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云都奇怪:“篱笆,顾砚的反应怎么那么怪啊?怎么见着你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叶青篱在心底笑骂了声:“什么烂比喻!顾砚要是耗子,那天下间的猫还怎么活?”

鲁云便抱着爪子,咕噜咕噜地笑了起来。

“我来望川泽抓捕魔魇。”叶青篱道,“顾师弟,你历练得如何?太虚大会你可有参加?”

“本来没兴趣的,”顾砚撇嘴道,“就是后来…反正就当练剑了。叶师姐,这人自称是齐家第六十七代大弟子,你认得么?”他又将地上的修士抓起来,掰了脸给叶青篱看。

叶青篱走上前去,只见这人瞪圆着眼睛,浓眉方脸,嘴唇却很宽,依稀有几分相似齐宗明。

“你是齐家人?”叶青篱问,“你人不认得齐宗明?”

“齐宗明?”这修士的眼睛立刻一亮,“那、那是…那是我家…咳咳…”他忽然好像被什么卡住似的,连连咳嗽起来。

叶青篱微笑道:“看来是不认得了。”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取开瓶塞便对着瓷瓶肚子轻轻一弹。瓶中洒出一些粉末落在这齐家弟子的脸面和脖颈上,片刻就好似水入大海一般,隐入了他的皮肉中。

“啊——啊哟!”这齐家弟子忽然大张着嘴巴高叫了一声,然后身体又猛地一抖,脸se就忽红忽白起来。

顾砚疑惑道:“叶师姐,你这是做了什么?”

叶青篱抿唇一笑道:“这是个好东西,我也是才得到不久,正好那这位试试手,看他能忍到什么程度。”

“啊呀!”这齐家弟子又猛地高叫一声,紧接着就连连打喷嚏,然后伸手对着自己的脖颈大力抓挠起来。

叶青篱道:“顾师弟,你且将他四肢都固定起来。”

一八四回:笑断肠

哈哈…啊哈哈…”幽幽暗暗的望川泽深处,断断续续地回响着有如鬼哭的笑声。

叶青篱蹲到这齐家弟子面前,面带笑意地说道:“你只管笑着,我们也不对你多做什么,只将你留在此处,你说可好?”

“不、不…哈哈!”语声磕磕绊绊,“不!不好!别…哈!别走!”

“顾师弟,你一般怎么对待敌人?”叶青篱不理他,转而问顾砚。

顾砚板着小脸,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杀了!”

“那你又怎么对待陌生人?”叶青篱又问。

顾砚道:“视而不见。” 叶青篱轻笑一声,侧头看向身旁的齐家弟子:“你既是敌人,又是陌生人,我们为什么要管你?你现在行动受限,我们只消远远地离开,不过一时三刻之后,受你声音和气息吸引的魔魇便会全数涌过来,将你全身精血吞噬个干干净净。到时候即便是你齐家长辈察觉到了你的死讯,也只会以为是你自己学艺不精,被魔魇所害。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好?”

“好…不,不好!”这齐家弟子面容扭曲,表情似哭似笑,四肢止不住地痉挛,一身皮肤在旁边森绿鬼火的照耀下却显得惨白惨白,可怖之极。

他脖子下却有青筋暴起,眼眶中瞳孔放大,眼神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凄厉。

“放!”他挣扎着,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我不是,我只是路过…而已!我没有跟、跟踪…啊!哈哈!”

叶青篱干脆地站起身,对顾砚道:“顾师弟,既然他只是路过的陌生人,我们便且离开吧。他的笑声如此古怪,只怕即便不引来魔魇,也会引来其他在望川泽中历练的修士。”

顾砚的唇角习惯性往下撇,然后又突兀地往上翘起,忽也笑了:“叶师姐,你我有大半年未见了吧?”说话间他便转了个身,当先迈步离开。

“正是,不知顾师弟历练得如何了?”叶青篱抱着鲁云紧随顾砚离开,原来站在旁边的蝶妖蓓蓝也连忙跟上。叶青篱看她一眼,又问,“顾师弟,不知这位姑娘是何人?”

叶青篱知道蓓蓝,是因为的天音窥虚耳缘故,这一点她不能透露出来,所以便要装作不知。

顾砚却仿佛有什么心事,他走了几步,顿了顿才好似忽然听到般,答道:“她?哦,她叫蓓蓝,是个没脑子的笨蛋。整天跟在我后头,一点也不知道做妖就得有做妖的样子…”

说到此处,他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泄露了蓓蓝是妖的事实,表情便忽然滞住。

蓓蓝低眉垂目跟在后头,眼眶红红的,耳朵尖尖的,叶青篱侧头看过去,只看到她半侧的脸蛋线条,和头顶偏左边一个精致的旋儿。

叶青篱正要说话,忽然后头传来凄厉地一声大喊:“啊!过、过来!我说!我说!”

叶青篱转过身,只来得及看那齐家弟子身旁的沼泽里忽然出现一只布满了暗se苔藓的半透明手臂,那手臂正抓在他小腿上,拽着他整个人都往那小沼泽里淹——旁边的顾砚忽然一抬手,手中射出一道好似星空般墨蓝的剑气灵光。

战剑之术,星杀!

一剑出,其速迅若流星,在叶青篱反应过来之前,便如疾羽射粉尘,轻易将那只作怪的半透明手臂射成飞灰。

叶青篱暗惊,鲁云也赞叹:“进步真快!难怪是凤凰本体。”

“莫非果真是五转凤凰?”叶青篱也暗暗同鲁云传音,“你说顾砚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鲁云道:“看那样子是不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了,现在哪里还会这样平静?”

叶青篱道:“也是,他若是知道了,只怕早就闹了出来,更别说参加什么太虚论剑…”

“你有什么话要说?”那厢顾砚已经将躲在沼泽里的那只半残的魔魇拖了出来,他用剑气将这魔魇束缚住,然后一点点从它心脏处将这东西炼化。魔魇在他手中挣扎,直到原本深绿晦暗的身体渐渐转为灰白,然后一缕缕化成轻烟消散在空气中。

这个过程的威胁性毋庸置疑,那齐家弟子经过多番打击,再也抵抗不住,终于颤抖着道:“我…我是奉掌门之命…”

“你不是齐家人?”顾砚皱眉。

那齐家弟子连忙道:“我是!我是!但我也…哈哈!”

他又控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一气笑下来,直笑得嗓子都快哑掉。

顾砚转头看向叶青篱:“叶师姐,你给他下的是什么药?”

“这个叫做笑断肠,”叶青篱笑道,“他的肠子若是不笑断了,是停不下来的。”

一番堪称残忍的话语被她轻描淡写说出来,在这夜se背景下,没来由叫人从脊梁骨里生起一股寒气。

旁边一直站得很没存在感的蓓蓝忽然跳起脚来,望向叶青篱的目光也从原先的温软好奇变成了惊惧戒慎。

顾砚倒是没什么不良反应,他的眼睛甚至忽的一亮,然后习惯板着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大大地笑容。他嘴角高高翘起,压了好久才终于压下来,又踢了地上的齐家弟子一脚,道,“你自己掂量好了,赶紧把话说清楚,不然等你真的笑断肠了,就是给你一百份解药,你也只能看着哭。”

说话间,他忽然伸手甩出几十颗灵石。

这些灵石循着玄奥的轨迹分层散落在四周,不过片刻间就组成了一道阵图。

他脚踏星相步伐,手指掐诀:“天煞流金,戍末当困,疾!”

原本零零散落的灵石中飘飘荡荡便腾起了灵雾,不过片刻后,雾气封锁,就成了一个好似盘龙锁烟的封闭小空间。

顾砚于阵道一途上向有天分,叶青篱观他这番出手,同当初他拨动裂天弓时所使用的星相十二宫阵法似乎同出一源。但相较当初,如今的顾砚显然是愈加挥洒自如了。

“不锁住了,怕是有耗子听墙角。”顾砚又踢了身旁这齐家弟子一脚,“好啦,你现在可以说了。”

可怜这人迭遭欺躏,到这个时候整个人几乎就给揉成梅干菜茬子,再也生不出抗拒来,只得忍着奇痒和大笑的冲动,断断续续把事情说清楚。

他半哭半笑地一边说着,顾砚听到后来,又提起他的衣领,逼视着他道:“你说你虽然是齐家第六十七代大弟子,但是其实是昆仑掌门的走狗?”

“我…我没、我怎么能是…”齐震桓是真的哭了。

“玉璇老家伙叫你跟踪我,然后哄骗齐家,说我跟窥天宗勾结?”顾砚冷笑,“你傻还是我傻?昆仑掌门人,用得着如此费尽心机来算计我?齐震桓,你再胡说八道,我也不是拿你没办法。笑断肠测不出你的谎言,我还有一个阵法,叫做昂日天晓。卯时初辰的阳光能够烧透人灵魂,我可用阵法为引…”

“我没说谎…我没!”

齐震桓慌不迭解释,一急之下扭曲得眼泪都差点一齐冒出来。

难为他又哭又笑结结巴巴的,最后竟还解释清楚了。

原来昆仑虽说是有十八脉势力,号称天下第一大派,但也正因为各脉势力尽皆强大,门派又实行分治总领的制度,到如今这十八脉势力对掌门人而言,却反而酿成了一个尾大不掉的尴尬的局面。

神州修仙界统共也只有这么大,许多资源虽然可以再生,但相对庞大的修仙者数目来说,又有限得很。昆仑在整个神州修仙界所占资源份额大约是五分之一,者五分之一同样是看着很多,但再由十八脉势力来分,又少得局促了。

虽然昆仑的十八脉势力到如今已经凋敝许多,真正还繁荣传承着的也只剩一十三脉,但内斗依然经年不休,给整个门派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这其中,内斗得最凶的便是凌光阁三家。

落星雪原齐家,风雷崖陈家,霜叶领水家,这三家把持昆仑律断刑罚,可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在这种情况下,凌光阁同掌门长老这一干势力的矛盾便格外尖锐突出起来。

“可笑!”顾砚怒道,“说了一通,全都是废话!即便我当真与窥天宗有什么关系,被齐家知道又如何?他昆仑掌门不管,还要齐家来管?齐家就算是管了,又能对玉璇有什么好处?简直是…”

“我、我、我没说谎!”齐震桓连忙解释,他嗓子沙哑,这一急起来便越发显得狼狈可怜,“掌门人就是这样吩咐的…咳咳…哈哈!我、我…”

他又止不住地大笑起来,这一笑直笑到喉间咳出血沫,那一口气差点没断掉。

叶青篱忙上前一掌拍到他背上,又施展了一个凝水术,对着他从头到脚就是哗啦啦一通淋了个透。

齐震桓的气息稍顺,正要接着说话,他们身周原本稳定旋绕的烟雾却忽然震颤起来。

“有人!”顾砚右手拇指中指与无名指齐齐曲起,接连几个指诀变幻,左手则弹出道道灵光。迅若流星的灵光错落着投入阵中,激得锁阵的烟雾一阵变幻,瞬间化成了一只犬齿尖锐的凶猛大狗。

阵外有人轻“咦”道:“师兄,这布阵者还是个高手呢!”

一八五回:遭遇

阵外,张兆熙轻笑道:“可惜了,对方虽是阵道高手,却碰到我这个只会用蛮力破阵的。”

叶青篱惊讶地与鲁云对视一眼,又听顾砚怒道:“蛮力破阵?想的倒是好!”

这个阵法是十二星相中的困守之阵,阵中之人可以听得阵外动静,阵外之人却察觉不到阵中声息。张兆熙自不知阵中所处皆是何人,叶青篱在阵中也只看到那只灵气所化的大犬猛地从烟雾中扑出,然后阵外灵力激丅射。

顾砚的袖中又飞出数十颗灵石,这些灵石落在戌狗之阵的内圈,甫一接触地面便全部隐没不见。

“恶曜孤寒,伏犹无气,疾!”

他快速掐动指诀,同时脚下一挑,将齐震桓从地上挑得飞起,然后一把抓住他,就将他收进了袖中。

顾砚这个动作堪称诡异,他穿的是窄袖的短打衣服,袖口从腕间垂下来不过寸许宽,齐震桓那么大个的人,却好似一只小玩偶般被他硬生生收进了袖子里。而齐震桓从他袖口消失以后,他的袖管却依旧顺顺体体一如先前。

这一瞬间产生的反差,惹得叶青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顾砚双臂轻轻一振,一手竖掌刀于前,一手背于身后,脚下踏着十二宫星相步法,右手手决又变,连连弹出不同波动的灵光落至外圈阵法的烟雾中。

阵外之人还在交谈:“大师兄,你这个金丹期也不是很威风嘛,你看,一只看门狗就把你挡住啦!”说话的女子又吃吃轻笑。

另一个女子轻斥:“阿瑶尽知道给师兄捣乱!”

“呀!这大狗好凶猛!”

聂瑶明摆着是有意作怪,又拍掌高叫一声。

恰在此时,顾砚身上的气势一涨。叶青篱只见他右手指诀翻飞,好似惊弦急拨般接连挥出一道道指令。

阵中的烟雾顿时涌动聚集,最后全数掀起。

四周灵气便在 蜂拥而来,齐齐投入这片刻的变故中,然后翻腾着被高高立在阵前的那只尖牙大狗一口吸入腹中。不过是眨眼间,这大狗就从原本烟雾状的虚体变成了毛se宛然的实体模样。

“啊!”也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

就见这只大狗原本高过五尺的巨大身躯急遽缩小起来,不到一息间,它就缩成了拳头般大,然后像颗高速坠毁的陨星,猛地冲着张兆熙胸口撞去!

也便在这一刻,张兆熙原本击出的遁空轮险险落了空,瞬间撞到地上,激起好大一蓬尘土。

张兆熙左手轻招,便要将法器收回,右手紧握成拳,不慌不忙地迎上了疾速撞来的这只护阵灵犬,一拳击出,正正与之对上!

两方相撞,这个时候谁都以为会出现一番激烈对抗了,哪想那只看似是集齐了一阵之力的灵犬却在与张兆熙拳头相撞的瞬间轰然散开——对手像是烟雾般忽然散逸掉,张兆熙这聚满了灵力的一拳便骤然打在了空气当中。

一拳打空的反噬引得他不自主向向前迈了几步,便在此时,他脚下的地面陡然陷空!

裂开的地缝便好似凶兽大张的唇齿,黑洞洞阴森森。

地缝中骤然伸出了数不清的漆黑长藤,直似灵蛇出洞般疯狂地向着张兆熙缠来!

也亏得他原本修为就高出顾砚一大截,此刻眼看是情势危急,他的整个身体已是向着地缝中陷落,那些漆黑的长藤也缠上了他的小腿,他却忽然自手中弹出几点绿se灵光。

就像是浓重的颜料滴落在黑se绢绸之上,这一瞬间,绿光飞速洇开,然后生长成一丛丛密密麻麻的青草。青草所过之处,长藤尽数枯萎,漆黑的地缝也开始泛起了灰白。

叶青篱在旁边看得分明,顾砚先是布下了一个阵中之阵,再引得张兆熙提起与外围阵法幻化而出的灵犬相斗,然后在关键时刻放开阵法是什么名头,但也看得出来,这阵法以木土两系为主,行的正是突袭之道。

张兆熙的破解却也巧妙,他洒下的那一丛绿光正是一些普通的草种子,而他所施展的法术则与大众法荆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同样是催发草要生长,以他金丹期的修为做出来,这些草种却立刻就抢走了那些黑藤生长所需的土行之气,可见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连环阵法也就在瞬息间生出了破绽。

叶青篱正想着若是自己面对这情况,该当如何应对时,就见张兆熙借着黑藤脱落的一瞬间飞身而起。他古木遮天的半空中接连几个折身。躲开了紧随着追踪而来的长藤然后遁空轮再次挥出。这一击直接就穿越了空间的阻碍,正正横在顾砚颈间。

顾砚不退反进,眼看那一轮锋利的弯刃要将他颈项割开,他整个身体就以极为诡异的姿势一翻一折。

这一瞬间,张兆熙的遁空轮光华大放,顾砚整个人就好似是滑落在冰面之下他以腰部为轴,上身从后仰到前倾,极大一个翻转之后,那遁空轮便堪堪自他头顶划过。

这个动作实在太快,叶青篱的肉眼甚至完全无法看清。她只能凭借元神的感应,“看”到顾砚折身回前,又见他双手并成剑指,就生生保持着前倾的这个姿势,只如利箭脱弦一般猛地化身为器,拖曳起一阵尖锐的破风声袭向半空中的张兆熙!

张兆熙身在半空,右手五指大张,指掌间生起黑洞洞一个漩涡,刹那间带得周围密林沼泽上的腐败枝叶都一齐飞起。

叶青篱抵挡不住这股威势,几乎就要退步。

鲁云从她肩上跳下,同时变幻成战斗形态,一个踏步便挡在她前面。

“师兄!”另一边的聂瑶也惊呼起来,她掩着嘴躲在殷阑珊身后,殷阑珊一边后退一边放出法宝抵抗这余威。

“篱笆,要不要就顾砚?”鲁云传音。

“他是凤凰本体,没那么容易死。”叶青篱同时引动轮回法衣上的柔圆水幕,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顾砚。

从顾砚飞身而起,到张兆熙施展法术,再到叶青篱他们各自应对,其中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句话好常见啊)

此刻顾砚的身体已经在疾速飞行中模糊,眼看着他与张兆熙便要相撞!

一八六回:萌动

从修为上来说,虽然顾砚的路数与普通修仙者大不相同,但与金丹期的张兆熙一比,两人的差距还是大得毫无疑问。

就连叶青篱都准备好玉生丹,就等顾砚重伤后给他服用了,却不想就在两人剑掌相撞的一瞬间,顾砚的整个身体忽然诡异一扭,身形陡然就拔高了将近一尺。

他原本是五尺孩童模样,身形才只初具少年姿态,在他以身化剑,飞袭而上时,他并在前头的剑指刚好便迎上张兆熙的手掌。然而他陡然拔高一尺,这位置便自然偏移了。

就在这快得让人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一瞬间,两人交错而过。紧接着,叶青篱就看见顾砚像颗离膛而出的石球般,猛地从半空中扑落在地,险险地半边身子落在左近那一块小沼泽中。到此时,他的身形也已经自然恢复到原来摸样,倒是有几分狼狈可怜。

而张兆熙却忽然转身往上一冲,竟就这么没头没尾隐入云端,一声也没交代。

“师兄!”原本躲在殷阑珊身后的聂瑶惊呼一声,一咬牙也要飞身上去。

殷阑珊却将她拉住,只悄悄使了眼se,然后戒备的看着叶青篱。

叶青篱正微皱着眉头,刚才这一瞬间的变帮她还有些没能回过味儿来。待见得张兆熙忽然莫名隐遁。才在脑中又将刚才一眼留下的模糊感觉慢慢重放了一遍。

以她眼力虽未能看清顾砚和张兆熙刚才交错间的动作,但零碎一些印象还是让她稍稍凑出了刚才的场景。

“顾砚刚才用的法门好像是法大像地的神通。”鲁云传音说道。

叶青篱暗暗点头。“他的古法一向是多,刚才出其不意。竟然拼得受了张兆熙一掌。也以伤换伤,硬是在他肩上刺了一剑。”

在张兆熙飞身隐上云端的一刻,叶青篱凭着眼角一点余光,勉强看到他肩头挂着了一点红se,再联想到顾砚适才陡然拔高的身形,然后暗暗计算一下两人交错的位置。便能猜到张兆熙肩头那点红se是怎么来的了。

“他也窝囊,竟然被一个小辈伤了。”鲁云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叶青篱微微抿唇:“他没讨到好,顾砚却只会比他伤得更重。”然后顿了顿,心里也有几分恶气得出的感觉,“这孩子一贯嚣张跋扈,行为处事从来不知迂回退让,今日受的这点还算是轻了。说好听点他这脾气是叫刚硬强横,敢作敢为,实际上不过就是霸道冲动,任性刁钻而已。”

说是这样说,到底两人是有战友情分在的,叶青篱也没做耽搁,一边传音着,立马也转身走向顾砚,要去瞧他的伤势。

此刻蝶妖蓓蓝早冲到了顾砚身边,正在急声问询着他的状况。

她却是手足无措呆呆的模样,既是一脸心焦,又不敢伸手去拉陷在沼泽中的顾砚。

叶青篱不管身后的殷阑珊和聂瑶,只移目向顾砚看去,见他双眼中汹涌着炽烈的火光,正死死盯着蓓蓝,仿佛只要她多靠近一步,便要将她烧毁了似地。

难怪蓓蓝不敢去拉他,就他这个样子,好像拉他一把简直比要他命还叫他难以接受。

叶青篱索性也站定不动,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砚,语气也不咸不淡地:“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你说这话对是不对?”

叶青篱对顾砚这个脾气其实也腻歪得很,但两人虽不说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可交情到底是不同一般。顾砚别的方面难说,唯独有一桩好,就是不需担心他在背后给人下阴刀子。他知道叶青篱不少的秘密,叶青篱也知道他更多的秘密,更兼之得过他凤凰血的好处,心底还是希望他能好起来。

而顾砚若是能够恢复到足可匹配五转凤凰的实力,那这局势才叫有意思。

叶青篱并非唯恐天下不乱,但也打了点浑水好摸鱼的念头。

顾砚对自己的身世大概真是一无所知,此刻只偏过了头不理叶青篱。

他从袖子里摸了摸,取出一颗丹药吃了,便咬着牙自行从沼泽里爬出。他落地时也跟先前的齐震桓一般,是大腿以下陷在沼泽中,上身则落在小沼泽边缘的泥地上。

现下他泥水淋淋地爬出来,落在潮腐的地上,只衬得一身污点斑斑,漂亮的小脸惨白一片,他平常敏捷利落的身手此刻全然失却,想是伤了元气根底。

奈何他眼神太过凌厉,叶青篱原不想跟他置气,可面对他这般表现,也实在是做不到和和气气对待他,甚至是亲亲热热来一番“师姐弟久别重逢,温馨叙离情”的戏码了。

顾砚这人好像天生就具备一种强烈的排他气场,能把身边所有的善意恶意都一并打落到尘埃里,然后弄得人憎鬼厌的。

“两位姑娘,”叶青篱不再看他,反而向殷阑珊和聂瑶行了个礼,“我与顾师弟系出昆仑,在此处摆了阵法欲捉魔魇,却不知是因何缘故,竟与贵师兄闹出了误会?”

她先将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又抬出昆仑做后盾,语气却是温温和和的,一下子就用话语和态度将人拿住。

其实在修仙界,许多战斗原都是不需要理由的,无理挑衅的有,一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也有,道理若是说得清,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杀伐事端了。不过若是非要讲起道理来,大多数有门派有身份的修仙者又是一个赛一个的讲道理讲面子。

殷阑珊向来沉稳,聂瑶却是脸皮子薄,此刻张兆熙莫名其妙丢开她们避入云端,她又是惶然又是愤怒,一看叶青篱问起来,却咬住下唇,顿了顿才道:“我们也是追一只魔餍,那魔魇本来被我打得半残了,却逃入这个方向忽然不见,不是你们捉了又是谁?”

“姑娘可是姓叶?”殷阑珊却上下打量叶青篱一番,忽又道,“你我可曾相识?”

她们自然见过,不过两人此前从未交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