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倾国倾城的容貌,当他沦为阶下囚时会得到怎样的遭遇?在那种时候,越是美丽也就会遭受越大的罪。

“遇到七殿下是我的幸运,他让我脱离苦海。王妃,您不觉得奇怪吗?我如今这身绝世武功是哪里来的?”皇甫容道,“殿下手上有一门武林秘籍,却必须要自宫之人在以前的武功尽毁的情况下才能修炼。”他目光熠熠地盯住她,绝色的眼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您说,我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弦歌不忍注视那样明亮的眼睛,即使是这样的人生他也坚持活下去,只是为了复仇吗?在弦歌的心里,当复仇成了一个人活下去的全部原因,那么,这人已经虽生尤死。她叹道,“皇甫,你想要什么?”

皇甫容神色坚毅,“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事。”他上前两步,声音清晰无比,“殿下答应我,当他登上皇位后,就让草原上的游牧族自治,极东国不会再把他们当成奴隶来对待。”

弦歌垂下眼,“我会把悠扬救出来的。”她的身子向前倾斜,重重地拍了下皇甫容的肩膀,目光明亮,“好了,我们来谈家下来的计划吧。”

“王妃有计划了吗?”皇甫容指着柜子上的资料,询问道,“您不觉得应该先看一下现在的局势状况再做定夺吗?”

“我会看的,待会儿再细细看一遍。但悠扬等不及了,他今日被杖则一百,所受的伤肯定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虽然他运功去抵抗了,不过,有皇上和太后在面前,他也不敢抵抗地太过明显,现在的夜晚天气还很凉,他身上有伤在牢里绝对不好过。”弦歌道,“我们现在最先应该做的,就把让悠扬换个舒服点的地方养伤。”

皇甫容怀疑道,“太后和皇上都同意的事情,恐怕不易改变,王妃想找皇上去说情吗?”

“呵呵,”弦歌扬眉一笑,“说情有用吗?没有好的理由,父皇不会同意。而太后更是巴不得悠扬死在牢里。”

皇甫容问道,“那王妃的意思是……”他也很担心,若皇太后买通了牢里的狱卒,恐怕情况就更糟糕。

“皇上找不到理由,我们就给他一个理由。”弦歌单手支着下颚,望着皇甫,笑意弥漫,“皇甫,你今日深夜去刺杀悠扬吧。”

皇甫容一怔,很快缓过神来,“王妃的意思是,要把刺杀的罪名栽赃给太后?”

“我没这么说。”弦歌目中寒光闪烁,“我只是让这件事发生,若父皇不疼惜悠扬,他自然不会给他换个好住处,也不会请御医替他医治,至于栽赃皇太后,那更是没有的事。”弦歌笑了,“不过,事情发生后,别人会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皇甫容应命,“是。”

“对了,你在身上带些沾血的东西去。”弦歌添了一句,“在行刺时,先看看悠扬的状况,然后再让狱卒注意到,最后跟狱卒对打时让他们以为你被刺伤,然后再逃,逃跑的时候路上滴点血,你让血迹往太子府的方向延伸。不过要注意,别延伸到太子府门口,在太子府附近就别滴血了。最后,趁着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折回来。”

“王妃……”皇甫容又是一怔,“您想把太子也拖下水?”

“不。”弦歌走到书架旁,随手翻下一叠资料捧到书桌上,抬眸一笑,“我只是想让太子对太后动手,或许这样比我们动手效果更好。”他们一直牵连在一起,更清楚彼此的弱点。

皇甫容还有些不理解,“太子会动手吗?”

“我也不是很确定。”弦歌笑吟吟,“不过,我知道,他们是因为利益才走在一起的。如果有一天,太子觉得太后拖累他了或者给他添麻烦了,那么,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一定第一个和太后撇清关系。”顿了顿,“甚至,他会拉太后下台。”

皇甫容佩服不已,点头道,“属下谨遵王妃命令。”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弦歌向外望了眼,点燃了书桌上的油灯,“皇甫,回来后继续到书房来找我,那时候我已经看完资料了,我们再谈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是。”

黑漆漆的天空,星光点点。

一道黑色的人影闯进牢中,神不知鬼不觉。凌悠扬所在的那间牢房已经算最干净的了,可依然有蟑螂出没,他躺在那张又冷又硬的石板床上,意识有些朦胧,明明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可身体好象很不受控制,只想睡觉。

脊背上的伤口依然是火辣辣的疼,刚才送来的牢饭也不想吃。该死的,这次的罪受大了,他从小到大还没被这么打过!

皇甫容用手触摸他的额头,失声道,“殿下,您发烧了?”

皇甫?凌悠扬诧异,难道在做梦?可做梦也该是梦到弦歌才对啊!

不对!不是梦!他忽地睁开眼,笑容虚弱,“你来了啊。”

装病

皇甫容急忙扶起他的身子,又不敢太用力,“殿下,在御花园的时候您还好好的,怎么马上就病了?”

我哪知道,你以为我想生病啊!这里要被子没被子,要美人没美人,来的几个狱卒全是獐眉鼠目的,丑得要命。送来的饭也不能入口,晚上睡觉又冷得要死,耳朵里是蟑螂爬来爬去的声音,受伤的地方又没经过医治。“弦歌让你来看我的?总不会是来劫狱的吧?”

“不,王妃让属下来刺杀您的。”

凌悠扬迷糊地眨了眨眼,倏然一笑,“怎么,那个笨女人终于决定站我这边了?哈哈,早知道应该让她看看我生病的样子,说不定效果更好。”虽然身子疼得不能动,但他一下子精神许多,结果兴奋过头,挨棍子的地方又摩擦到石板床,疼地倒吸一口凉气,他皱了下眉头,很快又咧嘴笑了,“这个计策不错,看来我马上能换个舒服点的地方睡觉了。”

皇甫容轻声道,“殿下,您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吗?”

凌悠扬想了想,笑道,“要听王妃的话。”

等了很久也没听他说更多的话,皇甫容忍不住道,“其他没了?”

凌悠扬点头,又闭上眼,“我好象真的很不舒服,废话就不多说了,你快点走吧。”

接下来,皇甫容按照计划行事,引起狱卒注意,一时间,这牢房里乱成一团,“刺客!”,“有刺客!”诸如此类的声音传带每个人的耳朵里,只有凌悠扬还死死躺在那石板床上,既没力气动也不想动。

十来个官兵和皇甫容缠斗在一起,兵器冲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忙乱中,有人去察看凌悠扬的状况,狱卒担心地问道,“七殿下,您没事吧?”

凌悠扬一声不吭,意识不清地“嗯”了一声。狱卒恐惧不已,这个七皇子若死在监狱里他们可担不起啊,即使已经很晚,也只有连夜向上级通报。

皇甫容此刻才故作受伤,留下血迹,匆忙向太子府的方向跑去,大部分官兵追着他向外跑。时机差不多后,皇甫容立刻甩掉后面的尾巴,偷偷潜回轩王府。事实上,这个计策很成功,当夜狱卒赶到顶头上司报告这个情况后,那刑部大臣急得满头大汗,偏偏夜已深,谅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时候去打扰玄崆帝,可是,一个皇子若死在牢里,估计他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了。于是,只有他亲自跑到监牢里去察看凌悠扬的伤势,看到这个跋扈的七皇子已经发烧发到神志不清的地步,连忙派人把他搬到自己家了,还请了大夫回家给凌悠扬治疗。

弦歌已经将所有资料都看过一遍,极东国繁复的情况和凌悠扬手上的势力以及其他皇子官员的动向,她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昏黄的灯光下,弦歌半阖双眼,单手托着脑袋陷入思考之中,在柔和的光芒中,她的面部线条美丽无暇,只是神色中微有疲倦。袖子松松挎挎地落了下来,露出半截白嫩如玉的手臂,黑色的发丝垂落在白色披风上,引人垂怜。

皇甫容回到书房,看见眼前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打搅。可念想到凌悠扬,他缩回去的步子又跨上前,轻声道,“王妃。”

弦歌似乎被惊醒,抬头,眨了眨眼,笑道,“回来了?”

“嗯。”皇甫容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殿下的状况似乎不怎么好,我去的时候他在发烧。”

弦歌怔然不语,沉默片刻,她反手合上资料,淡淡道,“先不说这个,皇甫,在谈接下来的计划之前我先问你个问题。”

“王妃请问。”

“我看了很多悠扬写的东西,如果没有料错,若是没有我,他恐怕也能从那监狱里脱身。”弦歌平静道,“他会选择被关起来,本就是为了逃避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纷乱吧?为了减少自己野心的嫌疑,不是吗?”

皇甫容低声道,“殿下并未把所有详情告知属下,所以无法回答王妃的疑问。”

弦歌的笑容中有些讽刺,“放心,无论事实怎么样,我符弦歌说到做到,既然是我害他被牵连,那么,我一定把他救出来。”顿了顿,她敛起笑容,眸中感情复杂,“我会帮他的,即使为着那一百棍我也该有所报答。更何况,太后对我下手,我至少得告诉她,我不是软柿子,轩王府不可能任她欺凌。”

皇甫容颔首,“王妃能这样想自然最好不过。”

弦歌苦笑,甩了甩脑袋,恢复理智,开口道,“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事情,现在恐怕已经传到极东国各个皇子和要员耳中,不过,当时御花园的详细情况被父皇封闭,别人可以知道的也不多,恐怕只有悠扬带兵进宫搜索这件事,还有就是他被关起来的事实。”顿了顿,继续道,“从明天开始,或者该说这个时候开始,就会有人探究这件事,想查个究竟。”

皇甫容疑问,“王妃想把这事瞒下去?”

弦歌摇头,笑意在眼中蔓延,手指间不停地转着那支毛笔,“他们想知道,我就告诉他们,不过,从我嘴里传出去的事情,恐怕和事实不一样。”

皇甫容道,“可是,若和事实不一样,传到皇上耳里,届时会对王妃不利。”

“说是不一样也不代表我骗人,只是隐瞒一些事情而已。”弦歌不以为意地耸肩,“本来我想从暗探们嘴里传播这事,就像你们上次诬传冷立叛国一样。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不太妥当。上次已经用过一次,这次再用会引起别人怀疑。况且,这种皇帝下令封闭,连皇子们都打探不出来的事情居然会无声无息地传开,恐怕也不合理。”弦歌总结道,“所以,我想还是从我嘴里说出去最妥当。”

皇甫容道,“王妃打算怎么告诉其他的皇子?”

“装病。”弦歌的嘴里说出这两个字,“我和悠扬同时在场,悠扬被关进去后我回府立刻生了病。他们本就想从我嘴里套话,现在,我连借口都帮他们找好了。而且,我说过,我要太子和太后反目,更应该趁这机会好好聊聊了。”

皇甫容劝道,“王妃,太子向来专制,很不容易被说服。你若跟他聊,会不会适得其反?”

“呵呵,我又不跟他讲大道理,只是在他面前演一场戏罢了。把事实摆在他面前,由他自己选择,最多再给一些误导。”顿了顿,弦歌抬眸望着皇甫容,“皇甫,上一次在皇家寺院里,那几块捏碎的令牌究竟是谁的?你们想引起哪个皇子和太子的反目?”

皇甫容一惊,答道,“是三殿下。”

弦歌笑道,“果然,我猜也是他。他和太子的关系向来很僵,凌启明想要领兵,可太子手下一直有冷立,自然不放心把兵权交给凌启明。”

皇甫容道,“王妃放心,过不了几日,刑部就快把那些令牌拼凑出来了。”

是啊,凌悠扬那狐狸本来是想在监狱里隔山观虎斗吧!弦歌无奈地笑了笑,“那么,我也要抓紧时间装病了,至少得在刑部把令牌拼出来之前。”

翌日,玄崆帝焦急地过问了凌悠扬被刺杀一事,所做出的反应也不出弦歌意料,立刻给凌悠扬宣了太医,换了住处,把他养尊处优地供在皇宫里,名为监视责罚,实际怎样的情况还真没人知道。据太后身边的小丫鬟说,太后知道这事后砸了好几只杯子。

弦歌也在这一天开始装病,躺在床上,避不见客 。可她越是不见,客人越是要来拜访。第一个客人,是太子和太子妃。

熬了一晚上的夜,弦歌的脸色本就不好看,披头散发,虚弱地卧躺在床铺上。当凌靳朔和方仪蓝跨进门,弦歌急着从床上下来,想要行礼。结果,方仪蓝快步上前,阻拦道,“弦歌,你都这样的身体了,还是躺着休息吧,都是一家人,不必行礼。”

凌靳朔赞同道,“养身体为重,七弟妹,躺着说话就好了。”

弦歌咬住双唇,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不顾方仪蓝的劝阻。“扑通”一声,半跌半跪,“二哥,求您手下留情。”说完,她抬眸,泪水满面,她乞求地仰望凌靳朔,“求您,看在悠扬是你亲弟弟的份上,放过他吧。”

凌靳朔摸不着头脑,诧异道,“此话怎讲?”他上前扶起弦歌,“弟妹快起,地上冷,这样对身子不好。”

弦歌又坐回床上,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眼泪,不住地抽噎着。

屋里的丫鬟早就被弦歌撤下去了,方仪蓝亲自替她倒杯热茶,递到她手上,“来,弦歌,喝杯茶热热身子。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如此?”

弦歌微微点头,轻柔地“嗯”了一声,可声音中还夹杂着鼻音,不胜可怜。

凌靳朔脑子转得很快,温柔问道,“弟妹,昨天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听说悠扬不知轻重地带兵搜查皇宫,他被关起来,你又在轩王府病了,就急着来探望。”顿了顿,他打量弦歌的倦容,“或者,这其中和我有什么关系?”

弦歌委屈地点头,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得不屈服的滋味。凌靳朔皱眉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问道,“弟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觉得我能救悠扬?”

弦歌点头,“那一日,皇祖母约我畅谈,一开始还好好的,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忽然在太后宫里见到了冷立……”说到这里,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凌靳朔的眉头又皱起来,太后在搞什么鬼,让她帮忙收留冷立,她怎么收留到让别人都看到了?两个同样有地位的人合作,即使利益一致,也很容易会产生矛盾,因为同样位高权重,因为同样忤逆不得,所以一旦产生相左意见,情况就不乐观。凌靳朔心高气傲,只道是太后擅自做主,要利用冷立做某些事。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弦歌此刻已冷静许多,继续道,“其实,我脑子混乱的很,后来太后便要对付我,将我扣在宫中。不过,当时我入宫时有带着侍卫,那侍卫见我不测,急忙回去通知悠扬,后来……”

“后来,悠扬就火气冲冲地来救你,甚至要搜宫把冷立搜出来?”太子长叹一口气,恍然大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皇祖母啊,你这不是拖我后退吗?冷立是我最得意的门将,在士兵中威信又高,您这样做,我很难再重用他了。

弦歌不语,楚楚可怜地凝望凌靳朔,“二哥,冷立是你的人,你不能想想办法吗?悠扬没有搜出冷立,皇祖母盛怒,就下令打了悠扬一百棍,还把他关起来。没有皇祖母的命令,悠扬就不能出来,昨晚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弟妹放心,父皇不是给七弟换地方住了吗?又为他宣了太医,不会出事的。”凌靳朔安慰她。刚刚得知事实,其实他心里也乱得很,他很器重冷立,但这一次恐怕是保不住了。“皇祖母气消了以后,自然会把悠扬放出来的。”

弦歌泪眼婆娑,眼泪擦了又流,流了又擦。忽然,外头有人通报,“王妃,三王爷和八王爷来访。”

三弟和八弟?凌靳朔本来已经想走了,迟疑了一下,和方仪蓝对视一眼,决定再留下来看看。

种子

凌启明和凌尹宣偕步走入,迎面就看到了太子和太子妃,打了招呼后,凌启明勾唇笑道,“想不到二哥和二嫂来得这么快,我和尹宣反落在后头了。”

凌靳朔笑道,“听闻七弟妹身体不舒服,就急急赶来了,况且现在七弟不在府中,总得替他照料着点。”

凌启明甩袖一笑,不以为然。他走到弦歌身边,看着她憔悴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七弟妹,究竟生了什么病?有请大夫来看过吗?大夫怎么说?”

弦歌苦涩一笑,“其实也没什么,说到头来不过是心病。”她垂眸咬唇,“我实在很担心悠扬的处境……”

凌启明深深望着她,点头道,“的确,七弟的事很让人烦恼,就昨天夜里,还发生了刺杀的事情。唉,最近这轩王府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先是你在皇家寺院被刺杀,如今又轮到七弟,而且还有了牢狱之灾。”

弦歌闻言心酸,撇开脑袋,故作镇定。

凌尹宣上前两步,叹气,安慰道,“七嫂,别担心,父皇那么宠爱七哥,很快就会放出来的。”

弦歌细声道,“没那么容易,是皇祖母下令把他关起来的,没有皇祖母的命令,就不会把悠扬放出去,这一点,父皇也同意。”

凌尹宣和凌启明惊诧得瞪大了眼,连凌靳朔也吃了一惊。凌启明皱眉,忍不住问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七弟怎么如此卤莽?”

弦歌诺诺不语,嘴唇蠕动,欲言又止,她偷偷瞥了眼凌靳朔,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凌启明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眯起眼睛,“七弟妹有什么不合适说的吗?”

弦歌避而不语,“三哥,这事连父皇都下令禁止外传,我看,我还是不说的好,说不定会给你添麻烦。”

“我会有什么麻烦?”凌启明坦荡荡,他的目光瞟到凌靳朔脸上,似笑非笑,“看样子,二哥已经知道昨天的内情了,难道七弟妹可以告诉二哥,却不可以告诉我?”

弦歌咬住嘴唇,默然不语,视线正好和凌靳朔对上,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犹豫模样,拿捏不住主意。凌靳朔长叹一口气,“三弟说话都带着刺呀,其实,是因为冷立的缘故。”接着,他就把弦歌跟他说过的话又对凌启明解释一遍。他摇头道,“一团糟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冷立是冤枉的。”

凌启明冷笑,“冷立是二哥手下的大将,二哥自然帮着他说话。”

凌靳朔不悦道,“三弟的意思,是我在包庇冷立?”

“包不包庇我不知道,但二哥你自己心里清楚,太后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收留冷立,别把我们兄弟都当傻子。”凌启明说话不留情,“昨天晚上的事情,刑部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二哥不妨去问问情况。”

凌靳朔狠狠一拍桌子,“凌启明,你今天把话说清楚!”

凌启明眼睛都不眨一眨,当初若没他这个太子哥哥从中作梗,他的军权哪会被剥夺。“二哥难道想说你对刺客的事情一无所知?”

弦歌淡淡看着他们两个争论,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轻轻开口道,“二哥,三哥,你们别吵了。”说到一半,她忽然咳嗽起来,脸都呛红了。弦歌喘气,“我现在只想快点把身体养好,然后皇祖母消消气,把悠扬给放出来。”

凌启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歉意道,“抱歉,打扰到你的休息了。”

凌靳朔道,“七弟妹好好休息,悠扬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顿了顿,他犹豫着解释,“不过,请你相信,刺客的事情我真的完全不知情。”

弦歌微笑,“二哥贵为太子,兄弟彼此之间或许有政见上的不同,不过,即使有些小矛盾,弦歌以为刺杀这种江湖手段也太过于下三滥,二哥的人品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二哥回去以后应该好好查查属下的动作,若因为一些小人的动作累二哥蒙黑受冤,那就损失大了。”

凌靳朔被她说得心头有暗火在烧,偏偏又发不出来。刺客之事他的确全然不知,但今天凌启明和弦歌都这样说,或许的确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或者有些人在擅自做主。深深呼吸一口气,凌靳朔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便和方仪蓝一同离开,“那我们先行告辞,弟妹好好休养。”

弦歌颔首,“恕我身体不适,不能送行,二哥二嫂慢走。”

凌启明看着太子走远了,愤愤不平,“这人居然装作毫不知情?”

弦歌叹道,“也许三哥真的冤枉他了。”

凌启明道,“我会冤枉他?”他上前两步,对着弦歌,“你知道他怎么坐上太子的位子的?你知道他背后捅了多少人?除了平日路做出来的假像,他何曾真的顾念过兄弟之情?”

凌尹宣阻拦道,“三哥,别说了,七嫂已经身体不好,你别影响她养病。”

弦歌目露哀戚,“皇室子弟向来比普通人家多些纷争纠葛,这也是没办法的。”

凌启明同情地望着她,“七弟的事情,我也会想办法的,皇祖母做得再过分,只要父皇还在,她也奈何不了七弟。今天来这里本是关心你的病情,却不想在这里大吵大闹,惹得你心烦。你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派人来通知我。凡是启明力所能及之处,定会竭尽全力。那么,我们也告辞了。”

弦歌感激道,“多谢三哥,多谢八弟。”

他们两人走后没多久,屋子里面空空的,弦歌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目光幽深,似乎在想着心事。皇甫容静悄悄地步入屋子,看着她若有所思的面孔,他开口道。“王妃的计划不是很成功吗?您还在烦恼什么?”

“我并不是在烦恼。”弦歌骨碌一下坐直身子,“只是觉得有些事情真是说不准。凌启明并没什么野心,他有的不过是雄心壮志。那时候,凌靳朔硬生生把他的军权剥下来,导致了两兄弟的不和,所以今天我们才有机可趁。如果,凌靳朔能少一点猜疑,再加上他背后的方家和太后,恐怕悠扬的计划和我的计划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皇甫容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温和一笑,“那么,对殿下来说,也只是得到的过程更困难一点,他想要的,他绝不会放手。更何况,任何一个当权者,绝对不可能没有猜疑,皇帝会猜疑,太子会猜疑,即使是殿下,也是会猜疑的。”

弦歌一怔,默然不语,许久,她笑道,“行了,行了,你去拿点吃的,我饿了。”

“是。”

五日后,刑部终于拼凑出了那些碎掉的令牌,赫然是三皇子凌启明的牌子。其实,刑部尚书万历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最近手上的两起案子都是办不了的案子,每个案子都和皇家有牵连,他能办吗?他敢办吗?

先说凌悠扬被刺杀那事,他顺着线索找下去,明显和太子有关。可是,他哪来的胆子去太子面前质问?说起来,事关一个皇子的生死,这皇子又是刚刚在之前得罪皇太后的凌悠扬,怎么想这事都不简单。万历在官场这么多年,看得多了,知道得也多,这种敏感时候的刺杀案子,肯定跟争权夺利脱不了关系,一旦绕进这案子,他有十颗脑袋有不够丢,只能尽量拖延,好在皇上也不催。

这种事情,各个在朝廷上有点分量的人都知道轻重,各自的探子都把该报的讯息报回去了。这么明显的罪证,偏偏又没人敢找太子问清楚,于是,越显得其中有内情,案情没什么扑朔迷离,复杂的是人情关系。

与此同时,凌靳朔却觉得这次的冤枉大了,他倒希望有人来问他情况,他也可以找个机会解释。偏偏每个人看到他,都摆出一副“我知道”,“我了解”的样子,却什么也不说。凌靳朔也想过替自己洗刷冤屈,但他冒失地开口,别人只道他是欲盖弥彰,表面上会顺着他的意思说相信他,心里怎么想的却不会说出来。凌靳朔派了人去调查,又查不出什么,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皇太后下的手,心中对那老太婆的不满顿时越积越高,连带着对方仪蓝也日渐冷淡,心中郁闷不已。

万历手头上第二个棘手的案子,便是符弦歌在皇家寺院被刺杀的事,好不容易把那令牌拼凑出来,他又不敢立刻带人去抓凌启明,凌启明在军中的威望很高,以前和冷立并称“极东双雄”,况且以万历的经验,他也不相信凌启明会干这事,完全没有动机可言,明摆着是别人在陷害。可是,这个“别人”又是谁呢?万历心中一寒,不论是谁,绝对是他动不了的手。于是,万历只能把调查出来的结果禀报皇上。最后,在玄崆帝的授意下,这才把凌启明收押在牢。

结果,凌启明才刚被关了没几个,无数武将在朝中替他说情,跪倒了一大批人,玄崆帝不为所动。甚至,五皇子,八皇子,十皇子三个皇子联名替凌启明喊冤,在御书房外整整跪了五个时辰,最后连太子也开口替他求情。玄崆帝怒斥。发了一顿火,反而责令这个几皇子,让他们回府反省。

一时之间,朝廷上下惶恐不安,所有人都怀疑是太子动的手。因为从利益上来说,若凌启明失权,得益最多的便是太子。可实际上,凌靳朔实在没办法为这事开心,换在其他时候,若凌启明被关在牢里,又涉嫌谋杀符弦歌,他铁定会落井下石。可如今,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不对劲,好象这事肯定是他做的。对凌悠扬和符弦歌最有意见的是皇太后,当时皇太后派人刺杀的弦歌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可惜并不当成一回事。现在倒好,所有的脏水都泼向他,他凌靳朔白白替那老太婆背了黑锅!

轩王府。

阳光明媚灿烂,弦歌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各个情况的汇报,嘴角含笑,她点头赞道,“情形不错,皇上的反应也很称我心意,凌靳朔在朝中的威望下降不少。”

皇甫容道,“王妃,太子的确对皇太后有了不满,这几日他见了方丞相也摆着脸色。可是,太子的方家的联系依旧没那么容易破裂。”

弦歌笑道,“我也不是非要他们破裂不可,我不过在他们彼此心中埋下不满的种子,然后时不时地洒水施肥,让那种子茁壮成长。我的计划是要对付皇太后,太子先放一边也无妨。”

可你现在对付的一直都凌靳朔啊?皇甫容心中有疑问,却没开口,只继续道,“那王妃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次,我从方家下手。”弦歌声音淡淡,目光却格外有神,“要利用一下方子晗对悠扬的感情。”

帮助

那位刁蛮任性的方家二小姐?皇甫容困惑道,“王妃,方丞相虽然很宠爱方子晗,可是,在大事上并不会迁就。恐怕方子晗起不了什么作用。”

弦歌笑道,“我并不需要她去说服方丞相,也不指望她劝太后把悠扬放出来。皇甫,方家一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太子,多少人看着那个二女儿的归宿。方子晗喜欢悠扬,想嫁给悠扬,可方家和太后却不会同意。”顿了顿,弦歌站起身来,对着太阳伸了一个懒腰,“如果在现在这个时机,传出方子晗要嫁给悠扬的谣言,沸沸扬扬地传播在京城,你说会是什么效果?”

皇甫容转念一想,依旧不太确定,“现在太子正对太后心怀不满,若知道方子晗要嫁给殿下,王妃莫非想逼迫太子做出反应?”

弦歌摇头,“我还真没这意思。皇甫,我刚才就跟你说过,我要对付的是皇太后。悠扬一直将自己的野心和祸心包藏在他的放荡不羁里,根据这段日子的了解,我觉得很少有人会怀疑他要皇位,不过,皇太后却明显在防备着他,甚至想除掉他。”

皇甫容闻言点头,殿下喜欢神不知鬼不觉得处理掉对手,他对付的人常常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弦歌探过身子,轻嗅嫩绿枝头上芬芳的花香,半垂眼眸。“若得知方子晗要嫁,太后肯定是第一个按奈不住的人。我要逼太后出手,之前所有的动作,只是想孤立太后,引开太子和方家的注意力。这样,在最后攻向太后的致命一招里,我才能一举得手。”她小心翼翼地折下最灿烂的那朵花,笑吟吟地递到皇甫容面前,“漂亮吗?鲜花配美人,皇甫,最近都没看你穿女装了。”

皇甫容脸颊微红,本想否认,迫于无奈还是接下那朵鲜花,撇开脑袋,“我穿着女装的样子太多人认识,不方便。而且,穿着女装打斗起来也很麻烦。”

弦歌笑道,“有你这张脸在,不管穿什么都会很醒目。”顿了顿,她伸手指着那朵花,玩笑道,“戴在头上会更漂亮哦。”

僵硬地微笑,皇甫容勉强转开话题,“那王妃接下来想做什么?需要属下去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