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闻言却慌乱的摇着头道:“不要不要,我和哥哥住一间。”

贾臻景真的有些困惑了,文一却在他再次皱眉前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扔,抱起椅子上的衣服就蹿到了粗布幔后,入了水才道:“景哥哥你别生气,我洗干净。还有,我能睡桌子啊。”

贾臻景愣了半晌才隐隐觉得,文一可能是怕他明日不带上他才不肯住两间。贾臻景轻叹口气,想他是不是之前被人抛弃过,才这般小心翼翼的。

贾臻景铺好床,又唤小厮送了一床被褥和草席进来,铺在床头的地方。见文一还没洗好,就拉着椅子坐在窗边看江面。此时的江已经安静下来,不管是客船还是渔船,都陆陆续续的靠了岸,一阵晚风吹过,微微的凉意让兀自发呆的贾臻景清醒过来。有些凉了啊,他轻叹着抬手关上窗,回头就看见提着胖裤腿无措的站着的文一。

他的衣服也算不得胖,可是毕竟个头在那儿放着,文一这般小个子穿着就像是一颗花生米钻进了核桃壳里,说不出的滑稽。贾臻景的视线从拖地的裤腿上移到他脸上,不由得就愣了愣。

文一脸很小,是真的小,贾臻景觉得自己一个巴掌就能把那张脸盖住。之前被泥巴糊着倒也看不出什么,洗洗干净方觉得皮肤莹白,许是刚泡过澡的缘故,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出现粉粉的两团颜色,衬得人十分可爱。眼也算大,因着眼珠子黑亮,显得有神而精灵。嘴巴紧抿着,有些怯生生的看着贾臻景。

贾臻景移开视线,默了片刻拉开门出去,余下文一一个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贾臻景很快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个食盒,也不多说话,把饭菜和汤羹端出来才开口道:“过来吃饭吧。”

文一松了口气,慢腾腾的蹭了过去,坐了片刻才猛地站起来接过贾臻景手里的汤勺道:“景哥哥坐,我来。”

贾臻景松了手,见他袖子滑下就要垂到碗里,忙抬手拉住,拽他过去将袖子挽起来,看着他白细的小手臂温声道:“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吧,看样子也没吃过苦,我这一路赶路必会有些急,你可…”

“我不怕!”文一垂着头看着他将袖子挽起,语气坚定的截断他的话。

贾臻景点点头,“吃饭吧,明天又要早走。”

文一抬抬眼皮,怯怯的又央了一遍,“你别丢下我。”

贾臻景笑了,“你不是管我叫哥哥吗?既是我弟弟又是我的小厮,不管是哪一样,我都不会丢下你。”

文一闻言抿唇笑了笑,又现出嘴角那个浅浅的小窝,可那眼眶却有些红了。文一微垂着头坐到一侧,贾臻景看过去,恰见一滴泪又落了下来。贾臻景抬手揉揉他的湿发,也没多说什么就开始吃饭。

文一默默留了会儿眼泪便开始乖乖的吃饭,饭后还主动把碗筷收拾了归拢到食盒里。扭头看看那床和地上的床铺,麻利的跑到地铺上躺下了。

夜色渐浓,贾臻景了无睡意,起身又坐到窗边,推开窗看江上夜景。万籁俱寂,不远处江边那条亮着粉色灯笼的船看着就格外的亮眼。贾臻景看着船上模糊的人影,和两道人影间忽明忽暗的炭火,听着蛐蛐儿的叫声,心底出奇的安定。

不管他怎么着急,总有人能安静的享受生活,就如那小船上烧烤饮酒的两个人。贾臻景勾勾嘴角,转头看看缩着身体的文一,关上窗上了床。

或许,他该慢慢走才对,依小柔的性子,出了城就该到处游玩了,怎么可能直奔杭州?

虽然这么想着,第二日贾臻景还是起了个大早。店里小厮已经按他昨晚的嘱咐买了两套小号的男装,贾臻景看看地上裹着薄被睡的踏实的文一,将衣服放到他枕边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再回来已经准备好了路上的吃食,见文一已经换了他出门时放下的衣服,却眼睛红彤彤的跪坐在地铺上掉眼泪。文一见他进来还惯性的抽噎了两声,这才哭哭笑笑的爬起来站在他身边怯怯地牵上他的手。

贾臻景心底泛起淡淡的怜意,捏捏他的手心温声道:“不会丢下你,莫再难过了。”

贾臻景唤小厮上了粥,等着二人吃过带着文一又坐船南下了。

一街之隔的客店里,小柔团着被子搂在怀里睡的喷香。圆喜因着没了被子,被江边夜间的凉气冻得手脚冰凉。圆喜是在漫天大雪里疯狂的找火取暖,最后力竭的倒在雪窝里的噩梦中惊醒的。转头困顿的眯着眼看见小柔自己盖一个,怀里还搂着一个,气的撅着嘴生了半天闷气。

钱万金起的早,起来就开始张罗着早餐,问了小厮这边的特色小吃,然后按着他指点的地方去买小吃。要说这人一旦有了信念就是极坚强的,钱万金自昨日中午就没怎么进食,现在还四处跑得欢,看见街旁的早点摊儿愣是能忍下欲望装作“爷已饱腹,无需进食”的模样。

钱万金扫着路边的小吃想,若是有人招呼,他就破戒吃一顿,总这般饿着也不是个事儿。说来也奇怪,摊主小贩四处拉客,唱喏着招呼路人去吃饭,可就是不招呼钱万金这个腆着肚子,又一脸被撑着表情的贵公子。

唉,真是不会做生意啊,放着他这个大财主不招呼!钱万金抱着给小柔买的小吃和果脯,颇哀怨的挨个儿扫过那些热情地招呼食客的摊主,偷偷摸出一小块点心扔到了嘴里。

第11章 相公滚滚来11

等小柔睡到自然醒,已经是辰时末,伸伸懒腰又眯了一会儿,这才起床让圆喜服侍着洗了脸。等脸也洗过了,牙也擦过了,一个激灵睁开眼道:“不在家了啊!”

圆喜颇为不屑的从鼻子里出气,小柔白了她一眼道:“睡过头了,我竟然没认床诶。”

圆喜又嘁了一声,“小姐从来不认床,小时候钻到假山里还能睡的着呢。”

这语气多老妈子!小柔撇撇嘴,“跟你多大似的,哎呀!轻点!”

小柔低头看看被圆喜重又勒上的胸部,苦着脸道:“一缠起来就会疼,会不会缠出毛病了?”

圆喜老实不客气的哼道:“怎么不会?天天勒着不给它缓口气,早晚都得勒扁咯。”

“你哪儿来那么大的气?”小柔侧目,瞪过圆喜一低头看见自己两条腿缠着的被子,嘿嘿一笑道:“那啥,夏天,不盖被子凉快。”

圆喜倒是没再和她置气,拽拽缠好的裹胸布皱眉道:“这么裹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小姐换成宽大的衣服,腰上再缠些东西算了。这以后得一两个月呢,我怕日日缠缠出毛病来。”

小柔拿手戳了戳,龇着牙哼哼道:“勒太紧了,你给我松松,怪疼的。”

圆喜想了下,果真就松开那布轻轻的围了几圈儿,皱眉道:“反正那胖少爷若是聪明,咱们瞒也瞒不住,若是笨蛋,咱们胸脯再高他也猜不出。以后还是别裹了,正长着呢。”

小柔眨眨眼看看圆喜那里,也拿手戳了戳,艳羡的开口道:“你就不用可劲儿裹,真好!”

一句话,再次成功的激起圆喜的怒意。圆喜手下一点儿都不温柔的帮着小柔束了发,末了才对着小柔两个发面馒头的部位阴沉沉的道:“人也有早晚之分,小姐别得意的太早了,我是后来者居上!”

小柔吐吐舌头,笑嘻嘻的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圆喜别气哦,咱们还小着呢。”

圆喜想想自己的虽小,但也算的上坚实,和自己那小个头一比还是挺配的,遂矫情的晃晃脑袋笑着道:“也不用居上了,这样就很好。不若小姐的,大是大,可夏天长痱子冬天长疖子,春天秋天还得费劲儿的扛着,一年四季都不得歇,也怪麻烦的。”末了又啧啧嘴用颇同情的语气加了一句,“可怜见的!”

小柔皱着鼻子扑倒笑的得意的圆喜,二人打闹了半天,听见敲门声才慌忙的互相整理了衣服从床上爬下来。圆喜抽出床单叠起来,扒起小柔的上衣缠在她的细腰上,于是一夜之间就多了一个和钱万金有一拼的粗腰陈小少。

这次确实舒服多了,也没了胸闷气短的感觉。小柔挺了挺胸脯,在打开门的那一瞬又变做含着腰。

钱万金看见粗了一圈儿的小柔,不但没有疑问还满脸的喜意,笑着道:“小陈起来了,下去吃早饭了。”

小柔点头看看自己的粗腰,又看了看钱万金。钱万金配合的看过去一眼,“哟,吃胖了!也好,以前的腰太细了。”

小柔瞠目结舌,钱万金已经乐滋滋的背着手下楼去了。

圆喜和小柔面面相觑,良久才一起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道:“眼瘸了。”

钱万金的喜自然是真的喜,他之前还担心小柔整天裹着胸整出毛病来,那可是他未来的媳妇儿,娇宠要从现在做起,一定要从头到脚都保护好咯。正愁着用什么法子让她松开呢,不料一夜之间她自己先解放了。再者,之前小柔一束腰就更显得小腰细柔,走在路上也惹得人回头去看,这般粗壮起来,即安全又安全。既然如此之安全,何乐而不为呢?

钱六就没他家少爷淡定,饭间见小柔的腰一夜就鼓了起来,忍不住就频频看过去,自然就又遭了圆喜的一顿冷嘲热讽。气的钱六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钱六磨牙,暗道,若不是看你长的细皮嫩肉的,有多少个老子都能揍扁了你!

继续顺着江往下漂,几人也不赶时间,就那般吃着玩着,玩着乐着。钱万金对小柔的照顾可算是无微不至,但大多都做的不露痕迹。这条船上自从出发就没缺过小点心和瓜果,因着钱万金以前经常出远门,对各地相对熟识,即使不熟识也能很好的应对,这就让小柔的旅途变得顺利异常。

但也不能说一点意外都不出现,比如说眼下。

钱万金这条乌篷船的老船夫功夫到家,摇的很是平稳,江面也宽敞,可是还是与另一条船碰了一下。

钱万金本来正在和小柔下棋,船身突晃,矮桌上刚沏的茶水就不稳的翻了下去。钱万金猛地扑过去一巴掌打开,可是那茶水还是溅到小柔腿上一些。她为了挡身形衣服穿的本来就厚,溅上几滴倒也没什么,钱万金的手却有些烫红了。

“有没有事啊?”小柔看着他胖乎乎的手问。

钱万金摇摇头,走出船舱把手浸到江水里冰了冰。旁边相撞的那条船看样子也是私家的船只,船头的小厮却有些不太友好,冲这边的船夫吼道,“怎么撑船的?这么宽的江都能撞上。”

船家是个不愿惹事的人,连连赔着不是,还赔笑道:“江上客是一家,撞船是常有的事,小哥儿看看有没有什么损失。”

那小厮却有得理不饶人的趋势,啐了一口道:“谁和你们是一家?”

钱万金微微皱了眉,方要开口,却听见那边船舱里有人道:“江茗,休得无礼!”

小厮闻言立即就住了嘴,可那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就吸引着小柔跟着出了船舱。

珠帘打开,里面走出一位少爷。象牙白的长袍,墨玉发冠,站在对面冲着这边拱手一礼,淡淡的开口道:“多有得罪。”

小柔看着男子的脸就有些移不开眼。这男子是真的美,恰似这江水美的剔透。皮肤白,却不是弱书生的那种萎顿的白,白的让她有一种目眩的感觉。小柔一眨不眨的看着,见那男子的视线扫过来,心跟着一抽就垂了头。

这一垂头,小柔的脸就红成了熟柿子。谁把她的杨柳小腰儿裹成大水缸了?她一定丑死了!呜呜,直接投江算了。小柔也顾不得许多,红着脸匆匆的又钻进了船舱。

男子的视线并没有停留,直接又回到了钱万金身上,“江茗年少无知,这位少爷莫放在心上。不知可有什么损失?”

钱万金扫了眼匆匆进了船舱的小柔,眉头不自知的就皱了起来。

“没有,无碍。”钱万金淡淡的回答。

男子点点头又进了船舱,这边小柔却拽着圆喜的手欲哭无泪。

钱万金进来时脸色就有些不好,但看见小柔还是扯了扯嘴角。小柔看着自己腰上的假肉说不得气不得,丢着脸靠在一侧生闷气,时不时的还隔着小小的窗看看外面,待看见那船与自己这条是同方向行驶的,脸上慢慢就蓄了笑意。

钱万金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尽量放平声音道:“小陈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小柔收回视线,用手摁摁自己腰上缠着的布,苦着脸道:“方才那位少爷,真的很…”小柔停了话,瞟了眼钱万金,抿抿唇又道:“那啥,钱少,你去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钱六不屑的同时却是一脸的喜气,看来,这个断袖陈小少爷转移视线了。看来,自家少爷可以脱离苦海了。看来,嘿嘿,他的计划啊,无声无息的就成功了。钱六耸着肩无声的笑,正得瑟着呢,被钱万金甩了一记眼刀子。

钱万金阴了脸,垂了眼皮道:“小陈可以自己去问。”

小柔扁了嘴,又转头扒着小床看一侧并行的船。其实除了船夫什么都看不见,小柔却觉得透过那竹篾小舱看见了那个飘逸淡漠的身影。

这就是一见钟情吧,没有在断桥相遇,却能在浩瀚的江面上两船相撞。唉,方才怎么没主动打声招呼呢?即使肚子圆又怎么着?小柔摸摸自己的脸颊想,没有腰不是还有脸蛋儿的吗。

钱万金看着她摸脸的动作咳了一声,转眼就笑着道:“不若下一个渡口上岸歇歇再走。”

小柔摇摇头,“跟着那位少爷一同呀。”

钱万金这次彻底的黑了脸,背过身看着滔滔江水有些郁结。忽而就觉得自己该赶紧减肥了,不然在自己风流倜傥前,媳妇儿就让人给拐跑啦。

饭可以不吃,媳妇儿不能不娶。既然是他拐出来的人,就一定要坚持把人拐到钱家。

钱万金起身又出了船舱,也不多说,夺过船夫手里的橹就自己摇上了。船夫慌忙去要,钱万金冷冷的压低声音道:“少爷我减肥,这一程都我摇了。”

船夫看看钱万金的肚子就笑了,让出地方坐到一边,捋着胡子低声道:“为了方才那小姑娘?这位少爷也不必太在意身材,做男人最不重要的就是外形。”

钱万金挑眉,“那是什么?”

船夫拍拍自己的胳膊,“力量。”又拍拍胸口,“和一颗心。心诚则灵,你也不必太在意外貌。”

钱万金吐了口浊气,看着那江面狠摇了几把橹道:“那也要减肥,我若是瘦了,也是个俊少爷。”

船夫呵呵的笑,取了水壶坐在一侧喝了几口,看了眼一橹之遥的另一条船,摇摇头轻叹了一声,“年轻人呐!”

第12章 相公滚滚来12

小柔前几日喜欢嗑瓜子,现在却也顾不得了,只扒着那小窗口看的入迷。圆喜把小柔的症状一个词就全总结了——花痴!

那男子圆喜倒没见到,只是见小柔这般的神魂颠倒就有些不乐意。再怎么着她也是自家的小姐呀,这般的没出息连带她也觉得脸上无光。她家的陈小柔小姐该是高高在上的,骄傲的仰着小下巴等人来巴结,哪里用得上这么眼巴巴的盯着一个破船舱出神?

圆喜咳了一声,绷着脸道:“少爷,矜持!越是贵少越喜欢矜持!”

一句话成功的让小柔收回了视线。小柔扭扭腰端坐着,抿着嘴现出自己的尖尖小下巴,瞪大眼睛冲圆喜暧昧的眨了眨,这才甜美的笑了笑道:“怎么样?还不差吧!”

一旁钱六的手就有些抖。他一直以为这陈小少有些女气,可没想到如此之女气,做兔儿爷做到这份上,唉,也算是神级人物了。

圆喜不乐意的斜过去一眼,冷冷道:“钱六不去帮帮你家少爷?你这小厮做的倒也称职!”

钱六腮帮子也跟着抖了抖,皱巴着脸拍拍屁股出了船舱。和这么两个不男不女的人呆在一起,他怕哪一天自己也忍不住翘着兰花指捏点心。嘶~~娘啊,恶寒!

圆喜等钱六跑到船尾才压低声音道:“少爷,咱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这么掉价。”

小柔点点头,拍拍有些热的脸颊道:“你不知道,我觉得我遇上我的缘分了,那位少爷真的很像许仙呐。”

圆喜嘴角抽了抽,“许仙还让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呢,还听信谗言喂白娘子喝了雄黄酒呢,还…”

小柔瞪了圆喜一眼,捧着脸颊笑眯眯的道:“我又不是白娘子,我不会被镇在雷峰塔下。再说了,我也不是蛇,喝了雄黄酒也没关系。”

“嗯哼,那那个少爷也不是许仙。”圆喜嘴型不变的小声嘀咕。

小柔只斜了她一眼,就继续托着下巴想着那少爷的模样。圆喜的视线飘上坐在船尾摇橹的钱万金,还没开口自己就先乐上了。

小柔又杀过去一眼,气哼哼的道:“你又笑什么呢?”

圆喜兀自乐了会儿,这才止了笑道:“要奴婢说啊,小姐和船尾那胖少爷倒也应了一出戏呢。”

“嗯?哪一出?”小柔不明所以。

圆喜甩着腰上的绣花荷包抬抬下巴道:“梁山伯与祝英台啊。‘东晋,越有梁山伯、祝英台尝同学,祝先归,梁后访之,乃知祝为女,欲娶之。’依奴婢看,这词儿该改改,‘现有钱万金,陈墙下见一男子跨坐于墙头,交谈后心甚喜,遂同行。至西子湖畔,钱月下见陈,乃知陈为女,欲娶之’。”

小柔红了脸,皱皱鼻子接着道:“陈不从,匆匆逃离!逮住乱说话者圆喜,重责五~~十~~大板!哼哼,还有,以后再拿胖少和我开玩笑仔细我把你卖咯。”

圆喜拍拍胸口,做了个‘奴婢怕怕’的表情,眼珠子在她和钱万金之间转了转就笑了。

说来也真是缘分呐,两条船竟然在同一个渡口泊岸了。小柔对自己腰上凭空多出来的几斤肥肉很是纠结,可是也只能纠结着眉头去看那少爷优雅的走出船舱,优雅的上岸,连背手的动作也优雅的仙人一般。

小柔尽量吸着肚子也上了岸,可是那厚单子裹出来的肉不像自己身上长的肉,想收也收不进去。小柔急的眼眶发红,耷拉着嘴角眼巴巴的看着那少爷进了一处客店。

钱万金累的有些虚脱。他一路上都想着把这船甩掉,可是那船夫似乎是找到了对手,他快他也快,他慢他也慢。有这样做人的吗?忒是不厚道!

钱万金擦把汗,左右嗅了嗅,发现自己身上汗味不是太大这才走到小柔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巧见那白衣男一撩袍边进了门。嗯哼,姿势也装的大仙儿一般。钱万金看着忍不住就轻哼了一声。

小柔扁扁嘴,抬脚就往那客店里走,钱万金忙一把拽住,随意指了一家笑着道:“咱们住那边那家,那里景儿好。”

小柔甩掉他的手,点点头道:“你去吧,明天再碰头哦。”

钱万金看着小柔跟着那男人走了进去,牙齿就很不淡定的磨了磨。

那小厮正在定房间,男子则背手立在窗前。小柔暗地嘀咕了句什么给自己壮了胆,咬着嘴唇就蹭了过去。等到了男子身侧垂着头看看自己的腰,盯着自己的脚尖儿开始再次聚集勇气。

小柔想,主动搭讪也是个好法子吧,要不然那些爱情故事里的男男女女都是怎么认识的?总得有一个主动开口的。既然这缘分不开口,那她就主动一下下好了,等这缘分喜欢自己了,自己再矜持。总要有人先踏出去这一步呢。

小柔紧张的吸了口气,舔舔嘴唇,挂上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缓缓抬头。

呃,人呢?小柔看着空荡荡的窗边,脸上的笑就这般僵在了脸上。小柔雾煞煞的转头,见那缘分已经和小厮一前一后的上了楼,那小厮还冲她撇了撇嘴。

小柔愣愣的眨眨眼,见一侧钱万金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忙潇洒的挺挺肚子,小手一背走到柜台前,朗声道:“两间房。”

小柔瞄瞄那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的楼梯,咳了一声趴在柜台前压低声音道:“要一间和方才那少爷挨着的。”

“哟,小少爷运气好,呵呵,恰好有一间。您要两间可就没有了,方才那少爷要的一号房,一边儿靠着墙呢。”那老板是个多话的人,声音还宏亮,这般一嚷嚷,小柔一张脸瞬间就涨红了。

老板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还捎带着将店里的特色菜都介绍了一遍。小柔也不待他说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牌子跟着早就立在一旁的小厮上了楼。

后面三个人各怀心思,不过还算动作协调的齐齐叹了口气。

小柔自打钻进屋子里就没再出来,钱万金摇了一天橹,浑身上下除了那张圆脸不疼剩余的地儿哪儿哪儿都疼,回到房间就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其实也不是起不来,是精神打击太大了。要说这同行确实是近水楼台啊,但能不能先得月就是个问题了。其实他把她当女人看,可是小柔肯定以为他把她当哥们儿,做什么事就是有个小接触也是哥俩好的姿势。若是挑明了吧,钱万金又怕自己连这近水楼台的权利都没有了,那岂不是更悲催?思来想去,还只能是忍着。

钱六见自家少爷死气沉沉的把脑袋耷拉在床边,不禁有些心疼。他家少爷再怎么说也没吃过大苦头,今天一天,就把那白胖胖的两只手磨出水泡来了。除了干体力活儿,还时时惦记着那个小白脸儿,劳心劳力啊!

钱六托着腮帮子想点子,钱万金垂着脑袋想注意。钱万金那大脑袋可不是吹的,灵机一动就从床上爬了下来,让钱六去买上最好的笔墨和纸张,也不顾那手心蹭破了的水泡,铺好纸就是一阵狂书。

大约小半个时辰,钱万金洋洋洒洒五六张的书信就完工了。他仔细的吹干墨迹,这才折好放进信封里,往袖袋里一装,背着手就出门了。

钱六看着自家少爷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看来,还真是意志坚定屡败屡战呐。

钱万金在客店的后院寻了一圈儿,也没能找到老爷子说过的大红月季。老爷子说,在海的那边,女人都喜欢鲜花,出门头上还别着鲜花,就连胸口都掖一朵花。男人见女人就送一支花,据说那代表什么爱什么情。老爷子让他有空也摘朵红花拿来取悦取悦别人家的漂亮闺女,省的越长越圆,桃花运却越来越衰。

之前钱万金没那心思,现在想用上了,才发现也不是哪里都有大红月季。这客店的后院儿除了刷盘子倒的湿漉漉的地面,就是一角臭烘烘的马厩。钱万金皱着眉头出了客店,沿着江岸寻了一圈儿,最后终于在一排柳树中间发现几棵狗尾巴草,和长的严重营养不良瘦巴巴的狗儿蔓。

钱万金叹口气,掐了朵半合上的不粉不白的喇叭花放在了袖子里,对着江水叹了口气又背着手回去了。

小柔趴在墙上听了个把时辰竟然一动没动,看的圆喜有些头发打结。

圆喜坐的屁股都疼了,忍不住叹口气道:“小姐,你听什么呢?”

小柔似乎刚从听壁角的专心中回过神来,苦恼的皱了眉道:“怎么什么声音都没有?”

圆喜不淡定的又趴回了桌子上,眼珠子翻的白多黑少。小柔倒是离开了墙,晃回床上躺着,啧啧嘴道:“得想个法子偶遇一次,即便是先做朋友后作妻子呢?”

圆喜不客气的“嘁”了一声。小柔翻翻白眼,长出了口气笑着道:“就这么定了,我是谁啊,陈家小柔啊!人家人爱花见花败,还怕吸引不到一个男人吗?”

小柔翻身手臂柔柔的晃了晃,“先来一个温柔似水。”

再平躺着小手一攥一松,“再来一招欲擒故纵。”

小柔嘿嘿的笑,勾勾手指头接着道:“最后一招请君入瓮!”

小柔捂着嘴巴独自乐了半天,小手一抓接着道:“然后就到手了!菩萨啊,小柔的许仙呐。”

第13章 相公滚滚来13

钱万金晃回客店,看看紧闭的房门,贴着门听了听,恰好听见小柔的几招追夫论。钱万金不屑的皱皱鼻子低低嘟努道:“欲擒故纵,哼哼,一纵保定把人纵跑了。”

钱万金将那朵看着不厚重,却承载着他满腹柔情的狗儿幔花插在信封口,这才将信放在门口,轻敲了敲门,在里面走出来人之前,踮着脚回了房间。

小柔听见敲门声就跳下床,先圆喜一步开了门,入眼的就是一封信,封口处还有一朵淡粉色的小花儿冲自己招手。小柔抿唇笑了笑,抬眼看了看隔壁,见那缘分男正站在门口看这边。

小柔有些受宠若惊了,但还是压下内心的巨浪,颇有风度地甜美的笑了笑。若只看这伸出来的头,小柔那容貌就算得上出脱,再加上她拿捏的到位的浅笑,颇有一丝粉面微露似仙似梦的味道了,连那刚出门的白衣缘分也不禁愣了愣。

“谢谢。”小柔甜甜的开了口,捡起地上的信又是一笑,趁着那男子垂眸的空档忙又追问道:“敢问少爷贵姓?”

缘分男抬了抬眼皮,虽不明她谢什么,但看了小柔片刻还是微点点头道:“免贵,审。”

小柔露齿一笑,“我姓陈,叫小柔,你要记着啊。”说完又冲他笑了笑才缩回头关上了门。

小柔举着信蹦了几下,咧嘴无声的大笑,又跑到床边捶着床兴奋了片刻,这才呼了口气低声道:“我就说吗,我这么漂亮的人,他怎么会看不上眼?”

圆喜有气无力的托着腮帮坐在桌子边,怪声怪调的道:“你是男装,你确定他喜欢的是个女人?”

小柔撇撇嘴,“审少爷那么聪明,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

哦呵,选择性忽视。若是审少爷能看的出来,胖少爷就没理由看不出来,不过看那钱六的架势,应该是真的没看出来。圆喜啧啧嘴暗道,是人和人差别太大了,还是那白衣男喜欢男人?这真是个问题!

信里面没有涉及其他的东西,只是就北方的两处景色做了详细的描述。上面写的景儿其实也不算顶好,却因那字里行间透着的祥和和安静,让小柔跟着就静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