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待如何?难道要把整个身家都送给我?还是像戏文里说的那样以身相许,抑或为奴为婢当牛做马?

“你…”

“都不可能是不是?所以说,纵然是救命之恩也应该有个限度,何况你怎知尔之蜜糖不是我之砒霜?何况当时的场景也是够尴尬的。”

阮绵绵的语声先厉后缓,而后叹了口气:“所以,不管你是谁,身份如何尊贵,你对我的回报都已经够了倘若你和你的家人都信得过我的为人,那我们以后或许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平等的相处,可若是你的家人有所顾忌,始终念念不忘,那我们的关系就真的最好到此为止,我不希望自己这只小蝼蚁朝不保夕,也不希望你会因为我而和你的家人生了嫌隙,所以,以后就只当不认识我,就当是你对我做的最后一份回报,好吗?”

望着阮绵绵那殷殷期望的眼,花样美男只觉得万般闷气都无法发作,只好悻悻地别过了头,这才发现湖上的龙舟大赛已经开始了。只是此时此刻他哪有半点心思去观赏,反而觉得那隆隆的战鼓声和人们的欢呼喝彩都别样地令人心烦。

是,他承认,自从那一日之后,他确实是对她有了与众不同的感觉,所以这才明知不应该再有交集还是忍不住想要再见她。

上一回同她喝酒,他也马上就明白她的弦外之音。可他也有他的骄傲,他自认就算没有那与生俱来的身份,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难道在她眼中,就该是那般避之不及畏之如虎么?

何况那回送家具,他本只是单纯地想给她一份贺礼而已,根本就无意要坏她名声,也没想那么多,她却一上来就严厉地指控他,更是劈头盖脑地就说了一大通要和他彻底划清界限的绝情话。说的他好像就是个孟浪的纨绔之子,如何如何想欺负她一般,这也实在是太侮辱他的一片心意了

可是,她所担忧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想到自那日遇险之后,家人就无时无刻不派人盯着自己,以及上次同她见面之后对自己的暗示,花样小受不由更加烦躁。

见他半响不语,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自己的连番下猛药,阮绵绵也没有出声,只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湖面,看着那些龙舟从东南角一路乘风破浪地向这边飞奔而来。

今日今时,几乎是全民皆欢,就连皇帝的大龙舟也缓缓地靠近了断桥的另一头,等待着比赛的结局,也许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一点心情都没有吧?

“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眼看着前面两首龙舟已然开始冲刺欲争第一,花样美男才复杂地开口。

阮绵绵摇摇头,想起他看不见,又轻声道:“不,我其实从来就不讨厌你,甚至我还有些喜欢和你做朋友,只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从不敢存攀龙附凤之心。”

顿了顿,她又委婉地补了一句,“而且,我虽只是一介普通女子,却从未想过要与人为小,我将来的夫婿,可以没有权势前程,可以只够温饱,眼里心里却一定只能只有我一个。”

这便是真正的原因吗?她早就聪慧地看出了自己的家世不凡,也知道自己将来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这才在他还没有表露心意之前就想聪慧地杜绝一切,哪怕他再优秀也不肯动心么?

这个小女子的心眼,还真是又小又顽固

想到此,花样小受的声音也不觉冰冷了起来:“告诉我那个算计你的人是谁,又有何企图?我就考虑以后不再找你。”

她原本以为被自己再三拒绝之后,眼下他也会忘了此事,而只会在事后才想起来调查,那样她就只能“被迫”领情,却没想到现在仍这样直白地表示要为她撑腰。

一时间,阮绵绵不由地有些愧疚自己对他的利用,毕竟说起来除了他身后家族的隐形威胁,他却始终都对自己不错的。罢了,罢了,人家都这般诚心诚意了,自己要是还拐来拐去的算计就未免太不厚道了,毕竟怎么说,他也只不过是想对她好而已。

“我曾在梦迷时一梦人生,醒后还将一个人当做是我的梦中所爱,这事你应该知道吧?”想了想,阮绵绵便道。

花样小受也不知是嗯还是哼地算是应了一声。

阮绵绵便继续:“后来我清醒了,决定彻底忘了那个梦,他却说他也同样梦见过我?而且言下之意,我也是他的梦中所爱。”

“什么?”花样小受一下子转过身来,暴怒地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狗屁,世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他绝对是在胡说八道”

“是,他是在胡说八道。”阮绵绵闭眼,深深吸气又长长吐气,“因为在我的那个梦里,我并不是我,也不是这个身体这个身份,可他却确之凿凿地肯定他在梦中见到的就是我这张脸。而且,我发现他还派人跟踪监视过我们。”

“还敢派人跟踪你,这姓华的狗胆真是不小,”花样小受愤怒归愤怒,却一下子抓住了重心问题,“他到底想干嘛?”

“我就是不明白才无奈。我爹从前虽说在画坛上小有名气,可也不至于他如此费心机,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更不值得他来使美男计。想来想去,他最有可能算计的就只有我爹最为得意的一幅临摹之作,就是前朝清风遥大师的《鱼戏莲叶图》,因为当年我爹画成之时,曾明言说此画是要留给我当嫁妆的。可问题是,大师的真迹尚存在世,他即便要打主意也不该来打这幅赝书啊?”

“不过是个小小的三书的侄子而已,我倒要瞧瞧他长了怎样的三头六臂,竟敢打你的主意。”花样小受怒不可遏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杯碟一阵哐当,冷冷地笑道,“这事就交给我。你等着,不出三日我定会给你一个结果。”。

第九十三章 欺人太甚

有了花样小受的保证,阮绵绵犹如吃了个称心砣,心里一下子安定了许多,十分诚心地主动举杯表示感谢。

花样小受显然是个急脾气,酒杯一放就喊了心腹上来,当着阮绵绵的面把事情交代了下去。而后,也没有心情再和她斗嘴,只是锁紧了眉头看着已经开始的颁奖。

这一场龙舟比赛阮绵绵虽没心享受,却还是看到了大半的过程和结尾。

颁奖的是当今皇上的皇叔,也就是一位王爷,远远看去,只见他威严无比,却因毕竟距离远而瞧不清面容。

一众赏赐完毕,皇帝的龙舟也缓缓驶离了白堤,重新回到小孤山的湖湾之中,眼见再没有机会目睹天颜,环湖的百姓们这才纷纷散去。

一时间湖边的所有通道又拥挤成一片,湖中也多了无数意犹未尽开始私下比速的舟舫。

阮绵绵也想走,可才领了人家一个情,总不能真无情地甩头就走,只能默默地陪在旁边,看着山山水水。

不知怎么的,忽然间,那日石墨的感叹就浮上了心头。

他说:“其实,我也想不起来上一次单单纯纯地游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总觉得这景色再美,看多了也不过如此,即便有四季更迭,可每个春夏秋冬也不外乎就是那几幅景象。”

当时她还不以为然,此刻,心中有忧患,这往日总能令她心旷神怡的美景看在眼中还真有几分寡淡无味的感觉。

想到石墨,那竹林之中的种种便不由自主地泛涌上来,仿佛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就在眼前,那带着蛊惑的男子气息就在鼻端,不由身子发软地一阵面红耳热。

不习惯她的安安静静,花样小受自己气闷了一会就忍不住回头看她。

正好瞧见她的脸色,手中又端着酒杯,还以为她因酒量浅又要快醉了,顿时没好气地大步走回来一把夺去酒杯,冷着脸道:“明知道自己不会喝酒,还偏偏一点都不自觉,现在就不怕被别人瞧见了会损及名声了?”

“我…”阮绵绵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发现自己不能辩驳,便低了头含糊地嗯了一声,表示谦虚接受。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就在这里再坐一会,等酒气淡了再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继续面对她,花样小受只能选择逃走。

“不用了…”阮绵绵刚说了三个字就被他恶狠狠地一瞪,立刻乖乖地住口。

看着花样小受甩袖离开,阮绵绵不觉摇了摇头。

不过片刻,楼梯上便传来了声响和呼唤,却是阮父带着春草秋生,还有大威一块儿上来了。

“绵绵,你没事吧?”阮父敏感地看到矮几之上有酒液四溅,像是有谁发过脾气一般,不由很是担忧。

“没事的,爹,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吗?就是喝了点酒,有点小小的上头而已。”阮绵绵笑着一边抚摸蹭过来的大威,一边扯开了话题,“对了,爹,方才的比赛你们都看到了吗?”

“看是看到了,但爹哪有心情享受啊。”阮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女儿,见她确实除了脸色红润些外,其他的别无异常,这才放心地坐了下来,“酒楼的活计说了,现在外头人多,让我们空些再走。”

“那我们就稍微坐一下。”阮绵绵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问,“爹,你看见那位公子没有?”

阮父摇摇头。

阮绵绵松了口气,没看到就好,至少能证明那位惹不起的小爷还是有理智的。

案上瓜果点心都是上佳的,随即就又有伙计上来添加杯筷,并殷勤地问他们是否还要再上些什么。

阮父忙客气地拒绝了,说坐坐就走。

伙计也不强求,就微笑着下去了,等了一会,湖边人群稀疏多了,果然就看见他们下楼来。

回到欧阳夫人所在的酒楼,听说三楼的华安已经离开,阮绵绵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欧阳夫人打发碧柳带着欧阳康下去玩,春草和秋生也机灵地跟了下去,包厢中便只剩下阮家母女和欧阳夫人,并一条温顺地卧在一旁的大狗。

因要跟欧阳夫人说的是华安的事情,欧阳夫人又是最先知道华安和她梦中人关系的,阮绵绵便基本上没有保留地都和盘托出了,包括自己老爹的真实身份。

“原来阮相公就是文山子?”欧阳夫人很是诧异地起来行礼,“先夫在世时便很喜欢先生的画,只是我一介妇人除了会一点医术外,平时甚少留意这些,竟是到今日才知道先生便是文山子先生,真是多有失礼多有失礼”

“岂敢岂敢,在下十年落魄,早已担不得先生两字,夫人抬爱了”阮父忙起来回礼,十分汗颜地谦逊了一通。

阮绵绵笑道:“爹,夫人真是真心诚意地夸您,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夫人,说起来咱们两家也不算外人了,您也不要再客气了。您要是看得起我爹,改明儿让我爹再亲手给您画一幅。”

“那敢情好,先夫在天有灵,必定是十分开心的。”欧阳夫人欢畅地道,忽然想起一事,又笑着道,“既然绵绵说让我同你们不要客气,有件事,我还真准备不同你们客气。”

“哦?”父女俩对望了一眼,由阮父问道,“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千万别说吩咐,是我想求先生才是。”欧阳夫人笑道,“先生也知我只有康儿这么一个儿子,正好犬子对画艺根雕又十分有兴趣,如今难得先生和绵绵都是此中高手,所以我就厚颜地想要请先生和绵绵收下犬子这个徒弟,不知此情可否?”

收徒弟?阮父怔了怔,不禁十分感叹:“阮某如今已非昔日文山子,却承蒙夫人还如此看顾,区区薄艺,今后自当竭力传授令郎。”

阮绵绵也笑道:“我拿点手艺就更不成系统了,康儿想学就学,权当闲暇之时放松放松好了。”

欧阳夫人大喜,再起身行礼:“既然如此,那我便厚颜先谢过先生了,我回去便挑个日子,让康儿正式拜先生为师。”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拜师两字其意甚重,阮父忙摇手谦逊地表示拜师就不必了,欧阳夫人却坚持礼不可废,最终这事便定了下来。

有了这一层师徒名分,两家之间的关系便更加亲近,对于华安之事,欧阳夫人自然更是愤慨,当即表示一定会设法去查清华安的真正目的。

阮绵绵郑重地谢过了,虽说有了花样小受的保证,其实已无需欧阳夫人出面了,可她先前离开之时已经承诺了要告诉欧阳夫人,如今自当也只能一并承下对方的好意。好在欧阳康即将要拜老爹为师,这人情倒也能还得起。

事情拟定,欧阳夫人便邀他们一起去游湖,又要请他们吃晚饭。

盛情难却,阮绵绵等人便只好答应了。

于是,等到他们终于回到溜水桥的时候,已经是满城华灯。

“咦,门口那人是谁呀?”还未走进,任秋生就眼尖地发现大门旁边的石头上坐在一个人。

大大壮壮的个子,却像小媳妇一样地缩成一团,头也埋在膝盖里,好像睡着了似地。

父女俩疑惑地走进,很快就认出了来人。

“郝宝儿?”阮绵绵诧异地低呼了一声。

郝宝还蜷缩着,像是睡熟了。阮父便试着推了推他:“宝儿,宝儿,醒醒,醒醒…”

郝宝儿茫然地抬起头,嘴角还流着口水,还真是睡着了,呆呆地喊了声:“阮叔叔…”然后忽然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往他身后看,待看到阮绵绵,顿时开心地跳了起来:“绵绵妹妹你回来啦?”

她这个前未婚夫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阮绵绵一囧,但随即就看到了郝宝儿脸上那一块青一块红,还有五个鲜明手指印的悲催模样,不由一怔:“宝儿,谁打你了?”

一听这话,郝宝的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先是哽咽,而后索性嚎啕大哭了起来:“坏人,是坏人打我的”

“宝儿乖宝儿乖,快别哭了,有委屈跟叔说。”阮父连忙一边哄他,一边让任秋生开门,阮绵绵则忙让春草去医馆买些药膏来,而后父女俩准备扶着郝宝准备进门。

郝宝却挣脱了他们的手,回头蹲回地上哽咽地哭着:“坏人…坏人把宝儿给妹妹的好吃的都踩坏了。”

阮绵绵一看,地上可不正躺着许多散落成泥的糕点么?想到郝宝每次见到自己都待之如亲人一般,再看他这样凄惨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酸,柔声道:“宝儿不哭不哭,东西坏了咱们下次再买就好了,来,咱们先进去吧,我带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回来呢,正好可以请宝儿一起吃呢。”

郝宝被她这样温柔一安慰,哭声这才小了些,乖乖地跟着他们进屋。待灯笼蜡烛都点上,父女俩这才发觉郝宝儿身上的伤可不止一点半点,衣裳上明显被人踢了好几脚。

“宝儿,告诉叔,这是怎么回事?到底谁打你了?”

“巴掌是娘打的,”郝宝委屈地哭诉,“其他的是坏人打的,郝宝被娘打了就来找绵绵妹妹,妹妹不在家,宝儿就在门口。然后里头有个坏人跳了出来,掉在宝儿身上,还打宝儿,踩坏了宝儿给妹妹的点心。”

父女俩面色一变,阮绵绵立刻进内院检查。

果然乍一眼看上去,父女俩的房间都没异常,值钱的收拾也没丢,可一打开柜子,就能发现原本特地用来做记号的头发丝儿都断了,那些画的摆放顺序也已不同。

到底是谁趁他们一家不在之时溜进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第九十四章 平民的无奈

一方面使用美男计,一方面却派人来偷鸡摸狗,还真是道貌岸然、两手准备啊

看到女儿寒着脸走出内院,阮父忙问:“怎么样了?”

“没丢东西。”有些事情没打算让两个下人知道,阮绵绵只点到为止,就走到正眼汪汪地看着自己的郝宝身边,柔声问道,“宝儿哥哥身上还疼不疼?”

“不疼了”见她关怀自己,郝宝立刻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满脸的欢喜,可当任秋生给他擦洗时却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如今两家婚约已除,面对这个昔日低能儿未婚夫,阮绵绵反而生出了更多的怜惜之心,就接过毛巾亲手给他擦拭。

“宝儿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郝宝犹豫了一下,低下了头,低弱蚊蝇地道:“是娘带我来的。”

阮绵绵一怔,她搬到这里的事并没有刻意瞒着左家桥的邻居,郝氏知道地址也不奇怪,可怎么会带宝儿到这里来呢?

“那你母亲呢?”

“娘亲看见妹妹家里没人就先回去了。”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太阳在头顶挂着的时候来的。”

“宝儿刚才说,巴掌是你母亲打的,你母亲为什么要打你?”记忆中,郝氏对这个儿子可是宝贝的紧,顶多也就骂上几句,从来舍不得动手的。

郝宝一听,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爹回来了。”

父女俩听得有些没头没脑,阮父插问道:“你爹回来是好事,怎么反而打你了?”

郝宝哽咽:“爹还带回来一个狐狸精,狐狸精肚子大大的,爹让我叫那个狐狸精二娘,宝儿叫了,娘就打我了,还想打狐狸精,爹不让打,还打娘,娘就哭…后来,娘就让宝儿来找绵绵妹妹,还让宝儿带点心给绵绵妹妹吃。”

“你母亲除了让你来找我,还让你做什么?”阮绵绵听得满脸黑线,却又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郝宝的爹长年累月地在外头做生意,本来就辛苦,回家时还老被老婆管得严严的,在外头偷腥也是难免。这一次却居然把小老婆带回家来,不用说也是因为对方怀了孕的缘故,谁让唯一的儿子是个谁也瞧不起,将来更没法为他们养老送终的低能儿呢?

“娘要宝儿帮娘赔礼道歉,请绵绵妹妹不要和她一般…一般…”

“一般见识?”

“嗯嗯,娘就是这么说的。”郝宝高兴地道,随即神情又一耷拉,很是心虚,“娘还说…还让我骗妹妹,说巴掌是爹打的。”

郝氏这样做,无非是害怕她将她的丑事抖落出来,更没法在这个家里立足,自己又拉不下脸来求人,所以才叫郝宝传话。至于将那一巴掌嫁祸给宝儿的爹,意图就更明显了,不过只是想请她看在郝宝无辜可怜的份上,无法拒绝罢了。

罢了,不过是个已经受够了教训,如今只能提心吊胆还要地位不保的可怜愚妇而已,何况她也不忍心郝宝没有最后一丝庇护,便和声地安慰郝宝:“宝儿,你回去告诉你母亲,只要她好好地待你,从此再也不打骂你,我就什么都不说。”

郝宝不解地眨着眼睛看着她。

阮绵绵微微一笑:“你回去后,就直接这样告诉你母亲就好。”

郝宝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明明已经长成一个粗壮的大人样,心情却依然纯洁地令人心酸。

“宝儿乖”阮绵绵像对待弟弟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宝儿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等会让你阮叔叔陪你去看郎中,再送你回家。”

“那宝儿以后还可以来找绵绵妹妹一起玩吗?”

阮绵绵微笑:“可以。”如果宝儿是个正常人,她自然不可能答应,但在她的眼中,他不过是个纯真可怜的孩子而已,如今在家里的地位又岌岌可危,实在令人难以拒绝。

郝宝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阮绵绵,更是好久没有得到她这样的温言细语和安慰,满足地连连点头,几乎将身上的疼痛都忘得一干二净。

等他吃好后,阮父亲自带他去医馆,找了上回医治她的那个老郎中仔细地检查他的伤势,确认并无大碍之后,又配了好药,带着任秋生一起送他回去。

在左家桥耗了不少时间才回来后,阮父发现女儿屋里的灯还亮着,便轻叩了两下:“绵绵,你休息了吗?”

“没有,爹。”阮绵绵立刻开门,显然是在等他。

“那和爹聊几句?”

阮绵绵点着头,侧身让他进去,又给他倒茶:“爹,宝儿回家后还好吧?你见到他爹了吗?”

“见到了,回去的时候,郝氏跟他正闹着呢,我就顺便劝了几句。”想想当时郝家门外挤满了偷听的耳朵,却无一人去劝架,阮父就不禁叹息,“我去的时候,宝儿他爹正嚷嚷着要和离。”

“和离?他不是上门女婿么?”

“虽说是上门女婿,可岳父母都已经故去了,郝氏家里也没有人给他撑腰,估摸着这些年他在外头也挣了不少,有了底气,这才提出和离。街坊们见我去相劝,也都出面说情,最后郝氏也才勉强同意了让外室进门,我看哪,这以后的日子还有的闹。”

“她就没追究宝儿被人打了的事情?”

“她哪里顾得上问?”阮父摇头,“我怕以后麻烦,就当着大伙的面明说了宝儿是凑巧撞见了有人偷咱们家东西才被贼偷给打了,又给了她一些医药费。”

“爹问清楚那个人的样子了吗?”

“那个人蒙着脸,宝儿又是被没头没脑地压上,脸是没有瞧清的,但宝儿说他也在那人脸上狠揍了两拳头,那人逃走时时捂着鼻子的,估计鼻子被打伤了。绵绵,幸好你昨儿提醒了一下,咱们早做了准备,不然那画还真被他们给偷走了。”想到愤怒处,向来好脾气的阮父也不禁紧握着拳头轻捶了一下桌子。

“卑鄙者终会有卑鄙者的下场的。”阮绵绵轻声地道。

她的心中自然也是带着无比的屈辱和愤怒的,恨不得立刻找到华安往他那自以为英俊无敌的脸上狠狠地踹上几脚。可是,她不是侠女,没有那样的本事,更只是个普通人,调动不起势力来报复,唯一的希望还是只能寄托在花样小受身上,此刻就算忍不下来又能如何呢?

阮父自然也知道这种无奈,沉默了一下后,问:“绵绵,你白天去找那位公子时,他怎么说?”

“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只表示会帮忙在三天内解决这个麻烦。”阮绵绵呼了口气,“爹,我们就先等上三天吧。”

“要不…我们把那画给卖了吧?”阮父迟疑地道,神色愧疚,“只是委屈了你,爹原想着是将那画作为你的嫁妆的,可如今…哪怕解决了一个华安,也不知往后还有没有别的华安…”

女儿救的那个人一出手就是这般豪气,又能包下达官显贵云集的楼外楼的五楼整层,显然不仅仅是个有钱的,华家的事估计迟早都会解决,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

阮绵绵也有些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