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下来的比试倒是毋庸赘言,简单说来也就是比前两天激烈了许多。

不过叶青篱依旧趋弱避强,虽渐生疲累之感,偶尔也会受些轻伤,但她既修炼了破玉凝髓功,且身怀归元返春术,这些小问题要解决起来便算轻松。

反倒是她的动手经验又比前些时候有所增长,再加上每日子时过后,她总会在小火的指引下去见叶千佑,日日得他指点,修行便自长进。

值得一提的是,小火原来是一只名叫火光兽的上古灵兽,修为已经稳稳踏入了藏神中期。但因为叶千佑伤势未愈的缘故,小火作为本命灵兽与他神府相连,实力便同样受到压制。

四月二十日,最终留在试法台上取得决赛资格的修士将只剩一百人。而当日参与比试者却有一千人,十取一,这日的赛事格外激烈,受伤人数直线增多。到得子时,叶青篱以八十七名的成绩险险进入决赛,饶是如此,竟还在左肩上受了一处外伤。

二一二回:论剑由来

四月二十一日,叶青篱刚从叶千佑藏身的火山底飞出来,莫名就感觉到泥丸宫中的元神一阵跳动。

仿佛是有个声音在她神魂处呼唤:“叶青篱…”

叶青篱大惊,意识上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向着东南方向飞去。

她连忙掐了个定心的法诀,暗地里几乎将牙龈咬疼,才又听那声音说:“叶青篱,速至太虚群山!”这声音说到后来渐渐清晰,竟有几分像是出自魏雅。

叶青篱又仔细感应了一下,才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元神似乎正通过某条看不清道不明的法则之线,连接在某种虚无的浩大当中。

而对面传来的气息,令她恍惚感到熟悉。

“是引魂玉册!”叶青篱恍然。

原来这引魂玉册除了监视印魂者的修为,还能有这样的作用。

她不敢怠慢,忙叫鲁云化出原形,载着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了太虚群山。

离卯时还欠两刻时,遍山倒插剑影的群山青影已在天际朦胧闪现。此刻阳光未出,正式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然以修仙者的眼力,仍然能够看清那些悬浮在群山之上的巨大方台。

四四方方恍如棋盘的试法台边凌乱站着数不清的修士,人人衣袂带风,恍如仙人列天。

叶青篱还未及靠近,远远地就有一人迎了过来。

“叶师姐,就差你了!”来的是周慧心,小姑娘乘在一只翅带金边的白鹤身上,转眼飞至,“你去了哪里,都没在书院看到你呢!”紧接着她吐了吐舌头,“魏师叔的脸色板着好吓人,我都没见过他那样的表情。”

叶青篱一怔:“魏师叔生气了?因为我?”

“他昨夜就传讯给大家,书院同门都有接到符讯,只有你不知道是在地方,连魏师叔的聆魂纸鹤都寻你不到。”

叶青篱默默流着冷汗,只得说:“我在荒僻处假设了阵法,修养调息。”

说话间,数百丈的距离转瞬及至。果见魏雅带着玉磬书院众弟子站在数万修士之间,零散十七个人,却是气势浑然,恍如一体。

这十七人绝大多数都是叶青篱所熟悉的,除去魏雅,余者皆为同辈弟子。却有一个人半侧着身体垂首在魏雅身边站着,叶青篱瞧来面生,竟是从未见过。她待要再多留意几眼,魏雅一个弹指,就放出一个透明的隔音结界,将连同叶青篱和周慧心在内的十九人全数笼罩在内。

“既然全都来了,我就长话短说。”他对着叶青篱挥了挥手,示意她莫要行礼,直接就切入主题,“太虚论剑原本十年一度,往常只是我昆仑剑修的剑道考校会,本次之所以大不同以前,却有几个原因。”

众弟子见他神情严肃,便也俱都端正心思。

“许多人都知道,四年后的北战属于百年一次的大战,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一战不仅仅是应在那百年轮转之上,更是对应了万年积累的一场大劫。”魏雅说到这里,反而微微一笑,“人类修士在神州界内统共有四大势力,一为昆仑,二为连城,三为魔门,第四则是海外散修。

我等虽然常言仙魔不两立,然这不过是道统之争罢了,却比的得人类与妖族之间的矛盾,此乃种族之争,不可调和。神州只能有一个主宰,或者是人或者是妖,胜者占据神州广大山水,无数资源,而败者如北苍妖族之流,便只能退居北方蛮荒之地。

虽然如此,我等人类修士于妖族而言,却是气血两旺的大补之物,而妖族于人类而言,同样可以相当于无数可供炼丹炼器的修行材料。神州资源有限,人类修士与妖族的数量却一日日增加,如不互相消耗,汰弱存强,以神州之浩大也终有一日将难再负荷。”

叶青篱若有所思,原来这才是北战的真正缘由。

从前她只知道北战是天经地义之事,却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北战的时间如此规律,而人类和妖族之间又为何非战不可。

其实在战争的最开始,双方也不见得就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种族有异,找不到其他对手,也就只有互相揪着不放了,而昆仑作为正道之首,这样的理由当然不会搬上台面,再加上随着交战次数增多,双方仇恨积累日深,降妖伏魔之说越来越理所当然,再到后来,战争已成习惯,谁还去管那个最初的因缘?

周慧心好奇地问道:“魏师叔,这跟太虚论剑又有什么关系?”

“北苍山脉横长有四十九万九千八百里,这么长的距离都将成为北战的第一道战线。那这战线应该分成几段,哪一段又该由谁来守,却是个难以分辨的大麻烦。更何况妖族种类众多,特性各不相同,北苍山脉亦是如此,有些地方贫瘠,有些地方风貌,这些差异也全都是问题。”

魏雅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不过他的话虽含蓄,玉磬书院众弟子听到耳里却早就各有所解。

却忽听一个轻佻的声音懒洋洋地说:“不就是人人都想面对最渣的对手,得到最好的报酬嘛。这事儿说不通,当然就只好依靠武力解决排名咯…嘿!想得可真好,都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就想着怎么分赃了!”

此言不可谓不犀利,再加上这个说话的声音既轻佻又清冷,那声线中还微带鼻音,便 又将这话语中的嘲讽意味加了个十成十。

魏雅轻哼了一声:“苏泠,昼空岛的静室你还没住够?”

叶青篱听得此言,陡然回想起来,当初她因偷吃龙鱼而被关入昼空岛,在离开之前曾用灵犀眼查看过四周静室。便见到其中一间静室里关着一个行止古怪的年轻人,那人的声音与眼前说话之人正是一般无二。

就见站在魏雅身边的红衣人微拂衣袖半抬起头,那魅色面容,细长白眉,殷红泪痣,正与叶青篱曾经惊鸿一瞥的那张脸完好重叠起来。

原来这人就玉磬书院这一代弟子中的大师兄苏泠,这模样倒是跟叶青篱原先设想中的全没半分想同。

苏泠狭长的眼中眸关流转,他看了看旁边的一众师弟师妹,忽然笑嘻嘻地说:“魏师叔,你知道我最受不得拘束,还拿这话吓我。行啦,这群小家伙一定会尽力的,毕竟对手难求,再加上我们玉磬书院的弟子,哪个能落于人后,又岂有不尽全力之理?这要是不尽力,可不丢人么?”

魏雅平常风度沉凝,总给人一种可敬却不可亲的感觉,哪想此刻却被苏泠这副赖皮样子磨得哭笑不得,待想要发作,却终是训斥不出声来。

印晨轻笑一声:“大师兄日常所言,头可断,面子不可丢,我等自然是谨记的。”

众人便都笑了起来,一时间严肃尽去。

然则人人脸上或隐或现的俱带傲气,魏雅瞧在眼里,放心不少,不由笑骂道:“一个个都是赖皮猴子,全被你们大师兄给带坏了!”说着,他轻轻一叹,“其实排名也好,法宝丹药也罢,俱是外物,你们也不必太在意。修行到头,倘若只记得这些东西,那还进玉磬书院做什么?”

“魏师叔…”苏泠喊了一声。

魏雅摆摆手:“前头我说的话,你们记在心里便是。这百炼一节已到决赛阶段,对手不同往常,奖励倒在其次…嘿,论剑论道,到头来,又有几个是真的在论道的?”他声音渐低,最后只说了声:“去吧!”

便撤了结界,也不管众人反应,更不追问叶青篱昨夜去了何处,竟是径直驾云走了。

余下众人有些原地不动,有些结伴离开,有些沉思,有些交谈,不一而足。

叶青篱跟平常最熟的几人打了招呼,正要飞去试炼台,忽就感觉到有风声自后背袭来。

她微一沉肩,人还立在鲁云背上,上半身却以微妙的角度向后轻轻滑动。

同时身上起劲腾起,灵力外透,就带得那袭来之物不自主地转了一个圈圈。

来人惊讶地轻“咦”了一声,手势却是一转。

叶青篱陡觉身周空气一沉,眼前更是不自主地一花,再清醒时,肩膀上已经搭了一只手。

她索性不再反抗,只转头看向身侧。就见到苏泠正笑得眼睛弯弯地看着自己,那手还在她肩膀上很不客气地拍了拍:“你就是新入门的小师妹?不错嘛,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别忘了找大师兄帮你解决。”

这个近似从天而降的大师兄让叶青篱有点适应不良,她眼睛转到苏泠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上,唇角微露笑意,缓缓道:“叶青篱多谢大师兄,多谢师兄关爱。”

苏泠却忽然凑近她耳边,一脸贼忒兮兮地小声道:“别谢,以后有闯祸的好事找我,坏事找其他人,记得了啊。”说着他又拍拍叶青篱的肩膀,然后眨眨眼,在叶青篱无声的回答中施施然架着一根——零星挂着几片碧绿叶子的树枝飞走了。

叶青篱摇头笑笑,从袖中取出撷英令,只见上头已经排好了她的比试场次:“叶青篱,排名八十七,所得玉筹六十三支,第一场对手,四十九名殷阑珊。卯时二刻入场,场次三十五号。”

二一三回:紫气东行

卯时正,各大试法台上已经站满了或观战或参战的各派修士。人声熙攘,十分繁盛。

恰当此时,极东的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极为清亮的剑吟!

叶青篱转头看去,就见东际那微微透着鱼肚白的天幕上骤然亮起一点璀璨的光影。那一点光影初时极为凝聚,当人将视线对上的时候,一瞬间就会不自主地产生一种天地尽皆崩塌,唯那中心一点永不褪色的错觉。

铿——!

剑吟再起,光影弹射,乍如流光惊鸿,划破天际,翩然而来。

霎时淡云舒卷,青痕浅落,那一剑跨越时空,倏忽纵横数万里,来到了太虚群山之上。

众修士举目而视,却只见到数不清的剑光凋落,剑气弥散,缠绕在四周空间之内,仿佛山河尽寂,天穹倒空,世间唯余那一剑。

这已是最为极致的剑道显影,原本喧闹不休的各大试法台上再不闻丁点声息,众修士或为所慑,或为所痴,或为所动,或为所感。一时间画面仿佛定格,天地色彩都似沉静。

仿佛在这一霎那,就已经花开花谢了无数遍,唯有那生灭的轮回,亘古不变。

“太虚如妄,聚剑成冢。渡我成痴,百死不悔!”

终有这一道声音,如万载玄冰中清泉乍裂,自雪峰之巅汩汩流出,空灵灵回响在天地间,方打破了四周静寂,渐渐引来了清风过耳,万物生息之声。

叶青篱不自主地手掩胸口,全身心都处在一种难言的震撼中。

她身边的鲁云更是莫名地焦躁不安,叶青篱与他心意相通,也仿佛能感觉到在他的身体里,正有一道虚实难定的剑影在如困兽般仓皇游走。

叶青篱却一动也不能动,只又听到高居在虚空中的那人说道:“尔等既存太虚,而行论剑之事,切记心诚。”他忽然反手向东一指,“明日既升,光阴无返,速来!”

恰在此时,东方天际的重云间终于裂出一道细缝。

仿佛天幕开眼,那轮旭日便自这裂缝间蓬勃跃出,霎时华光万道,天地间亮色大盛。

那轮明日竟似是被这剑仙一指招来的一般!

到这时,这人身上的剑光被阳光一映,才终是氤氲淡去,显出了他青色衣袍袖口的那一点紫气。

紫气萦绕,雍容非常。

“哈哈哈哈!”正当众人神为之夺时,南方天际却忽然响起了几声放肆的大笑,“泰无忆,你竟然舍得出关了。”

但见这声音到处,重云翻滚,云中隐现蛇尾虬角,那长虫威风凛凛,身带风雷。一黑袍男子长发披散,头戴八角雕花墨玉冠,负手立于其上,竟是足踏蛟龙而来。

这出场声势,倒是分毫不逊于先前御剑而来的泰无忆。

却听各试法台上零散响起来鼓噪声,渐渐地这些声音连成一片,竟是数千修士在齐声呼喝:“乘云天尊,法力无边!乘云天尊,驾天御地!乘云天尊,神魔辟易!”

叶青篱下意识地向四周看去,就看到自己左边数丈远处也同样有几人在呼喝得起劲。旁边大多修士都是讶然以对,还有人表情扭曲,连连退步让身,以期远离这几人。

叶青篱的嘴角也有点抽搐,鲁云爪子一拍跳到她怀里,一人一灵兽回过神来面面相对,大眼瞪小眼。

“哈哈!”西南方向却又传来洒脱的大笑声,“乘云老友,数百年不见,你教养的这些徒子徒孙们倒是越来越有趣咯。”

这声音叶青篱听来极为熟悉,却是萧闲到了。

她抬头望天一看,就见西南天空处正似缓实快地飞来一乘华盖流苏、四面镂空的车架。却是飞马拉车,流香四溢。另有美貌侍女相随,那车辕上则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清瘦少年。

又一女声淡淡道:“不是他的徒子徒孙越来越有趣,而是这个老家伙的排场越来越足,脸皮越来越厚了。”

这女子自西北方向而来,脚下踏着数丈长绫,虽不似前三人那般排场十足,却是御风凭虚,衣袂翻飞,淡雅若仙。偏她身后跟着的一男二女却都是形容妖冶,奇形怪状的模样,叫人瞧来甚是不协调。

乘云天尊倒是得意洋洋:“张金鼎,我这是本事,你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原来这模样淡雅若仙的女子竟有一个俗到了极致的名字,叫做张金鼎。

萧闲接口笑道:“金鼎仙子,乘云这老家伙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你跟他说话,没的掉了自己的份,何必理睬他?”

说话间,三人已经飞至泰无忆身边。

四大绝顶高手聚集,各人风采不同,于此盛况之下,无由地叫人心情激荡。

也是到这时,下面试法台上的修士们才又重新恢复言谈。

叶青篱一转身,看到不远处印晨也正抬头看天,便足尖轻点,几个飘纵间行到他身边,轻声道:“印师兄,这可是四方聚集?”

印晨道:“这位泰师叔祖好生令人敬仰。”

他虽答非所问,叶青篱倒也没在意他的答案。

就见云台上的玉璇真人缓步行至云台边缘,他虚虚向着飞在虚空处的泰无忆行了个礼,却不说话。

泰无忆也向他点点头:“玉璇,你先宣布比试开始。”

玉璇真人手搭拂尘,淡淡的声音再度响彻天地:“诸位同道-----”

比起那四位高人的高调出场,玉璇真人这番场面话便实在是干巴巴无趣之极了。好在他也不多说废话,几句交代之后,便径直宣布了比试开始。

叶青篱匆匆同印晨道了别,两人便各自入场。

殷阑珊却是一早就在第三十五号试法台中等着了,旁边团团围绕了不少修士,有昆仑的,有连城的,有魔门的,也有东海散修。

“连城派殷阑珊。”殷阑珊双手虚搭,行了个平辈礼,“叶姑娘,请了。”

叶青篱见她沉稳有度的模样,也回了个礼。

殷阑珊在前期的清退赛中排到了四十九名,本领非可小觑。叶青篱对她的战斗习惯早有研究,此刻便先将月盈日昃双刀一同放出,然后手持日昃,却将月盈刀旋绕于身侧。

殷阑珊眼中微现诧异之色:“叶姑娘,你这一柄弯刀已是大大有名,这柄圆刀却似是头一次现身于人前。”

“殷姑娘是好对手,值得青篱双刀齐出。”叶青篱微微一笑。

二一四回:四方汇聚

叶青篱知道自己的武器是双刀已非秘密,所以干脆一早就将隐藏已久的日昃刀也同时亮出来。

她若是不出日昃刀,殷阑珊或许会在心底时刻防备,而她偏偏一早就亮出了双刀,反而出人意料,则又是另一番虚实之道了。

殷阑珊的法器是一柄翎毛艳丽的羽扇,她执扇的右手微微一抬,正色道:“叶姑娘,我这法器名叫五禽妙虚扇,采游禽、涉禽、猛禽、攀禽、陆禽五种鸟类翎羽所制。有凌波之妙、涉水之妙、猎风之妙、导引之妙,竞走之妙,请道友指教。”

叶青篱早就通过十七的消息听闻过殷阑珊五禽妙虚扇的神异,却没料到这五禽妙虚竟是由来如此。

而殷阑珊这般坦荡,却叫叶青篱也不好再遮掩了。

她轻轻一弹手中的日昃刀,但听刀鸣醇厚,如金玉相击。

“殷道友,我这双刀名为月盈日昃,以离陨星石为主材炼制,吸取了卯时初刻的天地清气,能引风击玉,得玄虚之音。”

“好刀,”殷阑珊道:“道友请。”

“请。”

就见那五禽妙虚扇在殷阑珊手中轻轻一颤,平地便荡起一股风沙。

这股风沙尚未袭上叶青篱身体,她就已经开始感到灵力滞涩,身周空气俱是一沉!

叶青篱引动灵力,轻轻震动月盈刀,清透如弯月的刀身上顿时云纹浮动。渐惭地,风杀中似起海啸之声,一股沛然大力自叶青篱刀上生起,生生劈开了漫卷的风沙!

嗡——空气中层层叠起的震动声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双方力量一触,竟是齐齐退了三步。

这一番试探,似是势均力敌之象。

殷阑珊执扇的手轻轻一挥,却是步步紧逼,随着这一动作,平整的试法台上凭空便腾起一股巨浪。她轻盈地跃起,足尖点在浪头之上,身随巨浪而动,每一扇皆扇出一只长腿白鹭。

这些白鹭的身形全是半透明状,一旦显形便如利箭般收束双翅,腾起尖啄向着叶青篱猛冲过去。

一时间白浪滔天,涉禽过水,这些恍似无穷无尽的白鹭竟像是将叶青篱当做了水中之鱼一般来猎捕。

叶青篱微惊,此招且是殷阑珊头回在论剑大会上用出,看这声势,比之某些需在金丹期才能用出的大法术也不逞多让了。

殷阑珊不发一言,同时又取出一盏高约一尺的缠枝花托宝灯,那灯座通体浅绿如翠玉,灯盏盈盈似秋水。她托在手中一转,灯华耀出,照在这些白鹭身上,那一只只袭向叶青篱的半透明白鹭便开始实体化,惭惭地就连绒羽都清晰如生一般。

叶青篱的压力骤然大增,双刀飞旋,却几乎无法护住自身。

她再没犹豫,右手立时一扬,自入她手后便从未用过的长河镯忽然就放大开来,然后自她腕上飞速脱出。

但见这手镯放大成丈许方圆的圆环之状,忽然自中裂开,便成了一条首尾灵动的长龙模样。长龙摆尾,顿时搅得殷阑珊脚下巨浪破碎。

那些涉水而过的白鹭顿时摇摇晃晃好似醉酒般,冲击力度也随之缓了下来。

殷阑珊眼晴微眯,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她又将手中宝灯一摇,灯上秋水般清透的光华立时转暗,竟带得四周空间都似入夜了一般,显出了星星点点的颜色。再一细看,原来这些星星点点的小东西竟是来自于一种类似萤火虫的小虫身上。

这些小虫每一只都极为细微,汇聚在一起后,却如碎金流沙一般,一股脑地淹向叶青篱。

叶青篱招手收回长河镯,双刀一合,就将月盈刀嵌入到了日昃刀中。顿时清鸣声起,暗色中似有松涛呼啸,那些一闪一闪的光点便随这音声细细晃动,反而挣扎着反扑向殷阑珊!

“二师姐!”场外有人惊呼。

围在那些宽大过道上观战的修士们议论纷纷,有人支持叶青篱,也有人支持殷阑珊。

而两人这一番来往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是在数息之间。

数息之间,叶青篱的一身灵力已经耗去了大半,殷阑珊更是脸色苍白,不复初时从容。

修仙者的争斗,在某些时候要分高下的确也不过就是片刻的事情。

叶青篱觑准时机,左手又是一扬。

原本化成青龙状手钏缠绕在她手上的四象无极鼎骤然舒展开来,滴溜溜当空一转,便化成了巴掌大小鼎模样。

叶青篱抛开双刀,十指飞速结起了手印,同时将全身残余灵力一股脑输入四象无极鼎中。

移花接木!

小鼎上的青龙吞口中陡然传出一股莫大吸力,这吸力到处,不论是殷阑珊手中宝灯所化的华光,还是那五禽妙虚扇所化的小飞虫,通通都沿着那吞口,好似飞蛾扑火一般投入了四象无极鼎中。

这才是移花接木的真正妙用,叶青篱原先不懂控制,也是这两天受到叶千佑的点拨,才算初步弄明白这项妙法。

殷阑珊脸色大变,然而不等她再度反击,那四象无极鼎上吅中央鼎口一张,适才被吸入的暗光与飞虫又全数倒卷出来,携着汹汹气势,猛地向她扑去!

叶青篱脚下步法不停,同时又将四象无极鼎收回,然后双刀齐出,一上一下直劈殷阑珊的头颈和纤腰。

殷阑珊左袖挥转,卷回险些飞落的宝灯,右手再度挥动五禽妙虚扇,乘着一股风浪便如飘絮般连连后退。那些倒卷而来的暗光和飞虫却比她退步的速度更快,眼看便要全数扑上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