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先是抱了抱拳,然后对老板道:“小女子对云楼有个建议。”

“哦?姑娘,且说来听听。”

“现在正时夏季,不知老板有没有想过把云楼里的招待客人的热茶换成一杯冰凉的花茶?”

老板的眼睛亮了起来。

“老板,这个建议如何?”

“姑娘好见地!”老板对卿云微微点头,“为了表达对姑娘的感谢,姑娘这次在云楼里所用的…”

“老板…”卿云打住了老板的话,“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小女子想借云楼的厨房一用。”

老板犹豫着,“这…”

“只是泡一杯茶,小女子别无它意。”

“好吧。”

卿云起身,对君无痕轻轻点头,“还请君公子稍等片刻。”

君无痕看着她,双眸依然笑意盈盈,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吸引,让他不能拒绝。“好。”

老板和小二也连忙离开。

他们害怕这位客人,一身的黑衣以及浑然天成的霸气,他就像一团黑色的火焰,让人不能靠近。

第一卷 民间有女名卿云倾慕4

片刻后,卿云端着一杯茶放到君无痕面前。

她盯着他蓝色的双眸,“请君公子品尝。”

仰头,茶杯微斜,一点一滴的冰凉侵入心底,口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君无痕眉头舒展,蓝色的眸子如海洋般湛蓝。

“君公子,以此梨换彼梨,如何?”卿云的唇角微勾,染着如梨花绚烂般的笑容。

思量许久,君无痕似乎面有为难。

“君公子…”卿云犹豫了下,问道:“这对梨花耳饰,你…是否要送给心上人?”卿云的声音说到最后竟然如蚊子叮人般细小,而两腮上有两片淡淡的潮红。

“吾妻。”

卿云脸上的潮红迅退,看上去似乎有些苍白。

见到她的脸又红又白,君无痕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有点不妥,解释道:“将来的妻子。”

听到他的话,卿云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挤出一个笑容,“将来?君公子之意,是…”

“无痕之妻,梨花之髓,双十年华,如若未现,香消玉殒。”君无痕幽幽地说,蓝色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悲切。

“她…还没有出现?”

君无痕点头。

倏地,卿云想起了离宫有个传说,离宫有一块梨镜,在新一代武林尊主即位的那天时,梨镜内会显示出尊主之妻的模样,并且会有所提示,一旦那女子在二十岁前成为不了尊主之妻,她将会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卿云抿紧双唇,许久,她才震撼地从紧咬的牙中蹦出两个字——“梨镜?!”

蓝色的眸子霎时变得深邃,君无痕倏地站了起来,周围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杀气。知道梨镜存在的人,只有两种人,一是离宫之人,二是皇族之人。

在凤溪未建立以前,“梨镜”不叫“梨镜”,而叫“合镜”。合镜在月圆之夜所形成,集天下日月精华所在,可以知生死,测未来。而在凤溪建立后,合镜竟然一分为二,一块成为皇宫的镇国之宝,可以保佑苍生,称为“离镜”,则另一块,则坐落于离宫,可以知道尊主之妻,称为“梨镜”。这是凤雪在懂事那年,父皇告诉她的。

“我不像皇宫之人吗?”仿佛没有感受到那逼人的杀气,卿云微笑,澄澈的眸子无邪地看着他。

杀气微微减弱,蓝眸依然锐利,“如何证明?”

“离镜与梨镜为合镜。”压低声调,用只有君无痕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杀气消散。君无痕坐了回去,执起茶杯,喝了一口梨花茶,声音低沉:“皇族之人,轻功极佳。皇宫里的人…”仔细看了一眼卿云,“不可能是凤雪公主…多多郡主虽然是皇族之人,但早已嫁到塞外,是不可能出现的…凤溪的皇族女子并不多,剩下唯一可能的就只有宁香郡主了…而宁香郡主却不会轻功…你到底是谁?”

“呵呵…”笑声如银铃,“这就只有靠君公子自己猜了。”眨了眨眼,卿云回到正题,“如此说来,这对梨花耳饰可是君公子为未来夫人准备的。君公子对未来夫人真是一往情深呀!”语气里有着卿云从未想过的酸味。

听出了语气里的味道,君无痕苦笑一声,“离宫之人,只娶一妻,并对妻子永远忠诚。”

仿佛被拆穿了什么似的,卿云微微咬唇,脸上有一层被人识破的淡淡的红晕,“我知道。”

卿云撇过头,看向窗外,不想让自己的感情外露,心里缓缓流过一阵酸涩的潮流。突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地从云楼前驶过。

卿云一惊。

那是平延王府的马车。

抬头看了看天,夕阳早已落下,天空微暗,星星点点也若隐若现。

转回头,卿云向君无痕道:“既然君公子是要送给夫人的,那么小女子也不敢夺人所爱。这对梨花耳饰归君公子所有。现在天色已晚,小女子告退,后会有期。”卿云向君无痕抱拳。

“等等,”君无痕唤道,接着他从他身上取下一块黑玉,一面刻着一片火红的花瓣,另一面刻着无痕二字。“这是离宫信物,如若以后姑娘有困难之处,只要现出此玉,各大帮派定会鼎力相助。”

卿云接过黑玉,唇角微微扬起,“看来,君公子对从未谋面的夫人用情真深呀…”突然意识到自己语中的酸意,卿云一惊,连忙吐吐了舌头,眼里笑意盈盈,声音轻扬,“就此谢过君公子了。”

再次抱拳,卿云一跃,从窗子飞快离去。

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君无痕细细地品尝着剩下的梨花茶。突然,他感觉到冰凉的梨花茶似乎带着酸涩的味道,看着茶中的倒影,他似乎看见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

双十年华,如若不现,香消玉殒…

那队笑意盈盈的眸子骤然消失,而温热的手中的梨花耳饰却如梨花茶般冰冷,宛若寒冰彻骨。

“师父,事情已办妥。”在君无痕放下手中的茶杯时,他身边出现了一个一袭素衣的男子,他的衣襟上同样有一片火红的花瓣,他正是当天在王府宴会上出现的尊主之徒无司。

君无痕点头,并无多加赞赏。

突然,君无痕出声道:“无司,那天王府宴会上,可见到了凤雪公主?”

无司微怔,但随即答道:“有。凤雪公主面容被毁,但是…”一双澄净的眸子倏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凤雪公主有一双很美的双眼,跟小河一样清澈,像镜子一样明亮,看了她的双眼后仿佛所有的秘密都再也藏不住。”

君无痕挑眉,挥了挥手,无司立即无声无息地退下。

“呵…是易容吗?”

第一卷 民间有女名卿云戏子1

赶在司徒行云的前面,凤雪跃入雪楼,连忙取下发髻上的草色簪子以及耳垂上的那对小巧的绿珠,褪去身上的草绿色绫棉裙后,随手取了一件白色银边的绸裙,立即换上。

双眸在触及绿裙上的黑玉时,一股酸涩从心底油然而生。

双手颤抖地抚上温暖的黑玉,心却是一片的冰凉,宛若腊月中的深寒。

他…竟然以如此重要的信物换取那对未来夫人的梨花耳饰…一股从所未有的情绪在她的眸子里肆意地流露…

司徒行云妻妾如云,她不在乎;司徒行云讨厌她,她不在意;司徒行云对他的妻妾用情,她不嫉妒;但是——君无痕对他未来夫人的用情,对他未来夫人的用心,对他未来夫人的在意,她很在乎!很在乎!很在乎!甚至是——嫉、妒!

突然,凤雪感觉到脸上的冰凉,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微暗的灯光下,琉璃珠手链绽放着晶莹的光芒。

心一颤,她马上清醒过来,连忙用手背抹干了眼角边的湿处。

她是凤雪,她是司徒行云的妻子,她是平延王府的王妃,她是凤溪的唯一的公主。

即使她在乎,即使她在意,即使她嫉妒,她也无能为力。

天意吧…

倏地,外面传来青衣的声音:“青衣见过王爷。”

凤雪一惊,连忙从地上起身,在双眼看到铜镜中的人时,她的心中再次一惊。

铜镜里。

她的面容平凡,整张脸毫无伤痕,依然带着今天的易容的面皮。

“王爷,青衣这就进去通报。”

“本王见公主不需通报…”

听到外面的声响,凤雪暗暗叫糟。

来不及了…

咬咬唇,凤雪的眉头紧皱着。

只有这样了…

“王爷,可是公主吩咐过…”

“放肆!”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

第一卷 民间有女名卿云戏子2

而此时凤雪坐在床上,披散着的长发直直垂下,铺满了她的周围,像一朵盛开的黑花,闪着微亮的光泽。巨大的花瓣下安稳地躺着一块晶莹的黑玉。额上被乌黑的发丝遮住,脸上带着黑色的面纱,而面纱下却不是伤痕交错被毁了容的脸。

见司徒行云走进,凤雪微微靠着床壁,轻轻地揉了揉双眼,睡意惺忪地瞧着司徒行云,“王爷从宫中回来了?”

第一次见她睡意浓浓的样子,司徒行云的眸子里闪着笑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道:“怎么公主今晚不出去散步?”

“王爷从宫中回来了?”没有得到答案,凤雪固执地继续问道。

“是,本王刚从宫中回来。”司徒行云此时竟然觉得凤雪固执得可爱。“本王回答了公主的问题,那现在应该轮到公主了回答本王的问题了。”

“不想出去。王爷承诺过凤雪不干涉凤雪的自由吧!”转了转眼珠子,凤雪的眼眸逐渐明亮,睡意也消失了。“所以,王爷也不需过问。”

司徒行云微微皱眉。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舒展了开来,“公主对书法可有研究?”

见他突然转变,凤雪有些不习惯,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些什么。她微微点头,“略有研究。”

“今天在宫中皇上对本王说,公主在8岁时曾经说过,一个人的书法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司徒行云唇角微勾,“恰好今天有官员送了几幅字画,本王倒是想看看公主如何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王爷,今天凤雪身体有些不适…”说罢,作势地轻揉着太阳穴。

司徒行云迈起步子走到凤雪床旁,看了看她,突然对外唤道:“青衣,速请大夫。”接着又对凤雪道:“公主金枝玉叶,是凤溪唯一的公主,可不能有意外发生。”

青衣急忙跑入,“公…公主…”

司徒行云脸色一沉,声音带着些薄怒,“本王不是让你叫大夫吗?”

“奴…奴婢…”她只是担心公主才会跑进来。

凤雪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王爷,不用了。让凤雪休息一下即可。”看向青衣着急的脸色,她的眸光微柔,“青衣,下去吧。”

“是。”屈膝,青衣退了下去。

“公主,真的无大碍?”司徒行云靠近,灼热的气息微微逼近凤雪。

有点不习惯司徒行云的靠近,凤雪微微挪移了下身体,抿了抿唇,才道:“嗯。谢过王爷担心。”

雪楼里灯光微暗,凤雪的长发宛若黑色的绸缎与黑夜融为一体。刚刚的轻挪身体带着发丝飘动,一角绿色微微露出。万黑丛中一点绿,在黑色的夜中,格外的显眼。

司徒行云眸光一闪,黑色的眸子可以滴出墨来。

注意到了司徒行云眼神细微的变化,凤雪垂下眼帘,鳖见那一抹绿色时,不由得一颤。

那抹绿色正是她今天所穿的草绿色绫棉裙。

凤雪抬眸,突然轻轻地笑道:“王爷不是承诺过凤雪不干涉凤雪晚上的自由吗?那凤雪现在想休息,而不想看字画。”

司徒行云皱了皱眉。他非常不喜欢她总是搬出那天的承诺。

“这可是王爷亲口答应的,王爷该不会想不守承诺吧?”微微侧头,凤雪不动声色地用长发遮住那抹绿色。

“本王的话一向是一言九鼎。”黑色眼眸倏地绽放出一种俯视天下的光芒,让凤雪不由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

司徒行云他…

察觉到自己的眼神,司徒行云垂下睫毛,遮住了眼里的光芒。在抬起眼睫时,墨色的眸子静如水,仿佛刚刚的都是幻觉。

他微笑:“平延王邀请平延王妃夜赏字画,这不算上是干涉自由。”说罢,黑色的眸子闪着笑意看着凤雪。

在凤雪看来,他的眼里不是笑意而是令她冷到心底的凛冽寒风。

“盛情难却,王爷稍等片刻,凤雪梳妆就来。”

“不必了,现在就去。”司徒行云微眯着双眼,“或许公主想在雪楼里欣赏那几幅字画?”

面纱下的唇角大力地抿着。面纱外,凤雪柳眉弯弯,“就依王爷所言。现在就与王爷一同去书房。”

得到满意的答案,司徒行云转身,走出雪楼。

凤雪拿起发下的黑玉,收进绸裙内,也跟着走出了雪楼。

第一卷 民间有女名卿云戏子3

今晚月色明朗,带着丝丝凉风袭袭吹来,凤雪一身素色白裙,显得有些单薄,她与司徒行云在走廊上并行。

王府的走廊千转百绕,曲径通幽。

司徒行云的房间和书房在北,而凤雪的雪楼却在南,是整个平延王府中最遥远的距离。当初凤雪嫁入王府前,特地选了僻静的雪楼。如此看来,她现在倒有点自讨苦吃。

走在她身侧的司徒行云仿佛听到了她的想法,出声道:“距离是有点远,公主不是爱散步吗?就当作是与本王一起散步。而且这也是当初公主的选择。”

低沉的嗓音如夜风一般凉飕飕地吹过。

“凤雪喜爱僻静,不喜热闹。”声音淡淡的,抵住了那股凉飕飕的风。

“一个公主只能与热闹搭上边…”声音越发低沉,突然司徒行云的声调转变,变得轻快,“不过,本王那里却也算得上是一处清静之地。”

凤雪一怔,他的话似乎有深意。

“无论清静与否,在凤雪的眼中,这王府除了雪楼之外,都是热闹非凡。”没有理会那层深意,凤雪淡然地说道。

月色下,凤雪一袭素白,宛若缥缈的烟雾,远远不可及。仿佛轻轻地一触动,就会消散。

司徒行云的心竟然莫名地紧了起来,他解下青白色的外衣披在凤雪身上,动作轻柔得让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凤雪一颤,侧头,司徒行云的眼睫轻轻扫过她的眼皮,温热的呼吸迎面扑来。等她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多了一件青白色的外衣,上面还余留着司徒行云的体温。

而她的心也莫名其妙地暖了起来,这股温热似乎在慢慢地洗刷着君无痕留下的酸涩。

她第一次觉得司徒行云也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凤雪撇过头,微微地挪移了下脚步,保持着与司徒行云的距离。

“谢谢王爷。”声音依然淡然,但仔细一听,里面却包含着千万种复杂的情绪…

司徒行云的眸子在黑夜里噙着微微的笑意。

“夜凉,公主下次散步时多穿衣服。”他继续道。

凤雪身体又是微微一颤。

片刻后,她转头,看向司徒行云,眸子闪着点点星光,“凤雪谢过王爷好意,下次凤雪会记住的。”

“走吧。”司徒行云迈起脚步,继续在这千转百绕的走廊里行走。

凤雪也跟了上去,与他并行。

 

第一卷 民间有女名卿云戏子4

在经过一处院子时,一阵萧音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道美妙动人的歌声,而院子中央有一个曼妙的红色身影随着萧音翩翩起舞。

只是这萧音、歌声以及那动人的舞姿都隐约带着丝寂寞的韵味。

虽然她很少出雪楼,但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院子内的萧音是为谁而吹,里面的歌曲为谁而唱,里面的舞为谁而跳。

凤雪抬眸,眸子里有丝淡淡的嘲讽和淡淡的同情。

“真可怜。”看着那些女子,凤雪口中想起了宫中的妃子,父皇宠爱的妃子也只有两三个,剩余的几千个女子寂寞又有谁知?

听到她的话,司徒行云的身子猛地一震。

“你…”刚想说些什么,庭院中的三个女子仿佛心有灵犀般的莲花轻移到司徒行云面前,盈盈一拜,巧笑嫣然,细细的眉叶上尽是欣喜。

“见过王爷。”

她们的眼中此时只有司徒行云,直到凤雪轻轻地咳了一声后,她们才把眼神转移到凤雪身上。

一袭白色银边的丝织长裙,质地极好,看得出是宫中的衣料。乌黑如黑绸缎般的长发随意披下,但却一点也不损她的贵气。而她身上批的正是王爷的衣服,也可以看出她是受宠的。