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儿是通许的景儿,因着地处中原又系平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山水,只详述了“柏岗晚渡”和“双沟夜柝”。柏岗,也不过是前柏岗后柏岗两个村子,但有一条河流经二个村落之间。岗顶松柏苍翠,岗下流水潺潺。每每晚霞满天之时,就是小舟悠悠,摆渡回家之时。描述的也不过是一副‘晚霞照柏岗,小船渡农家’的夕阳晚渡图。但正是这幅归家的图景,让小柔心底格外的安定。

还有那双沟夜柝,那大双沟的渡口能比得上南方的码头渡口吗?可偏偏因着那夜柝声,就有了其他景儿所没有的恬静祥和。像什么呢?小柔攒眉苦想,末了才展颜一笑低喃道:“这就是生活嘛。”

是啊,这就是生活。入夜万籁俱寂,村内传来悠远的绑声,河面的船上灯火点点,只想想,就觉得万分祥和。小柔又将信前前后后细细的看了一遍,抿唇笑着道:“审少爷也是通许人呢,指不定和我一样,都是去杭州寻景儿的。缘分这东西,果真是奇妙。”

圆喜凑过头去扫了一眼,小柔忙把心捂在胸口。圆喜叹口气道:“万一是胖少写的呢?”

“怎么可能!”小柔瞪大眼睛,展开信让圆喜看了两眼道:“你看看这字,审少爷那样的风度才写的出来。”

圆喜看着信上的欧体,皱眉想了半天道:“这么漂亮的一手字,好像不是出自胖少之手诶。可是话说回来了,字和人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从字上可以观人,反之亦然。”小柔点头。

圆喜托腮怔了片刻,“那小姐的意思是,胖少爷的字应该是圆乎乎的。什么字是圆乎乎的?”

小柔瞥一眼圆喜,扬扬下巴道:“非得写什么体吗?人和人写出来的字是不一样的,即使用的同样是欧体又如何。你看这字,笔力劲健,点画虽瘦,但神采丰润…唉,说了你也不懂。”

圆喜嘴角狠抽了抽,她都不知道,自家这枚练了个半吊子小楷的小姐什么时候成了鉴赏大家了。

从一个瘦子变成胖子很简单,就像小柔,可是忽然间再变回去就有些不妥。小柔想女装示人,可是想一想下面的行程还是忍着了。小柔还想把腰上的厚布单去掉,又想想钱六扫射状的目光也忍下了。

小柔想,缘分就是缘分,像审少爷那样白衣胜雪静水流深的智者,一定可以通过表象看到本质,若不然也不会花时间给她写这么长一封信。

晚饭是下楼吃的不错,小柔的心思却从饭菜上转移到楼上一号房的位置,彻底忽视了钱万金特意买来的麻辣小炸蟹。

钱万金的眼神颇有些哀怨,看的一侧的钱六和圆喜忍不住齐齐抽了抽嘴角。

“小陈?”

呵,连声音也带着些哀怨。圆喜难得和钱六还算默契的又一起咧了咧嘴。

“小陈看什么呢?”钱万金趁机夹了只焦黄的炸蟹在她碟子里。

小柔夹起来嘎嘣嘎嘣的吃了,应是觉得好吃,又自己夹了一只,回头看了看楼上,对一侧的钱万金低声道:“那位少爷姓审。”

钱万金可有可无的应了,却见小柔忽然之间红了脸。钱万金还没还得及细想小柔就靠过去一些微红着脸低声道:“他给我写了一封信。”

这一惊非同小可,钱万金手里的筷子都送错了地方,直接夹着菜杵到腮帮子上了。好在他也算见识广博,不过怔了一瞬间就面不改色的用帕子擦了把脸恢复了正常。

小柔似也不在意他把菜吃到腮帮子上,抿抿唇皱眉道:“你说,我该不该回一封?要是回的话,写什么好呢?”

钱万金黑了脸,这是要他想法子帮媳妇儿追情敌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还是得忍!钱万金磨磨后槽牙,转眼就勾了嘴角道:“小陈觉得怎样合适?”

“你说呢?”

钱万金看着她忽闪闪的大眼,干笑了两声道:“若我说啊,小陈若是想和他交朋友大可以直接去说明白,反正都是男人。若是不好意思说,我可以去帮着牵个头。”

小柔的眼睛忽然就亮了,笑眯眯的道:“你真好。我还是先写一封回信啊,这样礼貌。等看看他什么态度你再去帮着约人好了。”

小柔抬头又看了看二楼,嘻嘻一笑又道:“你不知道,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

钱万金看着小柔迷恋的表情,又看看自己拿着筷子的胖手,万分悲苦的放了筷。看来,是吃巴豆的时候了。

钱万金吃与不吃,小柔似乎从来没有在意过,见他放了筷也一句话没说,挑着自己喜欢的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就回房去了。

唉,给小白脸儿写信了!钱万金看着那被小柔报销了大半的麻辣小炸蟹,气苦的直摇头。

男人,对自己就是要狠一些。这是老爷子常说的话。

钱万金果真就照着做了,不过店家怕闹出人命,商量着把巴豆改成了大黄。要说这大黄也不比巴豆差,让人拉起来也不是玩儿的,钱万金一夜跑了不下十次茅厕。一开始还捂着肚子回房坐一会儿,后来干脆就守在茅房边儿,再后来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也无人争茅厕了,就蹲在茅坑上听着茅坑边的蛐蛐叫声假寐。

这么一夜过去,钱万金彻底虚脱了。当他被钱六连拖带扛的背出茅厕,看到东方那一抹晨光时,竟然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兴奋感。

钱六吭哧吭哧的托着钱万金上了楼,将人扔到床上就气红了眼,捂着鼻子凶道:“少爷还吃巴豆,你怎么不多吃几口,那样少爷就看不见今天的太阳了。”

嗯哼,现在的下人个个都比主子有脾气啊。钱万金哼哼着想,

“少爷不知道那巴豆大毒啊,你这是在作死呢!”

嗯哼,适可而止啊!钱万金有气无力的斜眼。

谁知那钱六骂着骂着就蹲在地上哭上了,一面哭一面还用袖子抹着眼泪儿道:“我倒看出来了,少爷就是被那个小白脸儿给勾去魂儿了。咱们出门那么多趟,也没见少爷受这么大罪,怎么遇上他们两个就一切不平顺了?少爷说说,多久没给老爷子写信了,啊?啊?”

“还有,那个陈小少哪里好了?看见一个俊男人就眼睛发亮,即使少爷弄到手养着了,指不定哪天他看上别人就跟着跑了,养不熟的东西!啊?啊?”

唉唉唉,有点儿过了啊!这是找骂呢!钱万金猛喘了口气支起身子叱道:“再让我听见,仔细…”

“哎哟!”一句话没说完钱万金就觉得眼前金星直冒,耳朵还蜜蜂开会般的响个不停,扑通一声又躺了回去。这下钱六哭的更惨了,大有‘主人命不久矣,小的没了生路’的悲恸。

“少爷,这次可不能顺着你,咱们先在客店里养着,那陈小少他们若是追着那个男人走了,你也不能怪六子没拦着。六子这都是为了你好,老爷子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心焦成啥样呢。”

钱万金“哼哼”了两声,眼珠子转了转虚弱的开口道:“若是她留下来照顾我呢?”

钱六擦擦鼻涕,哼了一声道:“不可能。”

“若是留下来你就不能再给人家脸色看,不但如此,还得帮着少爷我,哎哟哟,行便易。”

钱六听言拍拍屁股起身,自信满满的道:“少爷说话要算话,嘿嘿,六子这次赢定了。”

第14章 相公滚滚来14

小柔这日起的早,老早就束好发在楼下蹲点儿了。先前的日子里总是有钱万金忙前忙后的照应着,就连早饭也顿顿废了心思,今天突然没了人影小柔才发现,自己坐在下面近半个时辰了,竟没见人送吃的过来。

店里小厮不但没上饭菜,还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小柔疑惑的又坐了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时见那小厮扛着药箱,领着一个灰白胡子的老头儿走了进来。

小厮看见小柔就拧了眉头,“那位钱少爷脱水了,你们不是一行的?”

“诶?”小柔下意识的摸摸肚子,怪不得饿成这样也没见到人。

小厮担心的瞅了眼楼上,摇摇头道:“差点儿就不行了。”

小厮一脸的担心,还连连的摇头叹气。小柔本来没什么感觉,见那小厮表情沉痛,就忍不住一颗心跟着抽了抽,雾煞煞的跟着他们上了楼。

钱万金确实虚弱的很,那脸本来就白,眼下嘴唇也跟着白了,看着就有些渗人。小柔探头探脑的瞄了两眼,见那被下胸口的位子还在起伏,这才偷偷舒了口气。

小柔一口气还没吐完,就见钱万金猛地睁开了眼。睁开眼本不算什么,活人嘛。可问题是一睁开眼就盯着小柔的位置看,小柔往一侧挪一挪,那眼珠子就跟着动一动。

小柔咧嘴笑了笑,指指正把脉的郎中道:“没事儿哈,有郎中呢。”

钱万金闻言就委屈的扁了扁嘴。别说,这表情一出整个人就显得小了许多,竟柔弱的不似那个胖乎乎颇厚重的少爷了。

钱万金有气无力的开口道:“小陈,吃饭了吗?”

小柔那肚子颇给面子的叫了一声,钱万金显然是听到了,撑着一条胳膊想要坐起来,可奈何力气不够,又倒了回去。

照顾病患是陈家人最基本的家教要求之一,小柔见他这般,扁扁嘴就坐到床边的凳子上,看看他惨白的一张圆脸道:“你起来做什么?我自己会找吃的。”

钱万金虚弱的点点头,缓了口气才道:“昨日那小炸蟹,是街尽头的“于记”买来的,小陈若是喜欢吃,让陈圆儿去买些。”

小柔有些羞愧的微微垂了头,看看那已经起身的郎中也跟了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要不要紧?”

郎中看看床上微闭着眼的人,哼了一声道:“死不了。”转眼见那小厮在一旁急急的打眼色,又哼了一声道:“也活不了。”

“啊?”小柔和钱六同时惊得叫了一声。

郎中似是真的有气,合个药箱都摔摔打打了,也不愿多说,自己搬着药箱气哼哼的往门外走。小厮忙跟上,在袖下握着老郎中的手又低低的说了些什么,那郎中这才回头道:“病的不轻,好好歇几日再上路吧。”

小柔同情的看了眼床上似乎连睁眼都没了力气的人,半天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转头问门口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小厮道:“怎么没开药方?”

小厮嘴角不甚明显的抽了抽,垂着头叹了口气道:“在小的这里,小的也就去抓药去。”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小柔看看一侧一直阴着脸的钱六,又看了看床上的钱万金,刚要转身出门就听见身后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小陈。”

小柔脚步微顿,揉揉肚皮皱皱鼻子又走了回去。

钱万金待她走近抬手拉住她的,示意她坐在床边。小柔见他坚持,额头上都微微见汗,心下一软便照他的意思做了。

那边钱六接收到钱万金赶人的暗示,哼了一声,又瞪了一眼小柔才出门去了。

钱万金喘了口气白着脸道:“小陈,恐怕要耽搁行程了。”

小柔眨眨眼,“没关系,我先慢慢走着。你好好养病,等好了再赶上我们。”

钱万金脑海里的美好图景瞬间就像着了地的肥皂泡,“啪”的一声就碎的连影子都没有了。唉,看来这么多日子,自己在人家心里一点儿分量都没有啊。

钱万金垂着眼皮叹口气,表情凄凉的低声道:“我知,小陈必是嫌弃我这般耽误了事。唉,连陪我一日都不愿啊,看来真是我奢望了。”

“我没嫌弃,我还有事呢。”小柔想着那飘逸倜傥的审少爷,转转眼珠子道:“等我追,呃,等我和审少爷成了好朋友,我再回来看你好不好?”

钱万金扁了嘴角,“这是要分开了吗?”

“诶?”小柔见他眼角竟真的要掉下泪来,忙轻哄着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别哭啊,是不是难受了?”

钱万金目光真挚的盯着小柔,温声开口道:“小陈,我把你当朋友,交心的朋友。”好吧,事实上他想说,小柔,我把你当媳妇儿,唯一的媳妇儿。娶不回家不罢休!

小柔有些愧疚了。朋友这个词,说深也深,说浅也浅。被钱万金这般满眼信任的一盯,小柔就生出了一丝作为朋友该有的仗义感。想起来,这个胖朋友对她确实不错,现在人家生病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可是,可是她的缘分呐,她好不容易才等到的。

钱万金见小柔为难,叹了口气道:“小陈若是真的那么急着去杭州,先行一步也可。”

小柔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嘟努了句,“你歇着吧,我让人给你送些粥过来。”

钱万金看着小柔的背影有些失意了,这次是真的失意。没有装,那鼻子就有些酸了。他这一路默默的守着疼着,看来是一点也没走到那人心里。唉,是他做的不够好,还是真的有缘无份?

钱万金难得伤感的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摸着自己瘪下去不少的肚子感叹不已。

呃,瘪下去不少?钱万金狐疑的又摸了两圈儿,再捏捏腰侧的肉,心情豁然开朗。

看,一夜,就瘪下去这么多,说明他离美少年更近了一步。想当初他也是人见人夸,虽然胖了点儿,但奈何他底子好啊。只要瘦下来,还怕比不过那个白衣男吗?钱万金耸肩笑了笑,开始思考下一顿的泻药何时吃比较好。

小柔也不是个冷血的人,眼下内心的斗争不是一般的激烈。她知道这个朋友对自己算是极好的了,若是其他人,谁又会对一个陌生人推心置腹,还不厌其烦的讲说各地美景,为她寻各色小吃。以前她都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可是眼看着这朋友都卧倒不起了,她真的扔了他追缘分去吗?

小柔纠结了,可是几经思量还是觉得缘分最重要。她长了十几年才遇见这么一个看着顺眼一见难忘的,错过了可就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一模一样的了。

小柔心不在焉的吃了早饭,见二楼那一号房还没有人出来,不免的有些疑惑,唤小厮问了问才知道,人家已经退了房启程了。

小柔惊得打了个饱嗝,起身就往外追,一旁的圆喜慌忙跟上。审少爷确实是启程了,小柔慌急慌忙的跑过去时就见他们上了船,眼看着船夫就要解开缆绳出发了。小柔也顾不得矜持,提着长袍跑过去,喘着气高声道:“审少爷这就走了?”

审少爷看见小柔微有些怔,但还是勾勾嘴角点了点头。

小柔紧张的握握拳头,“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都没看见你下楼吃早饭呢。”

“已用过了。”淡淡的声音,让小柔跟着也平静下来。

“那,我,我们,不是同行的吗?”小柔鼓起勇气说了这句话,说过之后才觉得有些莽撞了。和一个偶遇的陌生人,怎么这么快就说是同行呢?转念又想,这就是同行,两条船都一起走了大半天了呢。既然是缘分,谁都不该轻言放弃。

小柔深吸口气抬眼对上审少爷的视线,两人静默了对视了片刻,还是审少爷微微撇开了头。

小柔失望的垂了肩,嘟努道:“你若晚走些,咱们还可以一起的。”

审少爷微微笑了笑,“我家在池州,前方就要到了。姑娘若是前去,或可遇上。”

诶?小柔眨眨眼睛,看看审少爷又看看自己的胸部,虽然没勒起来但是腰上还裹的厚厚的呀,怎么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柔这边还纠结着,那船却已经离了岸,顺着江往下游去了。小柔追了几步,有些不舍的挥了挥手。船划出去一段儿小柔才猛地想起,她写的那封回信还没给他呢,扯着嗓子“喂”了几声,待那船影越来越小,终是气的跺了下脚,嘟着嘴又回了客店。

第15章 相公滚滚来15

小柔没离开,原因不需要探究。不管是因为什么,钱万金都觉得欢喜万分,钱六则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钱万金那喜气从脚指头冒到头发尖儿,看的小柔一个劲儿的发毛。钱万金白着脸笑了老半天,才将那满载感情的一双眼从坐立不安的小柔身上移开。

小柔咳了一声,转转眼珠子道:“咱们途中经不经过池州?”

钱万金眼睛微微一动就收敛了笑意道:“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也没有,我问问。”小柔兀自发了半天呆,蹙着眉头又问道:“你了解池州的风俗吗?”

事实上钱万金也去过池州,但看小柔的表情就知道和那个白衣男脱不了干系。若是让他当个领头的去赏景自然是最好,可若是想让他帮着追夫,那就另当别论了。

钱万金跟着皱了眉道:“了解一些。”

小柔忽而就笑了,赶忙问道:“池州的男子邀女子到他家里,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钱万金吸了口凉气,竟不知她们二人都到这种程度了。这是要私定终身还是怎的?都邀请人到家里了!

小柔满怀期望的看着钱万金,钱万金咳了一声道:“这倒没听说过,怎的,那审少爷邀请小陈去家中了?”

“差不多了。”小柔自豪的抬抬下巴,“下次遇上就差不多了。”

钱万金心底哼哼,有下次才怪。

钱万金的病很是奇怪,反反复复。每每小柔觉得好的差不多该启程了,他就又拉肚子拉到手软脚软。几次下来,小柔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友好。

若说小柔可也不是吃白饭的,在钱万金再一次拉到卧床不起的时候,端着那药碗就一脸‘敢骗我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钱万金还真的瘦了不少。只是因为非正常情况下的强行瘦身,眼窝有些发暗,脸上也显得没那么有油水了。

小柔翘着腿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摩挲着药碗眯着眼睛看钱万金。钱万金闭着眼假哼哼,时不时的掀掀眼皮偷瞄一眼那个不说话也不笑的小柔。

小柔往前探了探身子,皱着眉语气担忧的开口道:“听郎中说,这么拉下去,会死人的。”

钱万金眼皮子动了动,继续哼哼。

小柔叹了口气,药碗往桌子上一顿道:“药也别喝了。为了你活的长久些,我就和陈圆儿先走了,你好了以后再启程吧。”

钱万金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委屈的动动鼻子,“不能再陪我几日?”

小柔撇撇嘴,忍下磨牙的冲动道:“我断定,我要是不走,这次好了下次马上就又不好了。好好一个大胖子,万一这般‘水土不服’的壮烈在途中,回头我怎么给你家里人交代?”

小柔拍了下额头,“诶呀,你要不要写个遗嘱什么的?回头你真不行了我送到你们家去。”

钱万金纠结了,看小柔那架势,是真的生气了。钱万金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暗自祈求别因为这一出儿毁了自己的高大形象。

其实钱万金不知道,他的形象在小柔心目中顶多算是肥厚,却从来没有高大过。

小柔见他皱着个破眉头不吭声,哼了一声道:“你知道我名字!”

话不是疑问是肯定。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钱万金看看虎着脸的小柔,咳了一声道:“这不算骗你吧。”

“你知道我是女人对不对?”

钱万金一只手在被下揉揉又开始疼的肚子,苦着脸道:“这个,小柔也没问过我不是。”

“我没问过是以为你不知道,可你错在知道了还瞒着我。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小柔站起身,一只脚踩在床头恶狠狠的道:“说,你有什么阴谋?”

钱万金心思急转,突然怯怯的拽拽小柔的裤腿含情脉脉的道:“你不知道,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

钱万金这表情真是到位,白着脸委屈的扁了嘴,连带着红红的眼眶,看的人怪心疼的。

钱万金肚子也不疼了,身子也不虚了,小脸儿也不白了。摁着床板坐起身,看着小柔道:“我去过不少地方,可还没见过哪一个女子让我一见难忘的。”

钱万金叹口气垂了眉眼深情的道:“自那街上一面,我就吃不好睡不好。说起阴谋,我能有什么阴谋,不过是想离你近一点儿。那次挑月桥头相遇,却是偶然。后来墙外相遇,也是偶然。这就是缘分啊。第一次你抓了我一把,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是茫茫人海,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却不想,没过几日就又见面了。”

钱万金满目柔情,将手放在她脚面上柔声道:“小柔,我喜欢你!若是能与你再一起,不管如何,一生就只要你一个。”

小柔嘴角抽了抽打了个冷颤,“嗖”的一声收回脚,因为收的太猛,另一只脚不稳,斜斜的就摔了出去。也不知钱万金那虚脱的胖身子哪来的力气,猴子似的翻下床就抱了个满怀。

小柔直接砸到钱万金身上。

你别说,胖一点儿还真好用,当垫子不但不疼,还软乎乎的。小柔被自己的想法吓的尖叫了一声,拍着身下的人要起来,钱万金却不松手的连连高声道:“小柔听我说,你别急你听我说!”

小柔两手摁在钱万金身侧,尽量远离他皱着鼻子道:“你快说你快说。”

钱万金盯着尽在眼前的红唇咽了口唾沫,咳了一声深情的道:“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小柔不必觉得不妥。我想对你好,你只管安心的受着,即使你最终也不愿意与我在一起,也不用觉得愧疚。可是小柔,能不能让我还留在你身边?我保证,不会做逾越之举。”

“好呀好呀!”小柔胡乱推着身下的人道:“快松开你!”

钱万金不舍,又紧了紧手臂道:“那个审少爷,我也可以那么倜傥。小柔能不能等我瘦下来,让我们公平竞争?”

“哎呀你再抱着我,你快松开!”

小柔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踢开了。先冲进来的不是钱六又是谁?

小柔被这一声响吓的手下一软又跌回钱万金怀里。此时钱六入眼的就是自家少爷搂着陈小少,恩爱复恩爱,看那姿势,看那姿势,呜呜,他们家少爷怎么看都是被压的那个啊。

钱六的精神世界彻底的崩塌了,脸上的血色唰的退了个干干净净。他的少爷啊,终于把断袖的名头坐实了。苍天啊,他还是晚了一步啊!

圆喜却一把推开失了魂的钱六,上前扯这小柔起来,气道:“胖少爷欺人太甚,这般侮辱我家少爷名声,你可负责的起?”

钱万金方想着要不要一展臂感叹一声‘啊,小柔,我一生只爱你一个!’,眼下被圆喜一吼倒是回了神,浑身酸痛的爬起来,笑着拱手道:“圆喜放心,你家小姐的名声,我负责。”

圆喜钱六同时吸了口凉气,钱万金转头看着有些呆的小柔舒了口气道:“不必担心,我还是你的那个胖少朋友,你若愿意,就一直是。”

小柔有些想晕倒,想了想,还是闭了眼靠在了圆喜身上。钱万金伸手去抱,一双手刚碰到她的腰就见她猛地睁开眼道:“别碰我,我晕一会儿。”

钱万金收回手,小柔眼一闭,默念着晕了晕了就又靠过去了。圆喜斜一眼自她进来就一副偷了腥表情的钱万金,扶着小柔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