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从鲁王入了京,奉了幼帝为主,他做了摄政王,就足够各路人马震惊的了。

承宗帝丧了命,他当日派出的各路人马有的投靠了藩王,有的按兵不动,更有的索性与藩王在阵前来往,既未投靠,也未闭起营门来不来往,整个大启,其实已经进入了一个战时的相对平和期。

更有藩王相互联络,考虑进京“清君侧”,讨伐鲁王。

鲁王此刻也是焦头烂额。

他奉幼帝为主,就是想堵堵天下诸藩的嘴,免得落得个篡位的恶名,再引来诸王攻打。只等时机成熟,诸王各自消耗的差不多了,再一举歼灭。

哪知道冷不丁冒出来个北狄明氏,却打着襄助肃王世子的旗号入了关,如今要他派出兵力前去讨伐,却被好几位藩王盯着,只等他耗完了兵力,结果不言而喻。

大启境内各路人马暂时按兵不动,倒给了明铄好时机,挥师北上,所过之境摧枯拉朽一般,很快便夺得十几座城池重镇,军情告急。

六月中旬,各大藩王武将会师维城,拟阻明氏部众与维山之下。

前来的皆是各家藩王世子及各路手握重兵的武将,连京中鲁王世子也带着十万人马前来。其中五万乃是鲁王藩地将士,另五万却是当初薛寒云从白瓦关带去远征西戎的军士。

鲁王摄政之后,便请了柳厚回朝,仍旧为相。

也不知是柳厚参言,还是鲁王为了笼络他,鲁王世子一来,便将白瓦关五万兵将交予薛寒云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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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薛寒云得了这五万兵力,如虎添翼,自要好生谢鲁王世子司马荣一回。

他带着罗行之与容庆前往司马荣帐中,还未进帐,已听得靡靡之音及女子的娇笑声。侍卫通传,得了司马荣允诺,三人连袂进得帐中,却见得司马荣斜倚在榻上,正依红偎翠,好不快活。

薛寒云不觉皱眉,忍气与司马荣道谢,乍一抬头,却觉得他右侧偎着的衣鬓散乱的女子极为眼熟。

司马荣这般倨傲散漫之态,三人久在军中,极为不惯,道谢完毕便匆匆出来。

薛寒云惊鸿一瞥之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三人离了司马荣帐中,走了好长一段路,薛寒云忽惊呼一声:“原来是她呀!”

虽自柳明月身故之后,兄弟三人日渐疏远,难得薛寒云这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罗行之忙问:“谁?”

薛寒云目光颇为复杂,良久才道:“方才,你们可注意到了世子爷右手边的女子?”

罗行之与容庆皆知他平生唯深爱小师妹一人,于女色上头淡薄的很,此次竟然留意司马荣身边的女子,皆知定有缘由,二人进去之时,也没细瞧,只摇头:“难道那女子竟然有来头不成?”

“先帝宫中,有一位沈昭仪,乃是沈尚书嫡女,不知道你们可曾听说过?”

罗行之大惊:“怎么会?难道沈昭仪如今竟然跟着鲁王世子不成?”

按照宫规,新帝即位之后,但凡宫中有子嗣者,皆可被亲子迎出宫去奉养,无子者大都入皇家寺院带发修行,为新帝后宫腾地方。

薛寒云虽往常并不曾多留意旁的女子,但娇妻生前对这位昭仪态度奇异,连带着他也不得不多留意了几眼,亏得他记忆力超群,多年未见,那沈昭仪又打扮的浓妆艳抹,竟然也教他瞧了出来。

罗家世代忠心为主,此刻罗行之尚不知其父罗延军死讯,先头罗延军被俘之时,往京中传过奏报,只是天下混战,彼时音讯早已不通,他虽知白水关城破,却不敢深想其父如何,因此近来很是心事重重,正恨不得对敌之时,在阵前亲口探问明铄。

如今鲁王世子司马荣公然将先帝嫔妃带出宫来,随意狎玩,可见幼帝不过摆设,傀儡一般。

三人离京之时,京中尚有承宗帝主持大局,如今换了个幼主,正值天下混乱,民不潦生之时,便是一向忠心为主的罗行之也乱了方寸,不知如何应对。

若教他忠于宫中那来路不明的三岁小儿,几等同忠于鲁王这等叛臣逆王,其心不甘,又见了司马荣这等行事作风,愈加令人生厌…

师兄弟三人,真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去何从都不得不商议一番,倒将之前那些深重的隔膜疏远淡了不少。

大启各藩王诸军与明氏军在维城对峙,虽大启有五十万大军,但因各藩王群雄逐鹿,谁也不愿意打头阵损耗兵力,又因着想笼络几名领兵将领,以势威压,便是如薛寒云这般只想报国的领兵之将,都无法贸然出兵。

几番来去,商量数次,最终商定由蜀王世子司马瑜,鲁王世子司马荣,怀化大将军薛寒云前往明氏军中谈判。

罗行之几番争取,也想前往敌营,奈何薛寒云不在军中,非常时刻,他必得与容庆坐镇营中,唯有再三叮嘱薛寒云,务必探问罗延军处境。

明铄进入大启境内,长驱直入,又多方探听,对大启境内形势心怀了然,更觉此刻出兵,正是最妙时机,趁着大启内乱,一举夺得这锦绣江山,对这帮集结在维城的诸藩王之兵,并不放在眼里。

哪怕是双方谈判,也不过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欣然欢迎大启世子将领入营。

反是司马恪听闻前来谈判的人之中有薛寒云,顿时坐立不安,却又想不出应对之法来,好在明铄早有言在先,届时他不必出现,总算教他先放下了一半惊怕之心。

谈判那日,难得是个极为晴朗的天气。

明铄一早下令,待得大启世子将领前来,由柳明月带着两名侍女端茶递水。至于前来谈判的人员,她并不知都有谁。

自上次明铄在司马恪面前问过她的身世,见两人所言颇多不符之处,心内存疑,已开始防备柳明月,不似先时那般,容得她随意在帐中侍候。

况柳明月生怕他再提起让她做什么可贺敦之语,行动间皆回避着明铄,军中事务又繁忙,二人时常不得见面。

她不过缩在一方营帐之内过活,明铄治军又严,对外消息竟然一概不知。只当此次大启前来谈判的将领,乃是个好机会,因此毫不犹豫应了下来。

帐外军鼓齐喧,明铄率部将在营前迎接大启使者,柳明月带着侍女在营内准备茶汤,明铄一路打过来,所过之处,虽对百姓秋毫无犯,但官员府邸却被征用,所获不菲,自有不少好茶,有些合用的,便随军带着,如今正好得用。

鲁王世子司马荣与司马瑜并肩而行,一风流一英武,司马家男儿果然好相貌。二人身后跟着的乃是薛寒云,互通姓名之后,连明铄也要忍不住暗赞一声:好冷锐的男儿!

哪怕是跟着两名世子,也不能将他的光芒掩盖,反觉其人如出鞘利剑,十分锋锐。

明铄与潞舒并肩而立,与三人厮见,旁人尚且罢了,潞舒与薛寒云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定要说动明铄,将薛寒云扣押在营中,最好交予他处置。

他虽心中想着法子,面上却极是客气:“薛将军别来无恙乎?”

薛寒云与西戎潞氏乃是生死血仇,自然不甘示弱,冷冷一笑:“自西戎王庭一别,舒殿下这一向可好?”

一句话,不动声色揭了潞舒陈年旧疤,他面上神色十分难堪,却大笑出声:“本王倒不曾想到过有一日能在大启的土地上与薛将军见面…”大有君子雪耻,用不了十年的痛快淋漓之感。

明铄在旁瞧着,只觉好生有趣。

薛寒云不惯与人打嘴仗,潞舒又是他手下败将,更不愿意多费唇舌,不再理会,只随同众人入营。

大帐之内,明铄在正中落坐,潞舒及帐下一名大将朱知伟坐在了他左下首,司马荣、司马瑜、薛寒云则在他右下首落坐。

帐内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柳明月带着两名侍女悄无声息进来,目光往右手边一瞟,便似被人点了定身术一般,傻立在了当地。

她从不曾想过,有一日能在这种场景之下与薛寒云相见,心内巨浪涛天,只恨不得当场便扑进薛寒云怀中痛哭一番…

薛寒云多年养成习惯,对旁的女子总不肯多瞧一眼,因此哪怕感觉得到此刻有目光注视着他,他也无动于衷,目光清正,直视首座。

明铄高坐正中,一眼便瞧见了柳明月的异常,见得她目中泪光盈然,诸多情绪在眸中交错,很是愕然,眸光不由在薛寒云面上多打量了一番,心内疑惑盛极。

只这一会功夫,柳明月心内猛然警醒。她再不是当初被父夫护在羽翼之下的娇娇女,近一年时光,感受太多世事无常。明铄如何的心狠手辣,她一路而来,见过太多。

明氏大军所到之处,虽对百姓秋毫无犯,可是身为大启官员,无论文武,若是投降,便能保得家小平安,若是宁死不降,家中上至八十老母,下至襁褓之中的幼儿,皆性命不保。

如今薛寒云前来明氏军中议和,若教明铄知道了她的身份,以此来要挟薛寒云,岂非对他不利?

虽说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句老话儿,可是明铄此人,就算做出什么翻脸无情之事来,也不足为奇。

想要让薛寒云只身带着她从明氏军中全身而退,无异于痴人说梦。

——说不得,还要将两人都葬送在此地!

她心中痛极,却不得不正视现实,忍痛将目光从薛寒云身上勉强转开,带着侍女挨座斟茶。

先是首座的明铄。

明铄待得她近前,虽当着座中来使,却仍是柔声细语:“月儿可是不舒服?”实则有试探之意,余光留意堂下薛寒云举动。

薛寒云本来目注首座,见得这女子熟悉的身形,已是一怔,听得这声“月儿”,差一点便立起身来,心内犹如猫抓,直恨不得扑上前去,将这女子调转个头,瞧一瞧她的模样。

这身形,这名字,分明便是他的月儿!

只是…他明明亲手埋葬了月儿,还在她墓前守灵数日,如今在明铄帐中见得相同背影的女子,明知她并非自己的妻子,却已是心神大乱。

司马瑜早知柳明月身故之事,况又值此谈判的敏感时期,只觉此事透着诡异,许是明铄的圈套也不一定,生怕薛寒云失态,忙侧首小声提醒他:“这定然是明铄的诡计,乱你心志…薛大哥须得小心提防…”

恰逢柳明月转过身来,当着薛寒云的面,明铄柔声询问,倒令得她强力将内心刻骨思念压了下去,此刻挨着座斟茶,轮到司马瑜与薛寒云,目光漠漠,便仿似从不曾认识过此人一般,只是那手些微轻颤,不细心注意的人,自然无从觉察。

薛寒云与司马瑜二人四只眼睛皆盯牢了她的脸,倒不曾注意她手指轻颤。只见得她手法娴熟,做起这等小事来行云流水,进退有据。况这一年时光,她心智大变,思虑过重,内心的改变反应到面上,便是气质大变,由从前的娇憨可亲变做了如今的清和疏淡,冷静自持。一年的餐风露宿,早令她肤色大变,由玉白变作了蜜色,倒与薛寒云心中那分别了足足三年的娇妻有很大出入。

他心中的月儿,永远定格在了从前,娇滴滴相府独女,金尊玉贵的女儿家,笑容甜美,哪里是面前这身形面貌犹似,服侍人却做的纯熟无比的女子?

想到面前的女子,很可能是明铄找来的替代品,只为了乱他心志,薛寒云内心更是厌恶,瞧着柳明月的目光便尤为冰冷,似利刃一般。

柳明月何曾在他眼中瞧见过这样寒凉的目光,内心痛的几乎要滴出血来,面上却不敢稍露一分,惟恐惹的薛寒云察觉出真相,乱了方寸,命丧在明铄手里。

她双腿足有千金重,要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勉强自己从薛寒云面前走过,斟完了茶,悄无声息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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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谈判是个拉锯战。

尤其是双方的关注焦点都不在谈判的结果之上。

明铄只不过是通过谈判,想要探知大启诸藩王更详细的兵力,而非真对谈判结果抱有什么期望。

大启一方,鲁王世子虽自认为代表正统皇权,但事实上无论是割让土地还是赔偿金银,他都做不了主。

——其余诸王可不认为他是正统皇权,前段时间还都准备集结兵力,前往京□同讨伐呢。

至于讨伐之后的结果…打完了再划地分治这种事情,现在还不到提出来的时候。

简而言之,大启境内如今真正是群龙无首,乱世为王。诸王都在依靠着自己的封地,努力向外发展。

当日自然不能谈出什么结果来。

明氏军中,自有空置的帐篷招待来使。

司马荣独居,司马瑜却不愿与这位堂兄同挤,便与薛寒云同住。

从营中带来的护卫此刻尽职的守在帐篷前面,虽在明氏军中,却自成一界。

司马瑜在帐篷内转悠了好几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薛大哥,我总觉得…总觉得今日斟茶的那女子…”实在是与柳明月太相似了。

“你说的没错,这不定是明铄从哪里探听来的,然后寻了个相似的来给我添堵…”只是,就算他一再否认那女子并非他的月儿,可是还是控制不住想要多瞧她几眼…

那是活生生的“月儿”,而非那个他在金城之下抱着的冰冷的身子…

“我堂兄司马恪听说就在明氏营中,这事不定就是他搞出来的鬼…就算是假的,反正长的这么像,不如我们抢回去得了?”

其实,既然他这么思念亡妻,不如…抢个长的相似的,以慰相思也不错吧?

薛寒云原本便心神不定,闻听此语,忽发奇想,“你说…会不会…这根本就是月儿,她根本…根本就没有从城楼上摔下来…”越说,他心中越没底,期翼的望定了司马瑜,恨不得司马瑜立时回答:“是,你说的没错儿,你家娘子并未从城楼上摔下来…”

司马瑜为难的瞧着他,极为不忍心,却又不得不戳破他的美梦:“当初…当初可是你亲眼看着她摔下来的…还亲手埋葬了她…”

这事,他也是亲眼所见,并且陪着薛寒云亲手埋葬了妻子,他才动身回的芙蓉城…

他亲眼见证了薛寒云当初的疯狂,如今更不忍心让他自欺欺人,中了司马恪与明铄的圈套,伤心事小,丢了命事大!

那女子漠漠的眼神犹在眼前…薛寒云狠拍了自己脑门一记,自嘲一笑:“你说的对!我一定是疯了!我一定是看到长的像月儿的女子,这才疯了!”双手掩面,喃喃自语:“我当初…我亲手埋葬了她…”怎么可能有假?

她一直随身戴着的小玉锁,如今就在他胸口挂着,日日贴身不离。

他无数个夜里梦到月儿一身是血的回来,目光幽怨,站在离他十步开外,低低质问:“寒云哥哥,你为什么还不来救我?”那么伤心那么可怜…

他的月儿啊…即使在梦魂之际,也觉心痛欲裂,痛到窒息,从梦中痛醒,一地惨白的月光,身畔孤冷凄清…

薛寒云目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司马恪——”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不但杀了月儿,还弄了个替代品来刺他,何等毒辣?

司马瑜在旁听得他从齿缝里恶狠狠挤出来的这三个字,毫不怀疑假如他那位堂兄在面前,薛寒云活撕了他的心都有!

他是亲眼见过薛柳二人,少年夫妻,蜜样甜美,况又与薛寒云惺惺相惜,当日薛寒云攻打芙蓉城,二人不惜私下计议,令薛寒云佯败,损兵折将,传出身受重伤的消息,令得承宗帝打消疑虑…

无论薛寒云将来选择了投靠谁,他与薛寒云相互敬重的情谊,都难改变。

司马瑜是真心希望薛寒云能够过的快活一些…

可惜事实难如人愿,因着这与柳明月“极似”的女子,薛寒云在第二日的谈判中明显神思不属,心不在焉。

那女子进帐来添茶数次,他的目光便不由的在她身上打转,越看越是心惊不已。

此中缘由,司马瑜深知,但鲁王世子司马荣却不曾见过柳明月,全然不知这女子为何引的薛寒云注目良久,他又是个在女色上头毫无顾忌的主儿,当即对明铄开玩笑:“薛将军想是看上了明帅帐中女子,不知明帅可否割爱?”

非常时刻,薛寒云与司马瑜显是早有交情,司马荣予他五万兵力,再替他顺口讨要中意的妇人,自然是想着笼络他,好教他死心塌地的效力。

已退到帐门口的柳明月闻听此语,脚下一滞,心中擂鼓一般的狂喜…若是明铄当真将她转手送给了薛寒云,便能名正言顺离开明氏军中,也引不起什么纷争。

哪知明铄听闻此语却动了怒:“司马家原也是出自北狄,怎么才入主中原几百年,便将我们北狄人的风俗抛至脑后?我们北狄家中来了贵客,女主人便会亲自出面招待,以示欢迎。月姬乃是本王之妇,又不是一般女奴,岂可随意转手他人?”

当日谈判,不欢而散。

明铄目光何等锐利,月姬这两日的反常,及那位薛将军粘缠的目光一早落入他眼中,早令他不愉。他帐中如今便有沿途投效的大启官员,悄悄的唤了来打探一番薛寒云此人,竟然意外得知,他的亡妻名讳之中也带着个“月”字。

况柳相独女阵前身故,殁于肃王之手,这等大事举国皆知,又岂能瞒得了人。稍微有心之人,便可随意打听得出来。

明铄思及月姬来路,及她平日不卑不亢之态,尊贵端庄,他又不在局中,旁观者清,心中已有□分笃定,命侍卫前去召司马恪前来验证。

司马恪这些日子窝在帐中,除了陪着明娜之外,再无旁事可做。闻听明铄急召,连忙收拾了一番前来,甫进帅帐,便听得一声厉喝:“大胆司马恪,竟敢窃他人之妻,冒充自己姬妾,还敢蒙骗本王!”

明铄本是佯怒,哪知道司马恪本来就心虚,听得此语,只当薛寒云当场发作,教明铄下不来台,至少目前,他还惹不起自己这位大舅兄。这颗棋子眼瞧着保不住了,不如索性拿她来讨好明铄。

司马恪如今寄人篱下,早非当初心气高傲的肃王世子了,腆着脸上前去求饶:“阿兄宽恕!月姬实非妹婿爱妾,乃是柳相独女,薛寒云之妻。当日她在金城被抓,后来我逃出金城之时,便一同带着她了…后来投奔潞王。潞王与薛寒云有灭国之恨,若是教他知道了这是薛寒云之妻…”

这个理由倒说得过去。

司马恪见事有转机,明铄怒气敛了许多,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又讨好道:“阿兄,这位柳小姐与薛将军可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夫妻恩爱非常,这位柳小姐可是一枚好棋子呢…”

明铄朗声大笑:“男人打仗夺天下,与女人何干?利用女人来夺天下,岂不丢了男儿的脸面?”又状似无意道:“你与这位柳小姐…可有…”

司马恪揣摩他这心情,暗思,难道这位大舅兄对柳明月生了情愫?心头惊跳,不敢隐瞒,连连摇头:“这一位…别瞧模样儿好,性子可是又倔又烈,平日看不出,一路之上挨了那么多打,可没一次讨饶的…哪里是好驯服的?我可消受不起。”

他这是明明白白告诉明铄,与柳明月之间清清白白了。

明铄听到了他想听的,便不再责备司马恪,只叮嘱他,别将此事传扬出去,教潞舒知道即可。

待得司马恪走了,他却悠闲出了帅帐,慢悠悠踱到了柳明月的居处,一掀帘便进去了。

两名侍女不知道这会去了哪里,帐内牛油蜡烛高燃,柳明月却呆坐在那里,对着燃烧的烛芯发呆,灯下看美人,愈觉得清丽无双。

明铄想到,也许她这样静静坐着,便是在思念她近在咫尺的夫君,心中忽起一阵恼意,脚步重重便到了她近前。

柳明月自薛寒云来到明氏军中,背人处暗转愁肠,每次斟茶之时,虽做漠然状,可是内心油煎火燎,目光专注在茶盏间,眼角余光却暗将薛寒云打量。

他瘦了…黑了…也憔悴了许多…

夫妻分别三年,却如分别了三十年般的漫长。那些甜蜜温馨的记忆已经遥远的如同前世…

惊觉脚步声,她抬眸间瞧见龙行虎步而来的男子,在灯下尤觉其身影高大,极为迫人,心中已是一颤,不得不立起身来询问:“殿下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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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