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渡啧了声,和她对视两秒后,趁她不备眼疾手快拿了块鸡肉扔进嘴里。

江汐:“……”

陆南渡笑:“怕什么,我小时候捡地上吃的都有,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

不过有人管着的感觉的确很好。

换作平时江汐听到这句话可能会觉得陆南渡嘴贫,今天听了却有些不好受。

“去洗手。”她说。

“行,”陆南渡明显很乐意,上身越过桌面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我现在就去把手搓个几遍。”

江汐只看着他。

她其实能感觉陆南渡那种隐隐的不安,他没表现出来,却也不是毫无踪迹。

她能感知他情绪,即使细微无比。

陆南渡洗手后回来在对面坐下,江汐等他坐下才持筷。

“陆南渡。”

陆南渡抬眸看她。

江汐对上他目光,寂静片刻后问:“我是不是对你不好?”

陆南渡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句话,他没回答她问题,只看着她问:“怎么了?”

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

江汐微摇头:“没事。”

大概相近的人会有心有灵犀这种东西,陆南渡似乎也感觉到她平静外表下的情绪。

这顿饭两人吃得不似平常热闹。

吃完饭后陆南渡开车送江汐去试镜酒店。

酒店那个地方江汐其实不陌生,她大学在校外的租屋就在那片儿附近。

学校不在市中心,她租的房子自然也不在市中心附近,离家里有段距离。

一个小时后两人到达目的地。

剧组规定试镜都需要去楼上等着,江汐解开安全带,侧头看陆南渡:“一起上去?你不是要去看徐导演?”

透过挡风玻璃,陆南渡掀眼皮瞥了眼楼上,很快又收回。

他几乎没有迟疑:“算了,下次吧,现在上去他估计也没空。”

在逃避。

江汐视线从他侧脸上收回来,目视前方。

她忽然开口:“陆南渡,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她没给他任何一丝回避余地,直接问出口。

陆南渡似乎没有多意外,在她问出口的时候甚至算得上平静。

他笑了下:“你果然看得出来啊。”

他情绪好坏,心情糟糕与否。

到这种时候他甚至还能调侃几句:“可以去当个心理医生了。”

江汐没准备跟他嘴贫,也没想让他含混过去。

“回答我,”她看着前方,转过头看他,“过去那些事我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是不是也不差这一件?”

陆南渡闻言没动。

几秒后侧头看她:“我没有不跟你说。”

两人对视着,漫长一段时间过后,陆南渡忽然问她:“记不记得你大学的时候住在这附近?”

江汐当然是记得的,但她暂时不清楚陆南渡为什么提到这个。

“跟你分手后,”他顿了一下,声音似乎很远,“我在这家酒店住过。”

原因很简单,因为想离她近一点。

陆南渡继续说着,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平静而寂寥的故事。

嗓音克制而沙哑。

“七楼710房,从左往右数第十个窗口。”

江汐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忽然很想抬手去遮住陆南渡眼睛。

陆南渡却已经抬眸看了过去,他看着那个漆黑的窗口。

“陆恩笛是从那里摔下来的。”

第68章

陆家对外宣称陆恩笛是因病去世。

但上流圈子人人皆知这不过是个幌子, 真正的原因满城风雨, 已经不是个秘密。

陆恩笛是死于陆南渡手。

江汐知道这个谣言还是几个月前在洗手间里偶然听过的一次嘴碎。

谣言成真, 无人质疑一句。

江汐之前还不清楚为什么那么多人信这种没有证据的谣言。

现在她知道了。

陆恩笛是从陆南渡所住的房间坠楼的,也就是说,陆南渡脱不了干系。

至于谣言为什么会传着传着变成事实,不过因为陆南渡不太拿得出手的身世, 私生子。

云雨暗涌的上流社会圈,权势利益争斗更为猛烈也更为直接,不会有人因其有所不齿。

他们也认为陆南渡是这样的人。

在外十几年没个正经身份,即使被接回陆家也低人一等,再加上和陆恩笛关系算不上好,利益纠缠下会这么做理所当然。

况且,陆南渡有病, 字面意义上的有精神病。

他们为事情推理出了来龙去脉,用人性最恶毒的一面去揣测。

车厢里一片寂静。

寥寥几句, 气氛沉重。

不知用多长时间,江汐终于问出口:“当时……”

她停顿了一下:“你在里面吗?”

沉重氛围里反倒陆南渡显得自在, 神情平静,像个无事人一般。

他唇角无奈微勾了下:“是啊。”

江汐放腿上的指尖稍蜷。

又是窗口,为什么一切会这么巧合地又发生在窗户边。

车窗落了一半,旁边有车呼啸而过。

江汐没再有勇气问什么, 就连她自己听见这些事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陆南渡这个当事人。

陆恩笛不仅仅是一个名字。

他既是江汐朋友,也是陆南渡的亲兄弟。

江汐没再说什么。

反倒陆南渡提醒她:“上去吧, 不然待会儿该迟到了。”

江汐瞥了他一眼。

陆南渡笑她:“别待会儿是因为迟到被刷了啊,这可不太划算,来都来了。”

江汐紧绷的思绪稍松弛了一些,她唇角轻勾了下。

几秒后侧头看他:“陆南渡。”

话没说出口被陆南渡打断:“不用担心我,没什么,我也不会因为这些想不开,多少年过去了,我要是想不开八百年前早不见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江汐看他。

陆南渡也看着她:“真的,信我。”

“没不信你,”江汐垂了下眸,又抬眸,“你就压根没想过吧。”

“确实,”陆南渡笑了,“好日子还没过呢,来这世上一趟,总得逛够了再走吧。”

酒店门口有车停下,江汐瞥了眼,随口问他:“什么是好日子?”

陆南渡:“你啊。”

江汐一愣。

“都还没跟你结婚呢,我走什么走。”

江汐重新看向他。

陆南渡也正看着她,眼瞳很黑:“我说真的。”

他没在开玩笑。

这生活操蛋是操蛋了些,但他从没想过不过了,一秒都没有。

与其说他不想死,不如说他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动一个念头都没有。

他就想着好了去见江汐。

江汐一时无言,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陆南渡说:“现在见到了,就更不想走了。”

江汐看着陆南渡,沉默了一会儿:“那就别走了吧。”

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可能因为自己曾经有过放弃自己的经历,她对这方面格外敏感。

而陆南渡这时候还能照顾到她。

他说:“放心吧。”

他说着伸手帮她按下安全带:“早点上去,下来了一起去吃个饭。”

江汐嗯了声。

“走了。”她说。

“嗯。”

江汐推开车门,快关上车门那一瞬,陆南渡叫住她。

江汐回头,目光自上而下和主驾里的陆南渡对上。

他看着她:“很多人都说陆恩笛是我杀的,你听说了吧。”

江汐沉默和他对望。

她没有隐瞒,点头:“知道。”

或许因为被诬蔑太久,陆南渡甚至连怎么开口解释都不会了,甚至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疯子,而一精神病患者,没有理由给自己开脱。

“我——”

话没说完,他的话被江汐打断。

“我知道,但不相信。”

她不想他在她这里也需要解释。

陆南渡一愣。

“陆南渡,”江汐叫了他一声,“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么跟你说吧,在没跟你和好之前,我就听说过这件事了,但那时候我就认为不是你做的。”

“所以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陆南渡听着。

江汐看着他:“你不是那样的人。”

试镜地点在五楼,江汐坐电梯上去。

走廊意外很冷清,有穿着白T给做指引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将她带进等候室,里面坐了稀零几个演员。

一眼望过去,说不上名字的没几个,这个电影来面试的人都有一定名气。

江汐不算其中之一,她名声不大,许是没想她也过来,有几人向她投以好奇的目光。

江汐没搭理,性格原因,她的气场比在场有些前辈还强。

她在一旁墙边坐下。

有一瞬间恍惚有回到考场的错觉,有人紧张,有人轻松,有人不当回事。

而江汐是进入不了状态的那一个。

今天没出太阳,窗外楼宇灰色,天空灰白。

几分钟后,等候室门被推开,一个演员被喊了出去。

江汐视线从窗外收回,干脆起了身。

那位演员似乎还在补妆,没立即出去,江汐到门边的时候挡在门口的工作人员抬头狐疑看了她一眼:“廖敏?”

江汐:“不是。”

“那你出来做什么?”

江汐示意她一下:“出去抽根烟。”

工作人员瞥了她一眼,让路。

江汐头也没回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有楼梯间,江汐推门走了进去,楼梯间里开了扇窗,光线不算暗。

江汐靠墙边,从大衣兜里掏了烟盒出来。

她打开烟盒抽了根出来,含进唇间。

殷红的唇,烟嘴洇染上细微的红。

她情绪没什么波动地抽着,刚抽一口,楼梯间门忽然被推开。

大片亮光忽然涌进,楼梯间里更加明亮。

江汐侧头看去。

门口的徐嫣然看到她,脸上几分欣喜:“江汐姐。”

徐嫣然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她踩着几节楼梯下来:“我就说是你,刚看你往这边过来了,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