆?

鲁云跟她心意相通,虽然在未经她允许的情况下不能具体探知到她心事,却能模糊感觉到她现在的情绪可以用一个“窘”字来形容。

这家伙的狮子脸上就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锋利的大齿在蒙蒙晨光下闪亮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