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想来玩着,可是我爹和巧依姐都不让,说这里风大,等我养好伤再来也不打紧,其实,我伤口裹得这么严严实实,一点点风那里吹得着?”阮绵绵鸡啄米似地点头,目光贪婪地环目四顾,兴奋地不得了。

都说沧海桑田世事多变,感谢老天,还能留下这片西湖这片贯连古今的碧波可供她怀念那已遥远的前世,让她不至于感觉完全的孤单。

西湖啊西湖,想当年,我曾围绕这你多少遍,而今,你依然能陪着我啊!

待上了船,荡漾在清清的湖水之中,遥想着前生的种种,阮绵绵的眼眶不由湿润了起来,唬的向巧依忙问:“妹妹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里的景色好美啊!又有山又有水,像仙境似地,而且,这些房子都好漂亮啊!”阮绵绵连忙掩饰地指着湖滨的那些建筑道。

“这就算仙境啦?”碧柳扑哧一笑,“这西湖谁都能来,顶多也就是个赏景的好去处,真要说仙境,太上太皇住的德寿宫才是真正的仙境哩!”

“姐姐怎么知道德寿宫才是仙境?莫非曾亲眼见过?”阮绵绵一边好奇地发问,一边享受着小舟的微微摇摆,觉得这几日在那蜗居中闷出来的闲气都疏散了好几分。

“自然是亲眼见过才知,”碧柳得意地道,“德寿宫的贤太妃曾患头疾,就是我家夫人治好的,婢子有幸,跟随夫人进过一次宫。”

“哇!”向巧依面皮本薄文静,一路来也不敢和碧柳多搭腔,此刻听闻,却是难掩羡慕之色,惊声而呼。

“姐姐真了不起,居然进过皇宫。”阮绵绵也极感兴趣地睁大了眼,“碧柳姐姐,求你快跟我们讲讲太上太皇住的宫殿都是什么样子的吧?”

“是我家夫人才了不起,不然我一届奴婢哪有这等福分?”碧柳显然也很乐意说起这段引以为傲的经历来,谦逊了一句就说了起来。

在她的描绘下,内中有个独立小西湖的德寿宫确实不亚于蓬莱仙境。栏杆台阶是玉石砌的,器皿用具都是水晶做的,就连一树一石一花一草也都是珍奇无比,简直是赏不尽的美景,闻不尽的芳香。就连随随便便一个宫女的穿戴都比富人家的小姐强百倍,那模样身段恐怕连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了,更别说那些尊贵无比的太妃们。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认为皇族天生就是至高无上的普通百姓,向巧依平时哪能听到这样的故事,望着碧柳的目光里顿时充满了崇拜,就仿佛那个被特地请进宫的郎中是碧柳似地,小脸更是激动地满是红晕。

感受到向巧依的无限羡慕,碧柳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几乎恨不得她所见的每样东西都细致无比的描述出来,当然,其中少不了增加了不少虚夸和吹牛就是了。

阮绵绵也露出一脸的仰慕相,心中却早在最初的好奇过后就明白这个碧柳所说的也应该不尽然是。如果德寿宫真的全是按照她所描写的样子,那可就是真正的天上仙境了。

第二十二章 相逢犹如在梦中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份难忘的初恋,每个人都渴望一份能相守永远的真情,希望在2011年的这个中秋佳节,我的读者们都能拥有一份好心情,月圆人更圆!)

哗啦啦…随着一阵阵悦耳的船桨划动声,小船在春波中不疾不徐地飘荡。

头顶是明媚温暖的姣姣春阳,身边是俯首可饮的纯净湖水,入目的片片古香古色的建筑和连绵的青山,就连鼻中呼吸春风都带着香甜的百花芬芳,阮绵绵渐渐地放开了忧伤的心事,慢慢地沉醉在这大好的春光之中。

摇橹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船娘,带了顶竹笠,两只袖子利落地挽起,个头看起来并不强壮,远不能和郝氏相比,可力气却不小,一大段路下来,始终不急不喘。性子也很健谈,听三人聊的开心,也时不时地来打个腔,说是她也曾载过几回清客,听他们提及过皇宫,确实如同碧柳所说的,凡人难能一见。

这样一路边聊便欣赏风景,不觉间,小船已经快要接近南岸,只差数十米的距离就可以上岸。忽然间,一艘精美的画舫悠悠地从被绿荫半环绕的码头中荡了出来。

船娘忙提前将船摇到侧旁相让,免得不小心擦碰上一点。

看到西湖之时,阮绵绵便发现湖上有不少画舫,只是多半都在湖心那边,离的远看不真切,此刻眼看将要靠近,便很自然地向画舫之中望去。

只见那画舫窗户上的垂帘悉数都被打起,里头的景象几乎一览无遗。

男子多是穿着长衫头戴文士巾,模样年轻,女子则是云鬓高耸满身的罗绮红绡,有的正持壶劝酒,有的轻歌曼舞,还有一位着鹅黄裙的少女正垂着螓首在拨弄琴弦,更有的索性直接偎入男子的怀中娇笑不已,看起来不是文人骚客就是那些衙内富二代正在欢聚享乐。

不知道这些女子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官妓,模样倒都还过得去,但绝色就谈不上了。歌声倒是婉转,可唱的什么却听不懂,舞蹈嘛,感觉也就一般般,倒是琴声相当动听,纵然一片谈笑之声也没法掩盖其美妙的音律。

阮绵绵饶有兴致地一边欣赏一边书味,旁边的向巧依却只看了一眼就羞红了脸,赶紧转过目光并暗暗扯了一下绵绵:“妹妹,快快低头。”

“啊?为什么?”阮绵绵随口问道,目光却压根儿就没有离开。虽说表演强差人意,可在家闷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娱乐,也聊胜于无了。

“哎呀…总之那不是好人家的女子该看的。”向巧依无法解释太多,不由急的轻轻跺脚。

察觉她的语气有意,阮绵绵讶异地转头看她,这才恍然这可是在古代,身为良家女子看到这一幕确实应该感到羞涩的,不由笑道:“没关系,我看的又不是男人…”

最开放的不过是靠在男人怀中而已,像这等小意思的娱乐场面,想必从现代来的穿越者们都没有当回事的。

“噗…”却是碧柳忍不住失笑,“小娘子说的好生有趣,难道小娘子只喜欢看女人不成?”

阮绵绵嘿嘿一笑:“我是觉得她们的衣裳打扮都挺漂亮的,那发型也不知道是怎么梳的…嗯,琴声也好听,就是看不见那个弹琴的女子模样,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妹妹…”见她百无禁忌,居然还对那些女子书头论足,向巧依更加羞窘。

“好吧,我不看了就是。”阮绵绵嘴上说着,目光却又瞟了一眼。

此时两船互相靠近,距离已不到二十米,舱中人的面目已然清晰可见,阮绵绵忽然看到了一道身姿,不由讶异地咦了一声:“是他?”

只见其中一位正斜靠在座位之上,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举杯浅吟的俊逸男子,不是赔偿给阮绵绵十金的石墨石相公还能是哪位?

不过不同于那日的正肃冷漠,今日他的唇角居然含着一缕淡淡的微笑,仿佛覆雪的磐石不禁被春风消融出一片岩面,还泛出了一抹葱葱绿意,别有一股自在无拘的散漫随意。甚至,仿佛还挺享受这样的气氛。令阮绵绵不禁狐疑起此人是不是那石墨的双胞胎兄弟。

“谁呀?”知道阮绵绵刚失忆认识的人应该不多,碧柳和向巧依都不禁都有些好奇地跟着望了一眼。

“原来是石相公。”碧柳脱口而出,

碧柳这一声唤的虽不高,那石相公却显然是听到了,黑眸一抬便望了过来,见到阮绵绵,目光稍稍一怔,便微微点头,接着又转向碧柳,也礼貌地点了一下。

一对上他那漆黑如墨,明亮似星子的眼眸,阮绵绵便立刻确定了对方绝不是什么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而就是石墨本人。然而,万万没想到他点头后居然一秒钟都不等自己回应,就这样无视般地转开了,顿时有些气结。

小气鬼,不就是上次她先移开视线没有看他么?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他挂怀报复?

有心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又觉得这样反而倒显得怕他似地,阮绵绵不由轻哼了一声,不自觉地微微抬高下巴,刻意很自然似地望向那舞步不停的少女,仿佛她的身姿谁任何事物都要吸引人。

碧柳却是大大方方地起身,冲石墨欠身一福。

他们这一互动虽是无声无息,不曾交谈。却并非无人看见,不等碧柳坐下,一个眉毛稀疏有些倒垂的文士已笑道:“石贤弟可认得那位小娘子?”

这一问,其他男子便都顺目望来,将小船上三位少女的面貌身段都收入眼底,见三人相貌虽清秀,姿色却不过中等而已,衣着也不亮丽,无什么热别吸引力,都有些讶异石墨居然会打招呼。

石墨淡淡微笑:“这位姑娘是济民堂欧阳夫人身边的婢女碧柳。”却不解释阮绵绵是谁。

众人恍然,纷纷道:“听说欧阳夫人最擅长治疗头疾,就连太妃娘娘都曾宣召欧阳夫人入宫过,几次诊治之后,一直未再复发,端的是妙手似神仙啊!”

“多谢众位相公赞誉,婢子斗胆,代夫人谢过了!”碧柳得体地向众人团团一福,“婢子还要回去向夫人复命,就不打扰诸位了!”

说着,便坐回原处叫船娘继续行驶。

然而,她还没坐稳,阮绵绵就突然豁然而起,直勾勾地盯着一位原本背对着小船,方才才同众人一起转身往来的白衣男子身上。一双大眼睛中也不知是喜是忧,已然盈满了闪闪泪光,嘴唇更是不住地轻颤,显然内心激动之极。

“妹妹,你怎么了?”向巧依被她吓了一跳,忙跟着站起握住她的手臂,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被她所盯视的那个男子一身华服,面容俊雅,气质斯文,仿佛正有些不喜阮绵绵的目光而微微蹙起了眉头,又赶紧转回头摇了一下还愣着不动的阮绵绵,又提醒地唤了一声妹妹。

阮绵绵却置若罔闻,眼里心里除了那一张熟悉的面容外,再也容不下其他,心脏猛跳间,终于颤声地喊出了口:“乐宇…”

原来,乐宇真的也来到这个世界了!

第二十三章 从此萧郎是陌路

“在下不叫什么乐宇,这位小娘子认错人了吧?”斯文男子眉头再皱,似有些忍耐阮绵绵的无理注视。

“不,我没有认错,乐宇,我是…”阮绵绵急切地想要向前,浑然忘了这是在小船之上,吓得碧柳和向巧依同时拉住了她,异口同声地呼了声“小心”。

阮绵绵目光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被两人拉住的身子,这才发觉前面就是湖水,只是她此刻的心神都已被那熟悉的面容所吸,虽停住了步却丝毫没有后怕之色,犹自想要告诉眼中的乐宇自己是谁。

“乐宇,我…”

只是不等她的名字出口,已被她吓得脸色都发青的向巧依已拼命将她拉坐了下来,一手紧拽着她的手臂,一手直拦在她面前摇晃:“妹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是啊,小娘子你怎么了?”怕阮绵绵再次失魂发疯,碧柳也忙摁住她。

阮绵绵正要解释间,石墨已沉声道:“碧柳姑娘,阮家小娘子可能又犯病了,你还是赶紧带她上岸,让夫人看看。”

碧柳忙喊船娘让她快划船,船娘原本是反方向摇着,好让小船保持和不曾停下的画舫同步,此刻赶紧正反向快摇。两船各自逆向行驶,一下子便隔开了两三米距离。

“不!我没有犯病,我真的是认识那个人。”阮绵绵急了,终于一口气地喊了出来,“乐宇,2011年N市仙华峰地震,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她使劲地扭过了头,看着那张绝不会记错绝不会看错的面容。

然而,面容的主人却毫无所动地转过头去,唰地一下,垂荡着隔绝了她的视线。

阮绵绵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无力地摇晃了一下。

向巧依赶紧抓着她靠着自己。

却见阮绵绵那雪白的面容上,一滴泪光被阳光折射的无比晶莹,瞬间如璀璨的珍珠般滑落了下去。只是,那光芒明明是闪亮的,却又仿佛聚集了整个世界的悲伤,让人的心也跟着一下子酸涩了起来。

看着阮绵绵那如遭重击,生机突断般的黯然模样,石墨的剑眉不由拧了一下。莫名的想起当日她初醒时,那混合着无尽惊恐和无助,悲愤和绝望的眼神。

还是那个疏眉文士眼尖,又发现了他的细微表情,一摇手中折扇,呵呵笑道:“怎么,那位小娘子石贤弟也认得?”

众人的目光便集中在石墨脸上。

石墨淡淡地道:“前几日,小弟的侄子玩弹弓,无意中伤到了阮家小娘子,闯下了大祸,而今已然请欧阳夫人治诊,想必过段时间应该有所好转。”

“原来如此,”疏眉文士点头叹道,“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贤侄也是无心,石贤弟既请了欧阳夫人为她治病,已是仁至义尽了,切莫再要挂怀。”

“多谢高兄劝慰,”石墨点点头,起身对众人团团地拱了拱手,“此事毕竟是因石家而起,扫兴之处,还望各位海涵,改日石某定当另行赔罪。尤其是华兄,今日你我刚刚相识,却不想连累了华兄被人冒犯,在下实感愧疚。”

那被称为华兄的男子正是先前那位斯文书生,甩帘后,眉头本未平复,但见石墨道歉,连忙也跟着站起,含笑还礼:“石兄说的是哪里话,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在下也不曾有什么损失,谈何赔罪。”

见石墨还待再客气,那疏眉的高相公便开玩笑地插嘴道:“所谓英雄相惜,你们两位都是少年才俊,磊落潇洒,石贤弟要是真过意不去,向华相公敬一杯酒也就是了。至于改日宴请嘛,既然话已出口,嘿嘿,我等可要趁机叨扰一饱口福了,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石墨便从善如流地向华相公敬了一杯酒,华相公也欣然饮尽,又复回敬了石墨一杯,伺酒的少女们趁机殷勤劝酒,舱内的气氛反而热烈了起来。

官妓门弹琴的弹琴,跳舞的跳舞,使出浑身解数地取悦众男子,画舫也依然承载着满室的风流,悠然地向湖心飘去。

姓高的文士看起来最为风流开放,先前搂着艳女在怀的便是他,此刻就着美人的手喝了一杯美酒,又欣赏了一会舞妓的身姿,突然来了一句:“那位阮家小娘子虽说姿色普通,性情疯癫,可却有一身难得的好皮肤,白里透红,光泽若玉,端的是欺霜胜雪。”

众人才一怔,最靠近姓高文士的一人便立刻奉承道:“高兄不愧是阅遍风流之人,练就一双如炬的目光,简直是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啊!那小娘子的皮肉白嫩嫩的,确实生的极好。而且她面盘如月,颜容稚嫩,更别有一股青涩之味呀!”

姓高的文士很受用地一笑,转向那位华相公,调侃道:“华贤弟,你已年过十八,却仍未娶亲,难免青春寂寞。既然那位小娘子对你如此痴心,若是她的疯病能治好,你将她收为房中人倒也不失一桩美谈啊,啊哈哈哈…”

华相公目光微闪,笑道:“那位小娘子是因为得病才将我误认,若是病好了,自然也就不认得小弟了,又何来对小弟的痴心呢?”

“哈哈哈,华贤弟说的是,倒是我糊涂了。”姓高的文士怔了怔,忽然拊掌大笑,随即道,“不过,以华贤弟的横溢才华,玉树临风,即便那小娘子的病好了,再见华贤弟,也定然会芳心暗慕,说不定还非卿不嫁不可呢?”

“小弟不过只有一点诠才末学而已,容貌已是平平,如今满堂珠玉在侧,更有石兄这等凌云之姿,高兄如此谬赞,岂非羞煞小弟?”华相公摆手求饶,目光却笑望石墨打趣,“依小弟看来,那位小娘子若是神智清楚,必是选择石兄不可。”

石墨脑中闪过阮绵绵两次避之不及般的眼神,面上却微微一笑,稳坐如山:“好教各位得知,不论那位小娘子仰慕何人,只怕都难以如愿。”

姓高文士奇道:“这是为何?”

“只因…”石墨手持酒杯,悠然一转,故意停顿了一下,才嘴角微扬地道,“阮家小娘子早已许人了!”

满室笑声顿滞,众皆有些愕然,只有那华相公听闻后,似是松了口气。

“许人了?”姓高文士也是怔了怔,但这话题本来就是随口而起用来娱乐的,自然也不遗憾,便哈哈一笑带过,“看来不论是石贤弟还是华贤弟,果然都与阮家小娘子无缘哪!哈哈哈,不过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们这里便有的是现成的朵朵解语花,各位还是莫要辜负这大好春光才是。美人们,今日如何能让在座的每位相公尽兴而归,就看你们的了!倘若伺候的好,重重有赏!”

“奴家定不负高相公所愿!”众女齐齐娇声应和,立刻向各自目标攻去,一时间莺声燕语,春波无限。

温香软玉入怀,在场的文士纷纷把持不住,或搂蛮腰,或偷捏俏臀,以风流名义大行猥琐之举。

只有石墨和那位华相公的身旁,虽也有美人在侧,酥手斟美酒,眼神却始终明静,仿佛他们来此的目的只是单纯地为了喝酒一般。

舞影婆娑中,两位各有千秋的才俊无意对望,默契地共同举杯,还真有一种惺惺惜惺惺的感觉。

PS:昨儿回家点香球拜月了,就是那种一个柚子上插满了香的挂在家门口的东东,大哥扎的太大团了,又长短不一,结果花了好久才把香都点完,被熏的一直流眼泪,还被香灰烫了几个小包…呵呵…不过,看着月光下,看似繁星点点的香球,感觉还是好美好有成就感啊!

第二十四章 复诊问心病

小船原本离岸边已不远,很快就靠到岸边。

向巧依和碧柳合力将满脸失魂落魄的阮绵绵扶上岸,选了一块石头坐下,又赶紧就着湖水浸湿了帕子给她擦了把脸。

可是,任凭冷水怎么刺激,阮绵绵的眼睛还是直直地注视着那艘渐渐远去的画舫,只有两行无声的泪水不住地流淌,流淌。

“妹妹,你别吓我啊,你真的别吓我啊!你说句话好不好?”向巧依半蹲在她面前,又急又担心地摇晃着她的肩头。

见她毫无理睬自己的意思,病急乱投医地赶紧转求碧柳:“碧柳姑娘,你快帮绵绵看看啊,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碧柳当机立断,“不管怎样,先把人送到夫人那里去再说。”

说着,就赶紧去不远处树荫下的车马等候区叫了顶轿子,把阮绵绵弄上车,急急地向欧阳府行去。

欧阳府并不远,一刻多钟便已到达,一进门碧柳就先行了一步:“我去找夫人。”

等门房将轿子领到庭中放下,向巧依赶紧撩起门帘想去扶阮绵绵。

却见阮绵绵眼角泪痕犹自宛然,面色却似已经平静下来,不但顺从地搭着她的手自己出轿,竟然还对她淡淡地笑了笑,只是任谁也瞧得出笑容之中还有一丝凄苦。

“巧依姐,你放心,我没事。”

看着她那清澈镇定的目光,向巧依不由疑虑了:“妹妹?你真没事了?”

“没事了。”阮绵绵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身,又笑了笑,盈盈的目光转了开去,打量了一下四周,像是没事似地夸道,“欧阳夫人家的房子好大,好漂亮啊!”

欧阳府见她们穿戴普通却能直接进府,本有些讶异,可人是碧柳亲自引进来的,自然不敢怠慢,便含着淡淡的笑意领路:“我们家夫人看病都在,两位小娘子里面请。”

向巧依忙扶着阮绵绵,见她脚步平稳,已没有先前的半分软弱无力,才放下一些心来,可转眼又不禁担忧起来,只怕阮绵绵这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病不是一般的重。

穿过前庭来到第二进,就见欧阳夫人快步走了出来,便停下脚步,按着这几日向巧依所教恭敬地福了福,声音娇软地拜见:“欧阳夫人,您好!”

不是说犯病疯魔了么?欧阳夫人心中讶异,快速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碧柳。见她显然也是一副很惊讶阮绵绵这么快已恢复的样子,细细的长眉不由微微一挑,脚步只是一顿就笑着迎了上去。

“阮家小娘子,你来了,实在抱歉的很,本来前两天就去看你的,却被一些事情耽搁了,还要麻烦你自己跑一趟。”话语之中,仿佛一点都不知道先前之事,带着三分客气并七分亲切地快步扶起了阮绵绵。

向巧依也忙问好,欧阳夫人和善地点点头:“我们先进屋吧。”

进了厅堂,欧阳夫人命人奉了茶,也不浪费时间,便为阮绵绵诊脉,之后又问了问她这几天来的情况。问题十分细致,除了可否还头疼头晕有无恶心虚汗等身体状况外,还问了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饭量多少,都做了些什么等等?

阮绵绵一一清晰地回答了,眼神始终清明。

之后,欧阳夫人又亲自解下阮绵绵头上的白布,仔细地检查了伤口,又重新上了药包扎。

“嗯,伤口愈合的不错,再过几天,外伤应该就能好了。”欧阳夫人洗了手,笑道,“我平素一般只去堂里行医,今日小娘子难得来一趟寒舍,不如随我走走如何?我这家中,虽说比不得其他人家,可倒也有一处后院尚可一观。”

“好啊,多谢夫人赏脸。”阮绵绵甜甜一笑。

这两日里她早已听向巧依说过这杭州府的大概格局,说由于皇宫便是依着凤凰山就势而建,宫城外围的一片也就成了权贵富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久而久之,西湖南岸这一片区便布满了豪苑精舍,西岸也多建有别院。

而同样位于皇城之外的北面,如左家桥那边,由于运河交错,河道之间的土地不免狭窄,所有楼房便不得不紧密相连,基本上是普通平民的居所。如向家那样能拥有一座三间正房独立小院的已算是中等人家。

而今,从一进门起,这欧阳府中只是用来迎客停车马的前庭都要比向家大,就足见南岸这边府院的豪华了,她当然想要参观一下。

旁边的向巧依虽没阮绵绵表现的这般喜形于色,目光中却也难掩意外惊喜。

欧阳夫人微微一笑,便起身亲自领着两人前去。走着走着,便分成了两拨。欧阳夫人携着阮绵绵的手走在前头,碧柳则有意地借着给向巧依讲解,慢慢地落后一段距离。

欧阳府的院子仿佛只是三进制的,从中堂出来沿着走廊走了数十步就看见了后院的垂花门。

一进后院,格局建筑便和前头的正规传统远不相同了,再不是正房厢房地连在一块,而是三三两两地独立在假山花木之中。

一条清澈的溪流在婉转而流,不知从何处来,又从何处去,只承载着两座小拱桥,并在一处亭台前蓄成了一方小小的池塘。行走间,虽无处处奇峰异石,团团锦簇花色,可不经意地总能看到一丛丛悠然绽放的鲜花,一抹抹清新淡雅的绿意。

欧阳夫人一直在暗暗地观察着阮绵绵的神色,见她一进院子呼吸便有些轻快,明眸也愉悦地闪动,但神色之中,却没有那种寻常贫民看到富人家大院子的惊羡和感叹,而更像只是纯粹的享受和欣赏。

欧阳夫人眼底的笑意不由越发浓了,陪着她走过一座小桥之后,忽然仿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小娘子,这几天晚上,你睡的可还好?有没有做什么噩梦之类的?”

阮绵绵的步子微微一顿,已猜到她想问什么,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但随即就仿佛被旁边的一丛一串红给吸引了过去般垂了头,只有低低的声音传来:“还好吧!”

“小娘子…呵呵,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否直接唤你闺名?”欧阳夫人没有错过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悲伤,柔和地道。

“夫人抬爱,求之不得。”阮绵绵还是低着头,目光落在一只正从石板上爬过的蚂蚁身上,声音显得很平静。

“那我就不客气了。”欧阳夫人笑笑,拉着她走到小池边,随意选了两块石头坐下,“绵绵,虽然我只和你见了两次面,却知道你应该是个聪明的孩子。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能告诉我你受伤之后,为什么会把华相公当做一个叫‘乐宇’的人,还那样伤心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