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居然还被叫姐姐了?弦歌听了还是有几分高兴的,她摇头,“我不用花,抱歉。”

卖花的小女孩不舍弃地跟在她身旁,“姐姐,很便宜的,只要一个铜钱就好。你带回家插在花瓶里,你相公也会高兴的……”她突然停下声音,生怕自己说错话,小心翼翼地看着弦歌,“姐姐,你成婚了吗?”

成婚了吗?

弦歌被这问题弄得一怔,垂眼看了那小女孩一眼,点了点头,又摇头,“我没有相公。”她伸手接下那支花,给那小女孩一个铜板,微笑,“花,我买了。”

小女孩高兴地跑开了。弦歌轻轻嗅了嗅花香,淡淡的,很好闻。忽然间,她看到一个影子冲撞过来,在触碰的一瞬间,她看到是个少年。少年轻功上颇有造诣,只一瞬间就闪了过去,然后消失在街道。弦歌捡起被撞掉在地的鲜花,刚弯腰,又看到两道人影闪过,追着那少年的方向而去。

弦歌站在原地冷冷看着,这种气氛她并不陌生,带有肃杀的气味。她驻足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而且,刚才还闻到了血腥味。弦歌笑了笑,撞到她却连声抱歉也不说,去看看吧。

那孩子和杨啸差不多年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反正闲逛也是闲逛,看到这种年纪的孩子就令她想到凌楠,不想放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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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楠

弦歌赶到的时候,那三人已经打了起来。双方实力相差无几,在二对一的情况下,少年略占下风。少年一身银白色的锦衣,五官俊美绝伦,一双黑眸熠熠发光。转身,扫腿,翻跃,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他的对打经验相较同龄人也算得上丰富了,可惜,内力方面的欠缺无法弥补。所幸,这少年的反应是一等一的机敏,好几次险境都堪堪避过。

看到这样的情形,弦歌也就不急着出手了,她躲在暗处,看着那少年与那两人缠斗。少年身形矫捷,每一招每一式都四活学活用,天赋凛然。武功招式都很标准,力道的分布也很均匀,看得出有名师在旁指导。

弦歌沉思,仔细观察少年的动作,看他的衣服打扮也像是大富之家的。这孩子,可能有点来头。思索间,少年的情况越来越危险,因为年少,体力不支,他气喘吁吁的,避开攻击也就愈难。另外两人趁机发射暗器,少年侧身一避,可手背还是被擦伤。

千钧一发,弦歌正欲出手相助。这俊美少年的神色顿时一冷,平添几分杀气,阻得弦歌的脚步也滞了滞。

“好大的狗胆,居然敢伤本太子?”声音清朗冷冽,少年的黑瞳有几分蔑视几分讥讽,“皇甫,砍了他们的双手。”

弦歌豁然一惊,连呼吸也停止了。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角落出现,只是瞬间,当皇甫容站定在凌楠身边时,空气中已经响起两人痛苦的嗷叫,鲜血迸流,四条手臂零落地掉在地上,那两人也随即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凌楠的笑容极度恶劣,“本太子还想拿你们玩玩,好好练习自己的功夫。可惜,游戏提前结束。”他垂眼看了看伤口,低头一舔,“哼,一群蠢货,真想杀本太子也不在暗器上涂点毒,一个一个蠢得像猪一样。”

弦歌已经全身僵硬,说不出话也迈不出步子,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呆呆地看着,用力地看着,舍不得错过一分一毫。

凌楠神色不悦,斜视倒在地上的两人,“你们两个,叫的声音真难听,如果叫得好听一点,说不定本太子就此放你们一马,不过,”他顿了顿,上前一脚踩断一人的脖子,神情丝毫不改,“还是去死吧。”

凌楠不屑的目光调到另一人身上,迎上那人恐惧的眼神,他咧开嘴,如视蝼蚁,“在地府里感谢本太子的仁慈吧,居然还赏你们一个痛快。”说完,又踩断另一人的脖子,鲜血溅到他的衣摆上,他嫌弃地皱眉,甩手,“脏死了!”

“还请太子将就一下。”皇甫容道,“回到住所立刻就可以更换。”

“唉,本来不想这么快杀死他们的。这么好的练功对手,就这么死了也怪可惜的。”军中也好宫中也罢,都没人会认真地当他对手。凌楠望向皇甫容,笑了笑,“皇甫,你一直在旁边看,我的功夫进步了吗?”

“……此话容后再谈。”皇甫容冰冷的目光向弦歌藏身的地方射去,“请让属下先驱除‘闲杂人等’。”说话间,身形立即掠到弦歌身旁,长剑毫不留情地刺向要害。因为见到凌楠的关系,弦歌虽因失神而慢了半拍,可还是避开了皇甫容的攻击。

弦歌翻身跃在他们眼前,衣袂飘飘。皇甫容正要再次攻上前去,一看清是弦歌,整个人顿时就懵了,手中的剑也差点脱手掉地上,喃喃道,“皇后娘娘……”

弦歌微笑,“我现在已经不是了。”顿了顿,“皇甫,好久不见。”话是对着皇甫容说的,可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凌楠,一瞬不瞬。

凌楠歪着脑袋看她,看看皇甫容,又看看弦歌,没有激动没有厌恶,情绪淡薄得升不起一丝波澜。他扬扬眉毛,轻佻道,“符弦歌?”

弦歌心一沉,目光平视,一动不动。

凌楠笑眯眯地拱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说罢,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越过她身旁时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皇甫,我们走。”

弦歌没有阻止的勇气,她甚至没有说话的勇气,僵硬地站立,没有回头,没有表情,然后,慢慢地,垂下眼,闭上眼,无能为力地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

那个孩子,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终是长大了,虽然和她想像的并不一样。面颊被风吹得冰冷,可眼眶却开始发热,在时间过去良久后,她的身体已在凉风中伫立太久,弦歌吸了吸鼻子,睁开眼往回走。

凌楠一路上都斜眼瞟着皇甫容,冷不防地迸出一句,“你喜欢符弦歌?”

皇甫容一滞,苦笑,“殿下言重了,属下哪有这个资格。”

“喜欢还有资格不资格的问题?”凌楠不屑一顾,摆摆手,“罢了,本太子想说的不是这个。”声音骤然顿住,他一把纠住皇甫容的衣襟,“皇甫,你要记住,你的主人是我,无论你喜不喜欢那个女人,你发誓要效忠的人是本太子。”

“……属下铭刻于心。”

弦歌尽量表现得与平常无异,尽量不让这件事影响她的心情她的判断。雀南国一行人平安顺利地到达温闲所指定的城池。一入城门,他们就受到热烈欢迎。军队排列整齐地站立成两排,领军之人是冷立,相比十一年前,他的容颜沧桑几分。

弦歌进城的时候倒没什么反应,却是符雪迟狠狠瞪住冷立看了许久,颇有杀他以泄心头之恨的味道。弦歌看不过去,悄悄碰他一下,“雪迟,在他人国土,不可放肆。”

符雪迟压下紊乱的呼吸,眼角余光仍留在冷立身上,“从他把我们抓住的那天开始,从他对你用刑的那天开始,他命人挥你鞭子,他命人在你手指里插针,我那时候就暗自发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能出去,一定把冷立的脑袋给取下来!”

冷立似乎注意到符雪迟的注视,他眯看了一会儿,然后邪邪地勾唇,颇有挑衅的味道。空气中几乎可闻到硝烟的味道,符雪迟很想直接一拳揍过去,可手腕处却感觉到弦歌掌心灼热的温度,硬生生制住他所有的冲动。

冷立将雀南国一行人带到住所,道,“据说极东国的皇太子明日就会到,温闲希望明天就能谈一谈,所以,届时请到温闲的雅竹居相会,最多只可带两个随行人员。”

弦歌颔首表示知道,然后不客气地挥手,“好了,你走吧,不送。”

冷立被她的态度惹得有点毛,有一种被彻底蔑视的感觉,嗤声道,“摄政王,我们的交情没这么浅吧?好歹也肌肤相亲过……”

“什么!”屋中只有弦歌,冷立,符雪迟三人,迸出这两个字的人自然是符雪迟。他先看了弦歌一眼,立马转头盯住冷立,“把话说清楚!”

冷立笑得阴测测的,“这句话很难懂吗?符将军不能理解?符弦歌在极东国待这么久,你又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闭嘴!”弦歌厉声道,拿起桌上的茶杯直接砸向冷立的面庞。冷立侧过脑袋,堪堪避过。弦歌扭头望向符雪迟快要喷火的眼睛,皱眉暗叫不好,柔声安抚道,“雪迟,你别胡乱猜想,跟你想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符雪迟还没开口,冷立又插嘴道,“摄政王,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他话音一落,符雪迟已经掠身过去,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直一拳劈向冷立,冷立被拳风扫过,面颊擦出血痕,反身一腿击向符雪迟,两大高手顿时缠斗在一起。

弦歌深深呼吸,冷静地站在一边看这两人打斗,凭她的功力想要制止他们明显是不可能的,不过,看样子雪迟非常生气的模样,雪迟很少生气,可一旦生气就很难被劝解。唉,弦歌厌恶地看了冷立一眼,大声道,“来人,送客。”声音嘹亮,很快就把下人给传唤过来了,缠斗中的两人目光向外瞥了眼,可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弦歌怒斥,“还不快把冷将军给请出去!难不成要等他们把屋顶都给掀了?”

下人们唯唯诺诺地不敢出手,架倒没劝到,生怕两位将军一个没神将他们给劈死了。弦歌不客气地喝道,“冷立,远来即是客,你放肆到这里来,就不怕惹来麻烦?”

冷立闻言,身形稍稍一顿,又听得弦歌开口,“冷立,你以为我符弦歌是任人欺凌的人物?你愿意和平相处自然是最好,如果真要惹麻烦,本王也奉陪到底。”

冷立凝神,一个后跃跳出符雪迟的攻击范围。弦歌趁机抱住符雪迟的手臂,制止他再次攻击。

“来人,把冷将军给送出去。”冷立深深看她一眼,抱拳道,“那么,冷某告辞。”

门应声而关,弦歌依然抱住雪迟手臂,屋子里安静下来后,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激动的心跳。轻咬下唇,弦歌开口解释,“雪迟,那只是……”话没说完,符雪迟猛地转身,低头用力吻上她的双唇,死命地撕咬纠缠,像要发泄出所有情绪。

弦歌一惊,使劲推他,一推没有推开,她皱眉,再次用力推他,却被符雪迟轻轻一抓,将她的双手反手扣在身后。符雪迟狠命地抱住她,几乎要把她糅合进自己的身体里。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脆弱的嘴唇都快被咬破了。

对弦歌来说,符雪迟的感觉一直都像是大哥哥一样,像朋友像亲人,他从来不会强迫她,从来都是恪守礼教的,即使像是第一次亲吻,他也是浅尝辄止,满满的都能感觉到温柔。

可是,今天不一样,这次不一样。这种宣泄,这种亲吻,如同在燃烧整个生命,让她感到胆颤心惊。怎样推也推不开,怎样躲也躲不了,弦歌害怕了,真的害怕了。紧闭双唇不让他进来,符雪迟也不急,所有的肆虐都像狂风暴雨一样徘徊在她唇上。

许久许久,符雪迟放开她,目光深重如同厚厚的云层,“我不想跟你说对不起。”

弦歌的嘴唇都破了,撇开眼,“出去。”

符雪迟伸出手,拇指在她咬破的嘴唇上轻轻摩擦,动作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弦歌,能听我说说话吗?不要这么快就判我死刑。”他以为他已经忘了,他以为可以一直当知己的,可是,真正到了今天,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并不意外自己的举动,心里只有释然,果然还是做了的感觉。

弦歌没说话,但也没继续赶他出去的意思,依旧撇开脑袋,半垂眼睫。

“我喜欢你,小时候就开始喜欢你,这你也是早就知道的。那时候我也不急,对你来说,我是跟你最亲近的男人,我想,虽然没有成婚,等到最后还是只有我和你。凌悠扬突然在你我之间冒出了脑袋,然后,我就措手不及,我只能看着你嫁给他。你跟他离开雀南国的那天,我就告诉自己,符雪迟啊符雪迟,你该死心了。这十一年来,你的行为也在提醒我该死心了,我也以为自己死心了,能够把你当成一个单纯的青梅竹马的朋友……”

弦歌嘴唇轻轻蠕动,轻声喃了句,“雪迟,其实都已经过去了。”

“没有过去。我本来也以为都过去了,往事何必再提,可是,今天听到冷立说的话,我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符雪迟的声音骤然拉高,尾音颤了颤,他盯住她看,盯着,盯着,又慢慢低下头,双手抱住脑袋,“弦歌,怎么办,我忘不了……”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反而增加了你的感情,雪迟,你只是把我美化了,”弦歌轻声道,“真的,没什么放不下的。”

符雪迟沉默,他的眼白处染上淡淡的血丝,张了张嘴,突然道,“弦歌,给我一个死心的机会。”

“什么意思?”弦歌脱口而出。

符雪迟又沉默了,静静地不说话,他透过窗户眺望远方,记忆思绪走得很远很远,拳头握紧了放开,放开后又握紧,如此来回十多次,终于,苦笑,“不,没什么。”他站起身离开,跨出两步后又回头,“就像你说的那样,没什么是放不下的。”

弦歌看着他,沉默地点头。

符雪迟微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你在之前那个城镇上遇到了什么吗?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很怪。”

“没什么。”弦歌轻描淡写,却避开了眼,“不过见到了凌楠。”

“……哦,原来如此。”符雪迟目光了然,关门离开。

火药

翌日,弦歌按照指定时间到达温闲的雅竹居,根据约定她只带了符雪迟一人前往。那地方挺僻静的,门口没有侍卫,只站着冷立,一看到他们来了,冷立就就将他们带进去。一扫昨日的针锋相对,冷立的态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弦歌也懒得说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符雪迟更是彻底将那件事从脑中洗去,面不改色。

温闲坐在靠椅上,看见弦歌和符雪迟进来也没站起来,只懒懒一笑,“今天只是私聊,也不用讲什么规矩礼节,两位大可以随意一些。”

说句心里话,弦歌很意外,这种三国会谈的大事,雀南国派出她这个摄政王是合情合理的,极东国派出皇太子也属正常,可越觅国的皇帝竟然放心把事情全权交给温闲处理,这种程度的信任太稀少也太珍贵。“温大人找我们来可不是闲聊的吧?”

温闲优雅一笑,抱拳道,“自从上回签订三国和平条约后,我就无缘再次目睹符大人风采,温某一直深表遗憾。”

弦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温大人,刚才还让我们随便一点,你怎么反倒客气起来?”

“这不是客气话,这是真心话。”温闲道,“上次摄政王来访越觅国,可惜温某不在,所以,今次特地邀请你来,我们可以好好叙叙旧,面对面地谈话。”

叙旧?她和他好像没什么可叙旧的。弦歌面带微笑,“温大人,这话说得有些虚了。你这次组织三国大会,原因不在本王吧?”她刻意停了停声音,高深莫测地望着温闲,“难道不是极东国皇太子凌楠的作为让你感到不安?”

心思被撞破,温闲也无不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起来,那位皇太子还没到,时辰应该已经到了才对,呵呵,架子倒挺大。”

弦歌看看他,也笑了笑。她装作没听到,自顾自地侧过脑袋和符雪迟聊起来,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可凌楠仍旧没有出现。在场的这四个人已有些心焦,温闲望了门口一眼,声音悠悠响起,“符大人,其实,温某这次会请你来,一是为了公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和凌楠的关系。”

弦歌豁然抬眼,目光聚焦在温闲脸上。

“虽然现在没人提起,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凌楠是你嫡亲的儿子。”温闲无视弦歌凌厉的目光,笑道,“我请你来,也是尊重你的意见和立场。”

“哦?尊重?我的立场?”弦歌的音调有些奇怪,“你是担心本王会站在凌楠那一边?还是担心你若对凌楠做了什么会引来本王的报复?”

两人间的对话越来越□裸地袒露心迹,也越来越充满火药味。即使如此,浸在官场多年的这两人仍挂着伪善的友好面具。弦歌和温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对我笑笑,我也对你笑笑,就在这是,雅竹居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凌楠那张俊秀傲慢的脸蛋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凌楠对这诡异的气氛视若无睹,大刺刺地就找了个位子坐下,皇甫容跟随在他身后,目不斜视。凌楠对被注视这种状况习以为常,腿一翘,嘴一撇,“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本太子的时间。”

弦歌的嘴角不自在地勾了勾,这个孩子,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在想,他为什么会长成这种性格?

温闲怔了怔,笑道,“太子,即使你自己不在意,可你现在代表的是整个极东国,用这种态度说话没关系吗?”

哦?连骂人都这么斟酌词句?以为他听不出来?把他当笨蛋?凌楠的目光斜瞟过去,狗胆够大,不过,这世上他最讨厌的人,就是跟他作对的人,好久没遇到敢对他冷嘲热讽的人了,而且,这人还长着一张伪君子的脸,嗯,没有留情的必要。“温闲?”看到对方点点头,凌楠的黑眸中弥漫出嘲讽,“敢情天下第一才子就是个蠢才?浪荡不羁也算是凌家的特色了,如果你见过我父王,你就该知道本太子实在是个很乖巧的人。或者,你刚才那句话是在辱骂我父皇,抑或整个凌氏?整个极东国?”

温闲又是一怔,伶牙俐齿的小鬼,不比他父亲好惹,“太子言重了,越觅国和极东国世代交好,温某一直很佩服玄昭帝的才干,又怎么会看不起他?”

“哼哼,话都是你说的。”凌楠不羁一笑,“温大人的嘴皮子功夫真是不赖。”

温闲摆出一副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的模样,“太子,温某今日想说的并非这事,现在可以开始谈论正事了吗?”

“你算老几?你以为你想谈什么就可以谈什么?”凌楠嗤笑一声,眼底尽是轻蔑,“温闲,你搞清楚,是你求本太子来,而不是本太子自己想来,不过,本太子宽宏大量,跟我道个歉就放过你,如何?”

这小鬼!让人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哪怕将之大卸八块也不足以泄愤!温闲恶劣地想着,将来把极东国传给凌楠这小子,定会造成生灵涂炭的结果,哼哼,极东国的霸道也该到头了。心里虽一千个一万个不高兴,温闲的修养也不会跟个孩子一般见识,更何况这孩子还是个太子。他微微一笑,笑若春风,滴水不漏,“没想到会惹得太子不快,温某为自己的出言不逊感到惭愧。”

凌楠黑色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目光在温闲脸上徘徊几下,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也不对他说什么。他调转目光到弦歌身上,眉一挑,“符弦歌,今天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吧?”

弦歌直勾勾地回视,“太子好记性。”

“也不能这么说,”凌楠天真地笑笑,“本太子以前看过你的画像,嗯,而且是在父皇的寝宫里看到的。”

弦歌的手指动了动,不知该做何反应。

“不过,虽然父皇在寝宫里挂着你的画像,他还是会在寝宫里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翻云覆雨。”凌楠恶劣地添上一句,“你也该知道,他就是那么一个人。”

弦歌脸色骤然一沉,冷笑道,“承蒙提醒。”

眼见把在场两个人都给惹毛了,凌楠表情上显露出点滴满意之色,手背托着下巴,身体慵懒地倚在靠背上,“好了,温闲,虽然不用你开口本太子也能猜到你想说的是什么,不过,”他伸手一摊,“还是给你一个发言的机会。”

温闲额头上的青筋噼啪一爆,“太子以为温某想说的是什么?”

凌楠笑容可掬,“应该是为火药的问题吧?”

温闲严肃道,“太子,温某善意提醒你一件事,你还很年轻,作为一个孩子恃才傲物是可以被原谅的,阅历不足,嚣张点也没什么大问题。而且,玄昭帝子嗣单薄,只有你一个孩子,你的成长也是独享宠爱。可是,你作为一国的太子,你代表的是背后整个国家,在每次发言前都应该谨慎思考……”

“有必要吗?”凌楠不屑地打断他,“干卿何事?”

温闲从没见过这么臭屁这么嚣张的小孩,他自以为他小时候已经够目中无人的了,可眼前这个凌楠明显更胜一筹。

“凌楠,你的态度很不友好。”弦歌淡淡道,“的确,你猜对了温大人的用意,杀伤力如此巨大的火药的确是一大威胁,现在,你的态度是不是也昭示着你打算破坏三国的和平?”

“第一,不要直呼其名,本太子跟你没那么熟。第二,弱肉强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跟友好不友好没关系。”凌楠眸中寒芒闪烁,“最后,本太子没兴趣跟你们废话了。”

“如果你真的够聪明,就不该让火药的事情外泄,甚至传播到其他国家。太子,现在诸国都对极东国忌惮不已,火药固然强大,可同时对付整个天下,你以为你真的有胜算?”温闲道,“你做的第二件蠢事,就是只带一个侍卫就跑到越觅国,如果我作风更卑鄙一点,就会把你监禁起来,把火药的具体配方给严刑拷打出来。凌楠,别把大人都当蠢才耍!”

“呵,”凌楠微微抬眸,眼皮子半掀不掀的,“显然你们都没把本太子先前的提醒给听进去。”凌楠凌楠不停地叫,听了就让人不舒服,感觉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这天下还没有我凌楠害怕的事情,本太子既然敢来,就自然思虑好一切了。今天你若敢扣留本太子,那么,本太子死也无妨,”他并不畏惧死亡,“只不过,绝对会拿整个越觅国来陪葬!”

凌楠向来喜欢玩惊险的东西,只带着皇甫容就孤身前往越觅国,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危险性。可是,正是因为危险才有趣,不是么?他在离开前已经布置好一切,一旦在一定时间内没回来,或是突然断了音信,或是越觅国以他为人质,那么,极东国的大军就会带着那最新型的火药踏平整个越觅国!

凌楠的声音并不响亮,可这句“绝对会拿整个越觅国来陪葬”的语调,却令闻者不寒而栗。弦歌若有所思地盯住他看,迎上她的目光,凌楠笑了笑,反手一指,大拇指对着皇甫容,“而且,皇甫有足够的实力,现在这个情况,有危险的不是本太子,而是你们。”顿了顿,“只要本太子一声令下,你们以为凭着符雪迟和冷立可以挡住皇甫?”

“好大的口气!”冷立忍不住插嘴。他从一开始就看这小子不顺眼,态度嚣张,言语不敬,这也就罢了,问题是他还长着一张和凌悠扬相似的脸蛋,让人想挥拳头扁上去。

凌楠低低一笑,“要不这样吧,本太子也无意引起三国争端,虽然今天的谈话令人很不愉快,不过,本太子宽宏大量,只要温闲你愿意把冷立交给本太子,那么,本太子也可以清楚地表态,继续遵守那可笑的和平条约。”

可笑?弦歌几不可见地皱眉。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温闲断然拒绝,“不可能。”

这世上有什么不可能的事?至少在凌楠眼里,从来没有不可能的事。“冷立本就是极东国的叛徒,交还给本太子也是情有可原的吧?本太子这次来越觅国总不能空手而归,不能做开战宣言,至少也得带个叛徒回去。温闲,这已经很卖你面子了。”

温闲沉稳道,“冷立以前或许是极东国的人,可如今,他是越觅国的人,是越觅国不可或缺的将军,恕温某无法同意。”

在场对凌楠感觉最复杂的人其实是符雪迟,这是他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又是邻国的太子,或者该说他是敌国的太子。凌楠很明显不是一个讨喜的孩子,符雪迟本来以为自己国家那个少年老成的天子杨啸已经够不招人待见了,可眼前这个凌楠何止是不招人待见?不过,在凌楠的矛头开始对准冷立后,符雪迟突然产生了心有戚戚焉的感觉,对凌楠的好感也顿时倍增。

凌楠眼皮都不抬一抬,选择无视温闲的话,他直接下令道,“皇甫,快向冷立去挑战。”

在场的人都一怔,皇甫容已经站在冷立面前,做出挑战的姿势。看着冷立矛盾的表情,凌楠嘲笑道,“冷立,你好歹是个将军,难道要拒绝挑战?”

冷立面无表情。

“真要拒绝?怕输还是怕死?”凌楠突然点点头,做出领悟的样子,“难道冷立你只敢接受女人的挑战,不敢直面皇甫这样的高手?”

冷立的脸色突然很难看,青中带白。

凌楠舔舔干燥的嘴唇,目光溜到弦歌身上,余光还在关注冷立,“可是,你当初在众人面前输给符弦歌,要说丢脸早就丢了吧?你今天还怕什么?”

弦歌的眉头皱在一起,她刷的一下站起来,凝目盯住凌楠看,带点警告的意味。

凌楠脸皮尽得他父皇真传,厚实得无可匹敌,对着她的视线视若无睹,继续挑衅,“若本太子没记错,冷立你当初那条命还是符弦歌放你一马才活到今天的,你已经苟且偷生多活了十多年,也该满足了吧?”他笑嘻嘻地瞅着弦歌看,火上浇油,“符弦歌,你说本太子说得对不对?”

弦歌冷冷道,“别把事情扯到本王身上。”她话音刚落,冷立已经站起来,对着皇甫容一字一句道,“我接受。”他毕竟是有尊严的,有些东西果然是会遗传的,当年他受符弦歌挑衅而比武,如今,被她的儿子挑衅,“我接受挑战。”

凌楠得意地勾起嘴角,笑得很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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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足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很古怪,温闲虽然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可内心已有几分焦急,冷立当众迎战,他也不好驳面子。于是,温闲只能转首凌楠,“太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闲着无聊。”凌楠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本太子要冷立的命,极东国的叛徒流落他国做将军,这么窝囊的事情本太子看不下去。”

弦歌看着他,竟是笑了,笑得意义不明,“示威?”

凌楠瞥他一眼,“杀了冷立,极东国中还有谁敢叛逃?即使有人叛逃,又有哪个国家敢收?说是示威倒也没错。”

“你要冷立的命?”符雪迟终开口说话。

凌楠多看了他一眼,点头。

“那么,请把冷立的命交给我,不用皇甫容出手,由我来挑战冷立。”

凌楠意外地眨眼,“这算什么?你在向极东国表示友好?还是在向越觅国表示敌意?”顿了顿,“本太子提醒你一声,温闲这人可是很记仇的,你刚才那句话肯定被他刻在脑子里了。”

温闲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太子,你来越觅国惹事不算,还妄图挑拨雀南国和越觅国的关系?”

凌楠沉默了一下,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他抬头,缓缓开口,“好,本太子把挑战冷立的机会让给你,皇甫,先退下。”

“你们是不是全都忽略了我的意见。”温闲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