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妈!”这个事实秦沛琳一早知晓,只是从母亲口中确定,心里更难过。从懂事那刻,知道林二不是亲表哥的时候,她便把所有倾慕投注在那个男人身上。他花,若迹若离,秦沛琳虽恼恨,却觉得就让林二一辈子游戏人间好了,起码他的心不属于任何人。可是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宠爱,哥哥疼老婆无可口非,就连林二也把心思花在这个女人身上就该死!

林颖华早就离开,秦沛琳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秦牧阳轻轻走到妹妹身边,伸手给她。

秦沛琳仰起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刚才你说过不欢迎我,我才不要你的同情!今天不是林二,他朝也有别的男人,你只管守着那个女人吧!”

秦牧阳叹气:“你到底有完没完?”

“跟她就是没完!”她擦掉眼泪,一骨碌起身。对坐在沙发上的叶子薇冷哼了声,便“哒哒哒”的踩着高跟鞋离开。

室内恢复了平静,作为一个胜利者,叶子薇无话可说。她抱膝蜷曲在沙发上,对着地面怔怔发呆。

秦牧阳关上客厅门,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她的面前。“你有话要说吗?”

叶子薇默。

“你仍然要离婚?”闹了那么久,她还是没服软。偷偷服食避孕药,这一点秦牧阳真的很介怀。自己一直坚持下去到底为的是什么?每次有争吵,她首先想到的便是退缩。想起妈妈的话,秦牧阳苦笑。

叶子薇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听话里意思,有些不可置信。

二人对视很久,秦牧阳没得到答复。“我很累,我相信你也很累。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结果,那就分开吧,我放手了。”

☆、105

秦牧阳知道叶子薇站在房间门口很久,瞪着他一直等他回头。面前摊开一本军事杂志,他张着眼,明是阅读,却一个字也没法看进眼内。

他也在等,那怕只是一句,我不要离婚,他就会把她拥入怀内,把所有发生过的事全数抹掉。

可叶子薇始终沉默,秦牧阳突然同意离婚,令她非常迷惘。他肯定是恼她吃避孕药的事,还有那句伤害人的说话,更遭的是当着婆婆的面前把离婚的事冲口而出。所以他绝望了,不要她了?

以前是求之不得,现在他应允了,她反而不知所措。离婚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将分开,不再一起生活。以后身边没有他,无论遇到任何难关,都得独个闯!想到这,叶子薇一阵心酸。她到底是不是真想离婚?抑或在潜意识里,她知道秦牧阳会坚持如一,所以才借此吵闹去气他,伤害他?

她分不清自己的心意,只道在他答应后,心里很难过很难过。或许说句对不起,就能把一切过错抵销。然而真开口了,离婚之事只怕不会再实现。

很矛盾,唯有不说话。手机在这个时候不识时务地响起来,叶子薇进房间拿起,看了看屏幕,终是没有放下自己的骄傲,走了出去。

来电显示是妈妈的号码,她任电话一直响着,直接下楼。

铃声如以往多次来电的结果,无人响应便自动切断,等一会,又会响起。如是反复多次,是种折磨,偏生刚才在寂静中太难下台,她才利用这给自己造了个台阶。

走至客厅,便听到二楼有脚步声,秦牧阳穿过饭厅进了厨房。电话持续地响,他在,不能不接。叶子薇按下通话键,出了花园。

“薇薇,你终于肯听电话了吗?……呜……我被赶出叶家大宅,手上的信用卡没一张能用,怎么办?”

旧调重弹,刚两个闹完的走了,又来另一个?就像写小说那样,□迭起之时,坏事总一浪接一浪。大过年的存心不让她好过?

“薇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到你家去,那你出来,陪陪妈妈好不?”

郭洁女士竟也有低声下气的一天,叶子薇表示惊讶,可惜她现在自身难保。在花园的铁艺椅子坐下,她表现出异常的平静:“妈,我相信在这一年时间里,你已经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存下不少钱。即使没有信用卡,也够你去做个SPA或买些衣服再不去作个短途旅行,反正无论如何,总有办法令自己身心舒肠。我帮不了你,就这样吧,没事我挂了。”

“别!薇薇,妈妈真的很痛苦,刚才跟律师见过面,对方威协恐吓什么方法都用尽,就为了让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名字。那老不死竟然在春节期间都要折腾,我不过是求个名分,其余的都不管了,他为何非要赶尽杀绝?我好恨!好不甘心!薇薇,如果我求牧阳或是林颖华帮我当说客,你猜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竟然还有面找他们,听到这叶子薇彻底怒了,难怪要被人看不起,她刚才就因为秦沛琳抓着这点,才会中了她的圈套,胡说八道!

“妈,你敢找秦牧阳我就跟你断绝任何关系!今天你落得如厮田地,全是你咎由自敢。我为你的过错,收下一百万嫁给秦牧阳,赌上了自己的幸福,还不够吗?你就发发善心,当可怜可怜我,不要再利用秦家作挡箭牌好吗?你让我活得有尊严一点,别再招人嘲笑讥讽好不好?”

她气得嘴唇发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头,恰好看到直立在门口的秦牧阳,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

他啥也没说,捧着水杯返回客厅。

“你这不孝女儿,看着妈妈被欺负也不帮忙。你是不是要看到我死了才甘愿?”

叶子薇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已没任何耐性再听妈妈发疯,她暴躁地说:“别谁都拿寻死来要协我,喜欢的话你去死啊!有种你去死!死了就没麻烦事!最怕是要死又不死,活着祸害人间,又招人笑话!告诉你我对你这人已经完全没了希望,倘若你真敢,我还要放鞭炮庆祝!”

吼完后她切断线,迅速冲进屋内。地下没人,她奔上楼,房间门紧闭。她忍着气,敲了敲门板。无人应声,试着扭动门把,没锁。

秦牧阳坐在窗台上,脸向着外面,手里捧着茶杯冒起袅袅白烟。她进来,他并未回头。叶子薇轻步移到他的身侧,直起身,看着他。她以为,自己这样已经够了,他该如以往那般,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再大事化小。

但显然这次他没感受到。

窗外早已换成夜幕,天阴沉沉,隔着玻璃仍感到寒意。他从玻璃的倒映看到她的脸,有点惶恐,有点不驯。

寂静如水,渗透冷却着彼此。

良久,秦牧阳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是莫测的深沉:“没话说吗?”

“……”叶子薇无法回答,之前撑得那么硬,现在所有道歉,都变得矫情。

“其实我不介意在每次吵闹中当先低头,先道歉的那个,因为输赢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冷不妨他开口,“作为一个男人,喜欢上就该包容你的小脾气,还有任性妄为。但是……”他停顿了一会,脸上有强忍的克制,很是无奈,又不禁苦笑:“我不能总处于一个退缩的位置,我也是个人。”

说完,胸口的拥堵难平,眼下叶子薇垂着头,似是妥协,两拳却紧紧地握着。他轻吐了口气,拿走书桌上的车匙,走了出去。

那一夜,他没回来。叶子薇坐在他原来的位置想了整夜,为何开头明明是他有错,到最后却变成她负于他?

剧情发展已完全脱离正常走向,枉她是作者,绞尽脑汁也无法把一切扳回来。

天气冷,她呆呆地坐至半夜,结果大概着凉了,头痛得厉害。昏昏沉沉爬上床,睡一会就醒来。脑袋又开始不停运转,许许多多过往的回忆跃于眼前,还有他说过的话。

模模糊糊又失去意识,第二天,持续的电话铃声把她从沉睡中叫醒,不想接,反正早就错过几个。奈何打电话的人很有毅力,她拍拍发涨的脑袋,倾身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接过。显示是子菁的名字,她呻吟了声,接通。

“姐,你快到市一医院来,妈服安眠药自杀了!”

子菁又急又慌张的语气马上传进耳里,还没来得及消化,通话便结束。她愣愣地握着电话,花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一刻也不敢停留,匆匆起床穿了件外套便奔出家门。出租车往医院飞驰的途中,她懵懵的以为在做梦。妈妈自杀?她真敢?

拿出手机,有几个来电未接,她快天亮还给自己打电话,能出什么事?肯定没事的,子菁太小题大做!

这样想心里定了不少,车一抵达目的地,她便马上奔进医院大堂。再次拔通子菁的号码,接电话的换了叶文昊。听着指示,终于找到他们。

子菁对着手术室门口而坐,对于她的出现并未有多大反应。叶文昊则站在不远处,默而不语。

叶子薇挨着子菁身边坐下,清晰感受到这个小小的身体正在发抖,她伸出手,把妹妹环抱住。“没事的,不用担心。”

“姐,你不明白……”说到这子菁已哽咽,细碎的抽泣中断了句子。

叶子薇想加以安慰,眼前一道长长的阴影落下,有只大手摸上子菁的发,冷着声命令:“不许哭,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

子菁的身体僵了一下,拔开他的手,把脸别到一边去,不看他,眼泪却止住了。

叶子薇看看妹妹,又看看那个男人。他的眼底多了点温暖,在确定子菁收掉眼泪后便又走开。

等待的时间总觉得漫长,尽管只是短短的半小时,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手术室的门终于倘开,子菁首个跳起来冲过去。

“医生?我妈妈怎样?”

医生脱掉口罩,严肃地宣布:“病人因为吞服了整瓶安眠药,即使我们为她洗了胃也无济于事,现在已经死亡。”

死亡?死亡?是条人命,他怎能说得那么冷静?叶子薇怔怔地看着医生的嘴巴,脑里全部放空。她始终坚信没事,医生出来时,她还很乐观,可是为什么结果却这样?

不对!不对!

晃晃头,眼前人影一闪,是叶文昊扑过来,抱住摇摇欲坠的子菁。

平时看着没脾气的小妮子,此刻整个人有如疯掉,她抡起拳头用力地捶向叶文昊的胸口,声撕力歇地大叫:“叶文昊,你害死我妈妈,你害死她……”

叫声戛然而止,叶子薇听到叶文昊焦急地喊了一声子菁的名字,便拦腰把她抱起。现场的医护人员在他的怒吼声中匆匆推来病床,叶子薇茫然地盯着他们渐行渐远。

四周阴冷,刚才还沸沸扬扬,现在徒留一片静寂。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写的章节都是写了删,重写又修。

自己都乱了,你们能看明白吗?

☆、106

“我的薇薇小公主,以后长大了要嫁给真正的王子,他要给你城堡马车,给你锦衣美食,让你永远不愁穿吃,要风得风,当个真正的少奶奶。”

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每每帮她梳那把又长又卷的头发时,便会说这番话。叶子薇那时不懂事,虽年少无知却仍有一份赤子之心,认定妈妈说的话都对。

“薇薇,妈妈知道你不喜欢认叶伯伯当爸爸,但叶伯伯那么疼你,他给你打造了一个城堡,代替天上的爸爸为你遮风挡雨。最重要的是,他爱妈妈。妈妈的下半辈子,就需要他来作依靠。所以为了我,你能叫叶伯伯一声爸爸吗?”

父亲死后,母亲改嫁。出嫁的前一个晚上,妈妈流着眼泪求她。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叶子薇意识到妈妈的变化。

之后的成长,妈妈的要求越来越多,最后把她逼至无路可退的地步。她有怨,也有恨,可是却从没真的想过要自己的母亲死。

“你去死啊!有种你去死!死了就没麻烦事!最怕是要死又不死,活着祸害人间,又招人笑话!”

昨晚说过的话尤在耳边,面对母亲,你怎能那么狠?纵有千错万错,这种大逆不道的说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这个不孝女儿,白眼狼,你才是杀人凶手!

她开始能体会,当年父亲去世后子菁背负着的内疚与自责有多重。无须人责骂,良心上的不安足够蚕食你一辈子。所以面对母亲的无理取闹,子菁总是默默承受。其实能有人骂一下,反而会好过点,对吧?

谁?谁能来骂醒她?

“薇薇?”

有人叫她。

叶子薇闻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如见死灰,两眼暗淡无光。是郝妙,还有叶文远,可不是秦牧阳。

双肩被按住,郝妙颤着声问:“怎么了,你妈妈……”

叶子薇侧了侧头,木然地宣布:“妙子,我妈妈……她死了。”

“怎……怎么会这样?”

“服安眠药……自杀。”

消息太突然,任谁也无法接受。郝妙眼眶一热,泪水已流了下来:“你家大块头呢?怎么他不在?为嘛只有你一个人?你通知子菁了没有?”

子菁被抬走了,地上那点血迹证明她出现过。而秦牧阳……不要她了。她的世界,最终被撕得四分五裂。有句话说,当所有的门都关上后,上帝总给你开扇窗。是她,亲手把那扇窗合上。所有一切一切,是她的一时意气造成。像她这样的刽子手,不配拥有幸福。

叶子薇合上眼,头慢慢靠向墙身。脑子很沉,人好冷,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下意识地裹紧大衣,却无法得到一丝温暖。

身后有工作人员推车经过,轱辘压在地板上发出诡异的吱嘎声,她随之一颤,转过头,在他们拐弯的刹那,看见病床上盖住白布。

是妈妈?她慌忙着地,踉踉跄跄地追上去。郝妙想拦,没拦住。

“妈!妈!”她冲到转角处与接到郝妙电话匆匆赶来的秦牧阳相撞,拉住他的手臂疯狂大喊:“帮我追,他们要带走妈妈!”

秦牧阳抱住她,焦急地喊她的名字:“薇薇,那只是张空床!薇薇!”

“空床?空床?”那妈妈呢?她喃喃自语,两眼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电梯间。

见了又如何?你昨天还叫她去死!

身子蓦地一软,倒在他的臂弯内。你这个罪人,你还有面目见她?

“我问问医生,安排见……”

“不要!”她怕!抓住他的衣袖,手指节节发白。“不要!不要!”

“好,不要就不要!”秦牧阳紧紧搂住她,顺了她的意。

随后他去办理其余手续,叶子薇安静地坐在大堂等候。郝妙递上温开水,她没喝。折腾了大半天才去就餐,秦牧阳把她平常喜欢的菜布到碗上,她吃了几口便唏哩哗啦的吐了满地。

“胃不舒服吗?”秦牧阳手忙脚乱地替她擦嘴。

她摆摆手,“没事。”

“吃不下便算了,喝口温水嗽嗽口。”秦牧阳端起水杯递给她。

叶子薇闪身避开,拎起筷子:“不,我得保持体力。”要吃!要吃!即使身体有多不舒服,这时候绝不能病倒!她坚持把菜往嘴里塞,一片菜又一片肉,还没吞下就加进去,很快把嘴巴撑得满满的。

“薇薇,别勉强自己。”被好友的样子吓倒,郝妙好言相向。

叶子薇没听,努力地咀嚼,努力地吞咽,食物滑过喉咙,才咽下几秒又吐了出来。

她不过想填饱肚子。

叶子薇呆呆地抬起头,半张着嘴忧伤地看着秦牧阳。

“没事没事。”秦牧阳蹲着身子,细心地擦去她嘴边的污垢。“这些菜做得太腻了,回家去吧,我给你熬点粥。”

叶子薇没说好,也没反对,神色呆滞。秦牧阳起身,朝郝妙和叶文远说了声先走,便抱起她离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家,她太累,在车上就睡着。直到有人声声叫唤,她才徐徐醒来。窗帘拉上,看不清天色,但室内亮着灯。

她睡了多久?

几乎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可是脑袋在清醒后又开始运转。妈妈死了!妈妈死了!喉咙就像哽了一个鸡蛋,一股郁结堵着胸口,很难受,她呜咽了声,猛地闭上眼。

感觉有人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抿紧嘴,长长的睫毛颤动,眼角湿润。

“乖乖,难过就哭出来,别憋着,哭出来就舒服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的头,嘴上轻轻诱导。从知道噩耗至现在,她的表现太不寻常。明明难过得要命,偏生一滴眼泪都没流下。秦牧阳多希望她能狠狠地哭一场,把所有烦闷发泄出来。

然而她还是强忍了下来,推开他的手,拭了下眼角,主动爬起身。

这一刻,秦牧阳心如刀割。他好像失去了什么,是她的信任,还是爱?发生那么大的事,她第一个通知的是郝妙,她真的不需要他这个依靠了吗?

后悔错过了太多,没在她最快乐的时候,好好珍惜她对自己的信任。并非事事都能理所当然,有些东西,一错过便难以回来。

叹气,唯有问:“饿吗?粥熬好了。”

“嗯。”

她轻吭了声,秦牧阳把床头柜上的碗端起,递过去。“小心烫。”

叶子薇接过,小口小口地慢慢进食。这次,没有再吐。

出殡当日天没亮,叶子薇便起了床。她穿了一身黑衣服,坐在床尾安静地等待。秦牧阳睁开眼的刹那,差点被吓了一跳。

她起身,幽幽地说:“妈妈爱漂亮,她的衣服和妆容一定要得体。”

秦牧阳顺了口气才道:“都找了最好的师傅,一切安排就绪。”

“嗯。”这两天她一直在家待着,所以仪式的细节都是秦牧阳一手包办。他做事一向细心,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她这个当女儿的,真不如一个好女婿。

仪式举行得简单而隆重,作法事的在颂经,他们一字排开,看着熊熊烈火把一个人烧干烧净。

叶荣添有出现,他的头发仿佛一夜间变得斑白,憔悴的脸容,少了以往的风采。死了老婆,他也愧疚吧?

子菁缺席,叶文昊解释她还躺在医院里。叶子薇没问她什么病,反正来了又如何?徒添伤悲罢了。

从殡仪馆出来,叶子薇的脸上一片潮红。两只眼始终盯着炉火,完毕后再也无法聚焦。她机械地坐上车,看着窗外街景飞驰,脑里想着的都是刚才的火焰。

人死如灯灭,生前所有恩恩怨怨,终于在死后化为一缕清烟。想想墓碑上刻着的文字,妈妈终于以死,换回一生的叶夫人头衔。

车子过了高架桥,打了方向灯慢慢靠右。

“得去加加油。”

秦牧阳向她交待,叶子薇没说话。

工人加完油,他到店内付款。叶子薇坐在车内,几面车窗紧闭,她忽地觉得透不过气来。下车,走到加油站外喘气。

马路上来往的车辆飞快,留下阵阵劲风。遥远的地方仿佛有个声音在呼唤,“薇薇……我的女儿……”

她傻傻地逆风而行,顺着高架桥的行人专用道往上走。四周北风呼啸,吹得她牙关直打颤。那叫声越来越强烈,她停下,眺望滚滚流过的江水。

跳下去,跳下去就解脱了!

她咬紧唇,犹豫了很久,才扶着桥的围栏,踏上固定围栏的石礅。

身后一个人影蹿过来,死死地箍住她往后一甩。“你想干什么?”她竟然轻生,秦牧阳怒吼。

“放开我!放开我!”她挣扎,却不如他有力。

秦牧阳把她的身体扳过来,迫她面对自己,眼底带着一种前所未见的暴怒:“你想死?你凭什么想死?告诉我!”

叶子薇垂着头回避他凌厉的目光,“我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又想死?”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皮肤就快要撑破,秦牧阳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他揪住她一只手臂,往桥边猛地一拉:“如果你真想死,我陪你!”

秦牧阳一只脚跨过围栏,迎着风,对她咬牙切齿地道:“叶子薇,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如果阻止不了你,我们就一起跳下去!黄泉路上,你绝不孤单!来吧!”

“不要!不要!”半个身体已经被悬空,北风从扯起的衣摆钻进衣内,刺痛了皮肤。叶子薇惊恐万分,十指死死爪住围栏,失声痛哭:“我不死了!不死了!呜!”

秦牧阳敏捷地把脚收回来,抱着变成泪人的她,身体还在发抖。倘若刚才来迟一步,他们便从此天人永隔。“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鼻子一酸,被称作铁人的他,不禁流下男儿泪。

“秦牧阳……”叶子薇揪住他的衣襟,哽咽着说:“妈妈……妈妈是我害死的!如果我不是那么绝情,叫她去死,她就不会真的自杀!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她以前说过很多伤害人的话,只为逞一时的快感,却从没想过当那些说话一旦成为事实,所带来的伤痛会那样令人心碎。

“不怪你,自杀是她自己选的路,怨不得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