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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疾岛刚开发旅游业的时候, 我带妻子儿子来过。可惜近海海域的海水质量不行,没法像三亚青岛那样开发海上项目。”救援队队长扶着栏杆眺望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北疾岛,说:“海水不透清澈就没法玩浮潜,附近海域暗流多,深一些的地方深潜又不安全,也就适合钓钓鱼。”

“我孩子也不喜欢,觉得岛边的腥味大,基本上会来北疾岛的都是被旅游宣传册骗来的, 不是钓鱼发烧友,来过一次都不会再来第二次。”他害了声,继续道:“后来游客数量减少, 来往的船接不到生意,慢慢就不接活了。”

他轻握了握季清和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老同志经常来的话,可能现在就在岛上等着船来接。”

他本意是想告诉季清和,北疾岛曾经也算是旅游景点,四周海域相比其他地方相对稳定安全。

可他嘴笨,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索性作罢。

——

救援队的船只停靠在北疾岛南面的码头上,只留了船长与两名水手,其余人包括季清和在内一并下船,沿海岸线以地毯式搜寻的方式逐渐往岛中心靠拢。

夜晚正是涨潮时分。

海水卷上沙滩,拍打岩石焦砾,发出阵阵海浪的潮声,一涌接着一涌。

北疾岛上残留着不少废弃的游乐设施,树底下也堆放着破败的长桌木椅。这还只是刚上岛,渐往里去,沿途还有年久失修的小木屋,没人打理废弃的公共厕所等。

手电筒的灯光下,这些过往繁荣过的设施犹如被丢弃的玩偶,陈旧,腐朽。

越往深处走,渐渐能瞧见岛上的一些房屋,与礁石铺成的阶梯。偶尔还能从林中看到几束就在附近的手电筒光,混着不知名的虫鸣鸟叫声,恻恻作响。

队长忍不住感慨:“才短短几年,北疾岛就荒废成这样了。”

季清和稍稍抬眼,目光落在前方一栋木屋上。木屋中有很微弱的烛光,像一簇小小的萤火幽然亮起。

他问:“北疾岛的岛上有人住着?”

“有。”队长拨开垂到面前的枝条,边提醒队友小心蚊虫蛇蚁,边说:“岛上一直有个六七旬的大爷看着,他也不是一直住在岛上,禁渔期有休假,会回镇上找人喝酒。”

“现在好像就是禁渔期?”季清和的视线凝在那簇越来越靠近窗户的烛火上,勾了勾唇,将手电光笔直地照向前方那排矮屋,说:“去那看看。”

——

沈千盏开完会,去阳台的藤椅上坐了坐。

屋内逼仄滞闷的空气与烟味令她感到无比厌恶,像困在布满沼泽的玻璃瓶里,瘴气毒雾烟烧火燎的,让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正夜深人静,微风习习。

她躺在藤椅上,仰头看夜空。

今晚的夜空并不好看,墨洗了般,色块沉沉,分布不均。

远处似有乌云压顶,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近处,她目之所及,霓虹闪烁,这座城市的灯红酒绿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但这些并不妨碍她继续仰望夜空。

忙碌了一天,此刻的安静像是偷来的,每分每秒都无比珍贵。

她将脑子腾空了一块,复盘由手机铃声撕开的这混乱的一天。

想着想着,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静下来。

渐渐的,她眼皮耷拉,缓缓瞌上。不知何时,竟搭着夜晚的小凉风,睡着了。

梦里,沈千盏被手机铃声惊醒。

她睁眼时,正一人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手机屏幕上,“母亲大人”四个字醒目刺眼,一下唤醒了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沈千盏接起电话,像早已预知了家里发生了什么,开口就问:“老沈呢?还没联系上?”

沈母到嘴边的哭腔一下收了回去,她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事情如她所预想的那般,在这一刻重新发生了。

沈千盏边换衣服边用耳朵夹着手机,匆匆问道:“老沈去哪钓鱼了?”

“北疾岛。”沈母小声啜泣着,低低哀求:“灯灯,你可不能不管你爸啊,你快想想办法。”

沈千盏握着手机迈出房门,她心中急切,并未留意眼前的场景陡然一变,到了渡口。

她面前站着的,是看不清五官的救援队的队长。

队长的嗓门大,正握着船帆的缰绳,催促她赶紧上船:“你再晚一步,我这船可就走了。”

沈千盏连连道歉,她踏着木板跳上船,跟随救援队出海营救老沈。

从天明到暮昏,触目所及,只有孤舟和烈日。

茫茫大海,除了三两海鸥外,连艘经过的渔船都看不见。

她纳闷,倚着船桅问队长:“不是说北疾岛附近的海域商船不少?怎么走了半天,都没看见一艘?”

队长咬着烟,斜眼看着她,说:“谁跟你说的?”

她忽然想不起名字,就像是有块橡皮擦将他存在的痕迹全部抹去,她明明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可有关他的一切都如隔着茫茫大雾,朦胧不清。

她瞬间心惊肉跳,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个很重要很珍贵的人。

可任她在记忆里如何翻江倒海的寻找,这个人始终如虚无缥缈的晨雾,留给她的只有一道浅到日光一晒便即刻消失的背影。

陡然间,日夜骤转。

海上忽起风暴,巨风掀动着海浪将船摇晃得像一叶飘入水中的落叶。

沈千盏几次站立不稳,扑倒在甲板上,被海浪迎头浇个湿透。

船舱甲板立刻乱成一团。

风浪声中,挂在钢丝上的灯盏被巨浪打下,整艘船在浪墙下咯吱作响,几近解体。

就在此时。

有水手看见远处海面上一艘被浪推耸着往这靠近的小船,它实在太小了,就像一叶简陋的竹筏,在海浪中颠簸起伏。

于是,迎着巨浪,打捞的打捞,营救的营救。软绳,绳梯一股脑地从船舷上抛下。

终于,那艘竹筏被海浪推着,推至眼前。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这艘看着随时会解体的竹筏在风雨中巍峨不动。

那人长身玉立,站在帆下,似有操控海浪之力,在动荡的海水中如履平地。

他仰头,目光精准地望向立在船头的沈千盏,从容一笑:“我来接你了。”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似有魔力般,蛊惑着她一步步往前走着。

她站上船舷,低头望着风暴中心,如神邸般能震慑四海的年轻男人。他竹筏之外的方寸之地,海浪滔天,巨浪为墙,正吞噬着海上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含笑,目光沉静,向她微微颔首:“还不信我?”

有海水扑腾,被风吹散,扬起的水汽扑了她一脸。

她被坠入海中的雨声包围着,浑身湿透。

她望着他,着了魔般,从船头一跃而下,扑进他的怀里。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中,他伸手,稳稳的将她抱入怀中。她耳边的风浪声瞬间远去,他垂眸,似责怪般,语气微沉:“我说了我会把伯父带回来,你怎么还是出海了?”

“我担心爸爸。”她心中记挂老沈,焦虑不安。

有巨鲸跃出海面,鸣叫声如宇宙深笛,空灵幽邃。

她侧目望去。

意外瞧见老沈在巨浪中扑腾呼救,她脸上血色尽失,刚要施救,手机铃声穿透迷雾,一阵一阵毫不停歇。

沈千盏忽然惊醒。

她睁眼看向街面不远处的路灯,昏黄的灯光下,雨势滂沱,和她梦里遇上的大雨一样,如倾盆而下。

她被飘入阳台的水汽沾湿,浑身湿漉。风一吹,更是凉得彻骨。

沈千盏起身,去拿手机。

铃声已经停了,屏幕却还亮着,提示有一通未接电话,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

就在她猜测是谁打来的时,手机一震,进来数条短信——

“岛上没信号,借了颗星星告诉你。”

“伯父找到了,被困在北疾岛。没受伤,一切平安。”

“海上有风暴,今晚无法返程。救援队决定暂留北疾岛一晚,明早再归。”

沈千盏悬着的心终于坠地。

她将这三条短信反复看了数遍,指腹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正想回点什么。

手机微震,季清和用这颗“星星”又发了一条——

“提灯入梦。今晚灯不熄,你来梦里吧。”

第94章 第九十四幕

得知老沈同志平安后, 沈千盏放下心,很快睡了过去。

一夜雷雨。

至黎明时, 雨势方歇。

雨滴淅淅沥沥的,沿着窗沿往下坠,发出阵阵轻响。

早晨八点。

闹铃与敲门声一并响起,沈千盏睁眼醒来, 下意识去探身侧。

手摸了个空。

她转身去看。

床畔除了被她踢开的被子, 空空如也。

床单也整洁如新,没半分褶皱。

她在敲门声中茫然地出了会神,渐渐想起——

季清和出海去找老沈了;

她昨晚开完会在阳台睡着后, 被大雨惊醒, 淋了个湿透;

醒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她收到季清和的短信, 告诉她老沈同志找到了;

还有什么?

哦,海上风暴,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留在北疾岛过夜,第二天再回。

沈千盏意识收拢,终于清醒。

她拥被坐起,朝门外回了声稍等。边摸过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三的手机,翻了下短信。

确认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她心头松快,换了衣服,边洗漱边开门。

生活制片来送早餐。

早餐是一碗小米粥, 一个咸鸭蛋,一个葱香花卷和若干拌粥的小菜。

沈千盏接过来,道了谢。

生活制片听她嗓音沙哑,鼻音氲氲的,关切地问了声:“盏姐,你昨晚没睡好?”

“我还好。”沈千盏捏了捏鼻尖。

起来时,她就发现鼻子不通气,像是要感冒。

“你脸色不太好。”生活制片指了指她淡如白纸的唇色,担忧道:“吃过早饭,你再休息会吧。或者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拿点药。”

沈千盏原想要感冒药,但速效的感冒药无一例外有个缺点,就是嗜睡。

考虑到中午还要见老陈的家属,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事,可能起早了血糖低,休息会就能好。”

——

吃过早饭,沈千盏与苏暂兵分两路。

她去剧组坐镇,苏暂和生活制片、剧务主任一起去机场接陈嫂。

沈千盏原先并没有考虑让苏暂出面,昨晚开完会后,他特意留到最后,主动请缨要去接陈嫂。

他没说理由,像是笃定沈千盏一定会同意一样。

不过事实上,她的确没理由反对苏暂的决定。

沈千盏目送几人离开后,和乔昕一同前往剧组。

老陈意外死亡的消息虽在第一时间压下,但并没能彻底遏止住传播的趋势。经过一晚上,剧组上下知道的不知道的,全知道了。

相比酒店员工,沈千盏对剧组工作人员的保密性要放心多了。

她带的剧组,虽偶尔也会出现几朵奇葩,但只要是人,性格就不会统一。尤其剧组这类动辄几百个人一起生活三四个月的环境,什么样的人都有。

摩擦、争端和冲突,必不可免。

但唯一点,是她组建剧组时除安全以外首要注重的——保密性。

进组前每人都会签一份保密协议,这份协议可比苏暂给酒店员工的要严苛多了。一旦发生物料、花絮等任何机密内容的泄露,立刻追责,毫不姑息。

——

剧组的拍摄场地在无锡新搭的民国场景里。

沈千盏一下车,便觉得氛围有些奇怪。所有人都仿佛身怀着巨大的秘密,带着点过了头的小心和刻意谨慎,丝毫没有前两天准备转场北京时的欢腾与兴奋。

沈千盏转了转小拇指上的尾戒,不动声色地与乔昕迈入场内。

邵愁歇正在给宋烟讲戏,见她来了,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她也不打扰,径直入内,坐在监视屏后,静静观察。

她一来,剧组内的风气瞬间变了。

窃窃私语的人少了,现场搬道具的搬道具,搭轨道的搭轨道,连化妆组也不三三两两聚成一堆,纷纷提着化妆包为几位稍后要进场的演员整理发型,补妆。

她微哂,瞧了眼身后的乔昕。

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淡笑。

——

午间。

沈千盏掐算着时间,给季清和拨了个电话。

电话通了将近一分钟后,那端接起,低低的喂了声。

随着电话接通,船行时的发动机声震耳欲聋,吵得人耳鸣声嗡嗡不绝。

沈千盏有些诧异:“你们还在海上?”她以为,清晨出发,到中午怎么也该上岸了。

“出发得比较晚。”季清和避入船舱,噪音少了些,她的声音也清晰了不少。

他背对着门,从舱室的小窗口往外看去。

远处碧海蓝天,海天一线,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大概还有一小时到渡口。”季清和说:“到渡口后,我先送伯父回去。”

沈千盏嗯了声,指尖绕着发丝把玩着:“老沈呢?”

“在休息。”

“他怎么会被困在北疾岛?”

提到这,季清和微微一顿,笑起来:“据说,是伯父租船的船长记岔了来接的时间。”

“当然,这是伯父单方面的说法。”

他笑声清越,低低沉沉的,格外磁性:“但据了解,应该是伯父和他的朋友与租船的船长议价不合。船长把人送到,空船离开了。”

沈千盏哑然。

等消化后,又有些咬牙切齿。

隔着电话,他像是能猜到她此刻的表情,又是一笑:“北疾岛有个七旬老翁看守,我猜伯父是想搭上岛的渔船回去,就没着急。结果运气不好,遇上风暴,信号中断联络不上。而且禁渔期,老翁休假,岛上除了伯父他们,没有别人了,这才导致失联。”

还兴师动众的出动了海上救援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