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走吧!”看着太后如疯癫了一般自椅子上站起,又无力的摔倒在地上,祁隽彦拉着水梓颜的手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此般模样的太后,不值得他杀。

“祁隽彦,水梓颜,哀家诅咒你们不得好死,生生世世都不能长相厮守!”就在祁隽彦和水梓颜迈出祥宁宫的那一刻,趴在地上的太后抬起头,神情狰狞诡谲,恶毒的诅咒道。

脚步滞住,水梓颜回过神,清冷的面上染上了不可思议:“身为后宫之主的太后娘娘居然还相信这个世上存在诅咒?怨不得先帝爱的是萧贵妃。”

“不相信吗?哀家等着你来祥宁宫跟哀家求饶的那一日…哀家等着…哈哈哈…咳咳…”太后的得意笑声戛然而止,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月嬷嬷,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丢下这样一句话,祁隽彦和水梓颜相携而去。

“是。”对着祁隽彦和水梓颜的背影恭敬的躬身行礼,月嬷嬷的神情一如之前的平静。

片刻后,宫门关上,祥宁宫内陷入一片昏暗。唯有太后不间断的咳嗽声响彻在空寂的宫殿,引起阵阵回声。

第四十二章

直到出了祥宁宫,祁隽彦稍许加快的心跳仍是未有放缓的趋势。偏过头看着不露声色的水梓颜,一时间竟没了言语。

相比祁隽彦的不知所措,水梓颜的表情却是淡定了许多。莲步轻移,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去。

皇上和贤妃两人一并在后宫穿行,顿时引来不少人的注视。间或有嫔妃路过,含笑上前行礼,细心打量祁隽彦和水梓颜的神色。每每被祁隽彦的冷眼扫过,皆是心中暗怵,喏声退下。

直到行至安和宫内,看着若无其事的水梓颜,祁隽彦再也忍不住的开了口:“颜姐...”

“嗯?”兀自坐下,水梓颜微微抬起头,一脸迷惑的看着祁隽彦。

“我们...”压抑着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从未犹豫过的祁隽彦垂下眼,低喃道,“还能重新在一起吗?”

重新在一起?水梓颜清冷的眼神落在散发着浓浓落寞的祁隽彦身上,沉思不语。

终究还是不行吗?明明早就知道答案的不是吗?嘴角泛起冷嘲的苦笑,祁隽彦挪动沉重的脚步转过身,不欲再多做为难。一步一步走向宫殿的大门,祁隽彦的心默默的滴着无人可以看见的血。

“祁隽彦!”不甚响亮但却字字清晰,水梓颜忽然出声喊住了祁隽彦。

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僵硬的身子却是怎么也不敢转回去,祁隽彦静静的等着来自水梓颜的最后宣判。

“怎么办呢?我不太想让太后那般得意呢!”目不转睛的看着背对着她的祁隽彦,水梓颜的眼底是抛却一切的坚定。

状若苦恼的抱怨轻轻飘进祁隽彦的耳里,眨眼睛便泛起阵阵涟漪。不想让太后得意?猛然转过头,愕然的看着水梓颜,祁隽彦的眼中是不敢置信的激动:“你是说...”

“不得好死什么的暂且不说,可是生生世世不能长相厮守?”水梓颜皱眉,定定的看着祁隽彦冷声说道,“这个诅咒我不喜欢。”

自水梓颜的话里回过神,祁隽彦嘴角的弧度慢慢勾起,心里的酸涩沉重转瞬间消散无踪。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水梓颜面前,颤抖着手伸向水梓颜的娇颜:“我也不喜欢。”

“嗯。”她和祁隽彦之间从来不需要说的太过明白。正如当年他意外得知她的名字也在秀女大选的名单上,一怒之下闯进她的闺房强要了她却始终不曾说过半个“爱”字一般。那一夜的委屈在他接连一月几乎祈求的讨好眼神中化为无言的纵容。于是便有了他偷偷瞒着她所准备的成亲喜堂,更被他软硬兼磨的拖着拜了堂。

心底不是不恼怒的。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她的一生就这样被他索要了去,就连丁点甜言蜜语都没有的强行霸占了她的身心。

可是,夫妻对拜的那一刻,隔着朦朦胧胧的红色头纱,她真真切切的看见了他的笑容。不是敷衍的假笑,不是刺骨的冷笑,不是颓废的苦笑,不是算计的嘲笑...是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

仿佛就在那一刻,她认命了。幼时皇宫的初遇,南阳城的再遇,漠北的追随...伴随着时间的沉淀,不知不觉便在她心中埋下了根。拔不掉,也去不除。看着他的隐忍,伴着他的孤寂,绕着他的悲伤,时时刻刻拨动着她的心弦,引得她放不下,也舍不掉。如若能带给他一丝欢喜,奉上她的一辈子又有何不可?

再后来,他和她确确实实的过上了相濡以沫的安逸日子。日出日落,晴天阴天,刮风下雨,飘雪降雾...那两年的相依相伴,是她珍藏一世也忘却不了的美好。就连被他没有节制、不分场合的索要无度,惹得她经常承受不住、身子酸软的抱怨也成了深埋心底的甘泉甜蜜。他对她的爱恋,似乎从来都不需要说出口就已传进她的心底。那份无言的默契,是外人怎么也插足不了,更是堪透不进的。

没有丝毫迟疑的搂住水梓颜,祁隽彦一如曾经的讨好姿态,将头埋进水梓颜的肩上。这个女子,时隔数年,他仍然无法抗拒她对他全心全意的好。

感受着肩上渐渐传来的湿意,水梓颜轻扬嘴角,缓慢而坚定的抬起手,眼角含泪的回抱住祁隽彦。这个男人,从始至终,她都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这一夜,祁隽彦留宿安和宫。十指相扣的并肩躺在床上,中间少了一个碍事的覃佑宁,两人却没有任何肌肤相亲的念头。就这样静静的躺着,感受着身边人的呼吸,于两人而言都是本以为再无可能的奢求。结发齐眉,他和她,她和他,在这一刻终于找到回归的原点。

前后不过一月,雅贵妃被打入冷宫,张家被抄家流放,太后被禁闭祥宁宫...刚刚放下心的皇后尚来不及得意就迎来了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劲敌。短短半月,除了安和宫,整个后宫皆被皇上彻底无视。就连例行的初一十五必到坤后宫,也成了被人遗忘的规矩。看着祁隽彦一下朝便直奔安和宫,听说苏公公整日往安和宫送赏赐,探得沈霖亲自带着侍卫守在安和宫外...个中滋味苦不堪言,涩在心头。

“皇后娘娘...”看着皇后的难看脸色,静嬷嬷稍作停顿,接着说道,“明兰那丫头,可以用了。”

闭上眼沉默片刻,皇后深吸一口气,面色冰冷的睁开眼扫视过来:“一并用了吧!”

“是!”一并用吗?皇后娘娘是打算破釜沉舟的一举除掉风头正盛的贤妃娘娘?后宫,怕是又将一阵腥风血雨了。

是日,祁隽彦的脚刚踏进

安和宫的院子,便被满脸娇羞的明兰撞了个满怀。祁隽彦脸色一沉,到口的斥责还未出声,就见水梓颜正站在内殿的窗口望向这边。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嘴里喊着“该死”,身子却是柔若无骨的依附在祁隽彦的怀里不肯挪开,双手更是不安分的探向了祁隽彦的胸膛。

“该死!”同样两个字自祁隽彦的口里传出,狠狠的一脚毫不留情的踹在了明兰的身上。

“啊”的一声惨叫,明兰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落在了几步远的地上。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明兰楚楚可怜的看着满脸怒容的祁隽彦,红扑扑的脸颊上掩不住的春、意别有一番风情。

“不知死活的东西!苏进,处理掉!”见明兰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祁隽彦嫌恶的甩甩袖子,径直走进了内殿。

充耳不闻被侍卫拖下去的明兰凄厉的惨叫,祁隽彦的脸色直到站在水梓颜面前仍是没有缓和下来:“皇后这是想做第二个太后?”

“朝中没有了国舅一头为大,后宫没有了雅贵妃与之抗衡,更少了太后的强势镇压。皇后娘娘有此举并不奇怪。”太后已倒,明兰仍敢明目张胆的勾、引祁隽彦,不用说自然是得了某位了不得的主子的授意。而现如今,敢跟水梓颜对上的唯有之前备受众位妃嫔推崇的皇后娘娘了。

“还真把她当成后宫之主了。少了太后这个共同的敌人,现今的后宫不过是妃嫔之间的争宠。她的言行举止能瞒得过其他妃嫔的耳目?届时众相效仿,还有宁日?”祁隽彦说着说着,脸上的怒气褪下,徒留玩味的笑容。

“有皇后在前开路,其他嫔妃自然不甘落后。”届时,惩治嫔妃,整顿后宫,便是她的责任了。

“那便看看其他妃嫔能忍到何时吧!”他不介意将后宫那些多余的女人一个一个送走。只要她们送上门来给他机会,他欣然接受。

“真的要这样做?”想到可能会出现的混乱局面,水梓颜提醒道,“朝中怕是不会太平。”

“无事。张家的下场历历在目,不少人正值人心惶惶,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后宫争宠乃稀疏平常之事,再大也大不过朝事,那些人根本干涉不了。

“嗯。正好也是试探衷心之际。”若是为了一个犯上的后妃就对皇上不敬,这样的朝臣不要也罢。

“颜姐果然深得我心。”满脸赞同的看着水梓颜,祁隽彦对水梓颜的七巧心思大为赞赏。

见着祁隽彦的反应,水梓颜莞尔,宠辱不惊的点点头:“那皇上可得小心着收好这颗心了。”

“那是自然。”祁隽彦挺起胸膛,摆出君临天下的气势。

眨眨眼,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如祁隽彦和水梓颜所料,几日后,借故前来探听虚实的妃嫔开始纷纷登门造访。言语之间,不乏忍不住的嫉妒与刻意的找茬。一开始,水梓颜倒也忍着。没想到众妃嫔见水梓颜不说话,只当她好欺负,变本加厉的说起了谴责之词。

正如此刻,面对着沉默不语的水梓颜,一脸高傲的雪嫔娘娘越说越起劲,终归还是忘乎所以起来:“贤妃娘娘,后宫有后宫的规矩,雨露均沾这四个字不是说着好听,也不是写着好看的。”

“雪嫔此话为何意?”瞥了一眼坐在一旁跃跃欲试的盈嫔,水梓颜不再沉默。

“贤妃娘娘听不懂臣妾的意思?皇后娘娘那般尊贵的人也不会整日霸着皇上不放。贤妃娘娘这一缠就是大半月,倒不知贤妃娘娘可知众怒难犯?”她们能联合起来一并拉下太后,还能怕了区区一个水梓颜?想到此处,雪嫔的得意更为张狂。

“本宫自然知晓众怒难犯。”故意顿了一下,见雪嫔还待再说,水梓颜的语气瞬间变得冷厉,“不过本宫更知晓什么叫以下犯上!”

“臣妾不过是说出了其他姐妹的心声,并无以下犯上之意。”沉浸在打败太后的胜利中,雪嫔的气焰并未因着水梓颜的话熄灭。

“盈嫔也是这般认为?”没有理会雪嫔,水梓颜转头问向一脸沉思的盈嫔。

“贤妃娘娘机智过人,臣妾等人的小心思怕是也瞒不了贤妃娘娘的慧眼。”些微恍神,斟酌完眼下情势的盈嫔娇笑着开口。

“盈嫔有话不妨明说,无需拐弯抹角。”身子向后依靠在椅背上,水梓颜开始暗中酝酿起情绪。

“臣妾只是觉着贤妃娘娘这半月的举动确实不太妥当。要说皇上也不是那一个人的皇上,咱们后宫这么多姐妹也不是不存在的不是?贤妃娘娘虽然未引起众怒,可也越了宫规宫矩。”犹记得贤妃初进宫时便是拿宫规宫矩压的夕贵人,倒不知落回水梓颜身上时,她作何感想。

“盈嫔果然极其会说话。”同样有意的停了一下,水梓颜面色一变,冷哼出声,“但是,本宫乃四妃之一,还由不得两个嫔还教训!宫规宫矩?雪嫔和盈嫔若是真的背熟了,就该马上给本宫滚出去!”

“滚”字一出,显然激怒了本是占了上风的雪嫔。当下也顾不得品阶之别,气极道:“贤妃之所以为贤妃,不过是占了太后的光,有何了不得的?若真是那般厉害,怎就帮不了太后东山再起?”

“放肆!”等的就是雪嫔这句不该说的话,水梓颜冷面一喝,“来人,把雪嫔给本宫拉出去杖责十大板!”

“水梓颜,你敢!”伴随着门外响起的脚步声,雪嫔有恃无恐的喊道。有皇后撑腰

,有众位妃嫔联手对抗,她还怕了水梓颜不成?

“贤妃不敢,朕可敢?”夹杂着怒气的男声传来,一身龙袍的祁隽彦大踏步走进安和宫。

“皇...皇上...”未曾料想祁隽彦此刻竟然会出现在安和宫,雪嫔当即软了腿。

“雪嫔以上犯下,口出恶言,犯大不敬之罪。来人,把雪嫔拉出去杖责十大板!”不给雪嫔任何辩解的机会,祁隽彦顺着水梓颜的责罚呵斥道。

“皇上恕罪!臣妾知错,臣妾知错。”雪嫔的身子瑟瑟发抖,“噗通”跪在了地上。

“朕一来,雪嫔就知错了?”冷嘲着看了一眼雪嫔,祁隽彦转而看向身后的沈霖,“沈霖,动手!”

第四十三章

“皇上请息怒。雪嫔有口无心,未有半点恶意。”眼见沈霖带着侍卫走上前,盈嫔双膝一曲,跟着跪在了地上。虽然没有众妃威逼太后的架势,可是盈嫔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贤妃是太后的人,却依然能在太后失势后得到皇上的亲睐。虽说背后有个水家,可水梓颜的存在着实是后宫的不安定因素。谁也保不准水梓颜的手段究竟能厉害到何种地步。为了以防万一,她和雪嫔还有皇后一众人必须联合起来将其压制住才行。

“盈嫔觉得雪嫔没有错?”眯起眼睛看着盈嫔,祁隽彦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启禀皇上,雪嫔性子爽直,向来口无遮拦,并非存心冒犯贤妃娘娘。”听出祁隽彦的不喜,盈嫔咬咬牙,终究还是坚定了面色。

“可朕偏偏觉得雪嫔是有意的。盈嫔又待如何?”瞥了一眼静站在一旁的水梓颜,祁隽彦深沉的眼神中透着点点精光。

“臣妾...”未料想祁隽彦竟会此般反应,盈嫔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望着祁隽彦,“皇上恕罪。”

“以盈嫔的胆识,还需朕恕罪?”似笑非笑的眼神在盈嫔的脸上扫过,祁隽彦的语气忽然冷厉起来,“盈嫔胆大妄为,言行肆意,御前失仪,杖责二十大板。”

“皇上!”骇然的倒吸一口气,盈嫔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甩袖转身,祁隽彦负手而立,不再看向几近晕厥的雪嫔和盈嫔。后宫的热闹,也是时候该开幕了。

雪嫔和盈嫔乃宫嫔,身为侍卫统领的沈霖自然不好动手。眼神一转,接到暗示的苏公公立刻反应过来。当下也不含糊,大手一挥,指使几位嬷嬷将两人带了下去。面对冷若玄冰的祁隽彦,雪嫔的哭喊、盈嫔的求饶,皆是于事无补,再无回转余地。直到那一刻,她们方觉醒,后宫依然是祁隽彦的天下。只要祁隽彦一句话,她们再多的算计也不过是枉然。

得知雪嫔和盈嫔同时被责罚,皇后神色大变,慌忙起身。然而,一只脚刚迈出坤后宫却又忽然停下。明兰一事皇上和贤妃都没有追究,其中的深意由不得她深思。若是再加上今日的雪嫔和盈嫔,她这个幕后之人不是主动送上门等着皇上责罚?所以,她不能现身,不能前去说情,更不能沾惹此事!绝对不能!

“皇后果然还是没来。”哪怕是损失两个得力心腹也不现身,皇后比她想象的要更沉得住气。

“她以为不现身就能高枕无忧?”听着外面的惨叫,祁隽彦的脸上浮现一丝嘲讽。前有明兰抵不住责罚供出皇后对其暗地胁迫,唆使其从中破坏。现有雪嫔和盈嫔公然上安和宫滋事,口出不逊,举止不当。只要雪嫔和盈嫔一口咬定背后之人便是皇后,皇后就是想置身事外也将百口莫辩。

“你想从那两人身上下手?”太后失势,皇后独大。如今的后宫,可谓一手遮天,众心所向。对付皇后,也是早晚之事。

“因为太后的事,所有宫妃明面上都向着旗开得胜的皇后。但是,少了太后那个强大到无法撼动的共同敌人,她们真的能一如之前的统一战线?我拭目以待。”如若真的那般团结,就不会结党拉派,轮番上阵。皇后将众人的心思摸得很透彻,只要稍稍放出风声,总有不知死活的送上门来。不过,皇后决计想不到,他们等的就是她的出手。不管是借他人之手行事,还是以身试法,都足以让他们抓住时机将皇后愈发猖獗的掌权势头彻底镇压。

皇后没有动,其他妃嫔自然更不敢动。正因为有了雪嫔和盈嫔的先例,整个后宫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之前去过安和宫的妃嫔人人自危,纷纷上坤后宫寻求安抚。然而这一回,她们却是满怀希望而去,满心失望而归。被雪嫔和盈嫔的接连控诉折腾的心烦意乱的皇后娘娘早已没了之前的温和大度,反而神情冷漠的选择了抽身而去。几乎每一位前往坤后宫的妃嫔得到的皆为同一句话:“此事与本宫何干?”

与皇后何干?所有人相视苦笑。皇上铁了心的维护贤妃,皇后却临阵倒戈的不再与她们站在一条船上。但凡皇上和贤妃有丁点不高兴,谁也保不准她们会不会如雪嫔和盈嫔那般遭殃。一时间,维持后宫宁静的和谐被打破,笼罩着令人窒息的阴霾。

眼看着皇后过活拆桥,雪嫔和盈嫔又岂是暗吞苦果的胆小之人?心下一狠,撑着身子自床上爬起来,直奔安和宫当着水梓颜的面将皇后的劣迹添油加醋的尽数上禀给了祁隽彦。

听着雪嫔和盈嫔的哭诉,真真假假并不重要,关键在于皇后不折手段的笼络人心并拉帮结派的举动昭然若揭,坐实居心叵测之名。于是,还不待皇后想出应对越来越糟糕的局势之前,祁隽彦已经先行出手,一道写满了训斥之言的圣旨将皇后的高傲彻底踩在了脚下。

自苏公公手中接过圣旨,气血攻心的皇后一头栽倒在地,开始了缠绵病榻、心焦烦躁的痛苦日子。

曾经充满诡谲黑暗的后宫,就这样宁静了下来。贤妃娘娘水梓颜三千宠爱于一身,不但夜夜侍寝,就是白日里也能随心所欲的进出御书房,陪伴皇上左右。此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举动虽然引得众怒,却再无人敢多说一言半语的不是。

贤妃仿若一夜之间便成为了后宫无人可以冒犯的存在。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无奈和幽幽的叹息。谁也不敢去步雪嫔和盈嫔的后尘,谁也不敢再生出众妃逼宫的念头。偌大的后宫,就这样成为了贤妃的天下。

安和宫内的奸细在半月后彻底排查出来。从来中规中矩的云露服毒自尽,被抬出了安和宫。向来不喜说话的青霞沉默着进了内殿,与水梓颜二人独处良久后,红着眼绝望的离开了皇宫。她答应将军的,总归还是没有做到。

三日后,振威将军覃哲锦带着爱子覃佑宁率兵南下,离开祁城。大军出发的那一日,水梓颜一身男装,坐在祁隽彦的马背上含笑送行。覃哲锦的眼神悲伤中带着释然的祝福,既然这就是她想要的,他绝不阻拦。

另一侧,伴随着覃佑宁响彻云际的大哭声,独自坐在马车内的青霞咬着手背,痛哭失声。该怎么告知将军,贤妃娘娘她...她已经...

都说人太幸福了就会遭天谴。两个月后,不信天、不信命的祁隽彦哆嗦着手抱着口吐鲜血倒在他怀中的水梓颜,睁大了满是惶恐的眼。一贯的自信荡然无存,徒剩下黑暗和无措。

“颜儿...”一刻也不敢放下越来越冷的身子,祁隽彦仿佛置身梦境,不敢面对眼前的现实。

“一直不敢跟你说,就是怕见着你这副模样。”白皙的玉手抚上祁隽彦憔悴的面庞,水梓颜轻喃出声。早在发觉云露不对劲的那一刻就该解决掉她的。只是那时,太后未除,张家未灭,无法确定云露到底是哪路人马的她选择了按兵不动。待感觉身子不适的时候早已为时晚矣。不敢跟他说,不想让他知道。贪心的想要得到最后的一丝温情,不顾一切的炫耀着独属于她的幸福。哪怕死在他的怀中,明知很残忍,却仍是不后悔。她欠他的,抑或他欠她的,谁也说不清,谁也理不透。

“为什么?”为什么聪明如她会被人暗算?为什么派了那么多人过来安和宫还是没能护住她?飘絮是他的人,小金子、小银子,就连极不起眼的小福子、小来子,也都是他亲自挑出来的人。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祁隽彦的自信崩然倒塌。重重保护下,为什么还会着了别人的道?是失势的太后,还是沉寂的皇后?抑或心存记恨的雪嫔、盈嫔...

“不要自责。是我大意了。”本以为不过是个打探消息的暗桩,未料从一开始便是冲着她的命来的。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抑或宫内其他任何一位嫔妃,这招毒计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究竟是谁?”他不相信水梓颜会不知道是谁干的,他一定要将那人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后宫争斗,生死成败实属寻常。”水梓颜清冷的面容勾起浅浅的一笑,未带任何怨恨。对付太后、皇后和其他妃嫔时,她亦不曾手下留情。

“不一样!”怎么可能一样?她是他的至爱。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死绝了,她也必须好端端的活在他的眼前,绝不允许有任何闪失!不允许,他不允许!

“不要再追究了。后宫,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朝堂,更是不能再震荡了。”她的突然出现,不但将后宫闹的天翻地覆,也引得众朝臣极度不满。压抑的众怒一经爆发,又岂是武力权势就可镇压下去的?所以,够了,真的够了。她想要的,她所盼的,皆在她手,已在她心。

祁隽彦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搂着面带疲惫的水梓颜无声痛哭。早就该任她离开后宫,远离争斗的。怎能贪念她的温暖舍不得放手,继而害了她的性命?在漠北离开她的时候,心里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哪怕下一刻就会死在争权夺利之中,仍是会因为知道她在这个世上的某一个角落生活的很好而倍感欣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要他怎么甘心?怎么接受?不追究?怎么可能不追究?不管是谁,他一定要那人付出千倍万倍的惨痛代价!

靠在祁隽彦的怀中,水梓颜的手慢慢的落下,终是沉沉的睡着了。睡梦中,孤寂凄凉的冷宫外,满心窃喜的女孩将厚实的大袄披在哆嗦着身子的小男孩身上。睡梦中,幽静飘花的水家别院,少年在大树下偷偷亲吻熟睡少女的粉嫩脸颊。睡梦中,在那漫天飞雪的漠北,俊逸的男子拥着娇俏的女子肆意欢笑,鹣鲽情深...

【大结局本来定的是悲剧的,不过想想还是又补了一些后记:】

三日后,冷宫传出雅贵妃病逝的噩耗。祥宁宫内,面色痴狂的太后披头散发的跌坐在地上,面色颓败。次日清早,祥宁宫内挂上了刺眼的白布,太后娘娘驾崩。

彼时,面带凄色的月嬷嬷握紧了手中的蓝色瓷瓶,哽咽出声。如若当年她也能拿到解药,萧贵妃是不是就不会…来不及多想,月嬷嬷绝然转身,奋力跑往安和宫。

太后过世,举国悲痛。皇上下旨,是年的秀女大选取消,适龄女子皆可各行婚嫁,不受登记名册拘束。至此,本就算不得人多的后宫愈发的冷清。众大臣虽颇有微词,碍于皇上的理由太过正当,只好保持缄默,听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