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呸了她一口,扯的伤口一阵刺痛,“不!”

她眼神一动,那匕首也继续往下划,直到手背,才停了下来,又转向右手。我往回抽手,无奈却绑的太紧,根本没有动弹的余地。

连夫人又开口道,“我已经让人手下留情了,处处避开你的手筋,可如果你再不答应,那你右手的手筋,可就不保了。”

声音冷酷无情,我相信她绝对能做得到。听到这心底也颤抖起来,如果右手被废,那对我这习惯使用右手的人来说,后果不可想象。

我挤出一丝笑,“好,就听连夫人的。”

能屈能伸,才是上策。

“好。”连夫人笑了笑,“那就劳烦书灵姑娘先书信一封,毕竟出去后,你有太多机会可以逃了,我才放心。”

我盯了她半晌,差点没吐她一脸,“快杀了我。”

连夫人笑靥如花,却万恶无比,“我怎么舍得杀了你。”

匕首又划下,一分分的朝手筋划去。我想说住手,但是一旦住手,便要成为她的帮凶。

南夜北玉,两个都是大门派,一旦相争,武林必乱。

外人都说有我在的地方必有动乱,可这一次,我一定能打破这个传闻了。

寒光又动,我忽然想到白影,之前他曾说,我有难时,喊他便可,那句话是什么,却有些忘了。

恍惚了片刻,手臂刺痛又起,我一个激灵,嘶声道,“相公救命!”

第十四章 猜疑

按照我的想法,一定是白影很潇洒的出现然后一巴掌轰走全部人把我从水火危难之中拯救出来,但是结果很萧瑟。

匕首划下,手筋已断,在我晕过去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他。

再睁开眼时,我庆幸没有死,但是又想死,以后要以一个废人的模样活下去,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我长叹一气,看着只有些许光亮的密室,低声唤了一句相公救命,依旧没有任何逆转。

我真是个笨蛋。

一句戏言而已,也会当真。

没想到他会出现时他出现了,就像当年我在漫飞大雪的花灯庙会上。真心想他出来时,他却不来了,比如这一次。

那光亮一直都在闪闪烁烁,久了,我才察觉那并不是室外的太阳,而是烛火。这样一来,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流逝。只是手上被简单包扎了一下,还不至于会血流殆尽而死。

精神上的折磨比身体上的折磨更难熬。

浑浑噩噩的睡着,听到石门被打开的声音,睁眼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若是想通了,尽可只会外头的人一声。不但可以拿到解药,还可以免受这些苦。”

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了,连放在面前的饭菜都没力气吃。饿的实在受不了,把头埋进那碗中喝水时,真想把自己淹死在里面,可惜碗不够大,求缸。

我不担心连夫人会对景夜景玉动手,这么做太明显了,心夫人和鹤夫人也并不是好惹的。最好的办法果然就是以我作为垫脚石,就算我到死也不服,对她来说,也没有损失。

白影,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第一次这么相信一个人,却与期望的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过了几天,或许过了很久,睡的正迷糊,刹那间掉落水中,怎么也爬不起来。我睁眼看去,呛声咳嗽。

“书灵姑娘,你当真要为了两个不相关的人把自己的命给送掉?”

我张了张嘴,发现声音都哑了,“因为我是书灵。”

那女声终于是变的冰冷,“杀了她。”

话落下,却未感觉到有人动手,反而是听得有人嘭的倒下,连个闷哼也没。连夫人已是厉声道,“谁?”

也不知是什么情形,我努力偏转过脑袋,在地上趴的姿势太久,头能动已经很不错。

“把客人关在这个地方,好像并非待客之道吧,三夫人。”

我哽声道,“三哥。”

“小妹。”

声音急切,却没有上前的脚步声。三夫人退了一步,俯身擒在我的脖间,怒声道,“你们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三妹,多年不见,你脾气倒是差了许多。”

听不出是谁在说话,语调很平缓,却是不怒自威。似从远处传来,可又像近在耳边。如铃铛在风中重重的叮了一声,听的人立刻清醒过来。

连夫人手上一哆嗦,又瞬间吃痛的弹跳开来。她刚离开,便见两个影子窜了进来,我原以为是白影,可看到那张俊俏的脸,却不是。

景夜景玉左右搀起我,两头触了伤口,疼的我嘶嘶的倒抽冷气。

那石室门外,定是站了许多人,连夫人略有惊色的站在一旁,许久才平和下来,又是那平日里那笑意满满的模样,“没想到我还有这个面子能让鹤夫人出山,不知道心夫人可否来了。”

我倚在景玉身上,微微睁眼往那边看去,一个华服妇人站在烛火下,闪烁的火光映下,让人不可侵犯。她只是站在那里,在气势上,便已经胜了连夫人七分。我突然明白玉公子为什么性格会如此了,听闻鹤夫人管教素来严厉,若是我有这样的母亲,或许也会如她这般不爱言语。

鹤夫人说道,“你可以选择自己死,或者是我杀了你。”

连夫人狠声道,“你凭什么杀我?”

“清理门户。”

原本还镇定的连夫人,此时已是面如死灰,语调也变了,“你若是清理,那你的女儿和景夜才该死,他们才该死!”

鹤夫人似乎连正眼也未给她,“他们都非你所生,与你无关。”

“你早就想杀我了!你早就想了,你恨我当年抢了你男人!现在老爷死了,你动手吧,动手!”

鹤夫人的声音终于是多了几分残酷,“没错,我的确是想杀了你,你想要他们两个自相残杀,坐拥王爷的封地和三千死士保自己安全,我偏不让你得逞。”

连夫人一怔,“你…书灵没有撒谎,那封信其实是你调换的!”

鹤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是又如何?你当年趁我怀着玉儿时勾引我夫君,这笔帐,我已经算的很迟了。”

语气中已经没有一分留情,听到她这么说,我也知晓连夫人今日必死无疑。我开口道,“连夫人,解药能否给我?”

“不!”连夫人圆目怒瞪,又笑了起来,“陪我一起死。”

三哥说道,“把解药交出来,林家保你不死。”

鹤夫人冷声道,“林三公子这句话说的未免太狂妄,她今日必须死。”

三哥一顿,也是直盯着她,“鹤夫人尽可试试,齐州城的大门随时敞开。”

外人只道林家是书灵,只是能将武林大小事都记载在册,其中定然有许多私密之事,却无人敢寻仇,其中一点便是林家所居的齐州城,已可称作林氏城池。以城为称,势力又岂非一个门派所能相比。

只是林家历来不尚武,是以给人的印象,都是儒雅之面。

鹤夫人转向景玉,冷声道,“还不跟我走。”

景玉看了邻人一眼,“照顾好林姑娘。”

不等夜公子应声,已被连夫人尖声打破,“没有人可以要我命,没有!”

最后传入耳中的,是三哥的疾呼声,连夫人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动静。我已经坚持不下去,连夫人身体如软泥般倒下时,我也一起晕了过去。

痛楚总算是随着晕厥一起消失了。

“还没醒吗?老五身体真差,啧啧,老三,平日你一定没好好督促她强身健体。”

“小妹自小身体就差,这几年已经好很多了。而且…受这种伤想早点醒都难吧。”

吵,好吵,闹的心都烦躁了。

“不跟你这小子说,什么都护着你妹。”

“…姑姑你不是在骂我吧?”

“没,老三乖。”

胸腔一口闷气吁出,我吱声道,“好吵。”

“瑟瑟。”

本来还有些不清醒,听到两个字,立刻清醒了,直勾勾盯着他,“你跑到哪里去了?”

白影神色一愣,许久才道,“有事耽搁了。”

我眨了眨眼,“在路上碰到绝世佳人了?”

“瑟瑟…”

我笑道,“其实是陪老婆婆找小猫去了吧。”

白影面上出现一丝苦意,双手轻放我身上,“不要这么说话。”

七姑姑和三哥已经出去了,只剩我和他,我很想大哭一场,然后使劲打他问他为什么喊了那句话他却不来救我。

如果他一开始不给我希望,我不会有任何期盼,可是一旦人有了期盼,却落空时,却会怨恨那个给予希望的人,即便他并不欠自己什么。我知道这么怪他不对,只是心里却很难受,难受到连眼泪都被堵住了。

我看着他说道,“你听见我叫你了吗?”

他点点头,“听见了。”

我鼻子一酸,差点要忍不住落泪,“那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我一直在等你,可是你就是不来。为什么你不来,我只是迷个路你就出现了,可现在我被废了,你却…”

话说到这,已哽咽的说不下去,他却还是一句解释都没有。

“别乱动,手上敷了药,会裂开。”

我睁着泪眼看他,默了一会,他才说道,“我醒来的时候,你不在一旁,而我周围,有很多人。他们困住我,我无法脱身去找你。”

我紧张起来,“你受伤了没有?”

他淡笑道,“没有,那些虾兵蟹将,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我松了一气,他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说道,“睡吧,现在已经安全了,我去煮碗粥水给你。”

“嗯,要加肉。”

听他应声,我心满意足的合上眼。只是一会,又怔神起来。

白影出手我不是没有见过,连夫人身边并没有特别厉害的仆人和侍卫,而且我被困了好几天,并不是一两个时辰,以他的武功,突围又怎么会要这么久。

心里又难过起来,我蜷身窝在床上,安慰着自己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耽搁了。可是最后来救自己的人中,也没有他的身影…

我无奈笑了笑,一把剑的心思,我一个凡人又怎么猜得到。笑着笑着,脸颊就湿了。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一不小心虐了一下…。

第十五章 断点

景玉来看我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大夫。

大夫把了脉后便不动声色的告辞,等景玉再进来,我笑问道,“我这毒,真的没有办法解吧。”

她淡声道,“只是来帮你看伤口,而非解毒。”

我笑了笑,天生一张冷脸,倒也好,说什么话调子都一样,说了谎也不脸红,连个伤口都没看就走了,用意太明显了。

她坐在一旁,将一些零碎物品放在床边,说道,“这些东西,是帮你换下衣裳时看到的。”

我看了一眼,见那剑穗还在,顿了片刻,“这根剑穗,送给你,不是什么上等的玉,你不会嫌弃吧?”

景玉好看的眉目微微一动,“我并不佩剑,而且…”她挑起那剑穗,似笑非笑道,“这种颜色,好像跟你平时拿的那把剑更相称。那剑不似女子所用,应该是你相公用的吧,你既是送给他的,又为何转赠于我?”

我语塞,她倒是观察的很仔细,我抿了抿嘴,“玉姑娘多想了。”

她伸手将那些东西摆放在我枕边,钱袋和书灵玉佩都在,唯独那剑穗,看的越发郁结。

“林姑娘,恕我多嘴。”景玉说道,“你若是埋怨剑兄未来救你,对他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我蹙眉看她,“我知晓我被困了足足三天,送饭的人来一次,便是一天,足足来了三次。连你们都找到我了,他却没有来。他若跟我说真正的原因,有理的话我绝不会怪他。”

景玉轻轻点头,“我明白,只是剑兄也受了伤,你没看出来么?”

我一愣,回想刚才他的模样,却没有一分病色,只是眼中的神色,好像的确是很疲惫。难道他在我面前都是在佯装无事?

“你失踪后,你三哥来寻我们,后来我娘也来了,让我们跟踪三娘,才在密室找到你。而这期间,剑兄并不在宅子里。而三娘身边的近侍,也少了十几人。如果说他们去剿杀剑兄,他一直逃离在外不得脱身,也不是不可能。”

“我…”我顿声,不能告诉她其实白影对付那些人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那天他化身为剑,整条街的人都能被他一指定住,更何况只是十几个人,“他并不像你所知道的那样…”

景玉淡声道,“你们书灵世家向来古怪,就像是这次你出嫁,四方探得的消息说的都是你嫁了一把古剑。”

我干笑两声,“要是我真嫁的是剑,我七姑姑和三哥又怎么会认同他。”

这话陈诉的是事实,就算她怀疑,也找不到破绽。

为了避免她继续说这些,我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那天…我看到你和夜公子在一起了…”

她面色微变,直勾勾盯着我,“哪天?”

“就是…”我努力咽了咽,“就是那天你们在郊外树下…唔。”

不到片刻,她的脸色就彻底变了,跟翻了一页书似的。眼神也越发冷,一道道眼刀横扫过来,“林姑娘,你总是在挑战我的底线。”

我往后挪了挪,“我不是故意的。”

不对,我好像的确是故意的,要不早跟白影跑了。

她默了默,又敛起那冷霜似的眼神,音调已无力了般,“看到了又如何,如今我和他,已无任何瓜葛。”

我瞅了瞅外头,“夜公子来了耶。”

她狠瞪了我一眼,头也不回,“来了又怎么样。”

得,又翻书了。

夜公子倒也镇定,走上前递了一盒膏药过来,“每日涂抹两次,伤口恢复的快。”

我偏了偏头,“拿给玉姑娘吧,都是她给我上的药,我这两只手已经废的拿不起东西了。”

这个时候就算拿得起也不拿。

景玉不接,板着脸要出去,我立刻哀嚎,她又坐□,抽过盒子,卷起我的袖子便往上面抹药。

我痛的冷汗铺了一脊背,真想问她这是在抹药还是在杀猪。

“夜公子…”见他也要走,我怎能错过这看他们发展感情的好时机。他转过身来,我又不知要跟他说什么,口一时快了,正色,“鹤夫人来了,玉姑娘也快跟她回去了吧。”

夜公子面上一顿,“她自会有安排。”

“可是平定王府该交给谁,不是还没决定吗?”

“既然没有文书,也没有遗嘱,那便是由我这长子继任。”

手上一作痛,景玉手势已顿,冷声道,“长子?夜公子好像是认错祖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