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坏小爷的坏事!小爷可是……”叫嚣声随着他走出假山时猛地刹住,“禄国公世子”五个字被卡在喉咙里。

连带着酒都醒了大半。

“相相相相相……相爷?!”禄国公世子眼眸圆睁,想起自己方才不要命的举动,险些扬手就给自己一个嘴巴。

但很快,他冷静了下来。他想起了谢云苔适才以奴婢自称,可想而知不是丞相妻妾,不过是个婢子而已。

这就好办了,京中权贵间为表心意,将爱妾赠人也不稀奇,何况婢子?

定住神,禄国公世子端正一揖:“小弟喝多了,行止有失,丞相大人恕罪。”

顿一顿声,他又道:“这婢女小弟愿已重金买下,改日再另择两名美婢送到公子府上。”

谢云苔周身一股恶寒遍布,脑中嗡鸣不止。

“公子。”她撑住力气挣扎着向苏衔蹭去,想求苏衔别卖了她。声音刚出,他忽而回过身,解下披衫蹲身将她裹住,眼底的阴翳令她不敢说话。

却又闻禄国公世子道:“这丫头趁小弟醉酒横加勾引,小弟一时把持不住所以……”

“我没有……”谢云苔紧张不安地盯着苏衔的眼睛,声音战栗。

苏衔不作声,把她抱起来,经过禄国公世子身侧时半步未停,旋而纵身跃起。

心底蓬勃的愤怒让他想把她送进马车中,然后就杀回去拧断禄国公世子的脖子。但在他准备离开的刹那,她的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别卖了我……”

苏衔一怔,回过头,熟悉的明眸直勾勾地望着他,不安之至:“别卖了我……”

哽咽声钻入心底,他不由自主地坐回了她身边。

“别卖了我,别卖了我……”谢云苔一声声念着,好像是无意识的,情绪渐渐激动,哭声旋即涌出。

“别哭。”他一出声,她的声音又一下停住。

一点哭声都不敢再发出,双眸仍紧紧盯着他。

苏衔沉默了会儿:“回府。”

车夫看出出了事,不敢多问一句话,闻言即刻挥鞭,策马向丞相府驶去。

车中死寂,两个人都不说话,苏衔一语不发地看着她,不时看到她打哆嗦。她亦有几度想哭,眼眶红到极处,但或许是因为他那句“别哭”,她每一次都忍了回去。

苏衔想想,轻道:“想哭就哭。”

谢云苔连忙摇头。

苏衔皱眉,忽而很懊恼。他发觉自己根本不会哄人,全然不知这时该说点什么好。

他只得先告诉她:“没打算卖了你。”

谢云苔骤然松了口气。

马车停到府门口,他先一步下了车。她强撑心力钻出车门,又被他抱住。纵身一跃,他直接飞入府中,避开下人,径直奔向她的住处。

一脚踹开她的房门,他大步流星地进屋,将她放在床上。略作忖度,他道:“一会儿让大夫送避子汤来。”

谢云苔一愣,忙道:“不用……”

方才光线昏暗,他大概没看清楚,但她自己心里清楚。

“他……他没成。”她道,声音还带着轻颤,“奴婢没事。”

“哦。”他了然颔首,看看她凌乱的衣衫与发髻上的尘土,“那让人备水给你沐浴?”

谢云苔薄唇紧抿,恍惚了许久,才点一点头:“好。”

这小狗腿情绪很不对劲。

苏衔打量着她思忖了会儿,决定暂且搁置拧断禄国公世子脖子的事,坐到床边。

谢云苔猛地往后一缩。

——她禁不住想起适才被撕扯衣服的恐惧,心底明明知道与他无关,警惕却油然而生。

“乖啊。”苏衔佯作未觉她的目光,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意外罢了,你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不许胡思乱想。”

“嗯。”她讷讷地点着头。

他又道:“水备好你就先去,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刻内出来。”

“……一刻?”谢云苔为这个时限一怔,不解地看向他。

紧接着她意识到他在想什么了:是怕她想不开自尽?

——真不打算卖了她?还怕她寻死?

谢云苔茫然:“公子不嫌弃我?”

他眉心微跳,眼底沁出几分好笑的情绪,托腮打量着她:“怎么,难不成是你要强上禄国公世子?”他气定神闲地反问。

作者有话要说:【十分钟前】

苏衔:情情爱爱会牵动喜怒哀乐,没兴趣。

【十分钟后】

苏衔:妈哒哪个混蛋欺负我家小狗腿!!!老子扭断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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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苏衔思索了一下:“你当真勾引他了?”

谢云苔立刻摇头:“没有!”

“那我嫌弃你干什么。”苏衔一副觉得好笑的样子, 谢云苔想想也说不出什么。

而后苏衔便出去寻了下人来帮谢云苔备热水,等水备妥,谢云苔去了浴房,周穆寻了过来。

周穆知道这个时辰宴席该是没散, 又见二人回来就都到了谢云苔院子里,觉得不正常, 自要询问。苏衔只说:“宴席无趣, 我哄着她喝了些酒,没想到就醉了, 只好带回来醒酒。”

苏衔干出这种事一点都不稀奇,周穆信了,不好在谢云苔闺房中多待, 放心地离开。

沐浴之后, 谢云苔穿着中衣裙回到卧房, 苏衔看看她,不由分说地起身抱走。

谢云苔身子一紧:“干什么?”

苏衔:“去我房里睡。”

“……不会寻死的。”她小声呢喃,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 不做理会,大步流星地出去。

又是飞身一跃, 再落地时已是他卧房门前。他抱着她进屋放到床上,扯过被子给她盖好, 自己便也躺下。谢云苔沐浴之后已筋疲力竭,他吹熄灯火,她很快便觉整个头脑都在昏昏下坠, 眼看将要坠入梦境,忽闻他的声音:“谢云苔。”

她猛地清醒:“嗯?”

他问她:“真的不用避子汤?”

“……”她哑了哑,“不用呀。”

黑暗中,他沉默了半晌,发出一声轻咳:“有的男人……很快的。你真没事?”

虽然他到的时禄国公世子看上去衣衫也还齐整,但是谁知道呢?他怕她傻乎乎对那种事一知半解,受了伤害都不清不楚。

果然,她含着疑惑问他:“什么‘很快的’?”

“……”苏衔换了个问法,“他那个地方和你接触过吗?”

谢云苔又问:“什么地方?”

“程颐没有了的那个地方。”

“……”

耳边一阵窸窣,他侧首,她已经完全缩到了被子里去。他自知她会难为情,可实在不问不行:“乖啊,告诉我,我不往外说。”

“没有!”她轻轻地吼了一声,带着几分呜咽。顿了顿,又尽量平静地解释,“公子来得够快,他……他还没来得及怎么样,奴婢的中裤中裙也都还在的!”

那就好,苏衔松了口气。

跟着又听她小小声地说:“公子若不放心,奴婢喝碗避子汤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他道。避子汤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全是大寒之物,不必白白喝了伤身。

翻了个身,他拍拍她:“睡吧。”

谢云苔一时有种错觉,感觉他像在哄小孩子。实在没心力再多想别的,她很快沉沉睡去。

静谧的漆黑里,苏衔却睡不着。眼睛闭着,心中烦躁之至。

离开韦府时他只是愤怒,冷静下来,他很快发觉这愤怒来得并不正常。一个买来的通房罢了,对他而言她原本不该算什么。

简单的愤怒还可解释,因为禄国公世子竟胆大包天想抢他的东西。可在马车里她拉住他的时候,他一下子心疼了。

那一瞬间,他觉得什么都不要紧。禄国公世子那条狗命留着也没关系,她需要他陪着,他就在她身边。

他估计是疯了。

暴躁地翻了个身不再面朝着她,苏衔睁开眼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漆黑,极佳的夜视能力让他能看清床栏上的雕镂,他数着纹路的数量静神,结果又更烦了。

他想起来,回来之后他还情真意切地担心她想不开自尽。他见过的死人太多,有一刹便下意识地想象了她死去的样子,渗出一层凉汗。

她是不是给他下了蛊?

再度面朝向她,苏衔在黑暗中伸出手,想掐死她算了。这小狗腿看着什么都不懂,其实能添麻烦得很。

手在她后颈处比划了一下,最终又认命地收了回来。

“唉……”苏衔长叹。

罢了,她傻,他又不傻。既是自己动了心,掐死别人管什么用。

男子汉大丈夫,动心有什么不敢认的!

梦境里,谢云苔孤身一人在黑暗中兜兜转转。走着走着,身侧出现了假山石,她倏尔惊恐,脚步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仿佛有野兽蛰伏。她感觉得到,却瞧不见,只能拼力地跑快一些,终于,“野兽”还是出现在她面前。

“好美的小娘子啊——”滑腻的腔调笼罩过来,她躲闪不及,被按倒在山石上。

后背在石上被磨得生疼,她哭出声挣扎着,但对方的手还是撕开了她的衣服。她细致地感觉到他的手粗暴地掠过她的皮肤,让她一阵阵恶心。

“放开我……”她想喊,但喊不出声。

“放开我!”全身的力气都逼到嗓中,这回好像喊出来了。

“谢云苔?”按着她的人狞笑着把住她的肩膀,但她忽而觉得哪里不对,定睛之间,眼前的脸变得模糊。

“谢云苔。”又听到一声,她被猛然拉出梦境。

狂跳的心脏在两息间平静了不少,谢云苔伸手抱紧被子,心下跟自己说:没事了没事了!

“谢云苔,你做噩梦啊?”近在咫尺的声音懒懒的,“不怕啊,过来给爷抱抱。”

原来是吵到他了。

“奴婢回房睡吧。”她撑身想走,被他一把揽住。

后背一阵搐痛,谢云苔轻咝着吸了口凉气。苏衔锁眉,探手往她衣中一触,就摸出了擦伤。

“伤着了?”他皱皱眉,“怎么不跟我说。”

“……没顾上。”她呢喃道。

这是真的,她一路惊魂未定,之后又疲惫不堪,都没察觉到背后有伤。

苏衔把她按回去躺着:“明天给你寻药来。”而后她感觉到他一分分凑近,温热的鼻息很快近在眼前。

正不解他要做什么,一吻轻轻落在她唇上:“乖,好好睡觉。”

谢云苔怔住,一股前所未有的微妙感触在心底绽开。

她好似因为这一吻突然安了心,相信他真的没有嫌弃她了。紧随而至的是一种奇妙的贪婪,她于是也向他凑了凑,又犹豫起来,直到他问:“怎么了?”

她踟蹰着在他侧颊上啜了一下。

“?”苏衔浅滞,她瞬间已然躲远,还翻过身背朝着他,躲进了被子里。

嗯?怎么突然知道“礼尚往来”了?

苏衔心底揶揄着,暗想小狗腿真好。

接着不由更气,这笔账非跟那混蛋好生算一算才好。

这一觉谢云苔睡得极长,醒来时已日上三竿。苏衔不在身边,她想他该是上朝去了,转而却听到他的声音。

声音在咫尺之遥的窗外:“就这些?”

然后是沈小飞的声音:“这还不够?”沈小飞指指苏衔手里捧着的盒子,“打开好好看看,三四十种呢。”

接着又费解:“你又要折腾谁啊?”

“别管。”苏衔不多理他,转身回房。沈小飞无语,谢云苔只看到窗纸后人影一闪,消失不见。

“醒了?”苏衔端着木匣进屋,坐到床边,趴过来。

“干什么……”谢云苔怔怔地看着他,他道:“给你上药啊。”

言毕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扒拉过来,撩起中衣便看到了那几处擦伤。比他想象得眼中了一些,有两处地方大概是被石上尖锐的部分划破的,流了血。、

但不要紧,暗营的奇药最多,这样的小伤两日就能痊愈,一点疤都不会留下。

谢云苔自知后背被他看了个彻底,脸扎在枕上还是发着烫。但不知怎的,她不想躲,鬼使神差地任他帮她涂药,药膏的感触十分清凉,一丝丝地沁入心底,她觉得很是舒服。

上好药,他张口又道:“来看看,你想让禄国公世子怎么死?”

“啊?!”谢云苔错愕看他,他手指笃地轻敲,她这才真正注意到他手里的匣子。

她背上的药是从匣子里拿出来的,但匣子并不小,里面的药显然不止这一种。

苏衔坐在床边,一条腿搭在床上,闲闲地将木盒拿开,拿出一个纸包看了看名字:“这个是好东西,能让人腹痛九九八十一天,一日痛过一日,最后不堪忍耐活活疼死。”

言毕放在一边,拿出下一个,眯眼:“这个是让人高烧烧死。”

再拿出一个,啧了声嘴:“这个不太好。服下去之后融化五脏六腑,虽然死相很惨,但死后效力也会继续,直至尸体化作一滩血水——用给他的话易被察觉。”

于是又颇有耐心地继续往下看:“这个也不错……”

谢云苔听得目瞪口呆。

她恨那个世子吗?恨的。如果不是苏衔到得及时,现在她还活不活着都不一定。可是听他说着这些药的作用,她又心情复杂地觉得……好像也不至于。

毕竟没真的出事呀!又是折磨九九八十一天又是死无全尸的,夸张了一点吧……

踌躇了一会儿,谢云苔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公子。”

“嗯?”正欣赏奇药的苏衔偏过头,她小声询问:“可不可以不弄出人命?”

苏衔:“啊?”

“让他吃一点苦头就可以了!”谢云苔认真道。

苏衔不知沈小飞送来的这匣东西里有没有能办到的,便先没吭声,皱着眉,翻了翻。

很快,他眉头舒开,拈出一个纸包:“这个能让人瘫痪,一辈子站不起来。”

“……”谢云苔面色铁青,“也……也不必吧……”

他不禁再度皱起眉头——小狗腿心眼忒好了。

再翻一翻,终于又找出一种药粉:“那这个?”

纸包上的字朝着他那边,谢云苔看不到,忐忑地询问:“这是什么?”

“能让他不举。”苏衔眼睛一转,斟酌着为她解释得直白了些,“就是虽未阉掉,但是胜似阉掉。”

谢云苔双颊又是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