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这人眉目修长,十分俊雅。他的乌发直垂过肩头,有些落在岩浆上,却像是飘在普通的水面上一般,别说烧焦化灰,就是颜色都不损分毫。

更引人注目的却是他的眼瞳,他的眼瞳色如焦炭,微一转动时,直引得叶青篱升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前辈,你

二零九回:隔世故人

却听得岩浆冒泡之声咕咕咚咚,湖中男子微微一笑道:“我的眼睛旧伤已久,已不能视物,无法亲见你形貌,却是有些可惜了。”

叶青篱顿生伤感之意,就好像是完美的艺术品上沾了瑕疵,令人无法不叹惋。不过这湖中之人虽然提及自己眼盲之事,本身态度却是坦荡悠然,并无分毫自怜自伤之意,实则不需旁人的惋惜。

“晚辈今日能够得见前辈,却是幸事。”叶青篱道。

“是我吩咐小火引你过来的,何来幸事之说?你不必称呼我前辈,我乃…”湖中男子的语声微微一顿,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的样子,过得小片刻,他才又道,“夫惟道者,一元而始。天地设位,青赤白黑,不探其形,唯求其真。五行生发,御灵而起叶青篱听他诵念,心底又惊又疑。

这人后来的口诵的,却是她叶家祖传之《太元经》总纲。

他一直将这篇三百六十字的总纲念完,又说:“两千年前,我失陷众香国,后领悟乾坤神通,才得以脱身。只是我伤势极重,若不觅地疗伤,肉身便将奔溃。我只得留下众香国地图一卷,此后便闭了死关,陷入到沉睡当中。

听到这里,叶青篱哪还能猜不到此人身份?

但这结果又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些,她半张这嘴,那一句“祖师爷”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湖中男子微侧头,从叶青篱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脸部线条沉郁优雅。又听到轻叹道:“裂阙环既然传到了你的手中,你难道经不知我?”

叶青篱心头重重一跳,忽又听冥绝在脑海中尖叫:“是他!叶千佑!”

那语气中竟是带着几分惶恐。

叶青篱喉间一紧,终是道:“叶家子孙青篱,拜见祖师爷。”

她宽袖一扫,拂过地上细尘,顺势就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

叶青篱坦然受了这一礼,淡淡道:“我叶家多年凋零,你这孩子虽然不差,但有些地方也实在糊涂了些。”

“请…祖师爷指点.”叶青篱徒然见到原本只在传说当中的先祖,心底感觉着实奇妙之极.就像一脚踩在云中,那滋味固然轻飘欢喜,却又透着十二万分的不真实感

她原本以为叶千佑是已经作了古的人物,后来虽然知道他有极大可能没死,但也总是将他看得很遥远,有时候难免对他当年的某些行为暗生腹诽之意.可如今叶千佑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那些遥远飘忽之感乍然被打碎,叶青篱在真正面对他时,反而无法分辨心中情绪了

她只觉得自己心尖上仿佛含着一股湿热的暖泉,那泉水一颤一颤,烘得她整个胸腔都满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叶千佑道:“我在沉睡中被裂阙环的气息惊醒(原文惊喜),唤来小火一问,方知近来之事。你既是我叶家子孙,纵然为求自保,也不该当着天下修士之面泄露裂阙环的存在。你既然知道如何鉴定裂阙环,那想必也不会不知道两千年前的那场风波。”

“我。。。。。”叶青篱张口欲言,却又无话可说。

她原本以为今日之举乃是釜底抽薪的妙计,却不想这竟是火上浇油的恶事。

这一强烈对比,更显得她先前因计谋得逞而生出的喜悦是何等不堪。

她早先就因为此举而心魔丛生,满腹痛楚难当,此刻再度被指责,更只觉有数不清的郁郁滋味如山呼海啸般涌上心头,一时胸中如受痛击,再无一分辩解之意,只是陷入无边痛悔当中。

叶千佑依旧轻描淡写地说着:“如今的叶家只怕也全是庸才聚集,你自小缺乏名师教导,目光短浅,气量狭小些,也不奇怪。不过你年岁尚小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叶青篱已经是全然听不进耳。只那“目光短浅、气量狭小”八字,就已经足够在她心里翻搅出泼天的郁愤。而叶青篱更难以承受的是,她居然无法反驳这八个字的评价,到这一刻,已经不是旁人在质疑她,更就连她自己的内心都对自己产生了动摇。

叶青篱最引以为傲的强横意志竟如那看似坚硬的蛋壳一般,一旦现出第一道裂缝,接下来的崩溃就如洪泄千里,再无可阻。

“你糊涂“你目光短浅“你气量狭小这些话语一再回荡于她脑海之间,渐渐在她泥丸宫中引起了风浪狂涌之势。

恍惚之间,似是冥绝在她心海中呼喊,然而叶青篱已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反倒是叶青篱先前前那些话语,只好像雷声轰鸣在她双耳左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震得她心口猛然大痛!

就像是一道拔高的音符,当旋律震动在空气中,一路上升到极限时,那紧绷的丝弦便终于断裂,其势凛冽如寒冬之刀风。

叶青篱全身的经脉都震颤起来,先前纠结在她体内的一些暗伤纷纷浮现出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忽然张口哇的一声,便吐出一口淤血!

这口淤血一出,她的神智反而骤然大清。

霎那间,叶青篱只觉胸中积郁尽去,整个身体都仿佛轻了十数斤。而周身灵力运转,经脉都仿佛温润了不少。

她有些惊异地看了叶千佑一眼。

叶千佑虽然双眼近盲,却仿佛能清楚感应到她目光中的含义,只笑道:“你原本受了些小伤,却没能及时调理完全。”

叶青篱先前战斗过后没能调息完全就被印辰一句话引出了心魔,她害怕自己失控,因而神思恍惚地几近落荒而逃。这点小伤就是在那时候落下的,不过她现在这口淤血一吐,除去的却也不语仅仅是那点暗伤。

“弟子多谢祖师爷。”叶青篱目含感激。

到这时候自然也明白了,叶千佑先前用诛心之言来刺激她,原来是为了引出她心中积郁之气。

叶千佑却道:“你有心魔”

叶青篱一愣。

“你的心魔尚未能除,”叶千佑又道,“我也只能帮你到此,心魔之物除却本人,旁人是帮不得,也帮不到的。”

叶青篱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此刻神智清明,积郁既去,便对心魔再无畏惧。

“裂阙环之事确实是弟子糊涂了,弟子既然做了错事,自当承担责任。”她顿了顿“弟子气量不足,也当…尽力克己修身!”后面的话,她说出口时有些艰难,但说完之后,反倒是在心中搬开了一块大石般。再加上先前吐出的淤血,此刻便觉心底松快,元神活泼。

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此处气温太高,还是她承错误的缘故,她脸上却是火辣辣的,怎么也消不下去。

叶千佑微微一笑,有问起她近年时局和叶家的具体状况。因为民绝已经指认了眼前之人确实是叶千佑,叶青篱在心底对他就不自觉的多了积分信任和亲近。这隔了几十代的祖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絮说起来,气氛渐渐融洽。

叶青篱对叶千佑基本上是知无不言,只除了没说出山河册在自己手中,就连天地册的归属,她都是说了的。

在她心里,山河册长生渡是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她连对母亲都隐瞒可,更何况其他人。若论亲疏,叶千佑虽是祖师爷爷,但不管怎么算,也都比不得母亲与她血浓于水。

冥绝在她泥丸宫中急的直摇晃那花叶的枝干:“你怎么能把我说出去,怎么能把我说出去!”

叶青篱不理他,反而对叶千佑说:祖师爷,这天地册在我手中,既无法发挥全部妙用,不如取出来,或能助祖师爷恢复伤势也说不定呢。

“你这鬼丫头!”叶千佑却是讶然片刻,随即失笑,“怎么?你还以为我会贪你的宝贝不成?哈哈,这些东西于我而言,早不过是世间劫灰一般,我要来何用?你既然是有缘得此,好生把握才是正经。”

他从现身起,表情便一直是淡淡的,甚至偶尔还带些沉郁。此刻他这么放开一笑,竟是直如月照明玉,刹那间别出风采。

叶青篱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祖师爷洞若观火,青篱知道了。”

这般说着,心底却是暗暗长出一口气,然后对叶千佑又添了积分亲近与孺慕。

两人又说了些话,叶青篱有满腹疑惑想要问明,见气氛渐佳,就想直接问出。

这时候叶千佑却道:“那太虚论剑第一名奖励到是不错,你的根骨原本平庸,后虽有多番奇遇,比起那些天赋异禀之人,终究有些差距。若能取得这第一的奖励,得以易经洗髓,如后渡劫也会容易许多。今日时辰已是不早,你先回去参加比试,此后每日过得子时再到这里来见我。”

叶青篱掐指一算时辰,见已将到申时末刻,而此刻自己的排名早在撷英令上跌出了两千,便干脆地行了个礼,然后匆匆离开。

二一零:山雨欲来

十日的进阶赛,越到后面,反而越是显得温吞疲软。众修士先是互相试探,后来渐入佳境,再到后来,却又各自收敛,再不肯轻易全力相搏。

太虚论剑原只是昆仑十年一次的剑道考校大会,而这一次,因为下一个百年大轮回的北战即将开启,各派高层出于某些考量,这才成了天下共襄的一次盛举。许多东西,底层的修士们并不知情,他们只是或为名声,或为奖励,或为背后势力的敦促等等,这才不顾安危地扑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比试当中。

修士们并不是真的就不畏生死了,事实上,但凡是走上了追求长生这条道路的人,就极少有不怕死的。

越是走到后面,就越珍惜生命。

四月十六,叶青篱从叶千佑藏身处离开,回到试法台上之后就不敢再怠慢,硬是一场不避地参加了接下来随机分配到的所有比试,才险险地将名次定在一千六百三十二上头。

第七日,最终将留存两千个进阶名额,叶青篱到当日子时所得玉筹数为三十七支,排名在一千零九十一。

这个时候她从十七姑娘那里得到的消息是,顾砚的排名巳经从前十之内跌倒了一千八百六十七。他是四月十五日被掳去风雷崖的,到十七日尚未被放归,倘若四月十八仍不能回归试法台,便只能面临被清退的结局了。

叶青篱其实有些心焦,实际上不止是她—— 不说全部,至少有很大一部分处在论剑大会期间的修士也都正当情绪焦躁之中。而这种整体焦躁和压抑的气氛,从叶青篱当日当众献出裂阙环起,就开始慢慢笼罩在昆仑境域之内。

大部分修士都是敏感的,异宝出世,必遭天变。而这山雨欲来风满楼之相,只要不是特别迟钝的人,都自察觉一二。

四月十七号叶青篱再用垂音铃寻到十七姑娘时,听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叶师姐,你鉴定裂阙环的那个配方,也给我见识见识吧。”然后她又伸出纤长的食指在红唇上轻轻一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笑嘻嘻佯作隐秘逍:“不过小声点哟,可别给旁人听了去。”

此言颇有暗示之意,叶青篱掐诀放了个隔音法木,微笑道:“十七姑娘有兴趣,送你也不妨。”说话间便伸手入袖间储物袋中,直接将记载了息幻尘炼制方法的一块玉简递向十七。

十七眨巴着大眼晴,伸手将那玉简收到手中抛了几抛,神识往其中一扫,就知这配方不假,顿时惊讶了:“真就这么给我啦?”话音刚落,就忙忙乱乱地将玉筒收入袖中,嘀嘀咕咕道:“我可赶紧收好了,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断没再叫人要回去的道理。”

叶青篱噗嗤一笑道:“送出去的东西,我也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咦,不对呀。”十七抓了抓衣袖,又揪了揪自己脑袋上那顶怪异的小帽子,“咱们不是一向账目清楚嘛,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不会是....,.有什么为难事情要我去做吧?我可跟你说了,这东西你说了送我就是送我,事后要报酬是不君子的行为。”

说着,一双乌溜溜晶亮亮的眼睛直盯住叶青篱,脚下还悄悄退了一步。

“这个......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之一。”叶青篱顿了顿,忽然对着她一揖,“青篱昨日假借了姑娘的名头便宜行事,实愧对姑娘。

我欠姑娘人情,送出这么一个小配方也不过就是复制一块玉简的事情,本不值当什么。”

她指的是昨日魏予盘问她时,问她顾砚的消息得自何处,她直接就说出了十七的名字之事。

叶青篱其实没有要出卖或者陷害十七的意思,下九流门人遍布神州,而十七又在论剑大会期间公然贩卖各种消息,此事只要昆仑高层不是瞎子,就定然不会不知。张兆熙通过陈靖都能够大致截住叶青篱的行踪,如昆仑掌门之流又怎会不知叶青篱早就接触过十七?

不是叶青篱大过看得起自己,而是她早就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掌门一系对自己的怀疑和监视,那个时候半真半假地说些“实话”便很有必要了。

比如魏予当时一听叶青篱提到十七,就立即揭过了这个话题,便可见下九流一脉同昆仑高层之间实有默契。

但这些都只是理由,不论理由有多充分,也抹杀不掉叶青篱当时私自借用了十七名头的事实。不告而“借”是为贼,虽然修仙界别说是贼,就连强盗都一抓一大把,叶青篱同样也做过不少杀人越货的事情,但十七之事却不能与那些争斗相提并论。 凶凹蹦首先十七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对不起叶青篱的举动,其次两人有过多次交易,在叶青篱的朋友当中可划作和丆平相交一类。

纵然只是普通朋友,各自都有各自的立场和隐秘,也断无对着朋友做贼的道理。

叶青篱心里虽无悔意,却有愧疚。她厚着脸皮自己认了,却也到底不能将此事明说。

十七却不愧是消息灵通的下九流门人,只听叶青篱这么一说,立刻就转悠着眼珠子明自了始未。她盯着叶青篱看了又者,直把她看得快要维持不住表情时,才很是豪爽地一拍叶青篱肩膀,歪着头笑道:“这算什么,我还拿着你的消息去卖呢!卖了还能得红利,嘻嘻!这种好事呀,下次咱们还继续合作!”

她说着话,乌溜溜的眼晴里灵气满隘,透着说不出的活泼与生气。那表情仿佛在接着说:补偿我吧!别客气别客气!

叶青篱一怔,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又涌上些难得的欢喜,心里却暗生了感激。

十七此人乍看是性情古怪,可仔细一瞧又显得十分善解人意。总之跟她交谈虽无如沫春风之感,却别有一番轻松闲适之趣。不论怎么说,她都是个值得相交的好朋友了。

叶青篱素性多疑,这时候难得卸下些心防,行事间就越加大方。

十七再追问她双刀之事时,她就说:“我这双刀为同一块离陨星石打造,正面相斥,反面相引,我可以凭借此特性在御器时通过其中一柄控制另一柄,省却许多元神之力。我又通过这双刀的特性,习练了一招正反两仪刀,有借力打力,扰乱对手灵气元神之放。”

“咦,藏了这么久居然还真肯告诉我......”十七揪了揪自己歪歪的帽子,眼晴忽闪忽闪,却叹气,“唉,可惜是你主动告诉我的消息,不算我打探得来,我却不能随便出卖了。”

叶青篱笑看着她,道:“这是我的后招,自然是留着些好。”

“留在我脑子里,那是最严实的。”十七忙又凑过我揪住叶青篱的袖子,“我们下九流的信誊重于一切,你顺便再把裂阙环的事情给我说说吧,我保证这个也是不卖的秘密。”

“你很好奇?”叶青篱笑扬了眉脚。

“我非常好奇,”十七拼命点头,又老气横秋地叹气,“唉,你不知道,对我们这种人而言,若是有什么事情不知道,那可真是能生生心痒痒死去。”

叶青篱便说了两千年前的那场大战,这个秘密到如今实巳算是半公开。然后她才继续道:“正是因此,裂阙环才在我家中祖传。后来我筑基成功,便得以保管此物。”

十七若有所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一眨眼道:“叶师姐,这事有趣,待我去找高人算一卦来,再与你分说如何?”

没等叶青篱答话,她告了个辞,转身就上了她那只玉笛状的法器,风风火火地飞走了。

后来在比武的间隙中,叶青篱便交替思索着这些事情。

有太虚论剑背后的深意,有裂阙环出世将造成的影响,有叶千佑的旧事,有神州的格局,有下九流的无孔不入.....有陈容、陈凤山、顾砚、玉璇真人、魏予、张兆熙......等等许多。

思虑的事情多了,脑子里的脉络惭惭清晰,心魔便又被进一步的压制住。

到四月十八日的一早,玉璇真人驾着他那标志着昆仑掌门身份的金云,竟是带着顾砚一起,登上了试法台最上层的云台。

他登上云台之后,一提气,语声便响彻了太虚群山。

“绪位同道...”只简单四个字,顿时吸引了众修士的注意力,带得这两日间本就有些紧张的气氛更是一凝。

叶青篱也猜不到玉璇真人突然间做出这般姿态的用意何在,心头同时一紧。

就听玉璇真人先是中规中矩地说了些勉励和感谢的话,然后话锋一转.忽道:“此番盛会有诸位同道共聚,实乃我神州之幸。然北战之声告急,各派皆需加紧战前准备,此次大会百炼一节所费时日便不免显得过多。因此各类比试决出魁首之后,下一节的团队试炼时间将由三月之期改为一月。”

顿了顿,他又道:“为此,本次大会最后的奖励将增加几项,望诸位同道共勉之。”

二一一回:何人怀璧

“本次大会百炼一节各类单项第一名的奖励已不必多说,凡易经洗髓,虽不能改变灵骨,却能提升资质,洗刷业气.......”玉璇真人继续道,“我昆仑有三样至宝,一为搜妖搭,二为五行台,三为太虚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高空之中云淡天青,和风吹过,各试法台上一片静寂。

“太虚冢中之剑,当日开启之时已才不少同道得其缘分。

而搜妖搭中,特产天元株,今次各类比拭的魁首人物将多得天元株十颗。”

叶青篱听到这里,眉梢不由得微微一挑,心底颇有滑稽之意。

当年紫和真人为得天元珠续命,不惜多番将自己的练气期弟子推入搜妖搭中,那个时候叶青篱只觉得这天元株实乃世间顶顶难得之物。

又岂料今日,玉璇真人轻轻一句话,就暴露了昆仑高层其实收藏着大量天元株的事实。

呈然天元珠作为论剑大会的魁首奖励,实已彰显其身价,不过叶青篱依旧陡生物是人非之感。

玉璇真人又道:“五行台中盛产五德之气,同为世间独一无二之物。凡得各类单项比试次名者,除原有的奖励之外,另增加由五德之气炼化而来的碎晶尘一两。此外,所有进入次赛的同道,练气期奖励上品法器一件、极品法器一件,筑基期奖励极品法器三件,金丹期奖励黄级三品法宝一件、玄级一品法宝一件。”

适才静默的试法台上骡然又骚乱起来,众修士按捺不住,纷纷议论。

若说前面的天元珠和碎晶尘因奖励条件太高,众修士闻之尚有难以采撷之感,那后面被提及的那些法器法宝则真正让修士们红了眼。

相比起头几名的奖励,这个决妻奖励可真是要多实在就有多实在,正正地全都挠到了修士们的心坎上!

叶青篱如今有了些家底,倒不贪图那些,但暗地里对五行台的看法又有了改观。

原来五德之气并非是只亲身进入五行台才能取得,照这个思路来看,她近段时间便着实是绕了不少弯路。

她唯一成熟的那只天音窥虚耳因被反噬而失了灵气,只有抓捕魔魇精魂再度滋养才能恢复原样。她本来还想着要抽时间自己去抓,却忘了在这修仙界其实许多东西都是可以买到的。

这厢里,叶青篱正满脑子思绪乱飞着,那厢玉璇真人终于说完了话。

遥遥地有一白衣修士从云台上飞下,直落到筑基阶段的演武类试法台上,然后走向叶青篱。

“叶师妹”这人淡淡一颌首,神情倨傲,“掌门请你相见。”

叶青篱登上云台的时候,正看到玉璇真人负手立在镜面通明的镜花水月旁边,顾砚垂手站在他身侧,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了平日飞扬跋扈的神情,竟显出几分萎靡和憔悴了。

当初他在众香国中,被涟漪当做斗兽关押时都仍是一副意气昂扬的模样,如今日这般的颓然,真是顶顶的头一遭。

叶青篱一见之下顿时心惊,原本冷硬的心肠都不免有些替他酸涩。

实难想象,这短短两日之间,要怎样的打击,才能让顾砚这般锐利张扬的人都尽显颓唐。叶青篱原本以为,依顾砚这样的人,是哪怕死去也不肯失却分毫斗志的,却原来他也有神采黯淡的时候。

她的视线就这般溜了一圈,才又回到玉璇真人身上,然后规矩的行了个礼,便眼观鼻鼻观心地在他面前站定。

“叶青篱”,玉璇真人温声道,“你前日所求,我今已兑现。顾砚性情桀骜,你们既是同辈,又曾共历少时,平日里你便多劝诫些他罢。你们修行的路数虽然不同,但互相砥砺,取长补短,总也差不了。”

叶青篱心弦绷得紧紧的,一抬眼却不经意看到顾砚诧异的表情。

她微怔了下,未及多想,忙回道:“掌门教诲,弟子不敢或忘。”

“如此甚好。”玉璇真人抬起手,轻轻从顾砚鬓发旁擦过,最后还是落在他肩膀上,又拍了拍,“你便去吧。”

顾砚的肩头微颤,玉璇真人又放开了手。

叶青篱的眼角余光似看到了顾砚紧抿着唇,又在原地顿了下,才快步走到自己身边站定。然后,他缓缓地用单膝跪下,行了个礼,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谢掌门。”

不过三个宇,他说得清清冷冷,却又像是压着重重说不清的沉肃之意。

叶青篱闻之心悸,直觉地十分不安。

玉璇真人倒是难得地笑了笑,又问叶青篱:“青篱,我记得你们叶家两千年前曾有两位修为极高的先租,分别是千叶真人和千佑真人。却不知你叶家现今传下的这一支,是哪位真人血脉?”

“回禀掌门,是千叶真人。”叶青篱恭敬道。

“哦......”玉璇真人轻轻应了声,沉吟片刻,还是道,“你叶家直系子弟,到如今你这一辈已只剩两个,你父叔一辈也只剩三个了吧?”

叶青篱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些,也不信他会不知这些,只压着疑感,答道:“正是如此。”

“真是可惜了,”玉璇真人轻轻一叹,语气甚是悲悯,惹人感怀,“前日你取来那物既是你叶家祖传,想必还是你叶家之人更为熟悉其素性。若有闲暇,还请诸位道友共同探讨一番才是。”

说到这里,他轻轻一拂衣袖:“你下去吧。”然后目眺远方,再不多言。

叶青篱无处琢磨他所言之深意,只是数种推测隐约在脑中纠缠,待下得云台,重新站在筑基期演武类的试法台上时,才惊觉自己十指指尖全都凉了。

正回神间,又感觉到左侧有一道叫人无法忽略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忙侧过头去一看,便正正对上了一双犹似闪耀着星月荧光的深色眸子。叶青篱搬运灵力,镇定心神,好不容易在唇角绽出一点笑意,也只是淡淡的:“顾师弟.回来就好。”

顾砚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眸色好似自夜空中破出,又惭渐染了些晨光雾霭,到后来,他的眼眶竟是微微红了。

叶青篱还没来得及惊诧,就见他扭过了头,过得好片刻才低声道:“你用什么东西换了我回来?”说话间却带了点鼻音,闷闷的。

“裂阙环,你可听闻过此物?”叶青篱苦笑,“我却也不是只为救顾师弟才送出这异宝,说是换.其实不过是讨个便宜,甩掉这惹人获罪的......罢了。”她声音惭低,含糊了几个字,但已足够叫人懂得其中意思。

顾砚豁然又轻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叶青篱回视,眼神复杂。

过得十数息之后,顾砚忽然垂下眼睑。他双手拢在袖中,来回走了几步,最后才忽然自嘲一笑,对叶青篱拱拱手道:“叶师姐大恩,顾砚记住了。”

言罢转身便走,不过片刻后,在这试法台上转了个弯道,叶青篱便看到他从袖中取出撷英今,正低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