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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见沈千盏盯着这张图,生怕她发觉瑕疵要大做文章,赶紧解释:“这张开机图季老师没看镜头,而且小苏总的表情也没管理好。”

是啊,他没看镜头。

那道眼神,仿佛隔着屏幕落在了她的身上。

沈千盏只觉得耳后微微发烫,像要烧起来般,还未做什么表示,身后有道身影压下来,季清和俯身,握住她控制鼠标的手前后翻了两页:“这两张稍后发到我邮箱。”话落,沈千盏肩上一重,他左手压下来,按住了她略有些薄削的肩膀。

沈千盏转头,目光从他脸上扫至乔昕。见后者欲言又止,满脸为难,也不知季清和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策划见势不对,座下的椅子瞬间变得有些烫屁股起来。

她抱起电脑,瑟瑟发抖地起身,退后。

“就刚才那些吧。”沈千盏瞧了眼小策划,又补充:“傅老师和宋烟的经纪人都看过了吧?”

“看过了。”策划悄悄瞥了眼双手搭在椅侧的季清和,声若蚊蝇:“那季老师的……”要求,满不满足?

话刚说了一半,策划就挨了一脚。

深知这一脚代表什么的职场小菜鸡立刻闭嘴,低头不语。

沈千盏倒没这么敏感,乔昕和策划的小动作她看在眼里并未发作,挥挥手示意两人先忙。等人一走,她拍了拍椅子扶手,示意季清和先坐:“一幕戏要拍好几个镜头,站那看不如坐监视屏前,四个机位,全方位观察。”

季清和不语,视线却在她红透了的耳朵尖停了停。

下一秒,邵愁歇一声“停”喊得空气倒流,整片空间像被按了播放键,从静止到渐渐鲜活,整个世界忽的重新运转。

对讲机内,搬道具的指令,补妆的指令,一道道传下。

片场忙碌得像个大型中枢,所有人都围绕着中心转动了起来。

这一忙,忙到中午。

剧组稍歇,生活制片同剧务送来了全组的盒饭。

乔昕连带着苏暂的,领了四份。怕季清和吃不习惯,她还多跑了两趟腿,定了几样小菜,掐着点地端上来。

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开小灶,就将盒饭搬进了工作间。

沈千盏没什么胃口,一边看财务递来的预算一边胡乱塞了两口,草草解决了午餐正要离开时,外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混着拖动椅子的动静,听着像是来了不少人。

这下反而不好走了。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眼见着离下午开工的时间不久了,稳下心来,坐回了原位。

没成想,这一坐,倒坐出了问题来。

外间长桌上三三两两坐了闲聊白话的,以为这里地方偏僻,又一眼能够俯看全局,见四下无人,低低嘈嘈地聊起了八卦。

起初,话题还算正常,不是在花痴傅徯,就是在讨论宋烟的美貌。但聊着聊着,嘴一多,话题就偏了。

“我怎么觉得宋烟也就一般般,还没照片好看?”

“宋烟那个颜值还不好看?你对好看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我要是长了她这么一张脸,我每天做梦都能笑醒。”

“可能美人看多了要求高吧,我们制片多绝,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我就想不通她这么优越的条件怎么不去幕前拍戏。她要杀进演艺圈,压根没向浅浅什么事了。”

偷听墙角闪到了舌头的乔昕,双目含泪。

姐姐们,话题过于敏感了!正主就在这啊!

然而乔昕心中的呐喊并没有什么用,外头的话题从颜值艳压一路跑偏至昨晚的开机宴。

“沈制片昨晚就没回酒店吧?我早上给隔壁送吹风机,瞧见她的策划助理带了司机出去,直到开机仪式前才回来。”

“好像喝醉了就留在季春洱湾了吧……”

“你们记得沈制片身边那位顾问吧?”

“记得记得啊,感觉和沈制片以往的审美不太一样啊,有点高级。”

外头一阵哄笑。

乔昕脸都快绿了,她小心打量了眼沈千盏和季清和的脸色,见沈千盏阴沉沉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小心肝狠狠一坠。

完了完了。

“还别说,顾问老师早上和沈制片是同车来的。”

话音刚落,又一阵意味深长的暧昧笑声。

忽的,有人拍桌,声调微扬,似有不悦:“夜不归宿也管,你们是她爹妈啊?”

被呛的姑娘一噎,辩解道:“你当真干什么啊,大家不就闲聊一下吗?”

“闲聊你他妈。”

这阵话落,一阵桌椅挪叠,外间的人三三两两全都散了个干净。

沈千盏坐着没动,除了脸色有点难看,瞧不出反常。

季清和倒是面色如常,仿佛刚才被谈论的并非是他一般,还有心替两人解围:“去看看外间的都是谁,记下名字来。”

乔昕跟溺水之人攀住浮木般,立刻响应:“我去。”

苏暂得了季清和的眼色,搁下筷子就跟了上去:“我我我,我去帮忙。”

工作室内只剩下他和沈千盏后,季清和起身,从纸箱里抽了个纸杯,去饮水机前接了温水递给她。

沈千盏没接。

季清和见她反应,猜测自己是被迁怒了,稍一成算,问:“想听解决办法还是我现在的想法?”

沈千盏抬眼,眼神里的不高兴连遮都没遮,让他瞧得清清楚楚。

她是聪明人,在季清和吩咐乔昕出去查名字时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解决办法无非是过几天挑个错把人辞了,换一批。手脚干净,也让人拿不住把柄。

她本就握着剧组所有人员的生杀大权,人员去留也就她一句话的事,背后嚼舌根这种事在沈千盏这早就不新鲜了,压根不需要动脑子去想什么解决办法。

沈千盏感兴趣的是季清和听到别人议论他是她裙下之臣的反应。

整个剧组,除了邵愁歇,苏暂和乔昕,没人知道他就是《时间》的投资方,更不知道他是不终岁的执行总裁,只当他是钟表修复师,因颜值出挑被她选中来当顾问。

想到这,心里忽然舒坦了点的沈千盏,稍稍挑眉,用不可一世的小表情斜睨了他一眼:“裙下之臣。”

季清和没反驳,他曲指轻推了推鼻梁,似默认了般。

沈千盏忽然想起乔昕去找他时,他下意识看向乔昕身后寻她的那一幕。

女人容易心软,沈千盏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特别女人,气来得急,去得也快,甚至还能无私地反省一番自己的喜怒无常。

她迁怒季清和的确有些不讲道理。

人是她睡的,质量她也很满意,售后服务更是挑不出错来。要是……

她悄咪咪觑了眼季清和,有个念头跟野草般疯狂滋长。

要是发展成长期稳定的炮·友关系,好像也……挺好的?

第64章 第六十四幕

想归想, 说是万万不能说的。

虽然沈千盏经常因美色误事,但大局始终拿得稳。这心里一旦接受了季清和是她裙下之臣的设定, 她那股气自然也就消了。

殊不知,她拿人当裙下之臣,这裙下之臣也拿她当囊中之物。

两人各怀算计,彼此彼此。

——

午休结束后, 沈千盏在剧组待到三点。

苏暂是《时间》剧组的监制, 有他在现场,早没她什么事了,只是沈千盏不放心季清和。

这点倒不全出于私人情感。

于公, 季清和是她的资方爸爸, 沈千盏本就该供祖宗一样供着他,磕着淬着都不行。于私, 两人私下的交情九浅一深,是该多留心照拂。

见他在剧组适应良好,花环翠绕的,沈千盏也没什么不能安心的。临走前,跟苏暂打了声招呼,就先领着乔昕回了酒店。

沈千盏昨晚一夜没睡好,勉强撑到酒店,回房间后倒头就睡。

乔昕原本还想将查好的名单递给她过目, 去隔壁换身衣服的功夫,回来就见她睡深了。

她悄悄调好室温,见时间还早, 抱了个充电宝窝在套房外间的客厅打游戏。

中途林翘来过一回,聊剧本。

与其说是聊剧本,不如说是来避祸躲债的。半小时的剧本会里,林翘一句与剧本有关的词都没提及,全在控诉江倦山如何可恶恐怖,如何压榨民工血汗。

乔昕听得忍俊不禁,又不好拆江倦山的台,只有出言安慰。

她一路看着《时间》从剧本大纲落定到项目立项开拍,自然知道江倦山与林翘承受了多少重压。见林翘聊着聊着认真了起来,担心她心理的高压线是真的濒临崩溃,忙安抚道:“我们小点声,盏姐刚睡下。”

提到沈千盏,林翘下意识一个哆嗦:“盏姐刚睡?”

“嗯。”乔昕替她倒了杯水:“整个项目从合同签订的那刻起,她就没松懈过。我就看着她跟拼图一样,一点点将《时间》拼凑成了一副完成的图画。”

“制片的工作量你也知道。”乔昕小抿了口茶,说:“那么多的碎片一下子摆在她面前,光是要梳理碎片原本的位置就花了大量的时间和工作。你和江老师就像拼图里显眼的旗帜,加速了盏姐拼图的速度。她给江老师施压,你自然也会感觉到压力。”

“要是以前,我们作为朋友,我肯定劝你,太累就歇一歇。但《时间》真的没法歇,每一天都是巨额的投资,而且季总就在组里看着,出点差错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林翘不说话了,她捧着杯子小口小口抿着温水。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来:“脑汁都榨干了。”

乔昕忍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剧本的事我没法给你提供什么建议,你和江老师意见不合也好,没法合作下去了也罢,定稿之前自己解决。”

林翘委委屈屈的哦了声。

她原地磨蹭了一会,直等到江倦山来了电话,才不情不愿地抱着电脑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间。

傍晚,暮色刚至时,苏暂来了电话,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乔昕没听见屋里有动静,猜测沈千盏应该还没醒,揉着发酸的后颈,回答:“盏姐还睡着呢,叫醒了估计也不愿意出去。”

苏暂那端沉默了几秒,再有人说话时,讲电话的人已经变成了季清和:“她睡多久了?”

乔昕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回:“三小时了。”

电话那端静了静,说:“再过二十分钟,你叫醒她。”

乔昕哦了声。

虽不解其意,但仍照着季清和说的,二十分钟后去叫醒沈千盏。

——

沈千盏刚睡醒时格外娇气,不是觉得空调太冷,就是觉得空气湿度太低。

乔昕调了两次室温,她才勉勉强强不再挑刺。

只是身体惫懒,腰酸腿痛,从脚趾到腿根都酸麻得像被滚石碾过一样。

乔昕见她不大高兴,知趣地不往她面前凑。

在外间点好外卖,把手机送进沈千盏手中进行粮食补给时,门铃一响,有人造访。

乔昕去开门。

外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房门一关,再次进来的人已经变成了季清和。

沈千盏起初没留意,她看菜品看得专心,挑挑拣拣的,上一秒往车里放一串金针肥牛,下一秒瞧见芝士鱼丸了,又比对着热量表,万分心疼地择二选一。

购物车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反复数次后她才察觉头顶上方笼下来的阴影。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季清和抬手抽走她的手机,潦草地扫了眼她的外卖单子——麻辣牛油锅底一份、金针肥牛大份、羊肉卷两份、莴笋一份、笋干一份、香菇鱼丸若干等。

他几不可查地笑了笑,那神情颇有几分坏她好事的得逞之意:“今天就不吃这些了。”

他居高临下,似打量着从何下手:“我抱你起来,还是自己起来?”

沈千盏有些懵:“乔昕呢?”

“回房间吃饭了。”他侧目,示意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保温盒:“苏暂说你在剧组吃得不健康,我特意从酒店找厨子给你做了晚餐。”

见她表情似有些不乐意,季清和报了道菜名:“贝勒烤肉。”

“焖笋。”

“荷叶鸡。”

沈千盏立刻投降:“起起起,立刻起。”

——

沈千盏起床的程序比较简单,本就和衣而眠,起来也不过拖踩上一双拖鞋。

她小跑着进浴室洗漱刷牙,等坐下时,季清和将保温盒一层层揭开摆好,已经备了筷子在等她开饭了。

沈千盏蹭干湿漉的手指,刚执筷夹肉,季清和眉心微蹙了下,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手:“以前怎么不知你这么小孩脾性?”

沈千盏由他擦干,抿了下嘴,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就算我一天讲一件,讲十年也讲不完。”

季清和抬眼。

他的眼里有笑意,很碎。映着屋顶的灯光,眼瞳像琥珀一般,晶莹剔透。

沈千盏以前觉得季清和的金丝框眼镜是点睛之笔,完美得将这狗男人的斯文败类气质展露无疑。可眼下又觉得这眼镜实在碍事,把他的眼神藏得太好,像明珠蒙尘,情绪总隔了一层。

她打量得太过专注,季清和想忽视也不能,他挑筷夹了笋尖到她碗里,收回手时,筷子轻敲了下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先吃饭。”

沈千盏的花花肠子一起,荤话说来就来:“先吃饭?季总这意思是,吃完饭还有别的项目?”

季清和没看她,只微微偏头,留了一抹余光:“你想要什么项目?”

沈千盏看他端着碗舀汤,那汤汁灿黄,油心一圈搭着一圈,瞧着营养又滋补,她话题一跳,先问起汤来:“这是什么汤?”

季清和牵了牵唇角,这笑容极淡,也不知在戏谑谁:“反正不是鹿茸锁阳汤。”他将汤碗递来,推至她面前:“根据实际需要,这汤滋阴补肾。”

“还补水。”

三言两语之间,沈千盏莫名落了下乘,成了败方。

她眼睫一抬,筷子也不好好拿了,指尖隔着一层衣料从他胸口缓缓移到他的腰腹处,仗着他此刻双手都被占,无法无天地戳了他腹肌两下:“季总不止这硬,嘴也挺硬的。”

她指尖并未用力,手指柔软,轻搔着他的痒处。等察觉到他身体本能的细微的躲避,终于明确他的敏感点,指尖故意在原地打转。

季清和怕痒。

这是她昨天发现的。

她哀哀求求半天还不如找准一处死穴来得畅快又干脆,以至于沈千盏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仍记得他腰腹处尤其怕痒。

果然。

他手腕一沉,汤汁溅洒出一片。

下一秒,他搁下汤勺,扣住她的手腕死死地压在了桌上。

正悬在他头顶上方的吸顶灯,灯光一跳,有萤虫闯入,扑着双翅执着地冲着灯火瓦斯一下下冲撞。

沈千盏的心尖也忽的缺了道口子,有细弦上下崩动,嗡声不绝。

他眸光沉沉,并不像以往一般眼神里总带了些纵容。反而,幽暗深邃,像无底洞一般将摄入他眼中的光线齐齐卷入,直至燃起一簇欲火。

“小算盘先收起来。”

季清和说:“下半夜你要是饿了,喂的就不是这些了。”

沈千盏眨眼。

再眨眼。

半晌,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般,咬字生硬地回答:“下半夜要开会。”

季清和看着她,慢慢道:“我不急,我有的是耐心等你饿。”

沈千盏瞬间哑火。

她先举的战旗,结果败得一败涂地。

现在是饭也不能好好吃,情也不能好好调,台阶也不能好好地往下走了。

她忽然有些好奇艾艺纵横情场这么多年,都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遇上季清和这种硬茬,能扎得人浑身冒血窟窿吧?

她兴致寥寥,也没了和他一决高下的雄心壮志。心底甚至冒出“裙下之臣”全是他用来哄她的假象,季清和一点也没变,他们之间仍是他拿捏她轻而易举,她如案板上鱼肉的关系。

她情绪变化得太明显,季清和向来能看穿她的心思,虽不知她的沮丧和扫兴从何而来,但本能地察觉如果此时没有处理好,日后必定会变得更加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