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流君躺在矮榻上睡午觉,一本《千字文》盖在脸上,声音变了些。

段岭:“!!!”

段岭险些下巴掉地,昌流君又惟妙惟肖地说:“少爷长得真俊,给您唱个曲儿?”

那天晚上,在群芳阁里的人是——昌流君!段岭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你你你…昌流君,你!”段岭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少爷要玩吗?”昌流君说,“嗯?”

段岭忽然就明白过来,那天夜里昌流君是去监视自己和武独的!而郎俊侠看到的,牧府的马车居然是牧磬的!也就是说,武独与蔡闫私底下会面的事,牧旷达早就知道了!

段岭转念一想,惊讶平复,只是十分尴尬,但昌流君和牧磬不尴尬,自己也没什么。

“你们是不是经常去那里?”段岭问。

“只是去玩玩。”牧磬说,“武独不也带你去了吗?还是武独他对你…”

“没有。”昌流君倒是懂得很,脸上盖着书,说,“武独他妈的是个柳下惠啊,把这干儿子当心肝似的捧着,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最惊讶的反而是牧磬,段岭马上道:“不要说了!好了好了,就这样,你们继续读书。”

段岭对着牧磬十分不好意思,听昌流君说话,反而好一些,也不知为什么,及至武独洗过脸进来,他在外头吹了下冷风,眉毛上还有点冰碴,找毛巾擦脸,发现三人都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武独莫名其妙地道。

三人忙一起转头,不看了。

第102章 拜师

“这个字怎么念?”昌流君问段岭。

段岭赶紧与牧磬一起,假装教昌流君认字,三人认真且密切地研究了一番,武独提着段岭的领子,把他提回自己那边,大家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地继续读书。

段岭开始觉得读书无聊了,从前过着苦日子的时候想上学,过上好日子了又想逃学,颠沛流离时怀念理想,如今安顿下来了,却又总希望和武独一起出去玩。

在潼关的那段时日充满刺激感,什么时候才能再出去看看呢?天大地大,引人浮想联翩,一旦进了皇宫,也许这辈子便像四叔一样,再也不会出去了,将他牢牢捆缚在那把椅子上的,是一副名为责任的枷锁。

午后长聘亲自拿着荐信前来,让段岭与牧磬各自签字画押,有了这封书信,便相当于宰辅门生,可直接跳过乡试,参与开春的恩科会试,再来则是殿试。段岭签完字,又被领着去牧旷达处,牧旷达正在与一名文官议事,等在廊下的还有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

“这位是前巡盐钦差黄大人的公子黄坚。”长聘朝段岭与牧磬说。

三人便互相见过,段岭得知除自己之外,还有这名叫作黄坚的青年,一并拜牧旷达为师。黄坚年岁最长,话却很少,似乎仍不大习惯江州繁华。大家同为宰辅门生,叙过长幼,黄坚便有点拘束,没过多久就告别相府,前往城中落脚之处。

还有两个月便要应考了,段岭察觉到一丝紧张,不得不暂时抛开琐碎念头,认真读起书来。可读书做什么呢?夜间段岭翻着书卷时,却又生出一丝惆怅。

他已见过了李衍秋,四叔却丝毫不曾认出他来,难道读书从文,为的就是考上进士,走到金銮殿前去,让蔡闫看到自己么?抑或在金榜题名、天恩沐泽之时,告知在场的所有人,他才是真正的太子?

那后果段岭简直不敢想象,他忽然便意兴索然,只想将书册扔到一旁,抬眼却看见武独在院里打拳练功。

“怎么了?”武独收拳,走进房里来。

“没。”段岭答道,“有点乏了。”

二人安静对视,段岭心烦意乱,望向武独,心想自己这么辛苦,命运却嘲弄一般地令他错失了最好的机会,这又是图什么呢?

这是个化雪的、孤寂的夜,武独仿佛感觉到了段岭的郁闷,说:“我去买点宵夜给你吃,想吃什么?”

段岭又觉得有点对不起武独,勉强打起精神,答道:“不要去了,外头太冷。”

“怎么了?”武独认真地问,“累了?”

段岭深吸一口气,想朝武独倒一倒这些郁闷,想想却终究觉得不妥,毕竟他是发誓这一生守护自己的人,自己不能说这种懦夫一样的话。

段岭笑笑,说:“有点紧张,快科考了。”

“不必太费神。”武独明白过来,说,“考得如何便如何,到时再与你想办法去。”

段岭想起自己辟雍馆入学之时,父亲说的话。

武独出去给段岭买吃的,段岭对着万籁俱寂的深夜,长长叹了一口气。

外头响起了笛子的声音。

相见欢!

那是他久违了的感觉,是谁?

笛声时而柔和时而飞扬,就在门外,一瞬间温柔地袭入了段岭的内心深处。

那是武独的笛声,段岭只觉措手不及,几乎沦陷在这笛声之中。

每次当他觉得孤独而惶恐之时,这曲子的出现都安抚了他的心神,仿佛给予他强大的力量,一曲终了,武独的木屐之声方逐渐远去。

段岭呆呆坐在桌前,想起郎俊侠的笛声、父亲的笛声,甚至上京陷落之前,寻春的笛声,无数景象在他面前走马灯一般地闪过,催促着他继续向前。

武独回来之时,段岭已趴在案前,睡着了。

江州人不耐冬寒,一到深夜全城尽睡,武独走了半天,什么也没买到,只好两手空空回来,先把手焐了又搓,及至暖和了,才把段岭抱上床去,在他身边躺下。

翌日起来时,段岭一切照常,夫子已没什么可教的了,勒令他们各自回去温故而知新,段岭便终日在丞相府的书阁内翻阅堆积如山的奏折,学习牧旷达的治国之道,只觉牧旷达满腹诗书,却尽为己用,不知不觉,行文之中,竟是带着牧旷达的风格。

看到他的折子之时,段岭几乎能理解父亲为何不杀他了,牧家坐大,乃是无可避免之事,陈国皇室入川十年,在牧旷达用尽手腕之后,税收翻了将近三倍,方能支持源源不绝的大军开往北疆,驻守玉璧关前。

脚步声响,段岭忙抬起头,见昌流君朝他走来,四下无人,阳光从书阁外照进来,昌流君解下面罩,朝段岭说:“计划已安排妥当。”

段岭毫无防备地看到昌流君的脸,马上满脸惊慌,正要喊武独,而武独仍在楼下,昌流君却诧异道:“你慌什么?”

“你…你要杀我么?”段岭惊惧道。

“什么?”昌流君一怔,继而反应过来,说,“你不是见过我的脸么?”

对哦,段岭端详昌流君,确实是上次在群芳阁中看到的模样,只是脸上多了刺青,在嘴角一侧,非但没有破相,反而显得愈发冷酷了。

昌流君手里拿着蒙面巾,甩来甩去地玩,另一手撑着书架,困住段岭,不怀好意地朝段岭一笑,露出犬齿。

“我喊了啊。”段岭马上又满脸防备地说。

昌流君只好收回手,说:“那俩元人去四处贿赂了。”

过了这么久,段岭都差点把自己安排的计谋给忘了,线埋得太长也是不妥的,武独的药还未用,郑彦与昌流君却已分头行动完毕,昌流君摸出一张名单,交给段岭,说:“给你们的,轮到武独出手了。”

段岭接过名单,见上头是昌流君歪歪扭扭的字,看来读书认字几个月,还是很有用的。

“辛苦了。”段岭说,“牧相怎么说?”

“他说,他什么也没听见。”昌流君又是一笑。

段岭心想这老狐狸,当真心照不宣。

“那就按原计划进行。”段岭说,“轮到我们上场了。”说着折好了名单,准备将昌流君的墨宝交给武独。

“等等。”

段岭离开前,昌流君又叫住了他,说:“待你考上进士,能当我师父么?”

段岭:“…”

段岭傻眼,问:“师…师父?”

昌流君说:“是啊,教我读书识字,这府上有学问的没空,闲着没事做的又不学无术。”

段岭登时受宠若惊,说:“你怎么不找牧…少爷?”

“我…”昌流君犹豫片刻,说,“他的学问没你好。”

段岭奇怪地打量昌流君,昌流君又说:“你的字也写得好看,就这么说定了!”

段岭只得点头,昌流君又问:“你背诗背得多么?教我写诗吧。”

段岭只会写点附庸风雅的打油诗,说:“不…不大会,但写点文章是可以的。”

突然段岭灵光一闪,仿佛明白了什么,问:“你要写什么诗?”

“也没有什么诗啦。”昌流君说,“就是随便说说,晚上我去提腊肉过来。”

“不用不用。”段岭道,昌流君又要下跪行拜师礼,段岭登时震惊了,忙道:“没有这么多规矩,先这么说定了,这几日要预备下考试,待过了再慢慢教你,好了先这样。”

段岭勉励几句昌流君,让他先回去继续念他的《千字文》,便匆匆下楼,武独正在池塘边上看鱼。

“正想上去看看。”武独说,“那熊瞎子又鬼鬼祟祟地搞什么玄虚,要与你密谈。”

段岭哭笑不得,示意回去再说,沿途想起昌流君的拜师念头,马上就懂了。因为只要会试一开始,自己与牧磬就不必再上课,夫子的任务也就此结束,可以回家,昌流君当然再也蹭不到课堂,长聘运筹帷幄,不会来教个刺客读书,牧旷达满腹经纶,操持国家大事,更顾不上他,只得自己请个兼职的先生。

名堂三年,辟雍馆两年半,相府中又读了半载,十年寒窗断断续续,到此时已全部结束,从今往后,就要告别他的读书生涯了。

段岭有点唏嘘,仿佛在做梦一般,想起郎俊侠送他去上学的那天,还被夫子一通数落。

这就结束了么?段岭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仿佛什么也没学到,光阴俱虚度了。

“这是什么鬼画符?”武独拿着那张“名单”,一脸抽搐地问段岭。

段岭:“…”

“这应当是个‘林’字。”段岭凑在桌前,与武独脑袋碰在一起研究,艰难地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把名单勉强还原,武独又拿着名单去问昌流君这是什么字,还被昌流君鄙视了,连“谢”字都不认识么?

武独与段岭商量半日,还有三天便是二月初二,会试之日,武独去看看段岭的考场,顺便进宫,朝李衍秋请一封密旨。

“我也…”

“你哪里也不要去。”武独说,“在家读书。”

段岭只得作罢,武独换上正装,一身黑色武袍,天气还是很冷,段岭便给他加了一件蓝色反绒的大氅,武独站在一地化雪后的水里发了会儿呆。

“考好了带你玩去。”武独回过头,朝段岭笑了笑,摸摸他的头,骑上奔霄,踏出小巷后扬起沿途泥水而去。

武独的大氅飞扬,腰畔还佩着烈光剑,段岭多看了几眼,直到武独消失在巷子拐角,段岭方回到院中,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转了数圈,挨棵检查院子里头的桃树。

江州多桃树,这是第一年在江州过春,不知何时才会开出桃花,段岭动了下花芽,见里头隐隐约约有一抹淡粉,春天快来了。

第103章 抗旨

初春之时,江州皇宫内最后一波落叶飞扬,嫩黄色的芽壳被风轻轻一抖,便落了满地,乍暖还寒时候,春景中带着几分惆怅之意。

“这位大人,请卸剑。”黑甲军侍卫拦住武独的去路。

武独说:“我有先帝与当今太子特许,可佩剑入宫。”

两人僵持不下,侍卫答道:“接谢将军命令,除非当今陛下御赐,否则任何人进入后宫俱不得佩剑,上次见元使乃是特例。”

“让他进去。”谢宥的声音道。

侍卫免了一桩上吐下泻的罪,将武独放了进去,谢宥看着武独,皮笑肉不笑。武独嘴角略略一牵,知道谢宥已看出先前段岭设下的计谋,元使一定也去拜访了谢宥。

“去见陛下?”谢宥问。

“刚从陛下处回来?”武独冷冷道。

两人俱是问句,谁也不回答谁,错身而过,武独大氅扣到领口,烈光剑隐在氅下,一路到得御书房外,郑彦已通报过,内里的李衍秋便道:“是武独?进来吧。”

李衍秋正在翻阅开春农耕的折子,案前放着已写好的御旨。

“镇山河未有下落。”李衍秋说,“你便不能持剑如朕亲至,调查此事,但有亲笔的御旨,也差不多。”

“是。”武独答道,接了御旨就要走,李衍秋却道:“稍候,有话问你。”

郑彦便自觉出去,在外头看门,武独看了眼郑彦,正在奇怪,怎么一会儿守在皇帝身边,一会儿去东宫的,该不会是被太子嫌弃了?

果然,李衍秋开口便说:“办完这桩事后,你便进宫来,你跟过先帝,予你一个四品职衔,可佩剑入宫,随侍太子身边。督促太子,不可荒废时日,过得几年考察孝廉无过,便任命你为太子少保。”

太子少保虽是空衔,却也官居二品,瞬间就凌驾于大部分官员之上,与谢宥平齐了。

难怪谢宥见着自己时那副表情。

李衍秋等了半天,不见武独战栗发抖,或是泪流满面地谢恩,抬眼一瞥他,以为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孰料武独却犹豫片刻,抱拳,躬身。

“臣有愧于先帝临终所托。”武独答道,“不敢领旨。”

李衍秋:“…”

“是太子要求你入东宫。”李衍秋淡淡道,若郑彦在,定知李衍秋已有怒意,让武独先答应再说,不要执拗了。

“臣脾性乖戾,恐怕适得其反。”武独答道,“不敢领旨。”

李衍秋放下笔,看着武独,窗外日光投入,一缕光线投在武独脸上。李衍秋倒是十分诧异,究竟是什么给了他这么大的胆量?

李衍秋突然笑了起来,说:“武卿吶武卿。”

武独答道:“是。”

李衍秋端详武独,亲切地说:“你们四个里头,朕唯独看不透你。”

“臣一片忠心。”武独说,“不擅言辞,待陛下绝无二心。”

“正二品太屈就你了。”李衍秋认真道,“以你的武艺谋略,本该是太子太保,可惜那是乌洛侯穆的位置,既执意不入东宫,便回去自由自在,当只飞鸟吧。”

紧接着,一物飞来,打在了武独的头上,墨水溅了他满头,却是墨砚,以武独身手,早在李衍秋动手之时便可闪避,武独却不避不让,挨了那一下。

“回去办事吧。”李衍秋笑道,“武卿这等定力,来日当是我大陈的振国将军。”

武独伸手,抹了把脸,脖子上也全是墨水,顺着衣服领子淌了下去。武独躬身拾起砚台,双手奉上御案,规规矩矩地放好,这才退出了御书房。

郑彦看到武独半边脸上全是墨,像戴了个面具,哈哈哈地捧腹大笑,李衍秋却在里头道:“郑彦。”

郑彦脸色一僵,忙快步进了御书房去。

武独先是到御花园里,捧了点水,把脸洗了,不多时,背后脚步声响。

“计划先停几日。”郎俊侠的声音在武独背后响起,“还有些事,未曾查清。”

“你说停就停?”武独冷冷道。

郎俊侠眯起眼,打量武独,不明白为何他脸上全是墨,也不明白为何脸上全是墨还这么嚣张。

武独洗过脸,对着池水打量倒影,郎俊侠善意地提醒道:“脖子上没洗干净。”

武独只得又搓了搓脖子,答道:“再给你三天时间。”

郎俊侠不再说话,转身离开,武独对着池水又照了照,才起身离开。

回到家时,武独自认为洗得很干净了,却仍招来段岭的大笑。

池水毕竟不是镜子,照不真切,武独洗成个花脸猫,站在院里,被春天里的大太阳照着。

“哈哈哈哈哈——”段岭根本想不到武独回来的时候会变成这样,和早上他出门时的形象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去,错愕以及滑稽令他像是被下了笑药一般,倒在桌子上。

武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问:“没洗干净?”说着又顺手朝脸上一抹。

“哈哈哈——”段岭快要笑抽了,两人对着笑了一会儿,段岭才喘着气说:“怎么会变成这样?”

武独逗段岭,说:“走着走着,风里吹来一张没干的纸,贴在脸上,墨水就流下来了。”

这个解释让段岭爆发出第二轮大笑,只觉得实在太傻了,一边笑一边挣扎着爬去烧水给武独洗脸。武独越想越好笑,只看着段岭,忍不住又想逗他乐,挨了这么一下,让他乐了这么半天,还是值的。

“怎么衣服里头也有?”段岭惊讶道,“全湿透了!”

武独打着赤膊,找了皂荚出去搓洗,段岭则整理外袍、大氅,见上头都是墨,便拿到后院里去洗。

“到底怎么了?”段岭问,“被墨砚砸了?”

武独正要答话,外头又有人来传,让武独见牧相去,段岭追出来,武独示意他在家里等,随手披了件袍子,快步去见牧旷达。

牧旷达近日非常忙,连自己儿子都顾不上,这次却遣退了旁人,单独接见武独,连昌流君也不在场。

牧旷达自己泡了一壶茶,给武独斟了杯。

“连太子少保的官位也敢辞。”牧旷达慢条斯理地说,“你究竟有什么顾虑?长聘先生说,这府上的人,你都不在乎,在你眼里,统共便只有一个王山。从他来后,你便知道进退了,也活得像个人样了。”

武独没有回答,拈起茶杯喝了口。

“记得当日我亲自将你从天牢中领出来的时候。”牧旷达云淡风轻地说,“你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有什么话,想说便说说吧。”

武独想了想,答道:“宫中鱼龙混杂,不想去。”

“这就是真正的理由么?”牧旷达道,“显然不是。”

武独说:“现在这样,挺好。”

“什么挺好?”牧旷达问道。

武独喝过茶,朝牧旷达说:“世情易变,人心难测。有时变的不是时局,而是自己的心,怕的也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我只想留在府里,留在山儿身旁,说我胸无大志也好,不知进取也罢,过过这样的日子,便满足了。”

书房内倏然静了下来,牧旷达自然明白武独的意思,这一句话终于封死了所有的理由,唯一的变数,只在于武独自己身上——进了东宫,能不能保证永远效命于牧旷达?哪怕牧旷达与太子对立,也仍忠心不二地对牧家保持初心?

拿钱能不能买到人的忠诚?一千两不行,那么一万两呢?兴许未来将会渐行渐远,这也是牧旷达不愿看到的。

“你是满足了。”牧旷达说,“王山不一定会满足。武独,你自己想清楚,你不成家,王山一旦入朝为官,也会成家的,到时你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