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地有司马瑜与罗行之,天下平定大约指日可期了。

柳明月每每读至此信,对着已经可以摇摇摆摆像只鸭子走路的薛宝念叨:“你阿爹就会胡吹大气,天下哪里是这么容易平定的?”

薛宝不理他,只对阿爹这个词感觉很是新鲜,嘴里无意识念叨:“爹…爹…”阿爹两个字对他来说难度颇高。

柳明月对薛宝寄予厚望,思来想去,便觉得若要薛宝学武,薛寒云尽够了,若要习文,还是当世大儒,薛寒云的先生林清嘉教的好。

她与柳厚商议,柳厚错愕:“你这也想的太远了些…”薛宝连抓周都未过,一般孩子开蒙,都是三岁。

不过想到这几年战乱动荡的岁月,只除了那一年听到柳明月的死讯,林清嘉也曾上门安慰柳厚,后来他便传信相国府,天下大乱,而他一介儒生,唯有回家奉养老母。

在书斋里蜗居了这么多年的林清嘉听说是带着他的书童与一书斋的书回老家了。

“想让林先生教薛宝,总也要等到天下平定吧?”末了柳厚又忍不住逗女儿:“我家月儿好为人师,听说柳家军的孩儿们一律唤你为先生,难道教个小豆丁还怕教不了?”

想当年,他对闺女也是寄予厚望的,她学的东西也不少啊。

柳明月骇然:“我哪里忍心对小宝下手?”这孩子淘气顽劣,小小年纪已见端倪。

她这番宠子的模样惹的柳厚大笑:“知道当年阿爹的苦楚了吧?”这丫头小时候其实脾气也不算顶好,可他愣是没舍得动一根手指头。

柳明月抛下儿子转头来哄老爹:“那是!当年阿爹疼我,就跟疼眼珠子似的,我哪里不明白啊?!”

人老了都需要晚辈哄着。柳厚又赋闲在家,很有些落寞的样子,因此柳明月时不时便要给他老人家灌一回**汤。

“阿爹最好了!”

柳厚却伸出了双手,“还是咱家小宝最乖了!”

薛宝摇摇摆摆,向着外翁扑了过来。

薛宝抓周这日,薛寒云未曾亲至,但柳明月邀请了亲朋好友,罗家众人及从前的众姐妹们一起热闹。一大帮人正热热闹闹的起哄着,却听得城门口鼓声急响,被请来的罗老爷子顿时脸色一变:“不好——”率先往外冲去。

青天白日,明铄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按理说,他已经跟明昊会合,手中兵权也已经上交明昊了,听说明氏如今在西南及南方一带横行,哪里想到他又会前来京师?

亏是罗老爷子平日调度有方,守城将士听得远上马蹄声,为着稳妥起见,先关了城门,这才防止了明氏军攻入京师。

众人站在城头,看着城下乌压压的军营,心中不约而同的发寒。

京师守城之军,不足两万之数,当初留下来的,有一部分是伤兵,真正能上战场得用的,不过一万余人,分散到城中四个城门,每个城门不过几千人,但城下明氏军,瞧着旌旗招展,约有十万之数,实不是好事儿。

十一月中,京中被围一月,罗老爷子出城迎敌四次,最后一次受伤,被众兵勇拼死抢了回来,如今尚在养伤。

自此,京师城楼之上,记挂免战牌。

但明铄来自游牧地区,他并不信奉大启战争规则,仍时不时夜半偷袭,意图攻城。守城士兵折损过半,苦不堪言,京中人心惶惶,就怕被明氏攻破了城门。

甚至有百姓暗地里议论,其实明氏铄治军严谨,待百姓又向来宽厚,哪怕被明氏攻进城来,也不会对百姓大屠杀。

天下百姓所求,不过温饱平安。面对战争,其实并无多少热情。况又在这种情况之下,守城之心也不够坚定。

柳明月内心焦灼,唯有每日前去营中探望罗老爷子。罗老爷子虽然受了伤,却仍在军中指挥。

十二月初,京中忽降大雪,白茫茫一片,京城内外银妆素裹。但城中百姓有不少人家已经断了顿,也有当初明氏军前来之时,从城外赶来京中的百姓,滞留数月不得归家,都围在城门口吵吵嚷嚷。

再这样下去,京是断粮,外面的米粮运不进来,京中百姓断了顿,明铄带兵对百姓一向秋毫无犯,百姓暴起是迟早之事。

她身份特殊,因此站在城门口去瞧城下连成片的军营,但见得明氏军从京郊山中猎来的猎物,正在城下军营之前架火去烤,冷风如刀,但那火势却旺,只烤的火上的猎物焦黄油亮,即使隔着城上城下的距离,她身边守城的兵士仍是忍不住咽口水。

城中粮食紧张,连果腹都难,何况肉味

这等情形,恐怕守城兵士之心也不坚…

柳明月心中悚然而惊,唯有一腔心事回家。

十二月二十二日,城中已有饿死百姓,纵是积雪盈尺,明氏部众吃饱喝足,城下兵勇抬着滚木开始攻城。

柳明月内心绝望,怀中紧抱着动来动去,尚不知世事凶险的薛宝,坐在家中静听城楼上的动静。只听得城楼之上战鼓齐响,但结果却实不容人乐观。

明氏这次攻城,持续了两日,眼瞧着京师要失陷,二十四日傍晚,从明氏后方冲过来一队人马,打头的乃是一名少年小将,身后跟着的皆是年轻儿郎,长枪所过之处,便能收割一片人命。

那少年所率人马,便如尖刀一样,狠狠插入明氏军中,将连成片的明氏大军撕开裂开一个大口子,又来回在明氏军中扫荡,如入无人之境,瞧着勇悍非常。

城楼之上守城的士兵皆热泪盈眶,擂鼓的兵士直恨不得要将鼓都要敲破了,只为了给这少年小将助威。

明铄整军迎敌,却听得后方战马疾驰而来的声音,地动山摇。

——薛寒云带军回师京城了。

城下大军,飘着罗字柳家薛字大旗,两军厮杀,明铄眼瞧着胜利在望,却被薛寒云带兵前来,破坏了这大好时机。

他这次能出来,全凭在其父明昊面前保证,一定能拿下京师,这才得明昊重用,重新得回了兵权,前来围攻京师。

明昊如今在西南,另有一弟在东南,皆是主力大军。

明铄与薛寒云算得是老对头了。薛寒云恨明铄入骨,对这位明氏之子,早有生吞活剥之意,而明铄对薛寒云,还夹杂着对柳明月的一点执念,恨不得薛寒云战死沙场。

两军对垒,两帅皆有置对方于死地的想法,明铄先向薛寒云下了战书。

起先直杀入明氏营中的少年小将乃是白英,听得明铄向薛寒云挑战,他便提抢拦着薛寒云:“阿舅,不如让我来,将这个外贼的狗头砍下来!”

薛寒青一路之上对白英的态度逐渐和缓,也许是身边有了亲人的关系,薛寒云又对她诸多怀肯定,令得她多年孤寒的一颗心渐渐融化,对待白英竟然也奇迹般的柔软了下来。

“还不让开,让你阿舅迎战。莫让敌军以为你阿舅怕了!”

薛寒云拍马向前,两军阵前,与明铄见礼:“明帅,许久不见,这些日子夹着尾巴做人,滋味如何呀?”

他一上来,就没好话。

明铄对他亦无好感:“劳薛帅挂记,本帅也曾红袖添香,也有过的好的时候。”都这个时候了,明铄还不忘讽刺薛寒云护妻不力,致使柳明月曾误落他手,还曾与他红袖添香。

薛寒云早对这段过往不再介意,任凭明铄如何说,他只道:“明铄大约是在做梦吧?这郊外冷风嗖嗖,红袖添香这等美事,说不得要等明铄入了黄泉才能享受得到。不过…明帅手中血债累累,想来就算到了地府,恐怕也没好日子过吧?”说着驱马向前,枪尖向着明铄咽喉处点去。

明铄在马上身子朝后倒去,险险避过了这一招。

城楼之上众人瞧的分明,顿时响起欢呼之声,战鼓齐响,为薛寒云加油助威。

明铄与薛寒云皆是当世青年俊杰,哪怕明铄乃外族入侵,便是连罗行之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外族王子对中原之事知之甚多,决非一味蛮战之辈。

他在京中总领全城事务之下,百姓日子安乐,京城市面渐渐繁华,治世之时,刚柔并济,极有手腕,若非是外族,倒真有一代明君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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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七章

二十五日,明铄败于薛寒云之手,卒。

薛寒云派人将他安葬在了京郊,这位异族王子生前不曾有机会长驻京师,死后倒如愿,默默注视着京师的方向。

同年底,远在西南的明昊也被司马瑜等人诛杀,其余明氏残部,由各地义军诛杀,明氏之战消烟云散。

天下初定。

薛寒云带兵平定西北,回师之时,恰解了京城之围。待得他带着薛寒青及白英,还有白瑶等几名女孩子进了京,回到薛宅,便见得大门口抱着薛宝倚门盼着的柳明月。

她着家常衣衫,丽色难掩,满目温柔。

远远瞧见了她,紧跟着薛寒云的那帮孩子们,以白英为首,皆撒开了丫子往前跑,倒将他们姐弟两个丢在了后面。

“先生——”白瑶先自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白英瞪她一眼,也围了上去,面上却泛着别样的欢喜,“先生——”

好几个女孩儿都将抱着薛宝的柳明月围在中间,亲热非常。好些孩子们目中都含着泪,听得薛寒云提起柳明月还活着,尚有几分不信,如今见着了她本人,又忍不住出手摸摸。

摸过了她的手,感觉到暖意,才含着泪水笑了起来,“热的,热的…”

白英没好气的瞪一眼哭起来的女孩儿们,“都说了不让你们来不让你们来,你们偏要来。来了又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他如今在柳家军中极有威信,这全是凭真功夫在说话,军中男女孩子们也颇为信服他。

但此刻这信服却不甚管用。白瑶先自拭泪反驳:“我们许久不见先生…我们…”

柳明月深知这些孩子们心中所想,一手抱着薛宝,一手挨个替她们拭泪:“我好好儿的,你们都不必担心。白英这混小子,几年不见,竟然连怜香惜玉也没学会!”说着抬手在他额头上重重敲了一记:“还不叫舅母?嘴硬的小子!”

其实白英心中始终自卑着,能站在柳明月面前谈笑自如,内心却不无紧张之意,也不知道先生肯不肯认他这样的外甥。

被柳明月在头上敲了一记,又在众女孩儿们嘲笑的目光里,他反倒扭扭捏捏起来,低低叫了声:“舅母——”

柳明月故意侧头,“没听见!”哪料得她怀里的薛宝却突然兴奋的叫道:“舅母…舅母…”这称呼对他来说,实在新鲜,尚属首次听到,他最近说话吐字又清楚不少,有些两个字的词都能叫出来,听得白英叫,便也跟着叫了起来。

一众孩子们见得他这兴奋的小模样,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薛宝可不是个怵人的孩子,伸出胳膊来,便要让白英抱,对着白英兴奋的直喊:“舅母舅母…母舅…”

白英对上这样热情的小表弟,心中那点忐忑荡然无存,伸手便将薛宝抱到了怀里,哪知道薛宝在他怀里嗅了两嗅,忽然垮下小脸儿来,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臭…母舅臭…”

白英顿时手足无措。

他一路征战,方才厮杀完毕,身上又是马臊味又是血腥味,哪里能好闻?

薛寒青腿脚有疾,走起路来并不快,这会姐弟俩才到得近前,他从白英怀里接过就要哭出来的薛宝,目光如水在柳明月面上扫过,见她虽极瘦,但精神还好,不由放下心来。

这帮孩子们都惯会看人脸色,见得先生夫妻团聚,便嘻嘻哈哈往内而去:“我们要去给相爷请安,先生你们慢走!”也无门子仆人来领,这宅院也不大,他们索性自己往里闯了进去。

柳明月:“…”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孩子?也太会察颜观色了!

薛宝到了薛寒云怀里,闻到同样的味道,差点被熏哭了,这下咧开小嘴终于哭了,一双小手使劲往外推薛寒云:“臭…阿娘臭…”这两个月他的语言表达能力飞速进步,有些时候都能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意愿了。

柳明月将他从薛寒云怀里接过来,又伸手去拉薛寒青:“阿姐快来,我已经熬了肉粥,热热的喝一碗,去去寒气。”

薛寒青虽然不惯与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但被柳明月的手牵着,竟然没有甩开的感觉,她面上笑容真诚无伪,唯觉心暖。

从很久以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位相国大人的独女善良真诚,哪怕那会她是前去救人,面对着她贫病交加的不堪,也从不曾露出一丝一毫的高高在上的气势。如今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向薛宅,那种熟稔,就仿佛她自来便是这家里的一员。

“阿姐走了这么远的路,终于到家了。我已经烧好了热水,一会让英儿给阿姐提到房里去,阿姐好好泡个澡,解解乏。房里还有我给阿姐准备的衣物,也不知道合不合身,阿姐泡完澡了试试看,若有哪里不合适,我再改改…”

她一路絮絮叨叨,薛寒云与薛寒青姐弟俩目中皆有了湿意,悄悄转过了头去。

薛寒云心中柔情蜜意,只恨不得将她拥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薛寒青却由衷的感受到了回家的感觉。她在外半生孤苦,原来不曾指望着还能获得家人的关爱。哪知道柳明月这番絮叨,到了房里,白英一会儿提着热水进来,满脸的兴奋,“阿娘,舅母还给我准备好了衣衫,房间,还说…还说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薛寒青紧张了一路,终于察觉到了倦意。

她泡了个热水澡,又将旁边放着的衣衫拿出来换上,从小衣到中衣,从里到外,一应俱全。脚针脚细密,外裙与柳明月身上材质相仿,虽都是平常衣衫,可这些年,到底也无人再给她准备过这些东西。

她将打湿的面巾捂到烧伤的脸上,肩膀耸动,无声而哽咽的流泪…

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准备好了,那帮小丫头们手脚勤快,又在别处沐浴过了,这会都在帮着柳明月摆饭。柳厚怀里抱着已经换过洗过澡的薛宝,他正揪着外翁的胡子告状:“阿爹…臭…”

薛寒云正苦着脸立在那里哄他家儿子。

“阿爹沐浴过了,阿爹不臭了,阿爹香香的,小宝给阿爹抱抱?!”垂涎欲滴的看着他儿子。

可惜薛小宝生来不是个受人左右的性子,只要他自己尝试过的有问题的东西,下次全学乖了,一概绕开。这位阿爹今日初次见面(以前太小不记事的时候统统不算),一身的臭味,已经严重污染了他的呼吸,现在只要一靠近,他便往外翁怀里钻。

他是个记性很好的孩子。

薛寒青到得柳厚面前,纳头倒跪。

柳厚也不拦着,任由她磕下头去:“早闻薛贤弟女儿资质聪慧,是个练武的材料,薛贤弟若能亲眼目睹你这丫头在战场之上的战绩,恐怕不知要怎生得意才好!”

他这番感慨,倒惹的薛寒青又流下泪来。

她这会取了面具,愈见面上疤痕,声音嘶哑:“当年阿爹将幼弟托付给了相爷,得蒙相爷抚育成人,相爷又不嫌弃阿弟伶仃一人,将爱女许配于阿弟,相爷对薛家恩深似海,薛家一门都感激不尽!”

她这般说,倒惹的薛寒云也跪了下来。

柳厚怀里抱着薛宝,不方便伸手,便对薛寒云倒:“还不快扶你阿姐起来?她腿脚不好,还让她跪?”又嘱咐他:“回头去程太医府上跑一趟,让他过来替你阿姐治一治伤。他治这些伤最是拿手。”

薛寒青被薛寒云扶了起来,又听得柳厚笑道:“你既是薛贤弟之女,便如老夫的亲女儿一般,离家这么多年,如今回来了,便好好在老夫膝前尽孝才是。万不可嫌我老头子啰嗦,远远逃开啊。”

薛寒青本来便是敏慧之人,如今又历世情,看尽世态炎凉,柳厚这番话,想是怕她在这里多有拘束,这才道要她在膝前尽孝,不过是令她能够毫无心理负担的在这个家里安定生活下来。

她心中对柳家父女感激不尽,只觉苍天有眼,让她们姐弟俩能够有幸遇上柳家父女,到了此时,若再推脱,便有些辜负柳厚的一片慈心了,遂朗朗道:“谨遵阿爹吩咐!”

柳厚欣慰:“这才乖!”又唤了白英上前见礼。

白英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上前便磕头,口称阿翁。

柳厚将自己身上多年带着的一块玉偑给了他做见面礼。

那些女孩儿们也一一上前见礼,柳明月情急之下,悄悄回房将自己的妆匣拿来,由得老爹派发见面礼。

这些孩子们个个精乖,亲亲热热都唤柳厚做阿翁。

柳厚抚须而笑:“往年看着罗老头子身边跟着一帮孩子,今儿我也有了这么多孙儿孙女。”

不料薛宝听到这话,满心不乐意,扭过身子紧抱着柳厚的脖子发怒:“阿翁…阿翁…我的…”

众人一时大笑。

白英连忙哄他:“好好,阿翁是小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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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八章

柳厚自多添了这帮孙儿孙女,闲来再去探望罗老爷子,柳家军当初柳明月救助又带出来的那帮孩子们也呼他阿翁,他在罗老爷子面前,倍儿有面子。

人到老了,操劳了一辈子,闲了下来,平日与罗老爷子斗斗嘴钓钓鱼,再或者下下棋。京师被围的时候,罗老爷子受了伤,原来还带伤指挥。薛寒云等小辈们回来之后,他便被送回了家中休养。

如今战事暂停,柳家军里的少年男女们凡是休沐之时,皆爱分批前来探望柳明月,又对柳厚这位前大启相爷好奇不已,喜欢围着他问东问西。

柳厚的耐性是被柳明月自小锻炼出来的,对待孩子们向来比对待朝中重臣要有耐心的多,见得这么多乖巧的孩子,已经心满意足。

已到了年底,马上便是年三十,罗老爷子还吊着膀子,腿上也包着白帛躺在榻上休养,又见得柳厚身后跟着白英白瑶二人。白英是平日不值守便与薛寒青一同住在薛宅。白瑶则是这个月发了军饷,特意给小弟弟薛宝买了些吃食小玩意儿送了过来。

柳厚出门,柳明月便遣他俩陪侍在侧。

她如今颇为理解自家阿爹。人在年老又无事的时候,总是会寂寞。若非薛宝,柳老爷子也真是闲太闲。但薛宝又太小,还是不能解他寂寞。有白英白瑶这样半大又爱闹哄的孩子在侧,总能令他格外开怀。

白英与白瑶这还是第一次上将军府。

柳厚也不管罗老爷子还吊着膀子,最近又是家徒四壁,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张口便向他讨要见面礼。

“我这孙儿孙女初次上门,见面礼可不能少了啊!”

罗老爷子自来喜欢有本事的孩子,特别是武艺出众的。他早听得柳家军战绩,对白英之事也已有耳闻,不但给了白英白瑶见面礼,还拉着白英的手夸赞:“你们先生功夫稀松平常,没想到教出来的孩子倒不差!”

白英与白瑶虽得了好处,但却也不肯忍受自家先生被说,忙替柳明月辩护:“我家先生功夫一点也不差!”

柳厚与罗老爷子忍不住指着这俩孩子大笑,思及柳明月当年学武之时那娇怯怯的模样,哪曾料得到她也有今日的成就。

“你家先生功夫好不好,老头子我还能不知道啊?”

类似于谁比谁厉害这种事情,其实还真没有可比较之处。哪怕柳明月如今乃是柳家军中对战能力最弱的,也丝毫不堕她的威信。

年前的最后一天,薛寒青来请柳明月,请她前往柳家军营中一趟,有些孩子至今还未曾有空来见过她,况人数众多,薛宅逼仄,也不适合见这么多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