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看也不看锦觅,淡淡的道:“润玉身上有伤,今日就喝灵芝炖老母鸡汤吧。”

锦觅深吸一口气,和润玉对视,简直火花四射,噼啪作响。

锦绣到迟钝了,没意识到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战争,想着还要给润玉去摘些草药疗伤,就托付临九:“照顾好润玉,我去去就来。”

又叮嘱润玉:“我去采药,你只管安心养伤,别的不用多想。”

润玉乖巧的点头,到锦绣一走,这屋子里的气氛立刻就怪了起来。

锦觅阴测测的看着润玉:“那个什么玉的,你最好趁早离开,别逼的果子我动手赶鱼!”

润玉却还是淡淡一笑,看上去纯良无害:“我觉得我要是告诉锦绣叫你走,锦绣可能会答应我的,你觉得是不是,果子?”

锦觅一想到锦绣对润玉无微不至的关照心里立时一紧,却知道面上不能落了下乘越发昂首挺胸起来,放狠话道:“你且等着吧,总有一日我会赶你走!”

润玉还是微微一笑,却闭上了眼不在说话。

原来太湖以外的空气都如此鲜美可人!

第九章

昆仑派的灵兽山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比之花界也不过差了些四时皆开的花朵却又更多了道不尽的野趣,与孩童而言犹如天堂。

得了锦绣的悉心照料,又加上出了太湖心情大好,润玉的伤不过小半个月就全好了,日日和锦绣一群人厮混在这凡间的灵兽山上,只需想着早上吃什么灵兽晚上吃什么灵兽这样的事情,其余的便是和锦觅这颗葡萄之间的日常山斗。

因这些日子常常吃灵兽,修为竟然精进了一些,锦绣心情大好之下靠着仙术作出了一辆前世的自行车,因车子可载人,首次顺利试行之后就兴高采烈的招呼锦觅几人谁想坐她的自行车。

临九和连翘看一眼润玉和锦觅之后皆向后退了两步闭嘴不语,事关锦绣还是退避三舍的好,免得被无辜牵连!

果见锦觅和润玉对视一眼,简直电闪雷鸣,十分惨烈,你掐一个诀,她掐一个诀,几十步的路走的仿若是历劫的仙路颇为坎坷,到底是锦觅技不如人,叫润玉领先了去,润玉欢喜的道:“我想试试!”

锦觅眼见润玉就要如意,干脆跌坐在地上哭闹起来:“不行!我要先试!”

惊的河畔的一群仙鹤呼啦啦全飞起来,向着湛蓝的青天而去。

临九和连翘觉得实在辣眼睛,干脆别过了头,去数那挂在枝头的红浆果。

锦绣见着锦觅实在哭的可怜,到底不忍心就叫了锦觅先上来,怕润玉心里不舒服还特别安慰了他:“你且稍等一会,我就来带你。”

润玉笑的乖巧的如同摇尾的小哈巴狗,要多乖觉有多乖觉,等锦觅转了身,瞧见车后座上的锦觅笑的一脸小人得志,小脸立刻黑了个透,这葡萄可以随心所欲想哭就哭他却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叫这脸皮厚的到领先了一步!

但见这葡萄实在太过耀武扬威,润玉干脆掐诀,叫葡萄从车上摔了下来,险些把一颗紫葡萄摔了个稀巴烂,他这才心里平顺了一些!

锦绣到真是享受了些皇上一般的时日,随口说一句要要吃果子,润玉和锦觅必定争先恐后去摘,或说是腿有些疼,定有两个人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帮她揉腿,有一日想要有人搓澡,润玉慌慌张张答应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方知不对,为了这个,被笑了好些时日。

而健忘的老胡日日顾着听戏,竟把几个孩子都抛在了脑后。

光阴似箭,须臾之间便是一个春秋,昆仑山上的灵兽锐减,内门的弟子前来探查,但见高阶灵兽也消失了不少,到没有怀疑这几个修为不见一丝长进的小孩子,不过大觉疑惑,回去回报了师门,便又有更厉害的人来来去去了几回,这样便又过了小半年。

有一日锦绣几个正摘着枝头的浆果,因锦绣心血来潮想酿些酒来尝尝,几个人坐在枝头正吃的欢畅,却透过层层的绿叶瞧着天上似有一星坠落,正巧砸在了昆仑派的结界上,引的整个昆仑都是一震,果树也簌簌的抖了几下,落了一地的果子。

那星越来越近,到了跟前忽的停了下来,一阵光芒里走出个华服锦衣的贵妇人,金灿灿的凤凰头冠险些晃花了人眼,步履逶迤步步生花,所过之处灵光大甚。

这等打扮和修为,又从天而来,怕就是天后无遗了。

锦绣掐诀下了树,润玉也跟着下去。

天后的眼在锦绣身上并没有多做停留,掠过之后便落在了润玉身上,一双吊稍眼里忽明忽灭,说不出的神情复杂,过了半响却露出个笑容,同润玉道:“孩子,你可愿与我去天上?锦衣玉食,从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若是从前还在太湖,从未碰见锦绣,只要有人能带润玉离开太湖,便是吃糠咽菜他也愿意,何况是去人人向往的天界。

但他遇见了锦绣,黑夜里给了他光明,光明里又给了他灿烂和向往,他站在这鸟语花香四季如春的山上锦绣的身边,就仿若是找到了期盼已久的归宿,哪里都不想去。

润玉抬头,坚定的道:“多谢您好意,不用了!”

天后微怔,旋即就变了脸色,面上仿佛是罩了一层乌云,顷刻就能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放肆!本座的旨意岂是你能随意违背!”

说着便要带了润玉走。

锦绣觉得润玉是他带出来的,她理所应当该负责润玉的安全,再说这位天后娘娘看着实在不是善良之辈,软硬兼施硬要带走润玉的模样在她看来和人贩子无异,她便是人微言轻,今日也不能由着她胡来。

锦绣堆上一脸无辜纯良的笑容,往前站了一步,甜甜的道:“仙女姐姐这样漂亮一看就是个好人,鲤儿还是个小孩子,若有得罪您的地方,还请千万海涵,没得和她计较失了您上神的身份,叫这六界的神仙知晓了笑话。

但凡上位者,皆爱惜自己的名誉形象,就如鸟儿爱惜自己羽毛,因为一旦失了羽毛就再也不能飞翔。

临九听得锦绣这样说话,在一看这位从天而降的仙女越发屏息敛气,动也不敢动,迄今为止他从未听过锦绣和谁说话这般的“天真可爱”。

天后的目光挑剔的落在锦绣的身上,锦绣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了过来,让她险些站不住,润玉看她变了面色,吓了一跳,大喊道:“不许为难锦绣!”

天后嗤笑了一声,看蝼蚁一般:“不自量力!”

过来就拉润玉,锦绣如何能置之不理,掐了诀往天后手上打去,天后缩回了手,旋即就是勃然大怒,万年间来,何曾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不想今日竟着了个小娃娃的道!

她广袖一挥,就是翻云覆雨的气势,锦绣只觉五脏六腑好像是错了位一般,飞出去跌坐在地上,哇的吐出了大口的血。

润玉吓坏了,大哭的要跑到锦绣身边,却被天后施法定住,在不和他多费口舌就要带走。

锦绣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那般执着,沾了一身的血,起也起不来,却爬着向天后而去,断断续续的朝她道:“不能,带润玉走。”

润玉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几近奔溃,大哭的跪在地上,拉住了天后要抬起的手:“我和你走,和你走!求你放过锦绣吧,你只要放过她,你想怎样我都答应!”

他说千百年里,午夜梦回总有个梦魇在心底,满身是血的女孩一步步爬向前,嘴里喊道:“不能,带润玉走“”

看着润玉随天后踏上了云层,回首朝她挥手,却满眼泪痕依依不舍,那一会,她心里真如撕裂了一般。

她仰面躺在地上,正好瞧见湛蓝的天上飘着几朵漂亮的云,偶有白鸟飞过,终究抵不过缓缓漫上的疲惫,闭上了眼。

咧咧风声中,润玉听天后道:“吃下这药丸,以后我就不找那孩子的麻烦。”

润玉吞下药丸,脑子里炸裂了一般疼,母亲,锦绣,临九,连翘,昆仑的灵兽还有湛蓝的天,一一从眼前掠过,渐渐的淡成了一阵风,向身后掠去,在寻不见一点踪影,他疲惫的闭上眼,就好像曾经做了一个漫长而又不甚清楚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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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须臾千年,也不过是六界沧海桑田了几次。

这东海之东的东荒之上,百里荼蘼,却也灼灼其华,风吹过去,如大雪般簌簌飘落,迷蒙之间,但见一身姿曼妙的少女提着花篮从繁花之中缓步而来,近了再看,见那容颜更是倾国倾城,如清冽泉水高山雪莲,步步生莲,比这百里荼蘼更显芳华。

这少女便是正好七千三百三十三岁的锦绣了。

她瞧了一眼篮中的荼蘼花,见着还差了不少,便递给了一旁小童模样的泱泱,嘱咐她:“你在捡着那些开而未开的摘上一些。”

泱泱虽看着身形小,不过是因为修为低,年岁却不小,是她过两千岁生辰的时候,幕江送给她的一颗孔雀蛋里孵出的小孔雀,仙乡福地待的久渐渐的幻化成了人行,开了灵智,日日跟在她的身后做些沏茶磨墨的活计,到也甚得她的心。

见泱泱去摘花了,锦绣抬手在树下幻出椅榻,自己侧卧下来,扶着微微泛疼的胸口,闭了闭眼。

微风吹过斑斑点点的阳光和雪白的花瓣飘洒下来,落了一身。

幼年时候已有些模糊了的记忆又泛了上来,润玉被天后带走,她也被打成重伤,亏的匆忙赶来的幕江救下了她,不过自那之后却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

幕江勃然大怒,打上了天庭,彼时魔界正蠢蠢欲动,天帝自顾不暇,哪里还敢招惹幕江这尊大神,好言相劝,并废掉了天后千年的灵力,方安抚下了幕江。

自那之后为了疗伤锦绣便搬来了幕江自小生长的地方,东荒。

也是从那时起,方知十几万年前,六界还叫四海八荒,而幕江便是生在这东荒之上的上古神族,九尾狐一族,自己连年纪也记不大清楚了。

问他可还有族人亲友,他也不甚记得清楚,不过忽的有一日不叫她和临九称呼爷爷,改叫姓名。

为的这事,她和临九战战兢兢了好些时日,过了几千年渐渐也便好了。

身边的床榻忽的一沉,锦绣睁眼,便见着满头银发却依旧俊美到六界共愤的幕江一身青衣,坐在了她身边。

替她捡了这落在眉稍的花瓣,挑起唇角一笑,仿若是盛了这满树的芳香:“这东荒虽没四季,但你向来体弱,睡在这树下,当心着了凉。”

锦绣便起了身,攒眉抱怨,少女的娇憨显露无疑:“不过是歇息片刻,哪里就成了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远远听得有笑声,几息之间就见着绿衣的临九落在了眼前,几千年的光阴临九也早已脱胎换骨,听说前几日在天庭之中位列仙班人人都要唤一声彦佑君,也算是学有所成,不辱师门。

但见着一脸桃花,便知他又换了新相好。

“又是哪位仙娥倒了霉?”

临九啧啧了一声:“端是个美人,却恁的不解风情,看不到我彦佑君的倾城容貌。”

锦绣笑了一声,缓步向前而去:“怎我听得这六界第一美男却是天后之子火神殿下?”

临九顿时气的捶胸顿足,似又想起什么,到底叹息了一声。

幕江喝了几杯清茶,抬头看了看日头,方起身道:“走吧。”

今日又是霜降,斯人已逝,几千年的光阴弹指而过,荼蘼花岁岁年年开放,幕江却不见了锦绣幼年时所见的那份孤寂。

有些情总要淡掉的,在这时间的长河中,一切皆是虚幻。

幕江似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转头同锦绣道:“你小时候最不耐烦锦觅,总不愿霜降时去花界。”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她哪里还记得,果然人老了总爱回忆过去,但这话锦绣深知说不得。

那时候她还喜欢光脚踩在云头,和临九看下面明珠一般的太湖。

一眨眼都成了七千岁的少女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第十章

锦绣和临九各自踩着云头跟在幕江身后往花界而去,脚底东荒和东海渐渐成了白色和蓝色的珍珠,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

锦绣的三千青丝和那青色的长袍在风中翻飞,云雾里面如梦似幻,竟美得有些不真实,饶是临九看了千百年,总还会不经意间心惊肉跳,过了半响方敛了心神道:“天枢星君和我一向交好,他第一十八个孩儿出生约我去喝喜酒,说是新得的琼浆,味道出众,锦绣可要去天上转转?”

锦绣听得临九这话忍不住先打了个哆嗦,她几千年间都住在东荒的百里荼蘼,并不仅仅是因为要刻苦修炼,更是因为过去了几千年间曾发生的两件刻骨铭心的大事,叫她彻底绝了四处乱跑的念头。

锦绣两千岁的时候欢欢喜喜的随幕江去过东极青华帝君的法会。

青华帝君贵为上神,说起话来却和风细雨,加上如朗月清风,着实让人心生好感,见着了锦绣,又打量一眼幕江,到先叹息了一声:“十六,你也是十几万岁的人了,总还这般,这般的随心所欲。”

锦绣到是听出了几分八卦的味道,有心要听,幕江却挥手赶了她出门,她一时无趣站在屋外数廊下脚边掠过的飞鸟,便碰见了青华帝君的坐骑毕方鸟。

一只同样也有了十来万岁的上古神鸟。

毕方见得方有了几分少女形容的锦绣,顿时惊为天人,说是十万年来还不曾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后听幕江说,毕方对她一见钟情。

当时毕方热情似火,锦绣也不曾见过那般阵势,亏的幕江及时赶了出来,黑着一张俊脸,脱下鞋子把毕方打跑,嘴里骂道:“老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岁了!在敢来!我炖了你!”

在后来,执着的毕方不知怎么寻到了花界,日日衔来花草果木孝敬她,足足有八百多年的时间,以至于后来,但凡看见鸟儿她总觉得心惊胆颤,锦觅这些人,拿这个笑话了她许久。

因为一个毕方,锦绣大概在东荒的百里荼蘼里躲了千年,修为倒是突飞猛进,也算是因祸得福。后来幕江看她一个孩子足不出户实在可怜,五千岁的时候又带她去了南极的长生大帝继任大典。

这又是一桩难以描绘的桃花案。

上一任的长生大帝据幕江说仿佛是觉得年岁活的太长着实无趣,就叫方五万岁的小儿子白泽做了新一任长生大帝,自己寻了地方打算长长的睡上一觉,若是从此在醒不过来倒也是一件幸事。

她代替幕江在冰天雪地的南极大殿之上献上万年的棕熊皮,表示有这熊皮白泽再不用惧怕严寒,乃南极之地居家旅行必备良品,彼时她已经是十三四岁少女的模样,谁知这白泽一眼相中了她,当时就表示自己后位虚空,想选她为后,真是晴天霹雳,但锦绣到底有过一次经历,这次不用幕江脱鞋子,敛了心神,微微一笑自以为回复的完美去缺,道自己不喜欢后宫生活,向来喜欢逍遥自在,但锦绣更万万没料到,这倒霉催的白泽竟连帝位也不要了,要同她双宿双飞。

老帝君只得这一个愿意做新君的儿子,哪里肯依,几十万岁的老神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孩子一样拉着锦绣的手,叫锦绣万万不能走,锦绣便知今次的事必定比毕方那次更难善了。

后来也确实如此,她迫不得已和白泽虚以委蛇,后又装作移情别恋叫白泽死了痴心,方才离开。

因为实在耗费精力,回了东荒就病了一场,后来几千年除过每年去花界祭拜先花神,就在没出过百里荼蘼。

到如今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更是芳华大盛,摄人心魄。

谁知道这一世的桃花这般的旺,旺的她偶尔出门必要遮敛容颜或者以纱覆面。

她悲痛的想,从前做梦都想自己变美,如今真美了,却美的有些过了,反成了负担。

临九见锦绣神色悲壮,亦想起了往事,待要大笑几声,却见幕江眼风飞了过来,吓的立时禁声,站的毕恭毕敬称呼了一声幕江君。

见幕江转过了头才松了一口气,说起来,他到更愿意称呼一声爷爷,如此每次称呼一声幕江君的时候心肝就不用颤了。

待在抬头已经看见了花界,众芳主花红柳绿的衣衫在一片薄云之中甚为醒目。

而更醒目的却是那个做道童打扮的还是十一二岁孩童身量的葡萄卖力挥动的胳膊。

锦绣忍不住扶了扶额,七千年的光阴还是葡萄这种修为的,除过连翘这种特殊情况,其余皆无出锦觅之左右。

自她受伤起锦觅就忽然发奋图强万事只讲灵力,千儿八百年前捉了只修炼的有些道行的兔子要一吃为快,好增长灵力,谁知这兔子是个有些背景的,在加上族人实在众多,到后来兔子不但没吃成,还惹了一身的官司,不得已长芳主出面允了这兔子一家一年四季的粮草方解决了此事。

反正事关灵力,锦觅身上出了不少的事。

但即便这样,锦觅的修为也增长的十分缓慢,好像天生不通此窍。

锦绣随着幕江按下云头,上前向众芳主行礼。

长芳主老怀大慰拉着锦绣上下打量,这孩子出落的亭亭玉立,不管修为品性皆是上乘,在转身去看孩童身量的锦觅,长芳主需要克制住抽动的嘴角才行,先主当年掐算长女锦觅会有万年的情劫,加之因为真身太过特殊,模样又必定和先主最为相似,所以服陨丹,又用迦南印封住真身,迟了片刻出生的锦绣,不等先主有所动作已经被幕江抢了过去,加上先主先前耗费太多,不及安排锦绣便去世了。

但如今看,她到更愿意相信这一切会应在锦绣身上,因为锦觅,实在一言难尽呐!

她笑着点头颔首:“乖孩子。”又向幕江行礼。

幕江和众芳主走在前头,锦绣和临九锦觅自然就跟在后面,锦觅欢天喜地的凑到了锦绣跟前,上下一打量赞叹道:“啊哟哟,我们小锦绣似乎又长漂亮了呀,这飞来的路上可有碰到一两只对你一见倾心的鸟儿啊?”

锦绣深吸了一口气,即使过了七千年,这葡萄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喜好从来不改,且越发的炉火纯青起来。

她冷冷的瞧了一眼锦觅:“你近日可有吃什么兔子老鼠增长灵力?”

这事情亦是锦觅说不得的糗事。

锦觅干干的笑了两声,旋即又跳起来拍了拍锦绣的肩膀,哈哈笑道:“说这些做什么?我那里有酿出的玫瑰花蜜,一会去尝尝?”

这还差不多。

锦绣微微颔首,远远看见那座孤零零的坟头,简单荒凉,忽的就生出了几分悲情。

小一些的时候不懂事,只当这里面长眠的是幕江的心上人,爷爷的心上人做孙女的自然要来祭拜,到后来和锦绣的人间躲避,众芳主对她的喜爱和看重,不许她和锦觅闹别扭,自己真身为莲花的种种事实,让她模糊的猜测出,或许花神就是她的生母,而她和锦觅只怕就是亲姐妹无异了。

所以从前可以心不在焉的祭拜,到如今却会实打实的磕头。

不是说有怎样的情感,只是觉得当有感恩之心,该给生母一份敬重,这三日也必定不吃肉不喝酒。

转头去看锦觅还是那般没心没肺无忧无虑,之前还会生气,到如今却觉得像锦觅这般其实也挺好,什么也不知道,本身也是种福气。

祭拜完先花神,锦绣和临九还是如往常一样去了锦觅和连翘住的水镜。

锦觅欢天喜地的张罗这张罗那,头上簪的葡萄藤晃来晃去。

锦觅年岁渐长,在不和从前一般是个团圆脸了,手脚抽长眉眼长开,虽则才十一二岁的模样,但容貌已初具规模,清丽无双,在加上她特有的迷糊天真,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回头懵懂一看,也曾叫树上站着的鸟儿跌下来过好几回。

不知道长芳主们做的什么打算,做了个葡萄藤的锁灵簪掩盖住了葡萄的模样,平常的时候将她幻化成个男儿的模样。

听闻先花神和如今的紫薇中天大帝便是人人称呼的辖四方青天的天帝有过说不得的事,天后善妒知道花神还有女儿,必定会对她们不利,所以她推测,锦觅的模样该和先花神十分相似,所以才要特别的封住。

但她和锦觅一个是葡萄一个是莲花,他的爹该是什么品种才能生出这样的孩儿?

锦绣思索的有些远了,微觉得头疼,喝一口锦觅递过来的花蜜水,顿觉甘甜清爽,话说这葡萄别的本事不行,酿蜜的本领却是一等一的。

她抬眼瞧着锦觅巴巴的看着她,忍不住一笑道:“葡萄酿蜜的本事越发的精进了,不错,不错!”

锦觅立刻欢天喜地起来,转身又瞧见临九坐在一群花精之中,春风荡漾,说不出的得意,眼珠子一转,坐在锦绣身边道“你日日和临九这般的人在一处想必无趣的紧,不若你去和长芳主说说叫我去东荒住几日,好好陪陪你如何?”

自凡界躲避之后,除过每年的先花神祭日,锦觅都出不得这水镜,虽然她私心里觉得锦觅这般确实可怜,但亦觉得众芳主们这般安排定是为了锦觅好,她不该随意置喙。

锦绣微笑了笑,实在好看,晃的锦觅眼花,只见她广袖一挥,一道光芒落地,便见道童模样的泱泱走了出来毕恭毕敬的向锦绣行礼:“见过仙上!”

锦绣的道行若愿意入中天做神仙,品级不会低,只不过顾及自己身份,又厌恶头顶上的天后,所以一直过着闲散的上仙日子。

有人称呼仙上亦是锦觅十分艳羡之事。

“我有泱泱陪着,又有百里荼蘼,到不觉得寂寞。”

但见锦觅立刻沮丧起来,又一想,若真算起来,自己的实际年纪少说也该有两万岁了,作为一个老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锦觅不过还是个孩童。

想了想,软了口气道:“我在这水镜里多住几日陪你可好?”

锦觅大喜,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抱住锦绣:“真是我的乖乖!”

长芳主和幕江同站在莲池之旁,但见水光之中,银发的幕江还是那般的出尘俊美,恍惚这千年不过弹指一瞬,她敛了心神道谢:“多谢幕江君几千年如一日,年年来看望先主。”

幕江淡淡道:“我和梓芬是旧相识,来看望她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长芳主微怔,从前幕江君说起来总会说,梓芬也算我的孩儿,如今怎的这话到变了味?只不过她不过小小芳主,实在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和幕江较真,顿了顿方道:“先主推测万年之期眼见就要到来,我等甚是忧心,不知锦觅如今可能顺利过了这关?”

幕江负手而立,端的仙风道骨,侧颜如画,叫人神思向往,却眉头一皱,粗声粗气道:“我向来不厌烦推演之数,自小就没好好学过,偏梓芬这丫头多事,叫我看,锦觅的劫全在她母亲的身上!”

长芳主听的一脸尴尬,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只不过后来在看,才知这一场血雨腥风,爱恨情仇,皆应了幕江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