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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沈千盏所处的浮躁快消的圈子完全无关,既不用学习如何讨好维系身边的社会关系,也不用去应酬交际,提升情商与处事能力。

偏偏他就能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说着各种市井骚话,这就像大牌奢侈品改造的蛇皮旅装袋,有种跃然于最尖端时尚的世故地气。

“我以前觉得我要是谈恋爱了,一定很折腾人。”她浑身的倒刺尽敛,整个人柔软得一塌糊涂:“结果没想到,我这么好哄。”

好哄到他一句话,她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雨渐渐下大,落在栈道的木板上有滴答滴答的敲打声。

远处长滩上的灯光东倒西歪,想来应该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庆典的节奏,仓促地结束了狂欢,准备撤离。

季清和牵着她往回走:“这个‘以前’是多久以前?十八岁还是三岁?”

两人离湖畔的露天停车场不远,避在树荫下,并未淋湿多少。

隔着一段距离,能清晰地听到河滩上剧务老师嘶吼着先搬离道具的声音。远处兵荒马乱,他俩站在树下,像与此景此地无关一般,不受任何纷扰。

“二十二岁吧。”沈千盏说:“对恋爱还很是憧憬的年纪。”

也是喜欢了就可以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的时期。

季清和握着她的掌心把玩着:“还有呢?”

“那会觉得,他穿白衬衫一定很好看,清清爽爽的,像夏天海边的少年。不过后来剧组去海边取景,待了一个月吧,组里男女老少都晒得乌漆嘛黑,跟非洲逃难过来的以后,我对‘夏天海边的少年’就彻底没想法了。”说到这,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实和梦想的差距太骨感了,经不起实践。”

季清和听得发笑。

他想象着二十多岁还是少女的沈千盏在看到梦想中“夏天海边少年”后深受视觉冲击与现实打击时会流露出的表情,忍不住握拳抵了抵唇,压了压笑意:“现在呢?”

“没想过。”沈千盏坦诚道:“顶多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惜可惜那些送到嘴边我都没接受的艳福。年纪大了,看男人的眼光,就一个标准。”她微顿,笑容狡黠:“想不想睡。”

沈千盏举例:“比如看见苏暂,毫无胃口毫无兴趣。但看见周延,就恨不得把他的衣服撕几道口子,这也露点那也露点,好大饱……”艳福。

她话没说完,手被重重一捏。

沈千盏吃痛,嘶了声。

她这才发觉身侧那道沉默的目光有多危险,跟被扔入冰河世纪般,周身温度直降,眼看着就快要结冰时,她摸了摸后颈,忙撕掉最外层的得意忘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挽救:“我就开个玩笑,过过嘴瘾。我除了你的,也没撕过别人的啊……”

季清和对她声名在外的“风流”早有耳闻,此刻也懒得多费口舌:“不急,今晚回去就让你撕个痛快。”

沈千盏:“……”那倒也不必。

——

眼见着这场雨越下越连绵,云层中隐有雷声电光频闪。

两人不好再躲在树下,从栈道处的绿化道旁进了停车场。

乔昕正到处找沈千盏,碍着上空开始打雷了又不敢拨电话,正撑了伞准备出去找,转身见沈千盏和季清和一前一后地回来了,忙小跑上前,给两位撑伞。

她边遮着沈千盏,边隔着嘈杂的雨声大声道:“邵导和傅老师他们先回酒店了,苏暂让我找到你们,先把你和季老师送回去。他留在这,和剧务场工一起把东西装车了一起回去。”

沈千盏看着眼前忙乱成一团的停车场,问:“监视屏设备没淋坏吧?”

“没有。”乔欣答:“今天收工后,拍摄设备全部收起来了,就摄影老师拿了两台手持的外拍。”

沈千盏看大家收拾的全是烧烤架和一些剧组道具后,也放下心来:“那先回吧。”

——

回到酒店,沈千盏先洗了一个澡。

今晚沾了邵愁歇的光,剧组上下全部放假,她也跟着清闲清闲。

等吹干头发,沈千盏在睡衣外套了件长外衫,再拿上手机和房卡,去季清和的房间串门。

暗度陈仓的次数多了,也没所谓的矜持不矜持了。

两人刚确定恋爱关系的那段时间,彼此还没适应对方的工作节奏和生活作息,通常都是季清和主动,或微信或电话先确认她房间里没人,这才半夜偷渡。

后来,季清和公事渐渐多了,经常忙到半夜。沈千盏借口送了几次夜宵后,顺理成章地配上了他房间的房卡,自由出入。

慢慢的,两人便养成了一个习惯——谁先忙完就谁先去对方的房间。

通常,只要沈千盏避开走廊的“活动高峰期”后,便畅通无阻。等到了季清和的房门外,直接刷卡进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天衣无缝,娴熟得跟上辈子就在偷情一般,简直不能更熟练。

不料,今天有些出师不利。

意外发生在沈千盏刚刷开房门准备进屋时,屋内听见动静来开门的傅徯恰好与沈千盏迎面撞了个正着。

除傅徯以外,房间里坐坐站站的,还有数余人。

现场堪比捉奸,不可谓不尴尬。

沈千盏尬到脚趾抓地,面对着满屋子殷切迷惑的目光,僵硬得跟块木头一样,只会与傅徯面面相觑。

后者的视线在她穿着随意的睡衣上克制的停留了一瞬后,转移到她手中的房卡。

毫无疑问,沈千盏手中的这张房卡就是季清和房间的房卡。刚才他也没有眼花,沈千盏确实是在他开门前,先一步刷卡开了房门。

短暂的数秒沉默后,傅徯先一步反应过来,若无其事的给她铺台阶:“沈制片是来找季老师的?”

沈千盏这会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干笑两声,招呼:“你们都在这呢?”

傅徯含笑:“我听说黑木珐琅古钟明天就要送返了,就和副导演一起过来再看两眼。”未免沈千盏太尴尬,他将身后探视的目光挡得严严实实,低声道:“季老师下楼去拿工具了。”

蓬莱八仙进宝的黑木珐琅雕花古钟拍摄时曾拆卸过一次,后来杀青,季清和便将这钟搬到了自己房间重新组装。

傅徯几人想来看古钟,的确非到季清和房间不可。

这么聊了两句,沈千盏也镇定了。

她正盘算着用哪个借口时,身后有道熟悉的嗓音低低沉沉的,不期然响起:“来了?”

沈千盏回头。

季清和手里拿着牛皮包制的工具袋,就站在她身后。

他那双眼眸色幽深的,似笑非笑,显然是一眼看穿了她的窘境,正在取笑。

沈千盏撩了撩头发,冲他打暗号。

季清和意会。

他目光越过傅徯往屋里看了眼,倒没让她走,只偏了偏头,示意她也进屋说话。

沈千盏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他虚揽住腰往房间里推了几步。

等进了屋,季清和将工具袋抛给傅徯,示意他自己去拆保护罩:“我和沈制片有点事要聊,你们先看。”

他没刻意解释,仅将屋里唯一空着的椅子让给她,自己掀开被褥,坐在床沿,一本正经地和她聊起钟表运送。

他发梢湿漉,像是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吹干就被迫迎接了这批不速之客。

沈千盏看着看着,有些想笑。

她能感觉得到,屋里的这批人,注意力完全不在钟表上。嘴上附和着,实际上个个竖着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钟表运送的过程并不麻烦。

联系好司机与车辆,随车再安排几位配送人员。不出两日便能将钟表安全的送回西安。

但这么多人听着,为显得古钟运送着实麻烦,且麻烦到必须要与制片人商量,季清和前前后后出了三种运送方案,由她拍板。

等聊完钟表运送问题,季清和起身送她出去。

到门口时,确认身后的视线看不到了,他握住沈千盏的手腕,将她拉回来,低头亲她。第一下亲在眼皮上,第二下落在唇上,再想亲,她不给了。

沈千盏用掌心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算友善地与他对视着。

僵持数秒后,怕“送客”送得太久招人怀疑,季清和先一步松了手,无声的用口型示意:“等我半小时,我过去找你。”

沈千盏不太高兴。

她的一世英名全毁在今晚了。

她都能想到外头的那些谣言怎么传了,一定会说:他们亲眼看见好色的沈制片拿着季老师的房卡直接刷开了房门,要不是他们正好在季老师的房间里,保不齐季老师今晚要遭受什么样的酷刑虐待,清白不保。

更难堪的是,她一想到刚才装模作样得演的那出戏,其实在大家眼里就是心知肚明的遮羞布时就尬到头皮发麻。

她郁闷得不想说话,连今晚欲断腿的季清和都没多看两眼,转身回了房间。

——

半小时后,准确的说,半小时还没到,他便提前来了。

沈千盏正抱着电脑审验乔昕十几分钟前发来的庆生花絮,听到房卡刷门的机械声,眼皮一抖,险些没抱稳电脑。

她按下暂停键,蜷在椅子里,回头去看他。

门外涌入的光线被他顺手阻隔在外,门关上的那刻,他抬眼,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沈千盏还记得自己在不高兴,哼了声,转头继续看花絮。

视频里,邵愁歇带着金色的皇冠,正闭目许愿。第一个愿望他是悄悄许在心里的,第二个愿望随着他的睁眼,掷地有声道:“愿《时间》拍摄顺利,顺顺当当。也愿我们所有的工作人员,健康平安,天天开心。”

他话落,欢呼声四起。

岸边礼花齐鸣,烟火齐放,一瞬陷入了童话世界。

摄影师的镜头从邵愁歇顺时针转向傅徯、宋烟等一干主演,连站在角落里的沈千盏也没被放过,后期特意在有沈千盏出现的镜头里配了段字幕——制片的厂长式微笑。

季清和扫了眼屏幕,看见字幕的同时,将她从椅子上抱起。腾出空位自己坐下后,他把人圈抱在怀里,一手替她稳稳托住电脑,一手转过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什么时候瞒着我变成女企业家了?”

第89章 第八十九幕

两人的职业特殊, 一个是制片,一个是钟表修复师顾问,平日都不得闲。

再加上被困无锡, 工作期间不好擅离职守, 约会全在酒店。每天不是我去你房间, 就是你来我房间,多一项选择都没有。

酒店的房间又玲珑狭小, 两人待在一起,除了没羞没臊的培养感情外, 也做不了更多。

日子久了, 什么亲密举动都自然得像是做过上百次。

沈千盏心安理得的坐在他的大腿上,手里还捻了颗提子喂进他嘴里:“乔昕在楼下买的,还挺新鲜。”

季清和咬进嘴里, 将视频的进度条拉回起点, 从头开始看。

这段花絮视频是今晚要发布在《时间》官微上的。

从剪辑到后期, 经过了数道审核。等送到她手里, 基本是零瑕疵的成品了。

她今晚心不在焉,看了几遍都没记住花絮拍了什么。

季清和来了以后,她漂浮不定的心才沉下来, 边吃着提子, 边陪他重新再看。

视频的进度条拉至她的镜头特写时,季清和指尖轻点,语气平淡的批注道:“这里删了。”

沈千盏侧目, 眼神怀疑:“不好看?”

季清和沉吟数秒,说:“我还没看够, 凭什么给别人看?”

他故意逗她开心,效果自然不错。

沈千盏大笑, 边给他喂提子边问:“我要不是制片人,而是像宋烟那样,走在幕前,我俩是不是一开始就没可能?”

说来也奇怪。

在恋爱以前,沈千盏并不是一个喜欢假设的人。

她觉得“假设”“如果”这类用词太过概念化,在这个前提下虚化出来的场景、情境毫无意义。

但人嘛,这一生都走在打脸的路上,不是打别人的脸就是打自己的脸。

光她自己记得的,她就问了不少曾经被她定义为“毫无意义”的愚蠢问题。

“可能会认识得更早些。”他调了调电脑屏幕的角度,说:“很多事情会发生,都是因为特定的人。如果你不是制片人,那我们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不存在‘一开始就没可能’这种假设。”

事实上,季清和也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沈千盏不是《时间》的制片人,如果季庆振不是钟表修复界的泰斗,如果她没拿着那份策划案来西安找过季老先生,他们这一生是否会遗憾错过。

理智上,他们的相遇、重逢会比这个时间线要更晚些,甚至真的有可能时间交错,未能相遇,遗憾一生。

但感情上,季清和并不接受这个假设。

即使她不是制片人,是某家公司的策划、是咖啡店的店员、是宠物医院的兽医。无论哪一种,他还是会遇见她。

只是换一种相遇方式,开启另一段故事而已。

他忽然想到一句话:“遇见你发生的故事,才叫爱情。”说完,自己先笑起来,自嘲道:“难怪很多人的创作欲望都来源于恋爱。”

沈千盏还在回味,他已经低下头来,轻蹭了蹭她的耳朵:“我很少考虑没有发生过的事,遇见了就是遇见了,我甚至觉得理所当然,觉得这个时间就是会发生这件事。你们女孩的想法我不太懂,真要计较起来,我当年第一次见到你,被惊艳,是不是就该踏出那一步找你要联系方式?”

可残忍的是,惊艳并非爱情。

他不确定自己那个年纪是否有承担另一个人人生的冲动,后来他在国外辗转留学,几近失联。两年的时间,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以他的想法,最好的安排就是现在,她出现得不早不晚,他来得也不疾不徐。

——

同一时间,沈千盏想到的,是《时间》剧本里,男主写给女主的一封信——

“不同的时间,你来的早一秒或晚一秒,故事可能都不会这么写。我仍会一如既往的爱上你,但二十岁的我和三十岁的我,给你的爱情可能就是两种滋味。”

“二十岁我给你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三十岁我平静如水,却能给你一个家庭,与一段余生。你想要哪种?”

这封信封入信封后,因突然的生活变故,直到最后也没能寄出去。

虽不是相同的人生,但于感情经历上,却有一样的共鸣。

——

视频还在播放着。

花絮的最后,是无锡今晚的倾盆大雨。

庆典中止,河滩边的剧组紧急撤离避雨,现场一片兵荒马乱。

剪辑故意将先前烟花齐放的梦幻场景与众人落汤鸡一样的狼狈场景重叠,剪出了一个鲜明对比。

字幕的最后,是后期调皮的发问——“邵导,你许愿时,是召唤了摇欢前来祝寿吗?”

《摇欢》是沈千盏制片的唯一一部古装玄幻轻喜爱情剧,广受欢迎。即使播出多年,有关她的网络热词,仍是经常被提起。

后期将它用在这,不免有画龙点睛之效。

沈千盏颇为满意,给乔昕回了条批示后,合上电脑,随手扔到沙发上。

她转身,面对面坐在他的大腿上,伸手去解他的衬衣纽扣:“门锁了?”

季清和目光含笑,不紧不慢道:“不清楚,去看看?”

沈千盏哪能对他一肚子的坏水一无所知。

她玄关的衣柜里内置有一面落地镜,有一晚,做到一半有人敲门。她才想起自己只是关了门没上锁,吓得兴致都没了,推着他先去锁门。

这万一真让人开门进来了,她还要不要活了。

季清和都已经提枪上阵了,这种时刻怎会愿意妥协,被她咬得紧了,无奈之下,只能抱起她一并去玄关上锁。

房门反锁后,为保险起见,沈千盏还插上了门栓。

一转头,便瞧见季清和的视线落在衣柜没关好而露出的落地镜上,眸光跃动。

那晚的战况自然可想而知……

隔天连苏暂都忍不住来打趣:“你俩这睡前运动是不是有点太扰民了?酒店的灰都震落两米厚了。”

沈千盏翻了个白眼。

瞎说八道。

她全程都咬着他肩膀了,哪来的动静大?

想到这,她忽的记起那晚颤栗到大脑空白的酥麻感,眼神一转,静静看了他一眼,说:“走,去看看。”

他低笑,笑声又沙又哑,是属于成熟男人才有的磁性与低沉。

不等她褪去衣衫,他的手从裙摆下方钻入,摩挲着她的腰窝:“不气了?”

他不提,沈千盏都快忘了自己在生什么气。

她半跪在他大腿上,微微仰头,将自己送到他面前,嗓音微软,有些柔:“气啊,怎么不气了?那帮臭男人都看见我拿房卡开你门了。”

季清和揉着她的腰,渐渐不满足,沿着她的腰线往下,隔着一层布料去握她的臀。

沈千盏看着不太运动,身材纤细,可只有摸了看了才知道,她的皮肤紧实,不过分瘦,每一寸都匀称得恰到好处。

身体各部位的曲线更是兼顾了柔软与精实,像上帝塑造的艺术品,没有一寸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