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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决颔首,没否认也没解释。

这位明助理半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葫芦性格沈千盏早有领教,见他不搭话,她也没再自讨没趣。

电梯抵达,明决伸手拦住电梯门,给她指路:“沈制片左转步行二十米就到了。”

为了避免加深暧昧感,明决想了想将后半句“季总已经在房间里等您”咽了回去。

即使如此,当明决看到沈千盏临走前投来的那一眼时,仍觉得自己像拐骗良家少女误入淫窝的……青楼老鸨。

他摸了摸鼻子,默默背诵起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

沈千盏刷卡进屋时,房间内只有玄关亮着一盏顶灯。

整个室内的所有光线全来源于落地窗前一望无际的城市夜景。

季清和倚着酒柜,半坐在桌前,转头看了她一眼。

无声又致命。

沈千盏脚步一轻,走到落地窗前。

脚下灯火像规整的棋盘,将区域街道完美划分,她像立于棋盘之上,覆手便是半座城市的烟火与热闹。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她喜欢高层,就是喜欢俯视时一切皆在眼中的画面。

北京这座城市她生活着,奋斗着,归属感却零星得只靠深夜站在窗边才能找到她存在着的感觉。

她环胸而立,吸了口气,给自己壮胆:“我想了两天,还是觉得保持现状比较好。”

沈千盏稍稍偏头,注意他的反应。

适应昏暗光线后,他的五官渐渐在视野中变得清晰。沈千盏看见他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意外:“理由呢?”

沈千盏原本的草稿是——季总很优秀,对于季总的垂怜她不知原因万分惶恐。但他俩差距太大,她年龄也不小了,不想再给人生添段风流韵事。对保持肉体关系也没多大兴趣,做这一行的怕翻车,而且她并不觉得和她睡觉的价值可以抵用不终岁的所有资源。

她目光短浅,并不想靠着男人发家致富。

但这些话到了嘴边,她犹豫再三,还是咽了回去。

这些理由对于季清和而言,只是糊弄。而糊弄的下场……沈千盏瞥了眼远处那张大床,立刻挺直了背脊。

“我有过很喜欢的人。”沈千盏抬眼看他:“他是导演,我第一次独立制片的导演。”

“季总对我们这行的了解应该不深,我以前是项目策划,类似于乔昕目前的处境。认识他以前,我一直熬着资历,不知哪年才能够筹备自己的项目。”

“他支持我做独立制片,并给了我一笔启动资金。我辞职,凭借着做策划时学习积攒的经验开始筹备项目。独立制片人没有公司作为靠山没有可靠的人脉支撑更没有钱,项目在筹备初期就被迫搁浅。”

“没有钱他就带我去饭局认识投资方,没有合适的主创团队,他替我引见,所有难题在他面前都轻飘飘地像张纸片,挥挥手就迎刃而解。”沈千盏垂眸,目光落在远处的广告牌上:“我学习能力很强,他教会我的我很快融会贯通。项目落实后,编剧有了,剧本有了,投资方有了,摄制组也有了,一切都很顺利。”

“我一直记得开机那天。”她有短暂的停顿,再开口时,声音平稳,像描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和寻常的一天没什么不一样,阳光特别好。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摸着我的头恭喜我,说要出差两天,问我有没有想要的礼物。然后走了以后,再没回来。”

沈千盏启唇,语气冷得刺骨:“他卷走了钱,践踏着我的尊严,一走了之。那以后,我仿佛死了一次,沉入低谷,走投无路。”

没有资金,没有导演,项目黄了,她无力负担剧组接下来的巨额开支,只能遣散剧组。

她背着一身违约的巨额赔偿,被推出来承受一切不被理解的恶意。

如今她功成名就,再没人不识趣的提起那段过去。

只有她清醒地记得,当年热爱已死,信仰已碎的惨痛。

“季总可以理解成我受过情伤不愿意再接受下一段感情。”沈千盏撩了撩头发,无所谓道:“反正大家都觉得我是那种换男人如衣服的渣女,睡觉可以,谈感情就算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幕

季清和微哂, 表情里七分矜贵,三分清傲。既没对她这番遭遇表现出同情, 也没对她看人眼光的差劲表现出怜悯。

只在她停下来时,抬眸看过去。

他眼神清醒,未染半分醉意,唇角微微勾起, 似带了点笑:“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这一句概括, 笼统得有些不负责。

沈千盏追问:“这样是哪样?”

“你不像是走投无路就不继续往前走的人。”他起身,将西装外套脱下,随手扔进沙发里:“也不是受过一次情伤就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女人。”

他微低头, 侧过脸来看她, 单手解掉袖扣:“至于换男人如换衣服,这个话题我们可以深入探讨下。”

季清和挽起袖口, 那双眼在黑暗里依然明亮有光,一眼不错地盯着她:“既然沈制片觉得睡觉可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沈千盏从他一言不合开始解纽扣那会就觉得心慌气短,眼下听他如此不要脸的邀请,简直目瞪口呆。

狗男人!不要脸!

她盛怒。

但理亏在话是自己说出口的,眼下半句苛责也无法理直气壮,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微仰下巴抬手松开领结,几步走到身前。

季清和俯身, 鼻尖近到几乎与她相触:“沈千盏。”

“你在我这摔了这么多次,怎么还学不乖?”他伸手揽住她的后腰,把她困进怀里。一手带着她, 就这么悬悬地将她抵在了毫无安全感可言的落地窗上。

沈千盏心跳一落,呼吸陡然一摒:“季清和!”

“在。”他声线压得低,脸微侧,微凉的下唇含住她的耳垂,那声音如鬼魅般,轻飘飘地问她:“说一句不喜欢不想在一起这么难?”

他齿间轻咬,如附蚁啃噬:“还是抛出段惨痛的曾经,试探我的反应?”

沈千盏的耳朵最是敏感,他的鼻息刚一靠近,她就心口发软,麻得心颤:“你以为我编的?”

“不至于。”他松开耳垂,目光与她对视:“你那些我来不及参与的过去,我不做点评。”

以沈千盏对季清和的了解,他这番话应该是嘴下留情了。但心里指不定在嘲讽她识人不清,愚蠢可笑。

她抿唇,固执辩解:“像你这样把别人的曾经当做笑谈,谁敢把真心交给你?”

“你也没打算交。”季清和揽住她后腰的手收紧,低声道:“不想去床上,这里也可以,反正也不是没做过。”话落,他低笑了声,嗓音低低沉沉的,像初醒时的慵懒,极为放松。

沈千盏还没缓过刚才那阵软劲。

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原本掌心还微微带着凉意。他又是撩拨又是调戏,明明没有任何实际动作,她已血液奔腾,身体温热。

像沈千盏这种带点标签,自身又格外注重形象的人,常年不要温度要风度。没有暖气的地方,手脚冰凉,总像刚从冰河里打捞出来的。

一年四季,数年数季,始终捂不暖。

唯有去年六月在西安,他进入着,似笑非笑地问她:“你怎么这么烫,嗯?”

哪里烫?

哪都挺烫。

这些羞于启口的记忆在某个瞬间,令沈千盏忽的心软。

某些公众号可能也没瞎说,建立了亲密关系的男女,在某种意义上是打破了防卫壁垒,身连心,交托共鸣。

她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装傻:“季总,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沈千盏没编故事,早年跌入低谷,她如身在人间熔炉,看尽了人情冷暖。也的确一蹶不振,狠狠蜕了一层皮。

从此以后,她始终清醒,丈量感情从来只用脑子不用心。

季清和没法用行动说明他有几分真心实意,她也不想再错负感情。而且,明眼可见的差距与矛盾,她何必找这不痛快?

三十岁了,每多添条皱纹,她五十岁做医美拉皮时都要多花一笔钱,这买卖多不划算。

季清和问:“就是不信我是真心的?”

沈千盏笑了笑:“我家境一般,没爹可靠,工作后一直靠自己打拼,跟季总这样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不同。工作会遇到上司甩锅,遇到同事给穿小鞋。也不是没有被善待过,唯一一次动心还被抽筋扒骨。那时候才知道人这一生不是做个好人就能平安顺遂,即使我善良我也会遭遇无缘无故的恶意和一群想当我爹的臭男人。”

她抬手解他衬衫上的纽扣,那双纤长的素手在昏暗的灯光下如打了一层釉光。她慢条斯理,不慌不忙:“我其实觉得挺冤的,西安离北京多远啊,不过就是一夜情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呢?”

沈千盏解开三粒纽扣后,指尖微顿,伸手从他腰身两侧环去,轻轻抱住他,以唇吻他的锁骨:“我们这样算什么?”

“不真诚的关系没必要。”沈千盏伸手将他的衣摆拽出来,仰头看他时,眼神清醒,半点不见沉沦:“季总你能明白吗?”

她没那么多规规矩矩的观念,这个圈子露水情缘,剧组夫妻,买卖交易总是寻常。

沈千盏洁身自好,不愿沾染,但为寻求平衡,她总表现得痴迷男色,别人安一个风流的名声给她,她也浑不在意。

太纯净的人,不适合游走在规则的边缘。

但真要维持这样的关系,她并不愿意。

“季总前两天的提议,我其实很心动。”沈千盏长发微乱,散于身后,她慵懒着眉目,跟撒娇般看着他:“我擅长让你尽兴,但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所以接受一段毫无基础的感情对我而言,有点困难。”

她指尖在他胸口划着圈,声音柔柔的,似沁了水:“你想委屈我当只金丝雀,我更不乐意。我不想凭借自己能力走出低谷攒下的一切又因为一个男人毁于一旦,我沈千盏不是那种愿意仰望男人的人,对我没好处的事,我不干。”

何况,如今千灯和不终岁是合作关系。

谁试图破坏这样的平衡她都不会手软,哪怕是她自己也一样。

从再遇到季清和起,他们始终兜转在这个话题里。

很多话,说一遍两遍尚有耐心,再有第三遍第四遍就实在乏味。

她收回手,虚揽住季清和的后颈,那双眼微眨,含情脉脉:“季总真有心,不如放尊重点?把我放在一个和你平等的位置上,我这人心善,予取予求,说不准哪天就追夫火葬场了?”

她笑得并不真诚,只那带点小得意小骄傲的表情该死的馋人。

季清和眸色微深,问她:“今晚说的话,当真?”

沈千盏点头:“当真。”

季清和勾唇,轻笑:“还记得修复木梵钟花了多久吗?”

沈千盏不解其意,眼神里微微露出几分茫然。

季清和捏住她的下巴微抬,说:“和时间打交道的人,最不缺耐心。”

——

安然无恙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沈千盏先找了个楼梯间缓缓噗通噗通过速的小心脏。

清醒着面对季清和,太考验定力和人性了。这狗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再晚一步放她走,她估计已经忍不住把他这样那样了。

那她之前冠冕堂皇说的那些话得有多可笑……

她不愿意跟季清和扯上关系,一是觉得这段关系里,季清和压根不真诚,提出交往更像是将炮友关系合理化,她难道非图他那具身子不可?

二是因千灯与不终岁的合约关系,影视项目斥资巨大,人力物力损耗更无法数计。她和季清和和平相处就算谢天谢地了,真搅和在一起算什么事啊?万一出点事,保不齐会将项目的口碑风评毁于一旦。

三是……馋归馋,喜欢归喜欢,两码事。

森林是不绿还是不香,她非要吊死在季清和这棵树上?

她哆着手想去摸烟,手碰着口袋才想起今天是什么场合,别说烟了,她溜出来时连包都没拿。也不知道刚才亲季清和锁骨那会,口红掉了多少……

噫。

她忍不住闭眼。

沈千盏,你不许想了!

——

沈千盏再回到年会时,流程已近尾声。

苏澜漪正在致辞,为千灯今晚的年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她回到座位,问苏暂:“有人找过我吗?”

苏暂今晚手气不佳,连安慰奖也没摸到,整个人看上去丧丧的,一点也没平时的机灵劲:“我姐中途找过你,本来想让乔昕去卫生间看看的,看到季总的座位同样空着,就把乔昕叫回来了。”

沈千盏:“……哦。”她想了想,努力补救了下:“也不止季总不在。”

苏暂瞥她,毫不留情的拆穿:“盏姐,你耳朵……挺明显的。”

沈千盏:“???”

这句话直接导致了沈千盏后半场坐立不安,神思游离。年会一结束,她就心虚得跟什么一样,落荒而逃。

——

年会的结束就像年终仪式落幕,沈千盏沉浸在数年终奖的快乐里,乔昕则数着春节放假度日。

委托江倦山进行剧本创作的合同在春节放假前一星期终于签字归档。

按与季清和的协议,剧本创作需他在场一起开会讨论。因年会的事,沈千盏莫名有些心虚,想着最近他应该忙到身影模糊,的确不宜见面,便暂时按捺住事业心,安心地当了几天咸鱼。

有关向浅浅解约一事,原预计会在近日引爆的卖惨舆论始终没有出现,风平浪静到让千灯的公关部整日惶惶不安,天天焚香沐浴祈祷对方团队能好好做个人,千万别挑大过年的假期逼人回公司加班。

苏暂是沈千盏部门里最闲的闲人,成天游手好闲,招猫逗狗。

这日实在无聊,他抱着从苏澜漪那打劫来的投影仪,拎着包瓜子来沈千盏办公室串门。两人头凑头,光挑影片就花了半小时,等看上电影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了。

办公室内难得没有工作,气氛和谐地只有此起彼伏的嗑瓜子声。

苏暂嗑着嗑着,问:“盏姐,你今年过年回老家吗?”

“回吧。”沈千盏瞥他一眼,“怎么着,想跟我回家?”

沈千盏并不恋家,每年假期不是在加班就是蹲剧组。听她聊一句父母,都稀罕到要看看今早的太阳是从哪边升起的。

苏暂以前一直以为沈千盏的家庭情况复杂,不是父母感情不好就是家庭关系破裂。于是一直体贴得不问不关心,给足她体面。

等后来借酒壮胆问出口,沈千盏轻飘飘一句“回去被催婚当靶子么”,瞬间觉得自己不去当编剧可惜了……

今年过年难得没有项目,他也是忽然想到,随口一问。

“我跟你回去干嘛?”苏暂又往手心抓了一把瓜子,笑得贼兮兮:“今年不怕被催婚了?”

沈千盏优雅地剥着壳,将瓜子肉码得整整齐齐:“再不回去,家里那两祖宗要杀上北京看看我到底被哪只男狐狸精勾住魂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幕

可惜, 计划赶不上变化。

三天后,沈千盏接到沈母的电话:“灯灯, 我跟老沈来北京了。”

被老沈夫妇先斩后奏杀了个措手不及的沈千盏,当即傻眼。

彼时沈千盏正在小会议室里部署工作计划,短暂失语后,问清状况, 得知老两口已经到了北京, 立刻终止会议去机场接人。

苏暂乐不可支,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主动请缨:“盏姐, 我一起去吧?”

沈千盏穿上大衣, 斜眼睨他:“瞎凑什么热闹?”

苏暂替她拎上包:“什么凑热闹?我还欠着伯父一顿饭呢。”

前年过年,千灯有部上星的青春竞技项目赶进度。全剧组上至制片导演, 下至场务灯光统一加班,苏暂也不例外。

那年赶巧,拍摄地在江苏,离沈千盏老家不远。老沈夫妇开车来剧组给所有工作人员包饺子,苏暂当时算半个生活制片,主要负责剧组人员的三餐伙食。也因此和老沈同志结缘,搭伙做饭,结下了短暂又深刻的一周友谊。

想到这, 沈千盏也不再阻止,默认苏暂随从。

——

一小时后,沈千盏抵达机场, 在国内到达出口接到了老沈夫妇。

老沈夫妇原先还有点忐忑,见沈千盏虽表情生硬,但语气温和,只是埋怨他们先斩后奏并未不喜他们的突然到访后,终于放下心来。

“这不是看你最近电话来的少,以为你忙着吗?问你过年回不回来,也不给个准信。”沈母说:“以前放假我和你爸要来看你,你不是嫌订票麻烦就说自己没时间,我还不是怕你不乐意我过来?”

沈千盏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在北京漂了太久,一门心思扎在事业上。北漂前几年,还会时常想家,后来度过低谷忙碌到正常三餐都成奢望后,与家里的联系渐少,经常半个月才想起问候一声。

的确理亏。

苏暂瞥了眼后座表情吃瘪的沈千盏,内心偷乐,表面正经:“伯母你也别怪盏姐,做我们这行的,项目周期长,不确定因素多。她又是整个项目的主心骨,事事都要她操心。忙是真的忙,你和伯父再不理解她,她估计要冤死了。”

话落,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伯母这趟来是专程陪盏姐过年的吧?”

“算是。”沈母笑笑:“灯灯有个姥爷,去年年底来北京治病。我想着时间凑巧,就和老沈一起过来了。”

这事苏暂有印象,他接话:“盏姐你去年出差前托我找医院联系病床,就是因为姥爷?”

沈千盏早将这事忘得差不多了,那是去年十一月月底,她出差考察前发生的事。姥爷也不亲,隔了一代,算表亲。

当时沈母问她能不能帮忙在北京联系医院,她将这事交给苏暂后,得知办妥了就抛之脑后先出差了。眼下旧事重提,她终于良心发现觉得理亏,主动提道:“那等你跟我爸安顿下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

苏暂将人领至沈千盏小区边的京菜私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