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镇位于南方,依山傍水十分美丽,却也非常偏远。镇子很小,半天就能逛上一圈,这里民风淳朴,倒的确是个修养好地方。

那天下午,谢春红刚刚午觉醒来,就发现这个难得下雪的小镇居然纷纷扬扬地飘起了小雪。

正欣赏着难得一见的景色,手机嗡嗡得震了起来。

不用猜就知道来电话的人肯定是易回,不过她现在心情很好,连带着那声“喂”都上调了尾音。

易回自然听得出来她的心情不错,笑着问:“今天很高兴?”

“嗯,还不错。”谢春红依然站在窗前,“你知道吗,我住的地方很少下雪,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见过雪,不过现在居然下雪了。”

易回一声轻笑,随即大言不惭地说:“这么难得的现象,自然是因为我来了的缘故。”

谢春红一愣,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易回很愉悦地笑起来:“我说,因为我来了,所以这里特意下了场雪来欢迎我。”

谢春红这才反应过来易回居然不打招呼就跑来了。

“你现在在哪儿?”

易回描述了下身边的环境,离春红的家不远。

“你站在那里别动,我马上来。”

那时候正是昏黄的傍晚,雪花簌簌地飞舞,穿着长长军大衣的高大男子站在古旧的桥边等她,身姿挺拔,无端端就让人想起旧时人约黄昏后的画面。

谢春红就有这样的感觉,仿佛一下子穿越了数百年,只为赶赴一场月下之约。

易回一抬头就看见了她,眼神立即明亮起来,咧开嘴笑得极为灿烂。

“你怎么跑来了?”

谢春红迅速收起满心的奇怪感觉,不冷不热地问。

易回无奈地看着她:“我这么大老远跑来,那么冷的天气里冻死了,你不说安慰一下也就算了,怎么对待客人还那么凶?”

谢春红翻了个白眼:“谁让你不请自来的?少废话,跟我来。”

易回笑得格外的意气风发,敞开大衣将她不由分说地裹在怀里:“这样就不冷了。”

谢芸因为一直在中学里教书,所以学校分给了她一套房子,就是现在她们一直住的地方,老式的教职工楼,黑漆漆的走道,房子很小,易回站在客厅里就感觉到了束手束脚。

“愣着干嘛,坐啊!”谢春红给他端了杯热水让他暖和暖和,“这是教职工楼,年代已久,你不要见外。”

易回摇了摇头:“没有,这里收拾得很干净。”

谢春红耸了耸肩:“我更喜欢自然舒适一点,不过我妈妈非常爱整洁,这些都是按照她的标准来的。”

“妈妈呢?”易回极自然地开口问。

谢春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妈妈?你喊得倒是挺自然的啊,我警告你,少在我妈面前胡言乱语,她去上课了,很快就回来的。”

谢芸回来的时候看见家里有个长相颇为英俊硬朗的男子,微微有些惊讶,却很快平静下来,面色淡然地问春红:“你的朋友?”

谢春红点点头:“这是易回。”

易回立即十分乖巧地问好:“阿姨好。”

谢芸留下易回在家吃饭,易回也没拒绝,席间谢芸的表现一直是淡淡的,既不冷漠,也不热情,让易回有些吃不准她的态度。易回很快发现这个家里一点男人的痕迹都没有,聪明的什么都没问。

饭后易回主动要求收拾碗筷,谢芸方能和女儿单独谈谈。

“这个人不错。”

谢春红有些不好意思,撩起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低下头说:“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芸押了口茶:“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

谢春红一窒,略有撒娇意味地喊了句:“妈——”

谢芸拍了拍她:“看得出来他挺用心的,你自己决定就好。”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易回礼貌地站起来:“真是谢谢你们的招待了,我想我该离开了,不然那么晚又下着雪,实在不好找到旅馆。”

谢芸皱眉看了看窗外:“还没找到旅馆吗?”

易回略有歉意地说:“来的比较匆忙,所以没有提前安排好,我对这里不是很熟,这儿有没有什么比较合适的旅馆?”

谢春红听他这么一问就知道不好。

15唯留一世独殇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易回礼貌地站起来:“真是谢谢你们的招待了,我想我该离开了,不然那么晚又下着雪,实在不好找到旅馆。”

谢芸皱眉看了看窗外:“还没找到旅馆吗?”

易回略有歉意地说:“来的比较匆忙,所以没有提前安排好,我对这里不是很熟,这儿有没有什么比较合适的旅馆?”

谢春红听他这么一问就知道不好。

果然谢芸很客气地挽留他:“这里是小地方,就只有两家小旅店,着实条件不够好。如果不嫌弃,不如就住在这里好了。”

易回自然不会嫌弃,眼中得意的光芒一闪,连忙低下头掩藏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这样,那就麻烦你们了。”

谢春红百般不愿,却在谢芸的命令下不得不腾出自己的卧室给他住。易回在家,谢春红不好再去带晚自习,谢芸很善解人意地留下春红陪易回四处走走。

谢芸一走,春红就露出了凶巴巴的嘴脸,恶声恶气地说:“来得匆忙?对这里不熟?”

易回连忙讨好地笑:“我说的是实话,我第一次来小镇,怎么会熟?”

春红冷笑:“怎么?你想学刘洽千里追妻?不过可惜了,我的事情从来都是我自己决定,不会受到别人的制约,你这算盘可打得不好!”

易回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其实他一直想不明白谢春红究竟为什么不接受他,他不认为自己有哪里不够好,抱着试试的态度,才决心从她身边最亲密的人身上下手。

易回很快收拾好心情,打趣道:“你这么说,是不是承认了是我的妻子?”

谢春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干脆不再理他。

气归气,春红还是穿上外套拿了钥匙带着易回出门去买一些日用品给他。

小镇上只有一家很小的超市,不过东西倒是很齐全,两个人很快就拎了两大袋东西出来。

小雪已经停了,皑皑白雪映得夜空也清晰起来,依稀可见淡淡漂浮的云,像是缭绕的烟雾,平添了几分朦胧。

“先别回去,陪我走走吧!”

谢春红点点头,带着易回往别处走去。

这样古旧的小镇,保留着许多风俗旧习,因而新年的氛围要比城市里浓厚很多。易回一路走来,到处可见挂在门口、树梢上的灯笼、辣椒…红艳艳的,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喜庆。

越走越是人迹稀少,没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废弃的火车站台,枯黄的杂草凌乱的从积雪中探出头来。

谢春红爬上高高的站台,呼出热热的雾气。

“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小镇。”

易回随手放下袋子,和她并肩而立,不远处果然灯光点点。

谢春红笑了笑,雾气氤氲中看不清面容。

“以前我就喜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什么也不做就能待上大半天…”谢春红仿佛陷入某种情绪中,低垂了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寂寞的剪影。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我爸爸,连照片也没有…”易回愣了愣,然后温和地看着她,安静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站台十几年前就不再通车了。”谢春红叹了口气,“我妈妈就是在这个站台上遇见了爸爸。妈妈出自十分传统的书香世家,家教很严厉,那个时候她不过刚刚进入大学,一个人脱离束缚了她多年的家庭跑出来玩,半路火车停靠在这里,她就下来呼吸新鲜空气,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小镇,让她遇见了改变一生命运的人。”

谢春红面色看不出多少悲伤,只是有些惋惜和感慨。

“很俗套的故事,小家碧玉的女子邂逅了铁血英俊的军人。”谢春红笑了笑,“我妈妈那时还是天真烂漫的女孩,颇有些少女情怀,当机立断改变行程,上了爸爸的火车,跟着他度过一段很美好的旅途。他们当时爱得轰轰烈烈,以为任何困难都无法分开他们,却不想爸爸的家庭看不起我妈妈这样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孩,又因为政治联姻,逼着爸爸娶了别人。我妈妈不想拖累他,不愿影响他的前程,所以连怀孕了都没告诉他,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躲了起来。”

易回叹了口气:“你妈妈就一直住在这个小镇里?这么多年没去找过你爸爸?”

谢春红摇了摇头:“别看我妈温温婉婉的,其实骨子里特别倔强,当初家里人都反对她把我生下来,她毅然和家里决裂,一个人生下我,又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

“阿姨这么多年来一定十分辛苦,你呢?你也没去找过你爸爸?”

谢春红耸了耸肩:“我为什么要去找他?妈妈她自己都从来没想过要去找他,我为什么要去?小时候我不懂事,经常问她爸爸的事情,每次妈妈都会很难过,所以后来我也就不问了…没有爸爸我也长那么大了,我不想让我妈伤心。”

易回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疼惜,摸了摸她的脸说:“你小时候过得很不好吧?”

谢春红反而很释然地笑起来,居然反过来安慰易回:“我没事的,早就习惯了。虽然从小就没有爸爸,可我不觉得比别人少了什么,我妈…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很活泼开朗的女孩,自从发生了那么多事后,性子逐渐变得冷清,她虽然和我并不亲密,但我知道她只是表面冷淡,其实内心很关心我的…我知道她肯定很爱我,不然不会独自一个人生下我。”

谢春红看着易回,仿佛透过他看向很远的地方:“易回,我常常在想,妈妈到底有多爱爸爸,才会那么决绝地背弃家庭,一个人在那种时代面对无数流言蜚语,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选择生下我,然后又默默的把我养大却不让爸爸知道。她真傻,想维系着和他的最后一点联系,却又不想让他困扰,宁愿一个人守在第一次相遇的这个小镇咽下所有的苦楚…要多爱一个人,才能为他甘愿抛弃全部,守着那么一点念想却不告诉他,为他蹉跎半生,倾覆所有。”

易回从身后将她搂住怀里,为她挡住阵阵冷风。他隐约明白了为什么谢春红一直以来对什么都好像是漠不关心的样子,明白了她夜夜无法安睡的原因。正是因为缺失的那份父爱,让她没有安全感,从小生活的不稳定,造成她连睡觉,都会一个人抱住自己,不自觉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易回觉得从没有过的心疼,只恨自己没能更早认识她,给她一份安定生活。同时心里却渐渐的弥漫开一阵又一阵的狂喜,她终于不再据他于千里之外,他努力了那么久总算打开了谢春红的心。

易回低下头吻着春红的发顶,将满心的疼惜和柔情都传给了她。

谢春红侧过脸去吻了吻他的下巴:“我肯定不会像妈妈那么傻,我不够坚强,也没有妈妈那么勇敢,可以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而且…独自抚养一个私生女,要面临多少困难啊,更何况,没有爸爸的孩子总是容易不快乐,要如何弥补失去的那一份父爱?我自认自己做不到…所以,不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孩子,我都不会未婚生子!”

易回一愣,有些弄不明白谢春红说这段话的意思,不知道她是因为纯粹向他敞开心扉,把他当做倾诉对象,还是想暗示她不会和他生孩子,她还没有准备好。

易回勉强笑了笑,开玩笑一般说:“这你放心,你要是怀了我的孩子,我绝不会让你们娘儿俩流落在外的!”

谢春红难得没有反驳易回,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说:“易回,你是个好男人,我知道你绝不会不负责任的…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第二天易回起床的时候,谢芸已经去学校上课了。

易回简单吃了早餐,就陪着春红一起上街去置办年货。

天气放晴,那点薄薄的积雪被太阳一照就消融了,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湿漉漉的,别有一番南方小镇古朴闲适的韵味。

小镇的集市并不大,却十分拥挤热闹,到处都是摆摊的,东西应有尽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物品易回见都没有见过,不由兴致盎然的东看西看。

家里只有两个人,而且母女两人对过年过节都不是很热衷,是以春红很快就采买好需要的东西,然后看见易回对那些小摊贩上的货件很感兴趣,便一一给他介绍起来。

回去的时候,易回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眼里始终笑意满满。这样十指相扣地走在安静的小路上,真的很像一对相守了半世的老夫妻。

看来他这次真的没有来错,不仅如愿见了未来丈母娘,还让春红放开了心接受他。

他可以留下来陪她们过年,然后过完年带着春红一起回N市,这样她肯定没办法拒绝去易家见见他的亲人…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提出结婚。

易回正想象着未来的美好画面,却突然发现谢春红和他交握的手一紧,随即挣脱开去。

易回疑惑地转过脸望着她,只见谢春红愣愣地停住脚步,眼神晦暗难明地注视着前方。

易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青石拱桥上缓缓走下来一对年轻夫妻,男的侧脸线条十分柔和,在这样的地方更加有着古代江南才子的书卷气,女的纤细秀美,只是脸色过于苍白。男人温柔至极地挽着女子,两人相拥的场面是那样和谐美好。

好像感受到什么,男子偏过头向他们看来,然后眉眼都舒展开,露出个极为高兴温和的笑容。

“春红,你回来了。”

连声音都是低哑柔和的,有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却无端端让易回全身戒备起来。

浅-草-微-露-整-理

16世界忽然变了心

好像感受到什么,男子偏过头向他们看来,然后眉眼都舒展开,露出个极为高兴温和的笑容。

“春红,你回来了。”

连声音都是低哑柔和的,有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却无端端让易回全身戒备起来。

谢春红点点头,平时那样大胆魅惑的人,居然小女孩一样低垂着眼,乖巧至极地回答:“嗯,唐老师好,苏姐姐好。”

苏雯笑了起来:“小春红都长成大姑娘了,真是越来越漂亮!”

谢春红笑了笑,那笑容却十分勉强。

“苏姐姐也更加漂亮了呢!”

苏雯笑得更加愉悦,抬头对身边的男子说:“阿初,你看你教出来的好学生,嘴巴还真是甜!”

“春红成绩很好,读书一直很用功,哪里全是我教出来的?”

夫妻二人旁若无人的玩笑,谢春红看在眼中却依然面色平静,只是那双眼底藏着的惊涛骇浪,却被身边的易回看得清清楚楚。

那温润谦和的男子冲易回一笑:“你一定是春红的男朋友吧,你好,我是她的中学老师,唐初。”

唐初,唐初…

易回的眼神猛地一缩,尖锐地看向他。

唐初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却实在不知道这股子敌意来自哪里,只得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刚想收回伸出去僵了半天的手,却被易回紧紧握住。

“你好,我是易回,春红的男朋友。”

易回平淡无波的语气,却好像示威一般,掩盖不了浓浓的占有欲。

谢春红对易回这样自作主张的介绍略有不快,却又忍不住悄悄看向唐初,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其他的表情。

不过显然让她失望了,唐初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半分不快。

“春红真是好眼光!”苏雯温婉中不失灵动,消瘦的身材让人心生怜惜,面色虽然有着病弱的苍白,眼神却依然清亮。

谢春红心里有些不自在,努力笑到:“苏姐姐你们是要去集市吗?”

苏雯点点头:“阿初今天没课,天气那么好就陪我出来走走了…”

苏雯的眼神在易回和春红之间来来回回,突然一笑,拉着唐初说:“阿初,我们走吧,不要耽误人家才好!”

唐初笑着揽过她,对春红说:“帮我问候谢老师,我们不打扰了!易先生恐怕第一次来小镇,希望你玩得愉快!”

这样好像男主人一样的语气让易回心里颇不是滋味,却只能客气礼貌地道谢。

唐初不再多说,和苏雯相携离去。

谢春红怔怔地看着那双背影越走越远,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唐初和苏雯,那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好像是一幅画,她永远是他们的画外人。

春红终于流露出一脸的落寞,却看得易回心头火起。

“都走了那么远,再看也没用!”

易回冷冷的语调让春红猛然意识到身边的易回,皱眉看了看他,不高兴地说:“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易回连连冷笑,“你真当我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吗?《唐初盛世》都快被你翻烂了!”

谢春红有些心虚地侧过脸,避开他咄咄逼人的愤怒目光。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易回彻底被春红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激怒了,“难道不该是你对我说什么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易回的语气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的激愤,让谢春红心有不忍:“易回,你别这样,你那么好,这个世界很多女人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