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只说的月竹眼眶微湿,永宁攥紧了手指,道;“去让人悄悄打探睿王的下落,若咱们有幸能在皇上的人之前找到他,他尚有一线生机,若被皇上的人先找到,他必死无疑,眼下,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是。”月竹领命,匆匆离开了荷香殿。

梁泊昭坐在主殿,他的肩甲在大典时被袁子阔以利剑刺入,袁子阔兵器锋利,每一招都是不要命的狠辣,若非梁泊昭反应迅捷,堪堪避开,这一剑定是会穿胸而入,而当袁子阔的这一剑刺进他左肩时,他手中的长刀亦是刺进了袁子阔的右腹,袁子阔伤的极重,即便眼下逃脱,想必也撑不了多久。

梁泊昭脸色沉郁,只任由陈太医为他将伤口包扎,地下跪满了刑部,礼部,御林军,大理寺的人,每个人都是冷汗涔涔,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登基大典上出了刺客,并将皇帝刺伤,此事皇上要怪罪下来,他们这些负责大殿事宜的官员,哪怕被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刑部侍郎战战兢兢,恭声道;“皇上喜怒,微臣已经查清刺客的来路,那些刺客均是前朝皇族袁子阔的旧部,袁子阔曾统领御林军,如今的御林军首领萧殩亦是前朝旧人,萧殩本人已是自裁,想来此事定于萧殩逃不开干系。”

“有没有留下活口?”梁泊昭问。

“除了领头逃脱,余下的,都已是咬破了毒囊,并未留下活口”

梁泊昭早已料到如此,他十指紧握,眼眸暗沉,只对着左右道;“传令下去,哪怕将这皇宫给掀了,也要将袁子阔揪出来!切记,朕要活的!”

男人话音刚落,堂下诸臣俱是领旨,就见有内侍匆匆走至梁泊昭身边,附在他耳旁轻声道;“皇上,董妃娘娘来了,就在外头候着,娘娘担心皇上的伤势,奴才劝不住”

梁泊昭瞧了瞧自己左肩的伤,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早已从白色的纱布中渗出,扎着人眼。

他收回目光,对着内侍道;“去告诉娘娘,就说我”顿了顿,梁泊昭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登基,自是要改口称“朕”了,可想起凝香,那一声“朕”便怎么也说不出口,只继续道;“就说我伤势无碍,让她先回宫等着,待这边事了,我便过去。”

“奴才领旨。”内侍闻言,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元仪殿,出了宫门,就见凝香领了两个嬷嬷正在外间候着,刚看见他,眼睛便是一亮。

“娘娘,皇上方才说,让您先回玉芙宫等着,等皇上理完了这边的事,立时就回玉芙宫看您。”

凝香还是担心;“皇上的伤”

“娘娘放心,只是些皮肉伤,不碍事。”

凝香又是向着元仪殿看了一眼,看着那紧闭的宫门,见梁泊昭不愿见自己,自是有要紧的事,她只得将担心压下,对着内侍轻声开口;“皇上有伤在身,有劳公公多多照料。”

“娘娘折煞奴才了。”内侍诚惶诚恐,赶忙俯下了身子。

凝香领了嬷嬷,转身离开了元仪殿。

回宫的路上,就见宫中侍从行走纷纷,俱是在四处搜寻刺客的下落,瞧见凝香,不时有人俯身行礼。

凝香不愿打扰侍从,走至御花园时,就见侍卫统领上前对着自己行了一礼,为难道;“娘娘,御花园中假山花丛众多,属下唯恐刺客会藏身于此,正命人在此处搜寻刺客下落,只怕会惊扰了娘娘。”

言下之意,便是愿凝香换一条路回到玉芙宫。

凝香点了点头,温声道;“大人请便,我从重影殿那边回宫也是一样的。”

统领立马道;“谢娘娘体恤,重影殿周围属下已带人搜查过,并无刺客踪影,娘娘大可放心。”

凝香轻轻“嗯”了一声,看着眼前的统领,有些欲言又止,终是道;“大人,我听说,这次行刺皇上的刺客,是前朝睿王的事,不知是真是假?”

“属下不敢欺瞒娘娘,此次刺客的确是前朝睿王的旧部,就连此次逃脱的人,也大有可能,就是袁子阔本人。”

凝香大惊,心里当即就是一颤,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是他?当日在川渝时,他分明已经说过,日后远离京师,当一个寻常百姓,又怎会这样糊涂,跑来京师送死?

“属下还有要事在身,请娘娘恕属下失陪。”统领抱了抱拳,领着众人向着御花园行去。

凝香心乱如麻,身后的嬷嬷唤了几声,才让她把心神收了回来,凝香面色有些苍白,只打起精神,向着重影殿的方向走去。

重影殿周围刚被搜查过,显得格外安静,凝香一路都是心不在焉,偶有宫人上前行礼,也是不曾命人起身,只一路走了下去。

回到玉芙宫,凝香陪了一会女儿,既担心梁泊昭身上的伤,又不知袁子阔身在何处,待得天色稍晚,便是回到内殿,也没让宫人跟进来服侍,一个人倚在软榻上发呆。

宫室里静谧到极点。

除了凝香的呼吸声,几乎在没有别的声音,蓦然,就听一声清脆的“滴答”声响起。

凝香一震,赫然瞧见光洁的地板上凝聚了一小滴血,暗红色的一小块,刺着她的眼睛。

紧接着,又是一滴。

凝香的身子颤起来了,她惊恐的抬起头,果真在房梁上,瞧见了一个身穿御林军服侍的男子。

见凝香看见了自己,袁子阔顾不上右腹的伤,不等凝香惊叫,已是一个起落便从房梁上翻身而下,一手捂住了凝香的嘴巴。

“别出声。不然会害了你。”袁子阔声音艰涩,重伤下,他的面色惨白如纸。

凝香睁大了眼睛,直到袁子阔将手取下,她方才颤声说了句;“王爷?果真是你?”

袁子阔一手死死捂住伤口,吐出了两个字;“是我。”

“你怎么会躲在我宫里?”

袁子阔看着凝香的眼睛,他没法告诉她,他躲在她宫里,只因为她是梁泊昭最心爱的女子,他知道,梁泊昭今夜定会来玉芙宫中,只要他能忍耐,到时亦可给梁泊昭致命一击。

只没想到,竟会被凝香察觉。

“你躲在这里,是相等我相公来时,好杀了他?”凝香遍体生寒,眼眸如水,既是惊骇,又是悲哀。

183章 不妨也将我杀了

;袁子阔望着凝香的目光中深敛似海,重伤下,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凝香的眼睛,低声道;“不错,我是想躲在玉芙宫中,寻机刺杀他。”

凝香眼瞳收缩,她悄悄后退了两步,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梁泊昭身边的人告诉自己,梁泊昭只受了皮外伤,可她知道,那只是梁泊昭不愿让自己担心,瞧着袁子阔的模样,她几乎能想到,梁泊昭的伤定然不会比袁子阔轻到哪去。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和九儿的救命恩人,可偏偏,他更是伤害梁泊昭的凶手!

“为什么,当初在川渝,你明明说过再不管这些事了,你又为什么非要杀我相公”

“梁泊昭屠我满门,夺我袁家江山,只有杀了他,我袁氏仅剩的骨血才能保住。”袁子阔声音低沉而沙哑,一字字打在凝香心坎上。

虽然她一直处在深宅,可也曾听闻梁泊昭血洗皇室,对袁氏的屠杀极其残忍毒辣,传进她耳里的已经被轻描淡写了许多,可听来仍是让人心寒,更无须说真正的屠杀是何其恐怖与凶残。

袁子阔为亲族复仇,他有足够的理由。

可他要杀的,却是自己的相公!

凝香见识虽浅,可也明白改朝换代自古而来都是血流成河,若这一次败的是梁泊昭,那死的便是他,是自己,是九儿,甚至连自己的父母兄嫂,梁母,秦氏都逃脱不了,胜者王,败者寇的道理延续千古,即便梁泊昭对袁氏心狠手辣,可她却不觉得自己夫君有错。

即使是错,她也不能由着眼前的男人再去刺杀自己的丈夫!

凝香眼睛里的光是抖得,她张了张嘴巴,只想高声喊人,可袁子阔早已看出她的心思,他虽然重伤在身,可身体仍是敏捷,凝香几乎没看清他是何时出的手,自己的嘴巴又已经被他捂住,将她脱口而出的惊叫给堵了回去,继而便是他的声音,在自己耳旁响起;“别做傻事,你将人唤来,让人看见我在你宫中,即便你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看本书请到”

凝香脸色一白,瞧着面前的袁子阔,杏眸中水光盈盈,慢慢的透出一抹哀求。

袁子阔看见她眼底的哀求,心头便是软了,他缓缓取下了自己的手,将一把匕首抵上凝香的颈窝,他的声音低哑,一字字道;“我不想伤你,你别逼我。”

凝香忍住鼻尖的涩意,颤着声音吐出了一句;“算我求你,你走吧,我就当没见过你。”

袁子阔缓缓摇头,“我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太久。”

凝香垂下眼睛,声音细弱;“你若真想杀他,不妨也将我杀了吧。”

“你说什么?”袁子阔眉心紧皱。

“他若死了,我肯定也活不成了。”凝香迎向袁子阔的双眸,对颈窝中的匕首视而不见般,轻声道;“你也不用拿我去要挟他,我哪怕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袁子阔盯着她的眼睛,隔了许久,才哑声说了句;“你对他,当真如此情深?”

凝香点了点头。

“若我今日在大典上得手,取了他的命,你要如何?”

“我会追他而去。”凝香几乎想也未想,一句话便从嘴巴里溢出。

“孩子你也不要了?”

“没有了他,我还要孩子做什么?”凝香想起九儿,心底嘶嘶的疼,又想起梁泊昭,更是心疼入骨,既盼着他来,又害怕他来。

袁子阔的手缓慢而无望了松了下去,他攥着那匕首,唇线紧抿,黑眸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凝香悄悄的打量着他,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刚要喊人,就听袁子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浓浓的倦意,与刻骨的落寞;“你不用喊人,我马上便走。”

“王爷?”凝香大惊。

袁子阔抬起头,向着凝香看去,眼前的女子一如初见,眉眼如画,清丽温柔,就连满池荷花,也要被她给比了下去。

“不论你信不信,这世上,我最不愿伤害的人,是你。”袁子阔声音极低,低的甚至让凝香没有听清他再说什么。而袁子阔又何尝不清楚,梁泊昭武功比他高强,他未受伤时尚且制不住梁泊昭,更何况此时重伤在身,若他一直呆在房梁上,待梁泊昭进屋时他尚有机会来一个出其不意,还有几分把握可取梁泊昭性命,但如今在听完了凝香的那一番话之后,他知道自己已经再无机会。

即便梁泊昭眼下一动不动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手中的剑,却也不知还能不能刺得进去。

袁子阔黑眸中蕴满了浓浓的嘲讽,只捂着腹部的伤口,不时有鲜血从伤口处往外涌出,他再不去看凝香一眼,只欲纵身回到房梁,从顶部的窗口离开玉芙宫,怎奈此时流血过多,他竟是再无力气,施展轻功回到那房梁之上。

“王爷?”凝香轻唤。

袁子阔微微苦笑,回身对着凝香说了句;“袁某已无力气逃脱,只有得罪了。”

说完,袁子阔复又攥紧了匕首,走到凝香面前,一个用力已是将凝香揽入怀中,一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身,另一手则是将匕首重新扣在凝香颈前,低声说了句;“袁某会挟持娘娘走出玉芙宫,娘娘若想喊人,只管喊吧。”

凝香看着他的眼睛,直到这一刻,她好似才懂了什么,袁子阔说的不错,若要人看见他藏在自己宫中,加上先前在川渝时自己与他的谣言,旁人定会觉得是自己私藏了袁子阔,甚至会以为她与这场刺杀有关,哪怕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而今袁子阔将她挟持,以匕首抵在她颈窝,为的,却是想保全她的名声。

“王爷这样做,是不想让人误会,来保全凝香的名声?”凝香声音很轻。

袁子阔淡淡一笑,“娘娘想多了,袁某想保的,是自己的命。”

“可王爷知道,一旦走出玉芙宫,王爷非死不可。”

“我已经别无选择,喊人吧。”袁子阔双眸黑沉,笔直的看着凝香的眼睛,他的大手仍是将凝香箍住,可他的脸上却并无丝毫凶神恶煞的样子,手中的匕首亦是离凝香的颈窝处尚有寸余,唯恐自己重伤下会控制不住力道,失手伤到凝香的血管。

凝香心乱如麻,袁子阔便是极淡的笑了笑,说了句;“你不必觉得我对你有恩,即便有,当日在川渝时,你救了我一命,早已将当年的赠药之恩还了个干净,如今我与你之间再无恩怨,你心里不必挂怀。”

凝香咬住下唇,她终是下定了决心,对着袁子阔道;“左侧有偏殿,偏殿后门可离开玉芙宫,我会出去为王爷将宫人引开,我就当从未见过王爷,今日一别,凝香与王爷之间再无亏欠,你伤我相公,我本不该助你逃走,可我相公杀你族人我说不清,你又对我们母女有恩,只希望往后,凝香和王爷,再也别见了,至于王爷离开玉芙宫后,能不能侥幸保得性命,也全看王爷的造化了。”

凝香将这番话说完,袁子阔收回手中的匕首,没等他说什么,神情已是变了,他本能般的拉着凝香后退两步,就听“哐当”一声巨响,内室的宫门已经被人踹开,让人看清了外头站着的,那一道高大的明黄色身影。

袁子阔重伤在身,听觉不如从前灵敏,方才又被凝香的话给拉住了心神,待他察觉屋外有人时,已然太迟,他甚至不知道,梁泊昭是何时领人来到的玉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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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章 真他娘的是这天下最大的傻瓜

凝香见到他,当即就是呆住了,刚轻声唤了句;“相公”一旁的袁子阔已是回过神来,胳膊迅捷的勒住凝香的颈窝,举起匕首,对着梁泊昭道;“梁泊昭,董妃在我手上,你放我离开,我留她一命。

梁泊昭面容阴郁,竟是不曾理会,二话不说便抽出了侍从的腰刀,向着袁子阔杀去。

袁子阔眸心一闪,堪堪将凝香推开,自己则是向后退了几步,他的兵器已在元仪殿时失却,如今手中只余一把匕首,纵使他身形敏捷,剑法精绝,重伤下也是施展不开,而梁泊昭出手狠辣,几个起落,已将他逼到绝境。

袁子阔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次进宫,他本已抱了必死的打算,为的便是要为亲族复仇,想起袁氏满门,俱是死于梁泊昭之手,袁子阔眸心血红,银牙紧咬,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心底的血汩汩而出,只让他拼着一口气,不闪不避,顶头迎上了梁泊昭刺来的利剑,任由锋利的利刃穿身而过,而他手中的匕首亦是向着梁泊昭的心窝处扎去。

分明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不!”凝香守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袁子阔手中的匕首向着梁泊昭的心口扎去,袁子阔听得她的声音,手势缓缓一窒,梁泊昭面不改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开了身子,抽出手中长剑,回身一刺,不偏不倚的刺进袁子阔胸口。

鲜血喷涌而出。

凝香亲眼瞧着梁泊昭杀了袁子阔,她的脸色惨白,只发出一声惊叫,继而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身子犹如筛糠似得,不住的颤抖。

梁泊昭听到她的惊叫,眸子里的光却更冷了些,手中更是下了力气,将长剑推的更深。

袁子阔本就身受重伤,而这两剑,更是让他再无回天的可能,他的眼瞳渐渐失去了光亮,只看着面前的梁泊昭,嘶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话来;“梁泊昭,你赢了”

梁泊昭目光深冷,利如刀刃,他收回长剑,就见一大股鲜血从袁子阔的胸口涌了出来,袁子阔的身子向后退去,他唇角噙着血丝,双目渐渐变得暗淡,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凝香一眼,意识逐渐退去,他勾了勾唇,手中的匕首终于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而他的眼睛,那双犹如星辰般闪亮的眼睛,也终是缓缓的闭上。唯有他的身子一直屹立不倒,依旧站在那里。

“拖下去。”

梁泊昭声音低沉,对着身后的侍从下令,侍卫得令顿时上前,将袁子阔的尸身架起,拖出了玉芙宫。

“全都退下。”梁泊昭转过身子,看向拐角处的凝香,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平静到极点,却透出风雨欲来的威势。

凝香直到此时,都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与骇然中回神,袁子阔,睿王,一个活生生的,刚才还和自己说话,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就这样被她亲眼目睹着,被自己的丈夫杀死。

宫里的血腥气冲鼻,地砖上仍是留着一大滩的血,那样刺目的颜色,只让凝香觉得头晕,周身都冷,打心眼里的冷。

虽然心知梁泊昭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可当着她的面杀人,这还是头一遭,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凝香也都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她的身子抖得厉害,眼瞳里的光也是抖得,只哆嗦着嘴唇,惊惧的看着梁泊昭。

梁泊昭明黄色的朝服上,染了一大块的血迹,那是袁子阔心口的血,喷洒在他身上,到了此时,已是变得暗红。

梁泊昭向着凝香走去,凝香怔怔的看着他衣襟上的血,只觉得手足冰凉,一双手抖得不知要放在何处,整个人都好似七魂少了六魄。

梁泊昭一手扣住了她的下颚,让她看向了自己,他的眸心幽深,再无丁点暖意,声音更是清冷如刀,淡淡道;“我杀了他,让你这样难过?”

“相公”凝香小脸煞白,听见梁泊昭的声音,才慢慢凝聚了神智,她不敢回想,不敢回想刚才的那幕惨剧,纵使袁子阔刺杀皇上,按律当斩,可她却从没想过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哪怕他离开了自己的宫室,被侍卫杀死,也好过让自己亲眼看见!

袁子阔,他,毕竟是自己和九儿的恩人。

凝香眼睛里浮起一抹水光,宫室里的血腥气汹涌,熏得人欲呕,凝香望着梁泊昭的面容,因着有伤在身,男人的脸色铁青,嘴唇也是苍白的,没有血色,他已是换过了衣衫,为了不让凝香担心,肩头的伤早已被衣裳遮住,而在刚才的打斗中,梁泊昭丝毫不曾顾忌肩上的伤口,挥剑时伤口重新崩裂,渐渐渗出了鲜血,剧痛下,梁泊昭的面色更是阴沉,几乎能滴下水来。

“你的伤”凝香看着他的肩头的血迹,眼底有泪珠滑下,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抚上梁泊昭的肩头。

梁泊昭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只疼的凝香轻吟一声,白皙的下颚上落上淡淡的指印。

“你也知我受了伤?”梁泊昭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他的面孔紧绷着,唯有他的眉眼间却是一片深邃的痛楚,过了半晌,他竟是笑了,对着凝香道;“可惜,袁子阔终是棋差一着,没有杀死我。”

凝香听出他话音中的戾气,睁着一双泪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梁泊昭眼瞳暗的怕人,他勾起凝香的下颚,将她拉向了自己,他开口,字字低沉;“董凝香,你明知袁子阔要杀我,也明知我差点死在袁子阔手下,你却还有心思要去把宫人引开,助他出逃?”

凝香脑子里轰然一响,她摇了摇头,声音已是乱颤,她动了动唇,下颚被梁泊昭捏的太紧,只能让她断断续续的出声;“相公,我没有”

“你没有?”梁泊昭冷笑,心口处却好似有人拿了刀子,一下一下的扒拉着,疼的人撕心裂肺;“我亲耳听见你让袁子阔从偏殿离开,董凝香,我果真是小觑了你,我竟从来不知我的女人存了这般心思!一心放了刺客来取我性命!”

凝香摇了摇头,有瞬间的失神,回过神后,心口便是剧痛,她从没想过,梁泊昭会这样看待自己,泪水一颗颗的从眼睛里滑落,她的声音沙哑,颤声道;“睿王已经身受重伤了,外面又全是搜查他的侍从,我知道,他出了玉芙宫也只是死路一条,我让他离开,是不想亲眼看着他死。我没有要放了他!”

“不想亲眼看着他死,”梁泊昭默念了这一句话,近乎残忍般的吐出几个字来;“因为舍不得?”

凝香身子一震,她失神的看着面前的梁泊昭,喊了一声;“相公”

“当年你在宫中,让人撞见与袁子阔一道从重影殿出来,你不曾与我说实话,无论外间传言如何,我信你。在川渝时,袁子阔身为战俘,你不顾身份,深夜进出战俘营,为他延医问药,我信你。我领兵在外,袁子阔从战俘营逃脱,被人亲眼所见从你的帐子里离开,我顾念咱们夫妻情分,从未问过你,而你更没将此事与我说过,董凝香,你不说,便以为我不知道了吗?”

梁泊昭说到此处,只觉得一颗心是从未有过的麻,从未有过的冷,他一心挚爱的女子,却将他看成天下最大的傻瓜,他的唇角慢慢浮出一丝笑意,眼底却是变得通红,对着凝香道;“那块玉,你一直收在格子里,我一直想着,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把那块玉给我,”梁泊昭顿了顿,眉宇是淡淡的嘲笑;“等来的,不过如此。”

凝香心神俱震,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轻声道;“那块玉,是你拿走的”

梁泊昭没有回话,他的掌心冰凉,只抚过凝香的面颊,低声说了句;“我将他杀了,你再无机会跟着他走。”

“我从没想过要跟着他走,我想过要把玉佩给你,玉佩丢了,我要告诉你的,那天晚上,我和你说,可你睡着了,我就想着等你登基后,再把玉佩的事告诉你,我没有要跟睿王走!”凝香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犹如一场及时雨。

看着她的泪水,梁泊昭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久久的看着凝香的面容,终是“嗤”的一声,笑了起来;“我梁泊昭,真他娘的是这天下最大的傻瓜。”

世人皆道他狼子野心,不忠不孝,从幼主手中夺取江山,为万世不齿。

却无人可知,他有了天下,才可以护住自己心尖上的人,给她们母女他所能给的一切,他何尝不知她想要的是平淡安稳,可他去无法带着他们母女远走高飞,不论对新皇,还是朝廷,只要他还活着,便是最大的威胁!那样多的人想置他于死地,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也终有被人察觉的一天。

而他,又怎能带着她们母女却过着颠沛流离,四处逃亡的日子!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铤而走险,甘冒千古骂名,从袁家手中夺取江山,只为不在受袁家掣肘,不在受朝廷欺辱,他远征在外,她和孩子被神鹰人所劫,差点一尸两命,无人可知他的恐惧,那种保护不了自己妻儿的恐惧,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无法掌握先机,待人为刀俎,他们一家三口却为鱼肉。她和孩子,又会有何等下场!

他拼死而战,刀光剑影,九死一生,她却说了那句;“白骨累累,满足的只是你一人的野心。”

满足的只是你一人的野心

他所做的一切,倾心相对,怜她生子伤了身子,两年来甘愿寂寞,到了此时,却不过是场笑话。

“相公”凝香攥住了他的胳膊,她不知要说什么,只余下呜咽,梁泊昭看着她的满眼的泪水,他勾了勾唇,眼底一片血红,只留了一句;“别再这样喊我。”

梁泊昭抽出自己的手,有温热的水汽充斥在他的眼底,让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可以将那抹水汽压下,他迈开步子,终究是头也未回的离开了玉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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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章 听香水榭

凝香双眸空洞,眼睁睁的瞧着他离开了玉芙宫,隔了许久,直到宫人在外头探头探脑,瞧着凝香的样子,似是不敢进来般,只在外头说了声;“娘娘,公主醒了,闹着要见您。”

听到九儿,凝香眼睛里才慢慢恢复了些光亮,她动了动身子,终于有眼泪从眼睛里滚了下来,悄无声息的淌了一脸。

荷香殿。

“他杀了睿王?”永宁仍是倚在**榻上,听着月竹来报,原本就苍白的脸蛋上更是没有了血色。

“千真万确,听说,睿王潜藏在玉芙宫里,伺机行刺皇上,皇上亲手杀了他!”月竹声音也是惊慌失措的,带了哭腔;“公主,咱们的人终究晚了一步,玉芙宫的人悄悄和皇上传了消息,皇上得知睿王在玉芙宫,就带人冲了过去,咱们的人,压根没有机会救王爷啊!”

永宁面如死灰,只低声说了句;“睿王还活着吗?”

月竹咬了咬唇,落下泪来;“听说王爷要和皇上同归于尽,手中的匕首差点儿就插进了皇上的心窝,皇上哪还能饶他,只让人把王爷拖了下去,也不知尸首被扔在了哪儿。”

永宁攥紧了被子,轻声道;“皇上在哪?”

“皇上从玉芙宫出来,便一个人回了元仪殿,也不让人跟着,听玉芙宫的人说,皇上像是和董妃大吵了一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