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娘子想的周到。”葛二娘子拿起大剪刀,刺啦啦地准确给她扯了一片,又麻利地叠好。

阮绵绵继续环视,走向另一边的高价丝织书区,认真地翻挑着。

精明的葛二娘子立时明白今儿的阮家可真是不比往昔了,忙瞧准了阮绵绵的颜色地推荐起那些个绫罗锦缎来。

阮绵绵还是不问价格,直接挑了匹天青色的绫缎,也是扯一身。

都说阮家小娘子受伤之后性子改变了许多,如今看来果然爽快。葛二娘子愉悦地滚着布条,利索地量着尺寸:“小娘子难得来一次,就不给自己也做一套么?”

阮绵绵一边帮着她扯着布料,一边很自然地回答:“上一回我去欧阳夫人府中求诊,欧阳夫人才赏了我一套新衣呢?何况家里也还有其他的,就先不添了。等过些天我把爹的衣服做好了,到时候再看吧”

“嗳,小娘子青春正盛,年轻轻地可不能老是穿着些个旧衣裳,要是手头宽裕就别委屈自个儿了。”葛二娘子仿佛不经意地随口提了一句,“谁不知道小娘子你又能干又孝顺,如今你和郝家解除了婚约,这以后提亲的人必是少不了的,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衣裳啊有时候就是人的脸面,不怕多就怕少的。”

“二婶子说的也是。”阮绵绵故意低头憋气,让自己的脸涨得通红,然后眼波轻轻流转,仿佛羞于提到这个话题。

葛二娘子细细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脸上只有女儿家的羞涩,却不见半丝曾被欺辱的愁苦,再想自她进门以来的表现,心里已经有了底,当下,口中便热络地道:“二婶子托大说了一句,既然你也觉得有理,不如就趁今儿一起也给自己选一身,二婶子给你优惠点。”

“那就多谢二婶子了”阮绵绵红晕未消地福了福,“只是二婶子这里有这么多花色,我一看就有些花眼了,就请二婶子帮我挑一匹吧?”

抱着三匹布帛,在葛二娘子热情的相送下,阮绵绵脚步轻松地走出了葛记,心里略松了一口气。

由于葛老的关系,再加自身也是个爽利人,葛二娘子在左家桥也是素有名气的。今日自己买布,前脚离开,后脚必定就有人上门去打听,再加上自己这一圈的表现,即便不能冲淡谣言,最起码也能让人们心里的天平稍稍偏回一点来。

至于真正的对策,她还得多动动脑子,最好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到郝氏平素里的泼辣市侩,以及郝宝他爹几乎常年不在家的情景,阮绵绵的心底隐隐地浮上了些什么。

第五十三章 对策

“妹妹,怎么样了?”一回到家里,向巧依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阮绵绵不由失笑:“我才出去随便走走,哪有这么快就有结果,我爹那里我还没开腔呢,还是等他下工回来再跟他说。”

“你呀,居然还笑得出来?”见她笑颜如花,向巧依不由嗔了她一句。

阮绵绵故意垮了嘴角,眉毛鼻子一起皱,闷声闷气地道:“难道我不能笑,还非得这个模样不成?”被人们用那样的眼光盯视,心里当然不舒服,可这种时候,越不舒服反而越要忍,才能不让仇人如意。

向巧依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又忙收起笑容正色道:“妹妹,别开玩笑了,我是真的很担心,我是反正已经担了克夫之名,这辈子也只能认命了,可妹妹不同,要是大家都相信了那个谣言,妹妹以后可就找不到好人家了”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那我跟姐姐打听点事。”阮绵绵拉着她坐了下来。

“妹妹你尽管问就是。”

“我们左家桥,或者是这附近的也都行,可有那种专门打探别人、善听人家墙根的好事之徒?”阮绵绵低声道。

向巧依不由一怔,疑惑地反问:“妹妹突然问那些个没个正经的闲汉做什么?”

“姐姐先告诉我有没有?”

向巧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自然是有的,可那些个人不但整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有时候还会偷鸡摸狗,我家就曾经遭过几回,幸亏我娘机警,听到动静就喊起来了,不然还不知会如何呢?”甚至,不但出言调戏,就是动手动脚也有可能的,只是这种话她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好说出来?

阮绵绵点点头,沉思道:“若是人书真的那么差,倒不大方便。”

“妹妹,你这是想做什么啊?”向巧依忍不住又问,总觉得怕不是什么合适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那郝家婆娘既然能破坏我的名节,我也能查查她的底细,我就不信宝儿他爹常年在外,她能忍受得住寂寞,所以想找人查查她有没有相好的。”方才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竭力地回想郝氏的情况,脑袋都快想破了,才想起好像还真依稀见过郝氏神神秘秘地出门,又满脸春色神神秘秘地回来的样子。想一想,郝氏看起来虽又胖又难看,可总也是个女人,又正是所谓的如狼似虎的年龄,这常年守空房的…

“妹妹,我们都是没有出阁的女儿家,岂好讨论这些龌龊之事?”向巧依一下子羞红了脸,转过头去。

她怎么忘了,这古代的女孩子可不比现代的女孩子,思想上保守的很阮绵绵大汗,忙解释道:“姐姐别误会,我这不是给她气糊涂了吗?”

“以后切莫再说这些。”向巧依脸色略缓,算是接受了她这个说法,但红晕尤自未退,“何况,她有没有…和如何破除谣言又有什么关系?”

“没直接的关系,但最起码我们也能报仇啊”阮绵绵冷冷一笑,“到时候也让她尝尝人言可畏的滋味。”

“可是…那样的话,要是让宝儿他爹知道,会出大事的。”向巧依无意识地捏起了手指头,神情很是不忍。

“我现在已经出大事了”阮绵绵有些不理解她怎会如此优柔,那可是一向瞧不起她家还时常侮辱她们母女的恶婆娘啊

“妹妹,对不起”向巧依听出阮绵绵的不悦,这才醒悟自己让阮绵绵误会了,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到了宝儿哥哥。郝家婶子为人虽然不好,可她毕竟是宝儿哥哥的亲娘,若是宝儿他爹休了郝家婶子,必然会另娶新妇,到时候宝儿哥哥他…恐怕是难免会被欺负。妹妹,宝儿哥哥他…待你我可是一向真情实意的,我…”

原来她是担心这个。

阮绵绵怔了怔,叹了口气:“我确实没有考虑到郝宝,可是你要我咽下这口气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谣言明天就能消失,我也没法这么大量。”

向巧依两厢为难,羞愧地咬着唇,不知该怎么办,半响后才嗫喏地道:“要不,我们再想想?”

阮绵绵皱着眉点了点头,若是以牙还牙地抖露郝氏的丑事,就势必会伤害到那个纯真的伙伴,那该怎样才能既不伤害郝宝,又能报仇呢?还有,谣言又该怎么破除呢?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守宫砂可以证明清白,不然一撩袖子就能解决了。至于让什么婆子检查的,那是想也不要想,别人能认可,她还受不起这样的侮辱呢?

难道只能学人家的清者自清?切她可没这么高的境界,这里的百姓更没有这么高的分辨智商,何况估摸着大多人都是想要看热闹的,左右被污蔑的又不是他们的女儿。

啊啊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头疼啊

阮绵绵忍不住懊恼地拍了一下头,向巧依忙抓住她的手:“妹妹,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要是实在不行…就…就按照你先前说的办吧当然了,如果阮叔叔也同意的话。”

“我像是想不开的人吗?我这是想不通。”阮绵绵又好气又好笑,“何况就算你们不反对,那也只是报仇而已,不是澄清…咦,好像有了”

向巧依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见她目光连连闪烁,似乎灵光急闪的样子,又是期待又是焦急,几乎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断她的思路。

阮绵绵却是眼波转了几转,就狡黠地一笑:“有了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造谣的人除了她绝对没有第二个人选。只要我们找到了她和别人私通的证据,完全可以私下里威胁她,逼她当着大家的面承认谣言是她散播的,原因么自然是因为我们解除了婚约她才怀恨在心,心有不甘而报复我的。这样一来,宝儿的爹虽然肯定会生她的气,可也应该不至于休妻。”

反正威胁这种事情她也不是没做过,更是十分乐意再到郝氏面前耍耍威风,让她吃瘪吃个够。

向巧依闻言也大喜:“她要是不答应,我们就说要告诉宝儿的爹。”

“嘿嘿…孺子可教也果然是近墨者黑,”阮绵绵调皮地捏了一下她的脸,“姐姐,你好像也变得有点邪恶了哦”

向巧依又羞红了脸,拍掉她的手嗔道:“还不都是你害的…还有…哪有人说自己是黑墨的,不是应该是近朱着赤么?”

“非也非也,这赤朱才君子之心,咱们是女人,可是得学狡猾点,才能保护自己。所以啊,姐姐,有时候做人也不能太善良了,不然就算你再帮别人,时间一久,人家也都会认为是你应该做的。要是哪天你忽然不愿意奉献了,到时候那些人家保证会反而来戳你的脊梁骨。”阮绵绵趁机给她洗脑上思想教育课,“总之呢,做人不能太没原则,好人也是,坏人也是,只要咱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没必要靠别人的眼光活着。”

向巧依怔怔地听着,半响后,才再次感叹:“妹妹,你真的不一样了”

呃…能一样才怪呢?内芯都换了。阮绵绵亲昵地挨着她,故意撒娇:“那姐姐认为,我是以前好呢?还是现在好?姐姐是喜欢以前的我些呢,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我?”

“自然都好,”向巧依婉约地浅笑,眼里也有所明悟,“可若是硬要说喜欢哪个,我只能说,妹妹,我很欣慰更是很敬佩你现在的性子,这样的你,就好像有天大的难事,也难不倒妹妹似地。”

“哈哈哈姐姐你真是太高看我了,不过…嘿嘿…这话听着还真受用。”

“你啊,才夸你两句尾巴就翘起来了”

“有吗有吗?那我不是变成小狐狸了?赶紧找找…”阮绵绵假意拼命地扭头看后面,逗得向巧依越发乐不可支,几乎浑然忘了那谣言的阴影。

姐妹俩玩笑了一阵后,向巧依又习惯性地忧虑起来:“只是…妹妹,我们能找到郝家婶子和别人…的证据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她真长了黄鼠狼尾巴,就不怕不露馅。”阮绵绵一抬下巴,“所以,我才想找那些特别的人去跟踪打探,只不过,到时候可能需要多花点时日罢了。”

“可要是她其实很守本分呢?”想了想,向巧依又觉得此事实在有些不靠谱。

“那就再想一个办法,我们这不是还没和我爹和婶子一起商量嘛,说不定他们会有更好的主意。”阮绵绵安慰道,眼底却闪着真正的邪恶之光。这郝氏的仇她可是报定了,就算真抓不到把柄,她也非要制造一个不可。有钱可使鬼推磨,姐现在可是个有钱人了,到时候还怕找不到一个肯勾引她的兔儿爷么?

唔,到时候也学她的手段,让她白纸黑字地签字画押好了,这样才是真正的以牙还牙呢

向巧依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期期艾艾地还是把最后一点的顾虑也吐了出来:“还有,妹妹,那些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到时候,就怕妹妹吃亏…”

这一点确实要注意,最好不要自己一个女儿家出面。阮绵绵慎重地点点头,还想到了另一点。那些闲汉虽是有钱就能收买的,可却不能因此让他们盯上自己,反而来摸自家墙角了。

阮家这院子低矮,只靠薄薄的木门也隔不了什么,万一人不在家,更是没法防御,她那些拿去就能直接换现银而不需要凭证的纸票,还有那些首饰放在家里可不安全。这里既然有银庄,总该也有类似现代实名加密才能存取的业务吧?等爹来了,可得好好问问。

第五十四章 父女同心,其力断金

到了晚上,听说如今外头正沸沸扬扬地传着自家女儿被辱的谣言后,阮彦真简直是气炸了肺腑,饶是他再好的脾气,也不禁冲动地就想去找郝氏理论。

阮绵绵等人忙把他拉住,用白日的那套道理给劝了回来,之后,由已经先一步知道阮绵绵的计划并支持她们的向母出面,将打算雇人查证,逼郝氏承认造谣的主意给说了。

以阮彦真的性子和脾气,若是放在平时,必定难免优柔寡断地犹犹豫豫,毕竟此计也不甚光彩。可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何况还是如此事关自己女儿一生未来的终身大事,当下只一迟疑,就点头同意。

“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儿就找人去。”向母一拍桌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反击,让郝氏好好地瞧瞧她们的颜色。

“还是我去。”一旦涉及护犊原则,为母能强,为父亦可刚,阮彦真一脸坚决,“这种事情你们女子出面不方便,何况绵绵是我的女儿,我过去浑浑噩噩糊糊涂涂也就罢了,如今哪能还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了。”

“谢谢爹”阮绵绵情不自禁地挽住他的手靠在他肩头,嘴角眼里都是笑意,对于这个便宜老爹,她是越来越满意了。

“傻女儿,谢爹做什么,是爹没有保护好你才是。”被女儿这样乖巧贴心地依偎,阮彦真的一腔怒火这才平复了些。

“这怎么能怪爹你,就好像你在街上走,忽然有只疯狗硬窜出来非要乱咬人,你也没办法的,除了狠狠地给它几棍子,以后见了你才会害怕。”阮绵绵哼哼着握了握拳头,“父女同心,其力断金,更何况只是区区一条疯狗?”

她的面容本就长得甜美,如今这一假作凶状,看起来更是别样可爱,三人不由都被逗得莞尔,被谣言影响的心情俱都复开朗了许多。

商议完这件正事,阮彦真一个男人也不便久留在向家,便准备回书院。

阮绵绵将装了一小罐的猪油交给他,亲自送他出去。等走到院门口,看清了胡同两头都没人,向家母女又在屋里,便低声道:“爹,我还有两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阮彦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怕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爹放心,不是大事。”阮绵绵忙道,接着先把存钱的打算说了,“至于首饰,反正我平时也很少用,我也想一并存了,毕竟关系好归好,总不能和婶子家的都藏在一起。”每个人家都有自己的秘藏之处,除了自家人别人谁也不能告诉,而她又是寄居,到时候若是出了问题,向家婶子和巧依姐反而会过意不去。

阮彦真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便点点头:“行,那爹明日就请人代一次课,陪你去城里找家信用最好的银庄,把东西存了。那另一件呢?”

阮绵绵笑道:“另一件自然是让宋先生请婶子做夏衣啦,爹你还没和宋先生提这件事吧?”

阮彦真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头:“爹以前从来没有帮人牵过这种线,几次想说都觉得怪不自在的,就还没提。”

“爹要是觉得对着宋先生的眼睛说不好意思,女儿教爹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很简单,那就不要看宋先生的眼睛,看着他的鼻梁就是了。”

阮彦真憨笑:“那我回家就试试。”

“不是试试,是今天一定要说,不然爹老是这么拖着就没完没了了,再说,事情早办成功,我们也可以早点去找房子。”

“好好,爹知道了,那明日…”

“明天我就直接到书院来找爹吧,然后咱们再一起进城。”

“也行,不过你的脚没关系吗?”

“没关系,走慢点就一点也不疼。”

次日早上父女相见,阮绵绵头一件就是追问牵线的事情。

阮彦真笑着说总算把话问出口了,宋先生也没有丝毫起疑就答应了,说好了中午带人过去见见,并量一下尺寸。

“所以说嘛,其实这事也没爹想的那么难的。”阮绵绵笑嘻嘻地道,忽然后知后觉地这才想到了一个问题,进城的路上,她便悄悄地问了,“爹,娘亲去世已经十年了,你有没有想过也续个弦?”说起来,她对这个娘也是陌生的很啊。

阮彦真怔了怔,情绪顿时有些低迷,眼望着船侧的波涛,默默地摇了摇头。

阮绵绵本想追问原因,是因为思念亡妻不愿再娶,还是怕自己这个女儿受委屈。但想了想,觉得如今自己已是自由身,下一次遇上真正的姻缘再到出嫁都还不知是什么时候,谈这些事情也太早了些,便就此打住,并故意叉开了话题。

“对了,爹,等会从城里回来你就要去找那些人,咱们还是先合计合计到时候怎么和他们打交道吧”毕竟她这个老爹,估计一辈子都没做过这种事情,到时候若是怯了场,就压不住那些地痞闲汉了,可得先未雨绸缪。

阮彦真昨日愤怒填膺之下,几乎不加思考地就答应了她的办法,可经过一个晚上后再回头来想,心里确实有些打鼓,此刻闻听,忙点了点头。

“首先,和那样的人打交道,爹就得摆出一副气势来…唔…这个似乎有点难为爹了…这样好了爹,到时候你就多想想这谣言给女儿带来的伤害,想想咱们走在街上时,人们那些暗地里的指指点点和侮辱的眼神,以及这件事要是解决不好的后果就可以了…”威严和愤怒虽说不同,但有时候产生的气势却是可以共通的,“然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一定要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们不做也有人愿意做,他们若是想趁机敲诈,爹你就狠狠地甩一下袖子,掉头就走。还有,必须坚持事情成功之后才付剩下的三分之二,他们要是质疑你到时候耍赖不给,你就用这种口气…”

说着,阮绵绵就用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道:“我若是反悔,你们能放过我么?”

她又是指手划脚,又是昂头抬下巴,语气也变来变去的,古灵精怪就像是台上演戏一般。

看的阮彦真不禁又是瞠目结舌,又忍不住被她那活灵活现的模样逗得双肩不住抖动,最后不由系数化为几下哭笑不得的摇头,屈指轻敲在她那乌黑光泽的秀发之上:“你呀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鬼主意。”

“嘿嘿,你女儿我聪明伶俐不行么?”阮绵绵弯起了甜美黑亮的大眼睛,阳光正照在她的脸上,灵动快乐地犹如光中的精灵。

“公子,怎么了?”

旁边河岸上,小厮青竹正跟着自家主人从放货的石屋中走出,忽见对方停了下来直盯着运河中那些密密的船只,不由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见一艘艘十分平常的船儿缓缓而过,不由很是疑惑。

“没怎么,走吧”石墨淡淡地道,看似面无表情地举步往前,唇角却起了一丝微微的弧度。

通宝银庄中,阮绵绵签完字后又按了个手印,终于把那叠厚厚的银票都换成了一张薄薄的凭据,手中也多了一把保险箱的钥匙,心中很是满意这个时代的银庄居然真的也有类似后世银行的业务,那位穿越前辈还真是造福万民啊。

“可有什么东西要买的?顺便一起带回去。”走出银庄,阮彦真也轻松许多,毕竟那位神秘主人的报答也实在太重了,还真难免担心会被人偷去,如今就算凭据被人偷了,也换不成现银,只不过到时候亲自来取的时候再多几道验证罢了。

“没什么特别的要买的,爹,等会真的不要我陪你去?”

阮彦真不禁感叹:“不用,该注意的你都已经跟爹说过了,要是再办不好,爹可就真没有脸回来见你了。”

“胡说什么呀,爹”阮绵绵晃了一下他的手,“行,那我就不陪你了,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我想去菩提寺逛一逛。”不同灵隐深藏山中,这菩提寺可就在城墙和西湖中间,除了钱塘门就能看到,几乎可以说是地地道道的红尘中的庙宇。

“只去菩提寺?”阮彦真有些不放心。

“安啦爹,这又不是在山里,我走累了,随时都能雇船雇轿的。”

阮彦真想想也是,嘱咐了几句,待见女儿走远了,才打算穿过巷子回运河边去坐船。刚走了几步,忽听有人在身后叫唤:“前面的可是阮相公?”

阮彦真诧异地回头,略怔了怔,很快就认出了对方,忙作了个揖:“原来是蔡掌柜”

“不敢当不敢当”蔡掌柜诚惶诚恐地弯腰,“上一次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认不出来阮相公便是大名鼎鼎的文山子先生,实在多有怠慢,事后回想真是追悔莫及不想今日如此凑巧,还能再遇文山子先生。”说着,十分郑重地长长一揖。

阮彦真忙侧避到一边,赦然还礼:“阮某乃是落魄之人,不得已才厚颜卖画,怎敢当蔡掌柜如此大礼?”

“蔡某素来十分仰慕先生,只是行个礼表达一下敬佩之情,先生就不要客气了。”蔡掌柜的十分热情地邀请阮彦真去致远斋坐一坐。

“多谢蔡掌柜盛情,只是…”阮彦真为难地道,“实不相瞒,在下今日还要事在身,不敢耽搁。”

“这样啊…”蔡掌柜难掩失望之色,却又十分诚恳地再鞠躬,“京城虽小,可人海茫茫,相遇不易,今日若错过了先生,不知以后能否还有再见的机会。如若先生不弃,可否留下住址,蔡某也好上门拜访。”

阮彦真有心想要拒绝,蔡掌柜却不等他说出口,又言辞切切地又表达了一通仰慕之情。盛情难却之下,阮彦真只好把书院的地址留给了他,这才得以脱身。

第五十五章 有心算无心(求订阅!)

蔡掌柜一直送到阮彦真上船,见人已看不见自己,才提起袍子蹬蹬几步就上了埠头的台阶,匆匆地就往致远斋赶,一进门就直撩起门帘往后头去。

“怎样?”里头坐着的赫然还是那位华相公。

“小人见他甚为抗拒被人认出,为怕打草惊蛇,就一个字也没提那件事情。”蔡掌柜恭敬地立在他面前,“不过,小人已名正言顺地问来了他的住处,不如徐徐图之。”

“此事确实不易急躁,只是…”华相公赞许地点点头,优雅地喝了口茶,俊眉淡淡一扬,“他们能进通宝银庄存钱,想必除了我们家外,还去了别家卖了几幅画,未尝就没有其他人认出了他,而想先下手为强。”

“可当年他不是放言,那东西将来是要留给女儿做嫁妆的吗?”蔡掌柜疑惑地道。

“如今她已解了婚约,若是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你认为会没人动心思么?”华相公斜睨了他一眼。

蔡掌柜担忧地道:“那可怎么办?那东西可不是用钱就能买来的。”

华相公默然喝茶,忽而将杯放下,长身而起:“看来我最好还是亲自出马,去一趟菩提寺。”说起来今天之事还真是凑巧,他本正打算出城去,却无意中正好看见了阮氏父女上街,这才得以让小厮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看来就是连老天也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何况上一回那女子的痴情目光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他若是错过了可就太辜负老天的一片厚爱了。

“公子是想…”蔡掌柜话吃惊地抬眼看他,可才说了个头,就自知失言地陡然截住,一派诚惶地垂了头。

华相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地径直出了门。

钱塘门外,林荫葱然,高高的城墙下,是一条宽敞的石板路,路的另一边,便是一长排的华美建筑。

其中,既有寺庙道观,也有私家园林,茶楼酒楼,靠南岸的那段更有镇日热闹不已的瓦子,繁华几乎不下于城内的御街。

菩提寺便是位于东岸靠北的前端。

比起占地甚广的灵隐寺来说,这位于闹市的菩提寺的面积自不能和其相比,然而,因为其庙宇就建立在内城和西湖之间,却是占据了灵隐所不能及的地利之便。而且,因为面积小,细节处就难免更加煞费苦心,园中所植的也俱都是奇花异草,华丽精致之余又隐含山水自然。甚至,为了吸引游人的眼球,内外墙壁之上都绘制了不少关于菩提老祖的传说故事。且其楼高虽不能和丰乐楼相比,可站在二楼之上,也能将四周青山碧湖都收入眼中,尽享清爽之惬意,也确实是一处风水宝地。

故此,几乎整日里都有络绎不绝的游人和香客前来游玩或敬香,远远地就能让人闻到那香火之气。

阮绵绵不是虔诚的信徒,自然不是专程来参拜的,而是早闻这菩提寺的寺画十分出名,专程来欣赏欣赏,积累素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