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皇甫,你怎么比我还心急?”凌悠扬斜倚在窗边,似笑非笑,“别担心,用不了多久的,我要的我一定会凭自己的实力得到,别人欠我的,我一定会一一讨回来。你的仇我也一定给你机会去报,是你的逃不掉。”

皇甫容精美绝伦的脸庞上染上一丝仇恨,“是,属下一直相信殿下。”顿了顿,他问道,“殿下,你确定现在把帮冷立?他若官复原职,不一定就会改站你这边……”

“我没让他现在站我这边,我也没打算现在就让他官复原职。”凌悠扬微微一笑,“我只要他对我心怀感激就行了。他若想复职,至少得等我登上皇位。所以,我才说现在不宜对雀南国下手。我会好好教冷立,他要效忠的不是凌靳朔,而是极东国。”凌悠扬自信地阖上眼,我尊贵的皇兄,冷立这员大将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感谢你一直以来对他的栽培。

来到刑部大牢,弦歌领着他们二人往里走去。此时,刑部尚书孔仪已经亲自等候在此。弦歌向他颔首,“孔大人,该审的地方已经都审过了?”

孔仪点头,“是,你们尽管把人带走。”说罢,他示意狱卒,“来人,把冷立给放出来。”

冷立身子和脸上看上去都很脏,但却未受什么刑罚。他不卑不亢地从牢中走来,毫无意外地看到弦歌,视线一转,看到凌悠扬和皇甫容时却是一怔,不敢置信道,“七……七殿下?”

凌悠扬不羁一笑,“冷将军看到本宫怎像看到鬼一样?”

弦歌心中暗道,鬼?骂你是鬼还便宜你了。明明是你亲手害他的,现在却装成恩人的样子来作怪。

冷立急忙行礼,“罪臣见过七殿下。”

凌悠扬摆摆手,“免了免了,虽然你在朝中的案子还未平息,不过,我还是得把你带回去。我当初跟着你一起出征,冷将军的性子我很了解,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为了复命,我得把你带回去见父皇。不过冷将军放心,本宫是站在你那一边的。”

这件案子发生以后,他无容身之地,连太子殿下都劝他出去避一避风头。迫于无奈,他无法可施之下才来找符弦歌。现在,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相信他,而且还是皇族,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要来得让人感恩。冷立跪地伏礼,他一直不怎么看得起这位风流皇子,但如今却心怀感激,“谢七殿下。”

弦歌看得叹为观止,做人做到凌悠扬这份上也真神了,脸皮厚得可筑墙,心思埋得比海深。看看冷立这样,被害者向凶手致谢,这凶手还满不在乎地接受。唉,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还是个好人,不,跟那狐狸相比,自己简直就是圣人。

冷立的目光又转向弦歌,似乎想问那密函的事。可看到在场这么多人,他知道这明显不是一个好场合,只得作罢。

凌悠扬笑眯眯地凑到弦歌身旁,“符城主要和我们一起去用午膳吗?这一路上辛苦你了,我想好好致谢。”

“客气。”弦歌皮笑肉不笑,“我已与人有约,只能辜负七皇子的美意了。”

凌悠扬挑眉,“真是可惜。”

弦歌淡淡一笑,转向刑部尚书孔仪,“孔大人,外头有马车,你派个人送这些贵客回去,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好说。”孔仪道。

繁嚣闹市,街道上行人满地,小贩吆喝。京都的确繁华,不过,金窝银窝没有自家的草窝好,弦歌的性子从某方面来说也挺护短的,虽然承认这地方不错,但始终觉得是歧阳城更胜一筹。她走到约定的酒楼里,四下望了几眼,很快就看到白潜了。

白潜也注意到她,招了招手。

弦歌走近去,拉开椅子,笑着坐下去,“白大人果然守时。”

“白家没有让女性等候的规矩。”白潜回之一笑,“符城主约我出来究竟有什么事?”

弦歌笑了笑,摸了摸肚子,无意回答他的问题,说话牛头不对马嘴,“我饿了。”

白潜的定力显然上乘,点头,“是我疏忽了。”他伸手招来小二,点上几碗菜。不多时,精致的菜肴便端上来,白潜不再问她问题,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用嘴巴吃饭。说起来这两人都没什么官架子,身为大家族的继承人,两人有很多共同点,也有不同的地方。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弦歌比白潜更为无私。在弦歌眼里,符家的利益至高无上,在白潜看来却不是这样。

吃饱喝足后,弦歌满足地放下筷子。她单手托着脑袋,颇有兴致,“白大人是反对这桩婚事的吧?凌悠扬和长公主的婚事。”

白潜差点噎住,慢悠悠地抬眸,“符城主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弦歌笑道,“本来长公主还不一定会接受这联姻,不过,昨晚似乎被白大人给搞砸了。”

白潜目光幽深,沉默片刻,“你看到了?”

弦歌笑眯眯地点头,坦白承认,“看到了。”

昨日散宴之后,弦歌本想去探探杨丽凝的口风,找来找去,却在漆黑的御花园中看到白潜和她在一起,两人似乎正在激烈的争吵。偷听有违君子之道,但弦歌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所以就坦荡荡地找了个好位子,将那两人的对话一句不漏地听在耳中。

杨丽凝板着一张脸,“我身为公主,本就该对这个国家负责,联姻有什么不对?”

“你不爱他!凌悠扬的名声那么差你还敢嫁?”白潜气急败坏,一把拽住她的手,“你爱的明明是我!为什么一直逃着我?”

杨丽凝血气上冲,“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爱过你?”

白潜平时的温文气质消失殆尽,脸色难看地要命,他用力搂过她,低头便强吻上去,双手制住杨丽凝的所有挣扎,一开始很强硬,渐渐的,他的动作温柔起来,心思沉迷于这个吻。

“啪”的一巴掌。白潜稍稍放松了力道,杨丽凝就挣脱开,眼角含泪,面色绯红,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你不要脸!”

白潜顾不得去捂脸,急忙拉住她,“你若真想让我死心,立刻去告诉皇上我的所作所为,你说什么我承认什么,刚才的举动足以毁掉我的一切。”

杨丽凝停下要离去的脚步,愤恨地盯住他,“白潜,我若真跟你有过什么,那也早就结束,我早对你死心了。你这种男人,整天对我用心计。从认识以来,你骗我的次数还算少吗?你给我滚得远远的,我不想看到你!”

白潜满脸焦急和愧疚,“丽凝,我承认我骗过你,可是我已经改了。”

“哼,”杨丽凝冷笑,“狗改不了吃屎!我要嫁你管得着我?”

酒楼里,周围人声沸腾,弦歌和白潜对坐着。一个笑容满面,一个面无表情。

弦歌调侃道,“白大人,你觉得很棘手吧?昨日温香软玉的感觉怎么样?脸上挨的巴掌还痛吗?”

白潜眯眼,“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帮你,虽然不敢保证让你抱得美人归,不过,至少可以让这婚礼无法举行。”弦歌笑容可掬,“不过,陆务惜的案子你要按我的意思办。”

白潜神色不善,“我帮你如何?不帮又如何?”

“那也没什么,陆务惜的案子我还是会坚持己见。”弦歌笑意不减,“但是,凌悠扬和长公主的联姻我一定会让它成功。”

白潜半晌不说话,淡淡道,“这是要挟。”

“嗯。”弦歌承认地很快,“这是要挟。”

气氛有些凝固,白潜叹道,“陆务惜确实有错,可他的罪名中也有你造假的成分,若把那些证据细细追究,符城主,你也吃不了兜着走。”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们各退一步吧,我不追究那些证据,你也留陆务惜一条活路,等我把他在朝中的势力都和平化解后,那家伙就随你处置,你即使要他死我也不阻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弦歌淡淡一笑。当她笨蛋啊,你白潜本来就没追究证据的意思,以前和你谈的时候你就差不多是这意思,现在还是这意思?况且,她做的事情滴水不漏,你即使想查那些伪证,恐怕也是无功而返。“白大人,看来你是等着喝长公主的喜酒了。”

白潜撇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他从钱袋里掏出碎银,“小二,结帐。”他缓缓站起身,把碎银放在桌上,在弦歌身旁静静站了许久,最后长长一叹,“陆务惜的事,你爱怎样就怎样。”

所以说,有时候威胁真的是很有效的一种法子。

处刑

在白潜的默许下,陆务惜通敌造反的案子顿时顺畅无比,弦歌一鼓作气地繁忙工作,把该办的都办了,甚至把处刑时间和处刑地点都决定下来。她坐在椅子上长长呼一口气,才发觉天色已经很暗了,明晃晃的月亮挂在夜空中有些孤寂,冰凉冰冷。

弦歌离开刑部,静悄悄地回到符府,本以为府中上下都已经睡下了,结果却看到灯火通明。出什么事了?她大步跨近客厅中,看到符雪迟坐在正中央,脸色不怎么好看。弦歌的视线向四周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凌悠扬冷立和皇甫容都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她一进门,每个人的目光都齐齐投射到她身上。弦歌的脚步不禁缩了缩,丫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她笑眯眯地打招呼,“没想到这么晚都还有客人。”

凌悠扬的神情相当友善,“实在有些事想和符城主聊聊,所以就自作主张在这里等候了,应该没给你添麻烦吧?”

弦歌微笑,这阵仗,你把冷立都带来了,如果我说麻烦你会立刻走人吗?她开口道,“没事,到我的书房去吧。”回头对符雪迟笑道,“雪迟,你先去休息,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

符雪迟不放心,“不需要我在场吗?”

弦歌摇头,“真有事我会叫你的。”

符雪迟颔首,他不悦地望了凌悠扬一眼,似笑非笑,“七皇子,如果您真的是诚心想做我们雀南国的驸马,那可要注意和其他女性保持距离,莫让流言毁了这桩大好联姻。”

凌悠扬不以为意,“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弦歌鄙夷地望着他,“七皇子,请跟我往这边走。”

凌悠扬和冷立都坐在椅子上,皇甫容坚持站在他主人的后面。弦歌望着他们,不由产生会审的感觉。事情正如她所料,是为冷立和陆务惜串通的密函而来。弦歌心中冷笑,冷立啊冷立,你来问这件事居然还把凌悠扬带来?这不是与虎谋皮?这才多少时间你就对他推心置腹?那个最大的幕后主使就坐在你旁边,你还来问我?

冷立询问,“符城主,那封密函你拿到手了吗?”

弦歌摇头,“冷立你不用心急,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再过几天陆务惜就要被处刑了,在这之前,所有证据都要给皇上和刑部各位大臣过目。所以,那密函还不能给你。”

冷立皱眉,“符城主,那你可以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吗?你是怎么得到那密函的?极东国内真的有人和陆务惜串通一气吗?”

闻言,弦歌沉默地往椅背一靠,她眼睛若有似无地向凌悠扬瞄了眼,淡淡道,“在七皇子面前说没问题吗?这事少些人知道比较好吧?”冷立,以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今天可是这样问过你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冷立点头,“没事。你说吧。”

凌悠扬很开心地笑了出来,他眯着眼望向弦歌,嘴角微微勾起,“我也想听听这事。”

笑吧笑吧,你笑得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装吧装吧,小心装得你哪天都不认识自己了!弦歌心中恨恨地想,她无奈道,“把这密函给我的人我并不认识,那天晚上我在睡觉,半夜的时候察觉到有人,我还以为是刺客,结果只在桌上发现一封密函。”

冷立有些失望,“这样说来,你可谓一无所知?”顿了顿,他自嘲一笑,目中微显精光,“那天符城主跟我讲条件合作,如今看来,不过是对冷某开一个玩笑,想利用我罢了。”

和那狐狸比起来,我对你的哪算是利用啊?弦歌叹气,正想着把眼前这群人快快打发的时候,凌悠扬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笑道,“符城主的回答未免太过笼统,你那时没派人追查送信的人?”

你还真敢问啊?弦歌似笑非笑地瞥着他,眼神中满是讥诮,“那可能是我疏忽了,忘说了一点,那密函是我在做俘虏的时候得到的。”凌悠扬,我不拆穿你,你也别给我添麻烦。

冷立的身子禁不住一震,目光炯炯,“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要看个人理解了。”弦歌笑得滴水不漏,“我不过是在叙述事实,至于怎么分析这事实就看你们的了。”

冷立沉默片刻,他叹道,“看来叛徒就在我身边。虽然情况依旧不明朗,但至少有下手调查的地方了。”他站起身,对凌悠扬谢道,“全靠今日七皇子陪同前来,他日冷立若能顺利洗刷冤屈。一定衔草结环,至死不忘。”

凌悠扬瞥了弦歌一眼,淡淡一笑,“哪里,我不过是跟来凑个热闹,也没帮上什么忙。”

哼哼,弦歌冷眼望着他,“七皇子,在你们离开之前我要好心告诉你一句话。”

“洗耳恭听。”凌悠扬不羁笑道。

“你还是放弃和长公主的联姻吧,否则会有很多麻烦上身。”弦歌盯住他的眼,“强龙难压地头蛇,七皇子最好知难而退。”

“哦?”凌悠扬笑眯眯,“符城主反对吗?其实我也不是非娶杨丽凝不可,若弦歌你愿意以身相代我也不反对,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你。”

冷立脚步一滞,静静站在原地。

弦歌不发一言地望着他,半晌,她撇开脑袋,伸手道,“不送,请便。”

凌悠扬也不好继续调笑,耸了耸肩,便和冷立皇甫容一起跨步离开。

夜是黑的,月是圆的,弦歌莫名觉得心中有点烦。

陆务惜被处刑的这一天,万里无云,人山人海。

弦歌坐在主判席上,她对这一天已经等待得太久太久,看到四周黑压压的一片人,她骤然有些茫然,就这样了吗?她就这样赢了?陆务惜就这样要死了?

三十多年前,这个人金榜题名白马红衣,是那样的威风显赫志得洋洋。今天,这个人蓬头垢面披头散发,是如此的落魄可怜大势已去。

唯一不变的,陆务惜无论衣冠如何下场如何,他永远都是那副倨傲的态度。

弦歌静静地望着他,为了防止一切变故,她派人封锁了所有道路,她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这场行刑,她不会让古湘玲有任何机会来阻止。今天,除了皇上的圣旨能刀下留人,陆务惜将不会有任何活路,为了杜绝这最后的可能性,她已派人在宫中缠住惠临帝。

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天空是白茫茫的一片。围观的人窃窃私语,可弦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陆务惜,等待行刑的时间。

漫长的一刻种过去了,时间到——

弦歌站起身,盯住陆务惜纹丝不动的面庞,“陆务惜,你最后有什么话要说?”

陆务惜仰天大笑,“人生自古谁无死,我这一生已经活得尽兴,你要杀便杀。”他抬眸盯住弦歌,像是临死前最恶毒的诅咒,“老夫倒是没想到,最后会死在你手上,这算报应吗?”

弦歌闷不做声,扔下手中的牌子,“行刑!”

刀起,血溅,人头落地。

一人多高的宽大邢台,四周都插着一面面的青色锦旗,旗上锈着五爪金龙,似乎要在风中腾空而去,彪形巨汉手中的大刀还在滴血,红色的血。

望着那个滚落在地上的血淋淋的人头,弦歌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对白潜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白潜瞥她一眼,惨白的脸色,他微微颔首。

一路马车的颠簸,弦歌似乎没有任何感觉,跌跌碰碰地下车撞开门,她回到符家,迎面看到雪迟关切的眼神,努力微笑,“我没事,现在只想去睡觉,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说完话,她就冲到自己的房间,连衣服鞋子都不想脱,直接扑到床铺上,蒙头睡觉。

厚重的被子盖在身上,连脑袋也被捂得实实的,弦歌闭上眼,明明就觉得有松一口气的解脱,可是有些画面却挥之不去,“烦死了。”她闷闷嘀咕了声,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努力让自己睡着。

不知不觉中,弦歌终于成功地进入梦乡。也不知睡了多久,耳朵里听到敲门声,她不悦道,“谁啊?我谁都不见,在睡觉。”

符雪迟在外沉声道,“湘玲来了。”

弦歌一惊,从床上跳起去开门,抬眸看见他严肃的目光,抿唇道,“她来干什么?赶出去,我不见。”

符雪迟低声,“她让人把陆务惜的棺材一起抬来了。”

弦歌的脸色很不好看,“那就把棺材一起赶出去。”

符雪迟自嘲一笑,“当今正受宠的兰嫔娘娘,谁有那胆子把人往外赶?”

弦歌冷笑,“那她是打算站在这里不走了?”

“不。”符雪迟查看她的脸色,低声道,“她坚持要你向陆务惜的遗体进行跪拜。”

“放屁!”弦歌骂道,“我跪天跪地也不跪他,要我跪那死人,直接把我的腿砍了算了!”说完,她脸色不善地跑到府门口,盯着那漆黑木制的棺材,抬头望到全身素白丧服的古湘玲,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弦歌冷冷扫视一圈,气氛立刻安静下来。她抬高下巴,“微臣见驾来迟,望您恕罪。小庙装不下兰嫔娘娘这尊大佛,还望您速速离开。”

古湘玲的眼睛红红的,可泪水一滴也没有。细细望去,可以看见她面颊上残留的泪痕。她冷笑道,“本宫无意追究你的失礼,不过,义父故去,你不觉得就凭你们的‘交情’,你应该来祭拜一番吗?”

弦歌不动声色,厉声道,“乱臣贼子,焉有跪拜之礼?”她挑眉,似笑非笑,“我不会拜,陆务惜也受不起我的一拜!”

古湘玲盯住她的脸,目光中有跳跃的火苗,“符城主,做人还是谦逊一点比较好。否则你哪一天马蹄失足,届时后悔也来不及。”

弦歌挥手,做了一“送客”的手势,“多谢娘娘提醒。不过,在担心我的时候希望您记住,陆务惜的案子是皇上亲手交给微臣办的,你向我抱不平等于挥皇上一巴掌。娘娘现在正是争宠时刻,要多体谅皇上的心情。来人,送娘娘回去。”

古湘玲深吸一口气,仪态优雅地转身离开,“符弦歌,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自己也要记住。”

“当然。”铁环铜门在眼前缓缓关上,弦歌一步也不退让。

空气静悄悄的,隐约间似乎有清新的花香飘溢在鼻腔中。

“这样好吗?”符雪迟轻声问道。

“有什么不好?”弦歌反问,脸上笑呵呵的,“这么一闹我也睡不着了,雪迟,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符雪迟意外道,“去哪里?”

“我调查过陆务惜的所有事情。”弦歌垂眸,“我想去他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你陪我去,好不好?”

符雪迟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好。”

旧宅

空气中都是泥土的香味,让人不禁全身舒爽起来,天空的色彩染着淡淡的透明,像被溪水浸润过一样。木制的农家小屋,简简单单的两间房,可惜廖无人气,空荡荡的。

这是陆务惜和陆纤以前的住处,小时侯的住处。陆务惜未高中前,家境并不好,勉强度日。他和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可是,真的等生活都变好了,两人却分开了。

到最后,只剩下这个地方,这个他们生前住过的屋子。

木屋前有一个简陋的秋千,虽然做秋千的那个人技术不怎么样,却可以看出他费了很多心思。弦歌轻轻地走近去,伸手摸了摸,秋千微微一荡,发出“吱吱”的声音。

符雪迟不自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弦歌面无表情,她松开手,转头一笑,“进去看看吧。”

打开屋门,最先闯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笔墨手绘的美人图:荷色的罗裙在风中轻轻飘荡,美目泛着迷人的光彩,巧笑倩兮,芙蓉般的脸庞染有红红的薄晕,稍带羞涩,肤如白雪,腰如束素。

美人图的右下角是陆务惜的署名,还题笔写了两句诗: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弦歌对自己母亲的面貌其实不怎么熟悉,父亲的书房里以前也曾挂过,后来父亲去世,那副画也就跟着他一起入土了。但是,今天看到的这副画,比以前看过的逼真许多,感情也丰富得多。仿佛就是陆纤正略带羞涩地站在你面前微笑,有着女儿家的无邪,满眼都是看到情人的喜悦。

他们两个,果然是爱着的吗?

画着人不一样,他们各自眼中看到的陆纤也就不一样。

弦歌垂下眼,不想再看那副画,心中思绪复杂。娘,既然如此,你究竟把父亲当成了什么?避难的地方?还是安慰的地方?

你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感情把我生下来的?是因为想保护自己的孩子?还是因为爱那个男人?我是多么多么希望自己是爹的亲生女儿,可终究不过是一种奢望。

在很小的时候,符昌霖曾经说过,“弦歌,你娘是因为爱你才生下你的,虽然你无缘见她一面,但这不是抛弃你的意思,无论如何,爹永远都在你身边。”

小小的弦歌不忍忤逆爹的意思,频频点头,“弦歌有爹就够了。”

抓住眼前能抓住的,保护自己能保护的。弦歌一直很害怕失去,因为拥有的太少,所以就更想去保护。即使现在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在她的内心深处也常常会害怕,甚至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害怕,毕竟,她身上流的不是符家的血。

简陋的木制桌椅,一看就是很老很旧的东西,桌面沟壑不平,粗糙异常。椅子也只有两三只,人坐上去会“吱吱”摇晃,屋子里基本没什么家具摆设,有的都只是最简单的东西。屋子里不脏,看得出有人常来这里打扫。

弦歌环顾四周,看见南边的小桌子上摆放着一块灵位,陆纤的灵位。灵位前放着一小束花,已经枯萎了。她缓缓走过去,沉默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来,“娘的坟墓是在歧阳城,她和爹葬在一起。现在想想,她真正想待的地方或许不是那里。”

符雪迟轻声道,“可是,你是不会把大伯父和大伯母分开的。”

“嗯。”弦歌浅浅一笑,嘴角微有苦涩,“陆务惜的府邸已经被封了,或许再过段时间,那里又会迎来新的主人,他遗留下来只剩下这里。我以前就查到,他每次有空闲都回去故居看看,今天第一次来,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复杂。”

符雪迟将她的脑袋轻柔地搂进怀里,厚实的大掌在她发顶抚摩,发际间的香味悠悠传入鼻中,惹人心乱。“符弦歌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话说到一半,怀中的弦歌突然有了动静,眉头也困惑地皱起。雪迟问道,“怎么了?”

“有蹊跷。”弦歌仔细观察手中的灵位,双手左翻右捣。她凑近脑袋,一边有手敲一边侧耳倾听,结果从中翻出一封信,上面是陆务惜的笔迹。弦歌的脸色一下子转为凝重,她低头粗略一看,脸色越变越白,手一抖,那张信纸就悠悠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